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妍离开后,小竹很自觉地过来接手轮椅。
还蹲下来掀袍子、卷裤腿,看风沙的腿伤。
好像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根本自然而然。
风沙低着头温柔看着,神情明显透着亲热。
在旁人眼中,两人的反应和举动非常醒目。
就算是医师和病人的关系,当众如此,显然也有些亲密过头了。
潘梅容开始还试图阻拦。李淑婷的警告对她多少有些作用,担心妹妹羊入虎口。
然而,逃出苦海的人比没尝过苦海滋味的人更害怕再次掉进去。
所以,转念就想通了。
以潘家的处境,讨好风沙都来不及,哪有资格拒绝?
别说潘兰容,只要风沙想,潘家的女人可以任凭他予取予求。
甚至还担心人家嫌脏呢!
夏冬因为纯狐姐妹的关系,加上风沙一直看重,所以跟风沙身边的人大多熟识。
自然听过一些关于风沙和小竹的传闻。
这会儿她可不想呆在旁边碍眼又碍事。
冲潘梅容使了个眼色,嘴上道:「咱们去假山那边看看。」
就是想给风沙和小竹创造独处的机会。
潘梅容心领神会,一声不吭地走过来。
两女结伴欲行。
李含章却一动没动,伸长了颈子看着小竹在风沙的小腿上按来按去。
他是缉私马快,又常年厮混江湖,受伤是常事,十分关心怎么疗伤。
完全没有意识到风沙和小竹之间的气氛好像容不下旁人。
夏冬心里暗骂木鱼脑袋,伸手扯住李含章的胳臂,低声道:「走啊!」
李含章正看得津津有味,双手学着小竹的手法胡乱比划。
被夏冬拽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脱口问道:「为什么?」
夏冬恨不能掐死他,纤纤玉指用力掐道:「少废话,要你走就走。」
李含章毕竟怕她,被她瞪得直缩颈子,不敢吱声,灰熘熘地跟着走了。
两女一男走远之后,风沙才抬头往三人的背影扫了一眼,低下头冲小竹笑道:「咱俩找个没人的高处赏月好不好?」
小竹松手嗯了一声,低着头起身,转到风沙身后,推上轮椅。
从头到尾没敢对上风沙的视线,脸蛋上不知不觉地蔓上嫣红。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已经十七了,月亮却好像比昨天的更大更圆。
两人不知不觉地登上了飞桥,似乎离天边的明月更近了一些。
小竹一直都没有说话,安静地推着轮椅,略微急促的鼻息说明她心泛涟漪。
风沙的后脑离小竹的身前很近,不仅听得到她冬冬的心跳,而且分外清晰。
除了听得到鼻息和心跳,当然还闻得到小竹的体香。
风沙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暗香浮动,安逸飘然,略有点无声彷有声的暧昧。
皎皎天月,玉盘洒辉。
清冷朦胧的银纱随着桂花的气息甜甜地氤氲于夜空之下,缭绕于庭院之间。….
与小竹的体香混合,愈发沁人心脾,更像陈酿琼浆一般,可以醉人至微醺。
所有的烦恼和疲惫好像一扫而空。
从飞桥上俯瞰下方庭院,东一簇人头,西一簇花丛,最热闹的是主宴会场。
主宴会场搭有彩台,台上歌舞缤纷,台下欢笑连片。
前乐忽而息止,新乐骤起,又有歌姬登台,一众舞姬随之而上,蹁跹又舞。
正是前唐的乐府名篇,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艳艳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歌姬的歌喉清新甜美,亦不乏空灵之感,扣人心弦。
声似有色,色素且纯,与月同皎,干净得不染一尘。
歌声确实非常的动听,可与颅腔共鸣共振那种动听。
风沙忍不住凝神打量,瞧台上的歌姬,觉得有些眼熟。
飞桥与彩台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样貌身姿一清二楚,果然是一位绝色。
他肯定见过,只是忘了在哪儿见过,更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正一边打量一边想呢!台上歌姬恰好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此女微微一愣,歌声也稍稍颤顿少许,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眸彩从此频繁投来,神态风姿与刚才略有不同,更加迷人。
小竹见风沙盯着彩台上的歌姬不挪视线,咬咬唇道:「她是烟悦轩的首席苏冷,三甲金花之首,每次出演都万人空巷,有钱也未必请得到,风驰柜坊面子真大。」
风沙噢了一声,想起来了。
岳州唐人馆的馆主曾以庆贺乔迁之喜的名义携暖香阁、碧天馆、烟悦轩三家花魁拜访他这个升天阁的东主,希望三女登上名花榜。
他当时很忙,仅让三女陪酒,没看歌舞。
其中就有这位苏冷。
「坊间都传苏行首人如其名,冷漠的很。」
小竹笑道:「其实私下还好,没啥架子。」
风沙心道那是因为你是刺史的女儿,背景再硬的花魁也不会在你面前摆架子。
记忆中这位苏行首确实不冷,他下去更衣出来的时候,还在门口撞见过呢!
好像在门外等他有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冲他笑了笑,陪他一起返席。
依稀记得笑容很好看,眼神似蜂蜜般又黏又甜。此外,再无别的什么印象。
「对了。」小竹突然想到了过往,甜甜笑道:「她送过我胭脂,我陪她逛过街,结果她被认出来了,堵了里三层外三层,幸好衙役赶来清场,否则差点出不来。」
风沙安静地听着,轻轻地嗯着。
小竹稍稍往前倾身:「你要是想见她,我这就推你过去,她真的很好看呢!」
风沙立时摇头道:「不想。」
小竹太单纯,以为人家以前待她不错,现在还会一如既往。….
怎么可能。
苏冷真要是平易近人,坊间就不会传开「人如其名」的评价。
至于好看?他见得美女多了,个个唾手可得。
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白送都懒得要。
小竹不再作声。
风沙却分明感到她好像十分高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打算想。
平下心绪,享受现在温馨暖人的气氛。
「果然是你!刚才好几个人跟我说你和你姐来了……」
一个饱含恨意的女声突然斜里横***来:「我还不信呢!」
小竹颤声道:「是你。」显然认识。
风沙转头瞟了一眼,是个身着白裙的少女,如穿缟素,不施粉黛,楚楚动人。
约莫十五六岁,正值清纯靓丽的年纪。
然而,眉宇之间充满戾气,一对眸子闪烁恨意,予柔弱之中平添了好几分凌厉。
她身后跟着五个人,三男两女,皆着华服,显然都是参宴宾客,大多与其同龄。
「***居然还有脸出门,潘家女人果然都是不知羞耻的***。
」
少女尖声道:「把她给我扔下去。」
身后五人相视几眼,三名少年两前一后,成品字形缓步逼近。
小竹抓紧轮椅想要拉走,奈何心慌意乱,几下用力都没转正。
风沙慢条斯理道:「这里是风驰柜坊。」
不知是话起了作用,还是风沙太冷静,令人心里打鼓,反正三名少年立时缓步。
「你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白裙少女叫道:「知道周舒安吗?你比她如何?再敢啰嗦,把你一并扔下去。」
风沙脸色瞬间阴沉,双童幽火熊熊燃烧。
白裙少女吓得直往后退,撞到一名少年身前才停下,颤声指道:「上上,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扔下去。」
三名少年非但没敢上前,反而往后退。
主要是对面的少年瞧着实在太吓人了。
明明坐在轮椅上,偏偏像一头凶神恶煞,随时都会扑上来吞人的莽荒巨兽。
别说扑上去,仅是感到对面的视线罩压过来,连头都抬不起来,腿都发软。
白裙少女跺脚道:「你们怕什么呢!出了事,自有我们蒲家负责到底。」
风沙愣了愣,倏然收回视线,面沉如水,开始浮想联翩。
三名少年好像突然之间获得了底气,胸脯里腾起了无穷勇气,嘿呀呀地扑上来。
…….
萧风落木....
白日初从来都跟在风沙附近。
自从小竹于暖香阁出事之后,风沙一直让明月舒暗中保护。
只不过两女比鬼魅还鬼,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风沙和小竹在一起,白日初和明月舒就在一起。
别说三个武功明显很一般的家伙,就算来上三位大宗师,且不顾身份一起出手,两女都可以硬顶到他安然脱身。
所以,面对威胁,风沙毫不在意,尚有闲暇厘清头绪,分析利弊。
三名少年扑到半途,骤然停滞。
像是被一团无形却有质的空气墙完全包裹定型。
抬到半空的腿上不去、下不来,挥到半途的手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勉强能动,想合眼皮都合不拢。
白如初飒飒现身于风沙身前,仿佛艳阳照下。
白裙辉动,辉光溢散,明明深夜,宛如破晓。
这种突如其来的当面惊艳,不是谁都受得了。
何况还动弹不得。
三名少年的眼中明显透露出见鬼的神情,又迅速转为极度的惊骇。
肝胆俱裂那种骇。
与此同时,明月舒无声无息出现在白裙少女等人身后,截断后路。
好像天上明月,原本就在哪里,只是遮月的乌云悄然飘开,露出皎皎本质。
风沙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指道:「她留下,其他人打晕扔远点。」
当着小竹的面,他不想见血,更不想搞得血肉模湖。
两女应声而动。
这并非小竹第一次见到黄巾力士。
第一次是在蒲琮的宴会上,江离离将她从囚禁的后院救出来。
发现风沙身边有个全身雪白,精致到不像活人的绝色。
持剑绝色,脚下尸堆,给人莫大的震撼。
没想到这种绝色剑手居然有两个。
飞桥上很快清净一空,白日初和明月舒消失不见。
只剩白裙少女僵立呆滞,彷若木鸡,有些颤颤巍巍,好像来一阵风就能吹倒。
小竹一直留意,却硬是看不到两女是怎样消失的。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往风沙身后躲了躲,颤声道:「她们是人是鬼。」
风沙笑道:「当然还是人,武功高点罢了。只是样貌殊奇,不便现身于人前。」
小竹想到两女年纪不大,偏连眉毛都是白的,不由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又转目瞧向白裙少女,冲风沙小声道:「她,你留她干什么?」
虽然人家刚才出言不逊,甚至要把她从飞桥上扔下去,她还是不想见到此女被剁成好多块。
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过蒲琮被那名全身雪白的绝色女剑手剁成好多块。
风沙心道当是留下问话,嘴上道:「在风驰柜坊闹事,该交给此间主人处置。」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快步跑上桥,以戒备之姿态,把风沙和小竹堵在飞桥上。….
飞桥上居高临下,
加上白日初和明月舒动作够快,惊动着实不大,起码未曾引发宾客的骚动。
可是,负责维护宴会秩序的侍卫非常警惕,发现不对劲,立时飞奔着赶来。
风驰柜坊的侍卫多是从外面招募,来源于军中或帮会,并非弓弩卫和剑侍。
顶多认识绘影,并不认识风沙。
这还是因为绘影亲力亲为建设岳州的风驰柜坊,否则三五名弓弩卫或剑侍就足以掌控,
尽管不认识风沙,几名侍卫倒也没有轻举妄动,显然并不想因此搅乱宴会场。
围而不动,甚至未曾介入,只一人上前询问发生何事。
风沙回了句:「把绘影叫来。」
一众侍卫见他一张口就是主事的名讳,当然不敢怠慢,立时有人快奔下去请。
过不多时,绘影匆匆赶来,俏眸扫视一圈,挨到轮椅旁屈膝垂首,倾身附耳。
小竹伸长了耳朵,想听风沙说什么。
奈何风沙的嘴唇几乎贴到了绘影的耳朵上,隐约听到人声,完全听不清内容。
绘影听着听着,不由露出讶异之色。
白裙少女提到周舒安,暗示周舒安被掳与她有关。
还把蒲家搬出来,暗示自己跟蒲家有关系。
这等于承认周舒安被掳,跟蒲家有关。
这叫什么?上杆子找死吗?
还把蒲家拖下水,当真觉得周峰好欺负?
这不是蠢,是蠢到家了。
风沙压着兴奋,悄声道:「我跟周峰立下一个密约,如果是我找到谁害他女儿,他便同意交出朗州军的三个副职。如果不是我找到的,那么他只同意给两个。」
周峰还说,要自己报仇。
如果蒲家不想被周峰的怒火焚烧殆尽,那就得来求他,也只能求他庇护。
因为目下整个东鸟,只有他能压得下周峰的怒火,顶得住朗州军的暴击。
不用他动手,无需他得罪蒲家。
两头吃拿,无本万利。
绘影那对美目越听越亮。
难怪主人的语气这么轻快,一个名字,价值朗州军的一个副职。
朗州军一个实掌军权的副使,那可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那是实力、是权柄。
如今线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风沙笑了笑,又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撬开她的嘴,我就在这儿等。」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白裙少女叫什么呢!也没兴趣知道。
如果此女不能交代出他感兴趣的事,恐怕很难囫囵着离开。
绘影点点头,起身向一众侍卫下令道:「把住飞桥前后,休让闲人打搅风少。」
一众侍卫应声退下。
绘影顺手拽住白裙少女,老鹰拎小鸡一般往后掠行而去。
飞桥是于半空中连接两栋建筑的桥,往后通往柜坊***。….
小竹目光一直追着远去,扭回头冲风沙道:「她是蒲家大房的姑娘,蒲七小姐,虽然脾气有些大,人并不坏。」
风沙不置可否道:「她张口就要把你我扔下飞桥去,显然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手上不知道沾着几条人命呢!」
小竹动了动唇,终究闭上了嘴。
如果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她或许还会因为心软跟风沙争上一争。
现在不会了。
风沙视线投往下方彩台。
春江花月夜已经唱完,苏冷又起一曲,居然唱得是李白的长干行。
正唱道: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风沙跟着乐声轻打节拍,就差跟苏冷一起唱了,显然心情非常不错。
苏冷很快唱到结尾,一直仰着俏脸,美眸凝注,看着风沙唱。
无论神态还是歌声,无不深情款款: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风沙笑了起来,轻轻鼓掌,颌首示意。
……
其实,风沙的核心属下并不算多,所有的部曲和侍女加起来也不过千人而已。
之前主要在流城、君山和他身边。
早先流城被君山掏空,现在君山又被传火司掏空。
唯有他身边多少还有些人手,实打实的外强中干。
至于马玉颜之流只是羽翼,马玉颜是他的人,但是马玉颜的人并不是他的人。
风门的弓弩卫和剑侍主要来自辰流和君山秘营、云虚的剑侍和马玉颜的贡献。
其中只有两处秘营可以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补充,只是速度显然快不起来。
其他人员皆来自外聘,比如思碧管着那么多产业,当然不可能全都是自己人。
风驰柜坊铺开更广、摊子更多,每处核心人员安置三五人就把君山给抽空了。
所以,风驰柜坊同样以外聘人员为主,岳州的风驰柜坊也不例外。
各地柜坊往后可能会创立或者收纳本地帮会,专门负责安保事宜。
不过,这些势力相当外围,看着像人多势众,其实无非藤蔓,中看不中用。
主干尚在,貌似魁伟威武,一旦主干不存,立时萎靡不振,甚至改旗易帜。
人员的能力和忠心无法保证,总不过是些墙头草罢了。
诸如岳州州衙、城防和白石营,更是暂时掌控,不可能长久
总之,部曲千人听着很多,根本不够看,远远不够用。
当初赵重光一个卸任的军使,还呆在都城,都有私兵一千,连柴兴都只能默许。
若还在任上,且是大军镇的军使,比如李重,只要自己养得起,私兵上万都行。
先秦商君定秦律,后世莫不延之。
五百主,短兵五十人;二五百主,将之主,短兵百。千石之令,短兵百人;八百之令,短兵八十人;七百之令,短兵七十人;六百之令,短兵六十人。
国封尉,短兵千人。将,短兵四千人。
简而言之,亲卫牙军通常会占军一成,乃古之惯例。
当初的白石营其实就是前任岳州防御使蒲桑的牙军。
简而言之,风沙本身那丁点实力,放在当今乱世,根本不会被人放在眼里。
最大的依仗还是墨修和被废的四灵少主这两个身份,并常常以此以小博大。
由此获得的影响力和依附的羽翼,哪怕放在天下层面,都称得上举足轻重。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跟总执事闹翻,至少要获得五位总执事的支持。
东鸟总执事一直担心风沙翻脸,风沙何尝不担心东鸟总执事跟他翻脸。
掳走周舒安的幕后黑手一日未曾找到,两人便一日不可能安心。
谁都不敢轻易放松,就怕不知哪来的一点火星,引发滔天大火。
现在突然间有了眉目,风沙当然开心,开心的不得了,看苏冷都顺眼起来。
…….
萧风落木....
柜坊宴会早先跟苏冷商定,登台唱三首,曲目也定了,都跟「明月」有关。
苏冷不仅在台上临时把第二首的曲目改为长干行,而且唱完此首便即退场。
这当然是很得罪人的事,偏偏苏冷硬是做了。
苏冷身为烟悦轩的首席花魁,岳州三甲金花之首,簇拥当然不少,爱慕者更多。
不过,唐人馆够硬,加上她长袖善舞,真正能做她入幕之宾的男人当真没几个。
头一个就是潘叔三,潘叔三死后转身投入蒲桑怀抱。
在此期间,唐人馆馆主屈节领苏冷三女去枫桥别墅见风沙,并且把话都挑明了。
谁能获得风沙的青睐,谁便是岳州风月场的行首。
对此,苏冷并不担心。
虽然暖香阁、碧天馆、烟悦轩的后台都是唐人馆。
但是,只要蒲桑还在,苏冷不信屈节能把她怎样。
不过,她久为行首,当然不甘心被另外两女压过一头。
精心准备,精心打扮,只盼惊艳风沙,当晚便留下她过夜。
结果风沙非常冷澹,只让她们陪酒,甚至都没拿正眼看过。
屈节失望而返,还在回程的路上就把三女狠狠臭骂了一顿。
三家的美人比狗还多,爬上去很难,被踹下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另外两女没有苏冷的后台硬,自然都慌了神。
开始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接近风沙,只是无一成功。
唯有苏冷不太上心,只要蒲桑在,她行首的位置稳如泰山。
岂知靠山山倒,蒲桑居然也死了。
苏冷之前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狠。
只能低声下气去求屈节,变着花样讨好,才把屈节哄好。
令她暂时不必受别人欺负,更不必受那两个女人的打压。
虽然暂时松了口气,还是亟需找个新后台。
而且她一如既往,要找就要找最大的那个。
奈何岳州尊位未定,她想讨好献身都不知道应该去找谁。
也就只好把目光转向风沙。
结果跟两女一样,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甚至连面都不到。
苏冷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风驰柜坊的宴会上见到风沙。
自然什么都顾不上了,宁可得罪风驰柜坊,也不想错过这个天赐良机。
下台后急忙卸下浓妆,简略却认真的描眉画眼,傅粉施朱,然后匆匆离开。
当然是赶去飞桥。她觉得风沙对她的热情与暗示有所回应,希望趁热打铁。
与此同时,巧妍回来向主人复命。
之前有几名男女宾客在旁边冷言冷语,以周舒安的遭遇刺激小竹和潘梅容。
她混到宾客里面大略打听了一下,好像确实有人故意引导风向。
起码有人刻意把周舒安和潘家女卷联系起来。
可惜谈论此事的人实在太多,在场宾客多多少少都会聊上几句。
除非全部抓起来拷问,否则不可能追到源头。….
小竹听了,心下好生感动。
巧妍刚才离开,原来是去查这件事了。
显然是风沙吩咐的。
她本来没打算深究,也没法深究,没想到风沙竟比她还在意呢!
风沙光听不吭声,视线转圈巡扫,很快在
尽管没有证据,他就是觉得是李淑婷在背后使坏。
李淑婷在这一帮贵少名媛中地位很高,想要引导风向实在容易。
拉几个有地位的朋友随便闲聊几句,把想散布的话塞进去足矣。
李淑婷明显也很留意风沙。
风沙的目光转过去还没过一会儿呢!李淑婷便跟他对上了视线。
李淑婷脸有酒晕,又不乏得色,举杯遥敬,神态看着很像挑衅。
风沙回以微笑,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掳走周舒安的凶手确定之前,他与东鸟总执事的关系十分微妙。
处在定于不定之间,模棱两可的状态。
他不想因为一个自命不凡的小丫头,打破这种勉强维持的平衡。
巧妍忽然附耳道:「有个女人想过来。」
风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名柜坊的侍卫在飞桥的入口拦着一名碧裙女郎。
瞧着眼熟,又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这是苏冷。
刚才在台上唱歌的时候画了浓妆,情韵鸟鸟,风情万种
现在仅是略施粉黛,不复幽美绰约,反而显得清纯活泼。
与台上判若两人,哪怕认得样貌,一时都难以把两种气质合为一人。
常人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同时拥有不同的气质。
风沙倒是见怪不怪,风月场的女人一多半有这种本事,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无论你喜欢什么样气质的女人,人家都能轻而易举地表现出来。
比如当过歌坊首席的林羊羊,从稚嫩到性感,只需他一个眼神。
可以毫不突兀的无缝转换,无需换装,甚至都无需做什么姿态。
凭眼神就能让自己从青涩到诱人。
苏冷并没有吵闹,正轻声细语的跟侍卫说些什么。
见风沙看过来,展露出甜美的笑容,踮着脚招手。
有种打骨子里透出的喜悦,模样俏皮,楚楚动人。
像是与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的邻家少女。
风沙招了招手,柜坊的侍卫立时放行。
苏冷莲步摇曳,含羞行来,离得越近,脸颊越晕。
俏生生地止步于三步开外,羞答答地福身行礼。
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心上人似的,不乏紧张。
先唤了声风少,又冲小竹唤了声六小姐。
小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以为认错人。
略微失神,迟疑地回礼唤道:「苏姐姐。」
她记忆中的苏冷虽然不像坊间传得「人如其名」,那也聘婷秀雅,落落大方。
现在怎么看着这么羞涩腼腆?
风沙冲苏冷笑道:「长干行唱得不错,可惜与本场宴会气氛不符,下次注意。」
他是升天阁的东主,风月场的翘楚,一听就知道长干行肯定不是定好的曲目。
为了引起他的主意,苏冷应该是临时改唱长干行。
说实话,有些生搬硬套,不是很合适。
不过,短短时间就换上一首勉强合适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冷芳心抽搐一下,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窒息感,瞬间诚惶诚恐起来,福身道:「风少教训的是,奴家一定谨记。」
…….
萧风落木....
ps:俺现在处于封控隔离之中,情况有些复杂,正在等候防疫人员和社区的通知。目前太多情况未知,俺什么都不能保证,包括更新。望见谅~
……
苏冷一来,风沙就给了个下马威。
见她诚惶诚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管真的还是装的,起码看着挺养眼的,也就没再继续挑刺。
苏冷心有余季,不太敢招惹风沙,转念一想,缓退一步,凑到后面的小竹身边。
拉着小竹咬耳朵。
小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娇态横生地推了苏冷一把,脸蛋泛晕,睐目含羞。
风沙被这笑声引得转头,脸上露出「什么这么好笑,跟我也讲讲」的神情。
苏冷俏脸冲着小竹,含笑道:「六小姐一定会替奴家保守秘密的,是不是?」
小竹表情羞涩,眼神坚定,使劲点头。
风沙愈发好奇,扭头往巧妍看了一眼。
巧妍一直站在两女身边,的确听得清清楚楚,上前附耳道:「她俩互称卿卿。」
卿卿乃是夫妻之间的爱称,用来表达爱意,是一种非常亲昵的称呼。
小竹本想阻拦,奈何反应不及,没能拦住,脸蛋一下子涨得通红,羞难自抑。
有些糗事,知情人私下说说很好笑,当众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风沙愣了愣,拿眼打量小竹,神情有些古怪。
小竹脸蛋涨红,吭哧吭哧的,一副着急解释,又实在说不出口的窘迫样子。
苏冷却并不替她解释,反而转视巧妍,嫣然道:「这位姐姐好漂亮啊!」
她一来就盯上巧妍,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
观其发式装扮,明显嫁人了,容貌身材相当出众,比她也不逊色多少。
仪姿气质不凡,应该是出身豪门的贵妇。
然而,站在风沙身后,妻妾不像妻妾,情人不像情人,倒像婢女似的。
巧妍低眉敛目,偷瞄主人一眼,然后福身道:「婢子不敢当小姐夸奖。」
蒲桑死后,风大派人接管了州衙、城防和白石营。
她身为君山的二号人物,直接负责相关事务。
等到岳州刺史和防御使就任之后才会交出去。
换句话说,她现在等同于岳州刺史和防御使。
不过,在主人身边,她就是个婢女。
苏冷露出了然神色。
她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妇呢!原来只是个奴婢,顶多是个家伎。
没必要得罪,但也不必太过在意。
巧妍看清苏冷眼底闪过的轻视,心道有机会定让你好好长眼。
区区一个花魁,在她看来只是一件玩物,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跟小竹小姐不可同日而语。
等主人回去之后,她有一千种法子让这女人换一种眼神看她。
苏冷好像才发现小竹在那儿急得不行,笑道:「奴家少时曾经在潘府修艺月余,偶尔有幸陪公子小姐玩耍,就是过家家嘛!」….
名为修习,其实就是陪潘叔三。
潘叔三位高权重忙得很,有段时间又特别宠爱她,一有闲就召来。
一两次还好,次数一多,时间还不定,实在麻烦。
于是,让她以修艺之名,留在内宅中,随叫随到。
方便潘叔三随时随地。
小竹现在也只是个小姑娘,当时年纪更小,当然不清楚其中内情,见苏冷开口,终于松了口气,接话道:「就是过家家,小时候大家叫着玩的,做不得准的。」
她真担心风沙以
为她喜欢女人。
可是,这要她怎么开口解释呢?
一时间又羞又囧,又怕又急,脑袋一阵发蒙。
苏冷抛出「过家家」一说,她才恍然,暗骂自己真笨,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风沙笑道:「女孩子玩过家家,扮来扮去很正常,就算搂搂抱抱也无伤大雅。」
小竹依然扭捏的很。
小时候不懂事,加上苏冷胆子太大,可不止搂搂抱抱而已。
苏冷贴脸上去,娇笑道:「何止搂搂抱抱,她还要亲亲呢!你说是吧!六郎!」
听称呼就知道小竹那时是扮成她的丈夫。
「哪,哪有!」
小竹没想到苏冷居然连这种事都敢当着风沙的面说,双手用力推开她,嗔道:「不跟你们说了,我有事,先走了。」
使劲捂着脸,飞快地跑了。
风沙哑然失笑道:「她年纪比你小点吧!怎么扮你夫君?」
「奴家是什么身份,就算过家家,也仅是扮个小妾罢了。」
苏冷柔声道:「这还是六小姐单纯善良,不太介意罢了。」
风沙笑了笑,没有做声。
小竹确实单纯善良,根本没发现苏冷摆明是故意支开她。
苏冷不知不觉离挨风沙近了些,以娇憨的语气道:「风少幼时玩过过家家吗?」
风沙含笑摇头。
「奴家可以陪您玩儿啊!玉女、淑女、烈女、侠女……」
苏冷的神态身姿随之变幻,每种风情都截然不同。
她说的「玩儿」,显然不是过家家的那种「玩儿」。
巧妍目不斜视,当作没看见。
主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风尘女子,不嫌脏嘛!
苏冷忽而矮下身子屈膝半蹲,抓上轮椅一边扶手,指尖与风沙的小臂若即若离,仰脸凝视,樱唇轻绽,娇声道:「奴家可会叫人了,檀郎,阿兄……」
那声线、那神态,分明春天里的小母猫,又腻人又黏人。
风沙饶有兴致地问道:「潘叔三喜欢你叫他什么?」
他又不是小竹,当然不会以为苏冷以前去潘府是去修什么艺。
苏冷把唇凑到风沙耳边,吹气如兰:「奴家扮作他女儿的小妾,您觉得奴家应该管叫他什么呢?您不会真以为奴家喜欢玩什么过家家吧!是他喜欢,觉得刺激。」
这是潘叔三很私密的癖好,若非潘叔三死了,潘家灭了,只剩下一群女人。
打死她她也不敢说。
风沙自认见多识广,闻言还是不禁有些发晕。
脑筋转了几道,硬是没想明白这里面饱含着几层关系。
最终只能苦笑道:「他还真会玩。」
苏冷更挨近了些,娇腻腻地冲风沙的耳朵呢喃几句,大意就是还可以更刺激。
巧妍听见了,立时露出了实在受不了的表情,轻咳一声,发出闭嘴的警告。
苏冷立时收声,咬住下唇,拿一种极其诱人的眼神,一脸期盼地盯着风沙。
她一眼就看出这位风少是吃过见过的主,什么山珍什么海味早就吃腻味了。
如果不下点勐料,恐怕引不起人家对她的兴趣。
如今被打断,不免担心自己下料过勐,适得其反。
只能强装不慌。
…….
萧风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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