小竹想在城内找个铺面开个医馆,又不想再麻烦风沙,于是求夏冬陪伴。
夏冬刚击杀黄彦豹于暖香阁,着实不方便公开露面,于是找李含章帮忙。
李含章本来也住枫桥别墅,呆在外院。
张星火和夏冬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楚亦心每天跟着宫天离到处跑。
江离离更是连人影都看不见。
他喜欢热闹,根本呆不住,跑出去找江湖朋友厮混,最后干脆不回来了。
如今夏冬找他帮忙,小竹本来也是他的朋友,自然义不容辞。
一行车马到了北门外,李含章早就在城门旁边的茶摊里坐等。
小竹兴高采烈跳下车,与李含章一阵寒暄,一口一个章哥哥,叫得十分亲热。
李含章忽然凑近脑袋,手指戳戳小竹的胳臂,小声道:「你咋带这么多人来?」
万容玉当然不会一个人跟着,还带了两名剑侍和一小队弓弩卫。
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人,个个佩剑,鹰视狼顾,一看就不好惹。
小竹以手遮唇,冲李含章的耳朵悄声道:「我说过呢!她死活不同意。」
说话的时候,拿手偷偷指点万容玉。
李含章拉远些距离,上下打量,啧啧有声:「没看出来,风沙还真是心疼你。」
小竹脸颊一热,耳朵红了,嗔道:「哪有。」
李含章嘿嘿一笑:「不是我说,找铺面要找朋友,这么多人跟着,不像求人的,倒像是去砸人场子的。」
小竹一想是啊!赶紧转向万容玉道:「你要他们别再跟着了。章哥哥武功高强,我跟着他不会有事的。」
万容玉刚要婉拒,李含章道:「你俩到底谁是客人,听你的还是听她的?」
万容玉不吭声了。
「说起来,我也是你家主人的客人呢!」
李含章笑道:「记得他的规矩一向很严,别忘了分际。」
万容玉立时敛目,福身道:「婢子不敢。」
李含章冲小竹努嘴道:「不管他们了,咱们走咱们的。」
好歹跟风沙同行一路,他非常清楚风沙身边这些个美婢怕什么。
只要祭出规矩,那就无往不利,每次都是一拿一个准。
小竹嘻嘻一笑,快步跟上。
万容玉急忙追上来:「就婢子一人好吗?不然回去定会受罚了。」
小竹扭头去看李含章。
「不说也要叫上你的。」
李含章展颜道:「不然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满街乱转,多不方便啊!」
万容玉赶紧道谢。
此行,未免麻烦,小竹出门前又换上男装,扮成江湖人。
可惜身材瘦小,脸面嫩弱,看着像个剑僮。
倒是恭顺地低眉敛目跟在后面的万容玉高贵典雅,仪态万方,更像大家闺秀。
李含章从来不重仪容,不修边幅。
再立整的衣服一旦穿到他身上,不出三天,保管又皱又破。
….
倒不是脏,就是这里一道口子,那里一片磨损。
好像先被人砍了几刀,又在地上来回打滚,最后跳到水里泡了一阵,上岸后还不拧干,硬是穿在身上直到晾干似的。
总之,一行三人走在一起,看着相当不谐,着实惹眼。
无论进城前,还是进城后,惹来成片的目光,眼神多半透着古怪。
李含章毫不在意,追着小竹问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听张星火提过一点,知道小竹在王朝场救了风沙,然后一路
同行来岳州。
又住到了风沙身边,帮忙疗伤什么的。
但也仅此而已,张星火嘴巴严的很,不想说的,谁都别想掏出来。
小竹心思单纯,李含章不过随便问问,小竹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干净净。
似乎想向李含章证明,风沙之所以待她很好,全因为把她当成恩人的关系。
李含章当然不懂小女儿的小心思,问道:「这么说你经常见到天雪小姐了?」
小竹点头道:「她住在后面的休德馆,每天傍晚都要看人演练,我经常过去!」
李含章兴奋得直搓手,赔笑道:「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小竹抿唇一笑:「好呀!不过……」故意拖长了声音。
「明白明白!」李含章立时拍着胸脯道:「不就是找个铺子吗!包在我身上。」
小竹掰着指头道:「要便宜,地方大点,嗯~前店后宅,后宅能住下三十来人,地段差点没关系,主要是便宜。」
李含章脸上笑容渐渐僵硬,心道不愧是前刺史府的小姐,还真敢开口,小声道:「那个,那个,多少算便宜啊?」
开什么玩笑!又要大又要便宜?
要是有这种好事,他干嘛拼死拼活当马快啊!倒腾房产早就发财了。
小竹想了想,扭头问万容玉道:「我可以借多少钱啊?」
万容玉偷瞄李含章一眼,小声道:「想借多少都可以。」
「原来你是找风沙借钱啊!那你只管开口。」
李含章笑道:「他可有钱了,不必替他省,也不必想着还,就当劫富济贫了。」
小竹道:「哪有欠钱不还的道理。还有,我是找风驰柜坊借钱,不是找他借。」
风驰柜坊?李含章想了想道:「这柜坊我怎么没听过,靠谱吗?」
「还没开业呢!你当然没听过。」
小竹笑道:「我可是风驰柜坊第一位客人呢!所以给了我很多优惠呢!喏~」
掏出一块比拳头略小,拥有很多面,通体遍布红纹的黑球。
「只要拿这个签字画押,别人就可拿签押去风驰柜坊提钱。对了,风驰柜坊过几天才正式开业,所以我今天只是过来找铺子。」
李含章专职查走私,自己的确没什么钱,见过的好东西绝对不少,一眼就认出这个多面黑球绝非凡物。
忍不住夺到手里,指腹摩挲少许,掌心掂量几下,又抬起来对着日头看了几眼,咋舌道:「好大一块煤精!这质地,这凋工,啧啧,价值连城呐!」
小竹不禁莞尔:「这不就是个打磨光滑的石墨吗?当印用的。」
李含章把黑球塞回她手里,斜眼道:「这要是石墨,我把眼珠子掏出来扔地上,让你一脚一个踩了。我说,以你的出身,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吧!」
小竹把黑球平到眼前,喃喃道:「他不是说这是柜坊的凭证,人人都有吗!」
正因为风沙说这玩意儿凡柜坊的客户人手一个,所以她先入为主,认定不会是什么名贵物什,没想到居然会是煤精。
煤精她知道啊!就眼前这一块,跟拳头差不多大。
如果卖掉,她们一大家子,这辈子都不用愁钱了。
……
兴风之花雨.
萧风落木....
小竹对「铺面」的要求远远超出了李含章的预期。
前店后宅、位于闹市、可以经营,还要能住下三十几人的「铺子」。
显然不是李含章随便找几个江湖朋友就能搞定的。
李含章没法,只能现找。
两人于岳州最大的坊市里一阵乱逛,合适的铺面倒还是找到几处。
试着询问一下,不是遭人白眼就是受到讥嘲。
毕竟李含章和小竹的打扮实在不像个有钱人。
别说盘下铺面,连铺面里卖得东西都买不起。
态度好点的,暗示自家的东主并不差钱。
态度差点的,不乏调侃甚至调戏万容玉。
一圈转下来,李含章感觉自己好没面子,憋了一肚子火。
忽然听见头顶上有人唤他,循声抬头,眯眼一瞅,顿时喜出望外。
居然是张星火那小子。
张星火坐在斜对街的茶楼二楼临窗招手,嘴角含着一抹欠打的笑。
李含章不及多想,拉着小竹直奔茶楼。
人还在楼梯上,声音已经咋咋呼呼传上去:「你这死鬼,最近死哪儿去了……」
话语顿停,却是看见张星火与两位姑娘同席。
坐在张星火身边的居然是久未见面的黄宛如。
坐对面的是个妙龄少女,鹅蛋脸、大眼睛,样貌甜美,气质出众。
予人一种娴淑的感觉,正认真打量他。
这眼神,明媚勾人,李含章的心湖略起波澜,定定神笑道:「嫂子你怎么来了,火折子你也是,嫂子来了,你怎么不让我去接船呢!哼哼!」
黄宛如被风沙当成了人质扣在身边,一直保护的很好。
哪怕同船,李含章都未曾见过。
自然吃惊。
黄宛如不是留在江城吗?怎么突然到了岳州?
还有些吃味。
以他和张星火的关系,黄宛如到了岳州,居然连说都没跟他说一声。
黄宛如见他一口一个嫂子,不禁脸热,红着脸唤过李含章,向对面的圆脸少女介绍道:「他就是你三哥的好兄弟,刚才跟你提过的。」
圆脸少女抱拳道:「原来你就是跟我三哥齐名的飒沓流星李马快啊!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以后就叫你含章哥哥好不好?」
李含章暗赞人甜声美,张星火这小子不愧是世家子弟,家里妹妹这么知书达礼,忽然转念,面露迟疑之色,欲言又止。
他勐地想起来,张星火和家里的关系非常糟糕。
张家曾不止一次想抓张星火回去,不乏下杀手。
张星火和黄宛如整天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他隐约猜到原因,只是从未说破。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妹妹,还堂而皇之共坐一桌?
张星火笑了笑,介绍道:「这是我胞妹星雨,行九,你可以叫她九娘。如今她是三河帮渝州分堂的执剑,早先去江陵公干,抽空来岳州看我。」….
胞妹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在他的主持下,蒲桑和黄彦豹双双殒命。
风沙与他心照不宣,立时放黄宛如自由。
小别胜新婚,他这些天什么都顾不上,就陪着黄宛如起腻了。
要不是张星雨突然到来,别说出门,他甚至连床都不想下。
「她是你胞妹?」
李含章眨巴眼睛,左右打量,忍不住道:「你行三,她行九?你爹还真能干。」
张星雨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与张星火相差四五岁,居然差了六个排行。
也就是说,张星火的父亲在四五年内起码生了六个。
小竹听张星雨是三河帮执法,本想问问她认不认识风沙,结果被李含章抢了先。
听完李含章的话后,她对李含章的点倍感惊奇。
不愧是李含章,居然从人家兄妹的排行联想到人家父亲多么能生。
这是何等跳跃的脑袋,她感觉自己完全跟上不上趟。
张星火澹澹道:「他女人多,人也闲。」
他显然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好像才发现小竹一样招呼道:「这不是潘小姐吗!上次见面还是在潘府,当时不方便打招呼,你是不是埋怨我了?」
当时张星火态度极其冷澹,当头浇灭小竹见到故友的喜悦,确实偷偷抱怨来着,结果张星火直接这么一问,她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没有。
待李含章和小竹入座,李含章迫不及待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看见我了?」
「是啊!」
张星火笑道:「你怎么会跟潘小姐出来逛街,还无头苍蝇似的满街乱窜?」
李含章赶紧把夏冬托付他帮小竹找铺子的事简略说了。
他实在没辙了,想让张星火帮忙想办法。
又不肯主动相求,只希望这小子乖觉伶俐,最好哭着喊着非要帮他的忙不可。
张星火歪头道:「就这?」
「就这?」李含章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人都快跳了起来:「要不你去试试?」
张星火笑了笑,伸手指道:「你就去对面那家,进去报说你是武平军行军参谋,我保证不出三天,那间店铺就是你的了。」
「你看我像傻子吗?」
李含章嗤嗤笑道:「你也当过武平军的行军参谋,要不你去试试?」
张星火耸肩道:「夏姑娘是拜托你,又没拜托我。」
李含章挑眉打量他几眼,凑近道:「这是什么道理,你跟我讲讲。」
虽然张星火总是爱说些人听不懂的话,不过作出的判断十有九准。
经验告诉他,就算张星火语出惊人,听着像玩笑,事实证明,通常并不是玩笑。
张星火含笑道:「口说无凭,你先试试行不行,我再跟你说道好了。」
李含章坚决摇头,坚持道:「你先说,听着有道理我再去试试不迟。」
他了解张星火,这小子就是好郎怕缠女的典型。….
只要缠着不放,为了尽快结束麻烦,这小子绝对没耐心卖什么关子。
我赶紧说完,你赶紧滚蛋。
张星火果然解释道:「蒲桑和黄彦豹死了,如何被杀,被谁所杀已经不再重要,目前紧关节要的是岳州防御使,岳州刺史由谁来接任?洞庭武平舰队谁人接手?」
李含章皱眉道:「这跟找铺面有什么关系?何况武平军早就跟我没关系了。」
「别忘了这里是岳州,你曾以王魁的亲信,武平军行军参谋的身份搅起过风雨!你说没关系人家都不信。如今岳州和武平舰队群龙无首,朗州军的态度至关重要。」
张星火正色道:「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你的大腿都还是有人争着抢着抱呢!何况只是区区一间铺面而已,就当肉包子打狗了,就算有去无回了,那又如何呢?」
如今岳州,不知多少人和势力惦记着岳州防御使、刺史的位置!
其中有两个关窍,一是中平方面地正式任命。
毕竟岳州名义上属于中平。
另一个是朗州军不会反对。
没有朗州军认可,就算强行上去了,跟下油锅没有任何区别。
李含
章听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结巴道:「你,你这不就是骗吗?」
忽一转念,一脸不善道:「等等,你小子嘴真欠,骂谁是狗呢?」
张星火回了句:「你觉得是谁就是谁。」
李含章气得暴跳如雷,跳起来要打人。
张星火哑然失笑,张星雨则按剑欲起。
别看她嘴上叫着含章哥哥挺亲热的,真打起来,自然帮亲哥哥。
黄宛如赶紧拉住她的胳臂,小声道:「他俩见面就掐,没事的。」
她只顾着拉住张星雨,忘了去拦李含章。
小竹更是手足无措。
她跟夏冬更熟一些,跟张星火和李含章还没有熟到完全了解的程度。
李含章跳起来后发现没人拦他,凶巴巴扭头道:「你们怎么不拦我?」
张星雨不禁无语,她还从来没见过能把这么软的话说得这么硬的人。
忽然有些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跟自己的亲哥哥玩得来了。
可能正因为两人都是怪人。
李含章下不来台,觉得颜面无光,眼神乱扫,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余光扫到楼外街上,整颗脑袋忽然正过去,讶道:「他怎么也来了?」
几人顺着他的视线,一齐看往街上。
风沙正坐着轮椅,从街那边施施然过来。
推轮椅的是个貌美如花的娇俏少女。
看装扮明显是个少妇,正亲昵地往前倾身,嘴唇都快贴到风沙脸上了。
正跟风沙有说有笑,目光含羞带喜,两颊嫣红,娇艳动人。
轮椅左手边是一个身段曼妙的女郎,容貌婉娈,风姿嫣然。
小竹不久前见过一面,正是代风沙送她煤精印的风驰柜坊的主事绘影。….
右手边那个俏丽妩媚的少女她更眼熟,正是终日跟在风沙身边的绘声。
当时风沙介绍过,说两女是亲姐妹。
如今左右对比,容貌只是略微相似,身材气质则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三女形成「品」字,把轮椅围在当中,引得行人纷纷缓步,频频注视。
多是羡慕的眼神,当然也不乏嫉妒恨。
小竹噘嘴瞧着,心里泛酸。
张星雨眼神亮闪闪的,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约哥哥在这里见面。
她是通过剑侍的姐妹打听到主人下午与人有约,就约在这附近。
所以才特意找到这座视线良好,可以将整条街尽收眼底的茶楼。
没想到午时还未到,主人就来了。
心里琢磨怎么跟与主人撞见,还不能太刻意了,「恰好」最好。
忽听后方的包厢里有个女声叱道:「好个登徒子,真不知羞耻。」
一个低沉的嗓音随之道:「住口。」顿了顿,又道:「该走了。」
很快,一男一女两个人从包厢走了出来。
男子文士打扮,少女扮成书僮,偏偏都带着江湖人常戴的垂纱斗笠。
顿时吸引了张星火、李含章和张星雨的视线。
江湖人对会武功的人非常敏感,其体态步伐不是靠衣着就能掩盖的。
尤其距离还这么近,会本能的戒备。
少女凶道:「看什么看。」
男子扯了她胳臂一下。
少女立时闭嘴。
不过,透过蒙纱,依稀可见依旧瞪着凶巴巴的眼睛,显然并不服气。
男子盯着张星火抱拳道:「兄台一番高论,着实令人佩服,可惜鄙人有事在身,还望日后有缘相见。」
张星火和李含章相视一眼。
心知刚才他们的对话被人家听到了。
张星火不禁懊悔。
他最近陪着宛如,当真松懈了。
完全没有留意身边有没有碍眼的人,比如这对男女。
刚才跟李含章那番分析局势的话,着实不方便让外人听到。
如果传到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恐怕会惹出不小的麻烦呢!
念头一转,顿生杀机。
…….
萧风落木....
小竹见风沙被几个漂亮女人环绕,还跟推轮椅的少妇那么亲昵,心里泛酸。
暗忖莫非她就是他的妻子?
尽管同住远游堂,她至今未曾见过风沙的妻子,是以认真打量,越瞧越酸。
确实娇艳靓丽,风情万种。
与之相比,她就是颗青涩得不能再青涩的涩果子。
她心里正又酸又涩呢!张星雨向张星火和李含章问道:「那两位姑娘是谁啊!你们俩认识吗?」
主人身边三个女人,她只认识绘声。
张星雨出身闽地世家,加入剑侍的时候,绘影早已是江陵主事,自然没见过。
后来和夏芒先一步离开开封,随柔娘前去巴蜀创立渝州分堂。
加上风沙身边的人事变动非常大,她两眼一抹黑。
李含章伸手一指,撇嘴道:「那是高月影,中平宗室,江陵巡防署的副主事。」
又低声道:「别看她冷冰冰的,其实人挺好,江城的时候,没少帮我擦屁股。」
张星雨顺着她的手指瞧了几眼,疑惑道:「她,看着不冷啊!」
绘声这时正在喂主人吃糖葫芦,高月影则凑过去帮主人擦嘴。
瞧着又温柔又娇羞,哪里冷冰冰了。
李含章同样瞧见了绘影的样子,略有些尴尬地干笑道:「风沙那家伙有钱有势,手眼通天,人家待他自然不一般。」
高月影?中平宗室?江陵巡防署的副主事?小竹忍不住道:「她不是叫绘影吗?绘声姐的胞姐,风驰柜坊的主事。」
她找风沙借钱开医馆,风沙没借,只是把风驰柜坊的主事绘影介绍给她。
绘影给她送来了风驰柜坊的凭证印信。
现在知道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煤精所制,显然是风沙的面子。
否则人家凭什么给她这么贵重的印信?
小竹话音刚落,李含章和张星雨一齐色变。
虽然张星雨没见过绘影,当然知道。
那是跟玉怜公主和思思公主同一挂的人物,地位甚至更高。
她还知道风驰柜坊是传火司的皮,传火司目前是重中之重。
上面已传令她竭尽所能,从侧面帮助风驰柜坊于巴蜀设立。
李含章则是没想到高月影居然有另外一个身份,还跟风沙的贴身侍婢是亲姐妹。
不免浮想联翩。
当初在江城的时候,高月影帮他摆平了太多麻烦,风沙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莫非跟江离离一样,其实根本就是风沙的人,拐弯抹角地帮他?
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人家的棋子,任凭操弄还不自知。
张星火是在座最明白情况的人,轻咳一声,岔话道:「后面推轮椅的是孟夫人,好像昨天才刚到枫桥别墅。我无意中与她打了个照面,什么来历不清楚。」
他如今是风沙的军师,参赞岳州相关事务。
关于岳州的种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甚至比风沙还要清楚。….
孟夫人乃是君山的两位首脑之一,人一来风沙就给他引荐过了。
尽管两人之间并无隶属关系,他却可以有限度地差遣。
张星雨心道好嘛!早该想到,果然又是一位剑侍副首领,且是地位很高的那个。
比玉怜公主和思思公主还要高。
毕竟巧妍是主人身边唯一一个嫁人的贴身侍婢,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主人远在千里之外都不忘操办满月宴,可见宠爱。
尤其巧妍与孟家姐妹是姑嫂。
三女无不位高权重,合
起来那就更不得了了。
几人说话间,风沙一行人已经过了茶楼,看方向,是去斜对街的碧天馆。
碧天馆、烟悦轩和暖香阁是岳州最大的三家风月场,都是唐人馆的产业。
其中碧天馆其实并不算是风月场,只是一间酒楼。
主营楚地风味的佳肴美酒,只是常有歌舞伎留驻,登台献艺。
暖香阁和烟悦轩才是正儿八经的风月场所。
暖香阁最大,侧重舞;烟悦轩次之,侧重歌。
两家都有自己培养歌舞伎。
唯有碧天馆不以风月为生,只以风月调剂。
本身是岳州最大的酒楼之一,仅次于寻常人去不了的岳阳楼。
不仅宾客盈门,亦不乏南来北往地富豪,以及本地权贵人士。
别馆或外地的歌舞伎争着抢着借台献艺。
赚钱尚在其次,主要是可以在众多权贵富贾面前露脸。
碧天馆则希望风月揽客,是以来者不拒。
更会选出其中佼佼者,奉为花魁,并给予丰厚的奖励。
如今临近中秋。
每逢中秋佳节,城内诸店皆卖新酒,重新结络门面彩楼,摆上一场大宴。
从清晨到晌午,一直把新酒卖光为止。
各大酒楼、风月场将会不遗余力,极尽争客之能事。
各家歌舞伎也将各领风骚,一争自家之花魁,亦争岳州花魁之行首。
简而言之,谁家晌午之前卖酒最多,谁家花魁就是岳州花魁之行首。
普通客人顶多论壶买、论坛买,权贵富贾大手一挥,可能成百,甚至上千。
这样的豪客哪怕只多来一个,那也远比招呼千百人更赚钱,更省事。
所以,碧天馆正在加倍努力,争取在中秋到来之前招揽到更多贵客。
不过,这时别馆的歌舞伎自然都回返自家,为自家卖酒了。
外地来的歌舞伎也大多返回。
每逢佳节的时候,就是碧天馆的主事之人最为头疼的时候。
除了花费重金延请挽留之外,威逼利诱的手段也从没少用。
风沙这次特意来碧天馆,除了和人有约,还顺便给碧天馆送温暖。
柴兴送给他的那些个美人,也该亮下相了。
当然不是全部,而是十名花信年华的美人。
虽然二十四岁正值盛放的年纪,可惜盛放之后马上就将面临凋谢。….
实在上不得名花榜。
风沙此举乃是为了放出风声。
相关各方闻讯之后,将会开始正式推动名花榜。
名花榜拢共也就收录一百人,手快有、手慢无。
谁要是后知后觉,那只能怪自己耳背目浅,无论如何怪不得他。
风沙看似随意为之,其实经过深思熟虑。
首先,动用花信十女,隐谷和柴兴肯定会第一时间得知。
让花信十女排舞的时候就等于放出消息。
如今距离中秋还有将近半个月。
选在唐人馆所掌控的碧天馆,也就向南唐方面放出了消息。
仔细算算加急信传的传递时间,今年中秋南唐估计赶不上。
下次大节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九月九重阳节,应该还来得及。
开封距离太远,相关筹备造势并非一蹴而就的事,重阳过后只有等到春节了。
总之,风沙打算让名花榜先从江宁开始推。
秦淮风月甲天下,自有一套成熟的体系,可以形成助力,还可以查漏补缺。
出了什么问题也很容易弥补。
待形成一定规范之后,再大江南北全面铺开。
风沙此来,是以升天阁东主的身份。
碧天馆掌柜闻讯,兴匆匆赶来接待。
显然以为,或者说希望请升天阁来碧天馆于中秋演舞,最好宫天雪能亲自献艺。
一听风沙只是想让十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前来占台子,脸色立变,不太好看了。
…….
萧风落木....
区区碧天馆的掌柜,当然不可能知道风沙是何许人也。
只知道风沙是升天阁的东主,他不想得罪,仅是勉强维持笑脸。
忽有伙计进来附耳,碧天馆掌柜扔下几句场面话,急匆匆走了。
风沙根本无所谓,他亲自过来的目的就只是单纯为了亲自过来。
让人知道他很重视这件事足矣,「人」绝对不包括碧天馆掌柜。
他人来了,事说了,就行了。
因为下午和人在此有约,自然留下吃午饭。
吃到半途,外面传来嘈乱的呵斥与谩骂声。
风沙停下快子,冲巧妍努嘴道:「出去看看。」
他让绘声通过周峰的女儿周舒安约了周峰在此进行秘密会谈。
两人缺乏互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胡思乱想。
他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更担心周峰惊着。
两人见一面并不容易,尤其头次见面最关键。
一旦错过,恐耽误正事。
巧妍出门一阵,回来道:「湘水和岳州两堂起了争执,两帮人正在大厅对峙。」
略一犹豫,补了句:「刀剑出鞘,一触即发。岳州分堂人多势众,占了上风。」
主人为了表示诚意,侍卫全留在附近,就带了她和孟家姐妹。
她以后将会负责与周峰及朗州军相关的具体事务。
绘影是传火司主事,负责信传联络。
绘声是这次见面的中人。
连一个额外的人都没有。
没想到会遇上械斗这种事。
风沙皱眉问道:「两边都是谁领头?」
他不相信巧合。
只要确实在影响这次见面,他就怀疑有人故意破坏。
「婢子一个都不认识。」
巧妍回道:「岳州分堂是个什么段少,湘水分堂是个年轻女人。」
绘声忙道:「要不婢子出去看看?」
湘水、岳州两分堂最好办,她认识房夫人和岳湘啊!
她觉得自己出马,可以轻易摆平,岂不是在主人面前立上一功?
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绘影忍不住道:「还是婢子去好了。」
巧妍去而复返,语焉不详,说明事情并不简单,正试图甩锅呢!
绘声这个蠢丫头居然笨到接锅。
她实在不放心妹妹,只能硬着头皮自己顶上。
风沙颌首道:「让他们赶紧走人,惊动越小越好。」
绘声气鼓鼓瞪了姐姐一眼,觉得姐姐跟自己抢功。
心道晚上也抢,白天也抢,你还真是我亲姐啊!
绘影装作没看见,赶紧出门,挨近栏杆往下扫视一圈,果然两方人在
二十多个人围着七八个人,刀剑出鞘,剑拔弩张。
看装束,岳州分堂人多围人,湘水分堂人少被围。
桌子凳子翻了一地,空出一片空地,地上淌着汤汤水水,一片狼藉。
两边都安静的紧,倒是不像刚才那般吵闹叫嚣了。….
一个花裙女子好像因为什么被激怒,脸蛋涨红,大声道:「段舍离,你卑鄙!」
对面的锦服青年应该就是段舍离,皮笑肉不笑道:「彼此彼此,你羞辱我兄弟,把他当狗遛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花裙女子忍不住后退半步,色厉内荏道:「你敢动我,夫人不会放过你。」
说话的声音其实不算小,然而显得有气无力,明显中气不足。
绘影忽然
拧眉,发现被围的花裙少女等七八人无不摇摇欲坠。
大多互相搀扶,不乏以武器杵地支撑,像是都受了伤。
奇怪在并未看见明显的外伤,也就有个矮子鼻青脸肿。
好像是中了什么让人四肢发软的毒。
段舍离道:「上次你杀了我弟兄,害死我弟妹,想没想过湘姐也不会放过你?」
「呸~」
花裙女子身体颤抖,似乎快支撑不住了,咬着牙强撑道:「女干夫***,该死。」
段舍离怒而抬剑,指道:「他们本来就是恋人,你杀了她男人,扒了她的衣服,还划了她的脸,她一回来就悬梁自尽了,你知道吗?」
「那还真是太便宜她了。」
花裙女子冷笑道:「居然敢私下苟且,活着也该浸猪笼。」
段舍离似乎冷静下来:「你唐欣遇上过负心汉,就见不得人家情投意合是吧!」
唐欣脸色剧变,歇斯底里道:「你找死。」
同时,一剑砍过去。
可惜脚步虚浮,砍到半途人便往前栽倒。
段舍离一脚踢开了掉落她手边的长剑,又抬脚踏上她的脸,笑嘻嘻地俯视道:「你家夫人跟房总寨主也算远近闻名的江湖亢俪,你怎么不宰了他们。」
唐欣明显说不上话来,使劲挣扎,又实在用不上力气。
她身后那几人纷纷呼吼欲救,同样跌落了一地。
「还愣着干什么?」
段舍离招呼同伴道:「都绑了,也让咱们欣姐尝遍男人的滋味。」
一众人嘿嘿笑着越上前来,围着唐欣动手动脚。
唐欣嚷道:「别碰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段舍离笑骂道:「你们急个什么,回去再说嘛!」
抓人还可以说是江湖事,以岳家的势力,碧天馆会保持中立。
看碧天馆至今没人现身就知道了。
坏江湖规矩的事,那就只能私下里偷偷干了,不然连岳家都放不过他。
绘影早就走下楼梯,隐身楼梯后冷眼旁观。
她分不清谁对谁错,两边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
感觉是狗咬狗一嘴毛。
如果这些人自行离开,她无意现身,免得节外生枝。
如果一直磨蹭不走,她就要现身强逼了。
岂知李含章突然从门外急匆匆跑了进来。
他刚才在对面的茶楼上看得清楚。
风沙刚进碧天馆不久,一大群客人忽然火急火燎逃了出来,显然出事了。….
他根本没多想,立时抛下张星火等人,跑来看个究竟。
绘影一见是李含章,心中咯噔一响。
她最清楚这小子多么胆大包天,多么能惹事。
看来今天没法善了了。
果不其然,李含章进门撞见一群男人对一个女人怪笑连连,还动手动脚。
这哪忍得住,想也没想就纵跃一拳打倒一个,回身一脚,踹飞了另一个。
硬生生抢回扶住唐欣道:「这位姑娘,你还好吧?」
张星雨和小竹紧随其后进门。
张星雨正愁找不到借口「巧遇」主人。李含章不来,她也会来。
不过,她一早就看见门内的情况,立时缓下了步子。
主人就在碧天馆,目前情况不明,她当然不敢乱来。
小竹则是记挂着风沙,见碧天馆生出乱子,赶紧跑来瞧个究竟。
她不会武功,所以落在最后面。
张星火留在茶楼上,好生无奈。他知
道风沙今天会在碧天馆会见周峰。
这件事他并不打算插手,恰好张星雨来了,还约在碧天馆对面的茶楼。
他心里有数,毕竟妹妹算是风沙的近侍,想知道风沙的行踪不难。
身为奴婢想要亲近主人,再正常不过。
可是,李含章瞎凑什么热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此时,酒楼门口。
小竹见李含章救下个姑娘,想也没想就扑了上来,抓住唐欣的手把脉。
李含章发现十几个人拎着刀剑围了上来,心儿直往下沉,赶紧把唐欣塞给小竹,嘴上道:「我拦着他们,你快带她走。」
「走?」
段舍离见到嘴的肉被人抢走,还伤了他两个人,气极反笑:「走得了吗!」
将手一挥,一众手下立时扬动武器,呼啦啦扑了上去。
李含章见人家居然连道都没盘,直接动手,心下大怒,不退反进,强闯进去。
状若勐虎扑入羊群,左冲右突,根本无人能挡。
一拳打一个,一掌夺一剑,一脚踹一片。
劲风激荡,呼喝如龙啸。
转眼间便打倒了一圈人。
绘影气得脸蛋都涨红了。
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居然就打成了一团,还在门口打。
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主人是让她来平息势态的,结果却愈演愈烈。
这要是把周峰惊走,主人肯定发火。
她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
萧风落木....
李含章拳脚并用,硬生生打倒一圈人,自己也开始气喘吁吁,准备脚底抹油。
他冲动归冲动,鲁莽也鲁莽,可是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对面二三十号人,个个会武功,还携刀带剑。
累死他他也就能断个后,也只想断个后罢了。
结果余光看见小竹还抱着那个女子蹲在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走啊!」
李含章抽个空子,抽身飞退,冲小竹叫嚷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小竹的小脸涨得通红,怯生生地小声道:「我,我好像抱不动她……」
她本以为自己抱得动。
毕竟她连身为男子的风沙都拖动过,还带着爬过梯子呢!
上手后她就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人家配合她和一动不动全由她使劲,根本是两码事。
此女中了软骨毒,就跟喝醉酒的人一样,死沉死沉。
小竹的理由在李含章看来太奇葩,听了差点晕过去,忍不住道:「不会武功?」
小竹怯怯点头。
李含章这才发现这丫头看着太瘦小了,心道:「个子不大,胆子不小。」
连个人都抱不动,居然还敢跟着他闯进来?脑袋里装得是米汤吗?
「抱不动我几个意思?」唐欣一脸不善地冲小竹道:「觉得我很重?」
小竹脸蛋更红了,嗫嚅道:「不,不是,没,没有。」
李含章彻底无语,居然还有心思关心这种小事。
他心中如此想,脸上的神情也就如此透了出来。
唐欣看见了,怒道:「你以为是小事?」
李含章一脸不以为然道:「难道不是?」
「你!」
唐欣支手挺身,想撑起来给他一记耳光,偏偏用不上力气,又跌回小竹怀里。
「喂喂~」段舍离带着一众手下呼啦啦围了上来,冷冷道:「当我不存在啊!」
他带来的人几乎被李含章打倒了一半。
不过只是挨了些拳脚,受伤倒是不重。
一开始吓懵了,挨打后疼懵了。
这一缓过神来,纷纷爬起身来。
无不又羞又恼,神情更见凶恶。
李含章微微晃脑袋,转圈打量。
后面已经有人把门给堵了,他还带着两个拖油瓶,恐怕今天休想善了。
他倒是带了剑,但是不打算用。
亮兵器固然有机会逃走,可是人家就会下杀手了,他逃走的后果也会变严重。
到时候倒霉的将是两位毫无自保之力的姑娘。
段舍离见他不做声,踏前一步,平剑指道:「本帮内部纷争,关你什么事?」
李含章刚才过于凶悍,光用拳脚就打倒一片,他心里不免打憷。
人家真要逃走的话,他恐怕留不下。
如此武功,显然不会没有根底。
如果不妥善处理,他担心后患无穷。
李含章心道现在知道盘道了,不再一言不合就开打了,刚才干嘛去了。….
斜眼抱拳道:「三江申襄联防,江城巡防署,李含章。」
段舍离脸色微变,一众手下无不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他就是李含章?飒沓流星马快李?」
「听说他在江城查私盐桉,把江城驻点抄了个底掉。」
「别说江城,咱们不也被抓了一位执法,两位执剑……」
不知谁嘘了一声,大堂内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大家手中兵刃
大多垂了下来。
五地巡防署是非常强力的官署,在地的黑白两道没有人敢招惹。
五地分别卡着洞庭湖出长江的南北两岸、上游下游、水陆陆路运输。
虽然没在岳州设立官署,一旦出了城陵矶和王朝场那就归五地巡防署管了。
总之,得罪不起。
「原来是五地巡防第一高手李马快。」
段舍离定定神,抱剑道:「鄙人三河帮岳州分堂段舍离。」
李含章听他是三河帮的,心一下定了,偏头道:「人我带走了,你没意见吧?」
「唐欣必须留下。她是本帮中人,这是本帮内务。」
段舍离并不让步:「别忘了这是岳州,不是江城。」
莫说三江申襄联防未在岳州设巡防署,就算设了也管不到帮内事务。
岳州分堂只是担心五地巡防署刁难,并不意味着五地巡防署的手可以伸来岳州。
「人我必须带走。」
李含章坚持道:「之后会交给贵帮岳州执法堂的楚亦心,贵堂可以找她要人。」
一同被抓的除开唐欣,还有好几个人呢!
他只带走一个唐欣,无非因为唐欣身为女子。
进门来的所见所闻,他不放心段舍离这伙人。
把唐欣交给执法堂的楚亦心,之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反正不能让段舍离私底下乱来。
李含章不提楚亦心还好,一提楚亦心,段舍离等人的脸色无不难看起来。
段舍离是岳湘的堂弟,风沙和小竹流落王朝场呆的园子就是他家的园子。
也是他陪同岳湘从王朝场来岳州。
最关键,岳湘和楚亦心非常不对付。
段舍离这次抓唐欣就是奉岳湘之命。
要是因为楚亦心放人,岳湘肯定不会放过他。
李含章也不管段舍离答不答应,回身从小竹怀中抱起唐欣就往外面走。
他现在已经亮明了身份,倒要看看谁敢拦着他。
挡在门外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同去瞄段舍离。
段舍离脸色一阵阴晴变幻,忽然抢身而出,掐住小竹肩膀,把人硬夺到手里。
李含章手中抱着人,根本反应不及,勐然旋身,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舍离微笑道:「李马快尽管放心,人我会交给岳湘姐,你大可以找她要人。」
他很得意自己的「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笑容中也就得意洋洋地透了出来。
李含章怒道:「卑鄙!」….
「你才知道,晚了。」
唐欣恶狠狠盯着他,哼道:「把我放下来,你,滚蛋。」
李含章心道你到底哪边的?转念又觉得人家应该是怕连累他,所以故意如此。
正色道:「不放,也不滚。」
唐欣恼道:「你再不放我,我对你不客气。」
虽然不剩多少力气,还是用力挣扎。
更一脸厌恶之色,好像被一群苍蝇扑满全身似的。
李含章啊了一声,一脸懵逼,无法理解。
小竹这时反应过来,发觉自己被人抓了。
拼命扭动身子,结果被段舍离用力一掐,半边肩膀痛彻心扉,脸蛋煞时青白。
额上冒出香汗,眼睛睁得老大,热泪汩汩涌出,嘴唇失去血色,痛得呼不出声。
双腿更是支撑不住,剧烈打颤,若非被抓着肩膀,她这会儿已经瘫到地上去了。
李含章恼火道:「你,你捏疼她了,还不快松开。」
段舍离微微一笑,单手一提,反倒把小竹拎了起来。
双足离地那种,还凌空晃荡了几下。
小竹好似被人拎起的小鸡仔,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痛得脸都扭曲了,双脚想乱踢几下都提不起力气。
「放了她。」
绘影不知何时从楼梯后走了出来,脸沉似水,目闪寒芒,杀机迸现。
虽然主人从来没有明说,对小竹的好感却非常明显。
她们这些跟在主人身边的侍婢没有哪个不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敢说破罢了。
居然敢在她的面前伤害主人看上的女人,不是找死是什么?
…….
萧风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