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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6章 不损何友?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不损何友?

兴风之花雨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不损何友?

风沙离开“后台”,才刚刚出门,迎面撞上天崩地裂似的喝彩声。

而且此起彼伏如浪涌,前一波低下去,后一波高起来,久久不息。

风沙暗叫糟糕,这种震耳欲聋的响动,他在苏冷那里听见了两次。

猜也猜得到头次是宫天雪登台,第二次是间隙转场。

这是第三次,宫天雪八成已经演舞完毕。

他本打算赶个尾巴露个脸,让宫天雪知道他很关注。

现在完全没赶上,小丫头肯定会生气的。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多远,迎面撞见宫天雪板着小脸,领着一帮侍剑回返后台。

厚厚的妆彩都掩不住扑面而来的气鼓鼓。

本坐在轮椅上的风沙居然突忽一下硬是站了起来,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迎上去。

其实他认为他的腿伤已然痊愈,起码日常行动不成问题。

奈何小竹坚持还要再疗养一段时间,免得留下后患。

风沙当然不会傻到跟她犟着来,也就一直坐着轮椅。

宫天雪一不高兴,让他慌了神,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宫天雪确实生着气呢!

她为今次表演准备了很久,精心编排全新的剑舞。

不准风少看彩排,要看到现场,到台下看。

结果始终不见人来。

当然生气,非常生气。

想着这回定要拿足架子,不搭理,就不搭理。

岂知看见风少慌里慌张的样子,心就软了。

宫天雪连步迎上去,扶住了风沙,埋怨道:“潘六小姐说了,你腿伤看似好转,其实骨上仍有细缝未愈,承不得力的,快坐回去呀!”

她武功可不低,轻而易举就把风沙给按了回去。

好像推得不是一个比她个头还高、还魁梧的男人,而是推着一个轻飘飘的纸人。

升天阁的武功可不是只能用来耍剑舞的,用来杀人就是望东楼,利索的很呢!

风沙都被按懵了,愣了少许才回神,苦笑道:“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

或许是缺什么就爱什么,越缺越爱。

他就特别喜欢拉人比武,不光祸害身边的剑侍,升天阁的侍剑也没少遭殃。

谁敢赢他?

通常轻而易举以一敌多,大杀四方。

所以,他常常错估自己的力量。

哪怕他其实明知道自己多么弱鸡。

宫天雪俏眸转扫,光彩流动,倾身嫣然道:“她们谁敢笑话你呀!”

从绘声、林羊羊、江离离到她身后那帮侍剑,早就把视线转开了。

望东望西、望天望地,就不敢望过来。

当然,不乏强忍窃笑。

主人体弱,在场谁人不知?

可是,谁也不敢揭破。

否则就会知道主人虽然体弱,板子可硬得很呢!

尽管风沙觉得十分丢脸,好在这么一打岔,气氛轻松多了,当然趁热打铁。

连声抱歉,满口许诺,一阵好哄。

宫天雪素来温柔娴静,脾气很好,早就不生气了。

她不是宫天霜,不会耍小性子,知道风少没来,肯定被重要的事给拖住了。

想到苏冷唱得那首悼亡曲,大约猜到七七八八。

轻声问道:“你是去找苏行首了吗?她还好吧?”

风沙微怔,这丫头好敏锐,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嗯了一声。

转念醒悟过来,宫大师创建升天阁的目的就是想要宣扬自己的政治理念。

随他和云虚扩出辰流之后,对政治涉入更深。

宫天雪又在潭州独立经营,就算还谈不上驾轻就熟,熟稔二字绝对当得。

是他还在把这丫头当成小丫头呢!

宫天雪柔声道:“还好就好。我跟苏姐姐很投契呢!刚才还在替她担心。”

“事情解决了。虽然谈不上皆大欢喜,勉强都还能过得去吧!”

风沙又挤出个笑脸:“既然你跟她要好,能宽手我一定宽手,可是当负的责任,也不能一味推脱。”

他不知道宫天雪为什么替苏冷求情,也没打算深究,就当这丫头心怀仁慈好了。

其实他很清楚,一旦涉入政治,谁都不可能真的干干净净,顶多扮得干干净净。

好在他尚有能力给予庇护,惟愿她们师徒能够一直保有善良纯真。

“既然做了就应当负责,否则就别做。”

秦夜施施然走了过来,身旁是何子虚。

四灵和隐谷高层几乎不可能这样亲密的并肩而行,而非剑拔弩张。

这在别的地方是根本看不到的。

秦夜正色道:“我说天雪你也不能太善良了,苏冷这次把你家风少坑得不轻。”

他当然深悉内情,更是懂行的。

觉得周峰这次怕是要气得跳脚,当场拂袖而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想到非但没有,听风沙的意思,好像还摆平了。

居然能这么快?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亦十分好奇。

有心想偷师,于是揶揄道:“风少连天雪的演舞都忘来看,看来是出了大血。”

这话看似冲何子虚说,其实是说给风沙听的。

何子虚与之并肩走近,含笑道:“让他出回血并不容易,这可是种大本事呢!”

两人一贯互别机锋,冷嘲热讽。

可是只要风沙当面,那就一定会一致针对风沙。

原因很简单,风沙太喜欢当中坐庄,两头通吃。

当着风沙面还敢互别苗头,一定会被来回放血。

他们又不蠢,吃亏一次就够了,早就有了默契。

风沙看见是他们两个,一个脑袋立马变两个大。

只要秦夜、何子虚和宫天雪在一起,没有哪一次不变成修罗场的。

最关键,两人话里有话,都埋了坑,他可不想跳进去把自己埋了。

赶紧打岔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宫天雪显然也头疼的很,一下子躲到风沙的身后去了。

一向知书达礼的她,甚至连人都没叫,连招呼都没打。

可见这段时间被两人缠怕了,都被他们缠到没脾气了。

两人于风沙面前左右站定。

何子虚微笑道:“就在大小姐把你这样按回轮椅的那时候。”

还特意拿双手比划一下,非常形象。

秦夜跟着笑道:“风少就是风少,坐轮椅都坐得那么潇洒。”

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配合默契。

风沙没好气地翻起白眼,拉下脸道:“你们有事没有?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刚做决定,打算把两人介绍给周峰,证明他对四灵和隐谷有足够的影响力。

以挽回周峰的信任。

两人真被他赶走的话,再找过去更麻烦。

幸好秦夜与何子虚非但不以为忤,反而一起笑了起来。

“生这么大气,看来这回当真出血不小。”

秦夜笑道:“没想到这种损招居然有效。”

东鸟四灵和隐谷都不乐见风沙联盟周峰占住东鸟大势。

可是怕风沙翻脸,不免投鼠忌器,不敢有大动作。

苏冷这一出,加上风沙的反应,说明风沙和周峰的联盟并非无懈可击。

还是有办法拆散的。

最关键,这种损招防不胜防。

何子虚似笑非笑地补一句:“这么有效,往后有人争相效彷怎么办呢?”

话里暗示实在明显,风沙脸都青了。

苏冷只是无心,加上武平舰队缺钱的同时,还牵扯朗州军高层的态度。

所以才能花钱摆平。

如果换成隐谷来设计,肯定一波接着一波。

就算他不在乎钱,又能找出几个可以花钱摆平的关节?

他和周峰的关系可经不起几次挫磨。

宫天雪扫视三人,琢磨怎么缓和气氛。

风少打小看着她长大的,如师如父。

何先生是升天阁的琴师,品行高洁,谦谦君子。

她一向尊敬,没想到会来追求她,她无法适从。

至于秦夜,说喜欢吧!喜欢!说恋人嘛!差点。

她希望三人要好,不要一见面就夹枪带棒的。

风沙心道果然见着这俩货就没好事,一唱一和就能刨个坑把他给埋了,笑道:“所以呀!我正准备找两位谈谈呢!这张饼确实太大,我若独吞也确实太不地道。”

秦夜跟何子虚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讶色,亦不乏兴奋。

他们不过是配合着一起调侃风沙而已,没想到风沙居然妥协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且是大喜呀!

尤其何子虚心知肚明,他是仗着跟风沙关系好才敢嘴上说说,当真不敢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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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舒安出事后,风沙立马宵禁全城,兵调高桥湖。

隐谷方面吓坏了。

风沙动本家都敢调兵,动隐谷更不会有半点犹豫。

尽管找几个“无心”犯忌的花魁,文人很容易。

可是风沙恐怕不会去追查源头,直接认定是你,调兵开干。

秦夜虽然是东鸟四灵的玄武观风使,却是风沙这头的。

之前几次需要站队的时候,他都毫不犹豫站风沙这边。

这次也不是真想拆台。

否则就不会说了,偷偷做就是了?

俗话说,见者有份。

风沙必须给他点好处,让他闭嘴。

没想到人家居然同意分饼,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面有些热呢!不如去雪儿那儿坐坐吧!”

宫天雪知机道:“我那儿有极罕见的雪顶春茶,甘醇清香,生津解暑。”

这三人一见面就拌嘴,从不见消停。

难得达成一致。

她十分高兴,准备亲自给三人煮茶。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含笑赞同。

那笑容,一个个活像准备分鸡吃的黄鼠狼。

就十分向正直的何子虚都不例外。

宫天雪不禁侧目。

……

第1597章 蔫坏的秦夜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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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跟秦夜、何子虚谈的很好。

能不好吗!

放血的是风沙,而且不得不放。

既然必需要放,不如放给盟友。

起码是准盟友。

就算三人还谈不上完全一条心,至少是同一挂的。

风沙跟何子虚是铁打的交情。

尤其两人在利益上纠葛很深。

从辰流到三河帮,再到升天阁,他、何子虚和云虚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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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密不可分。

若非四灵和隐谷之间确实隔着鸿沟,何子虚肯定也位列核心,甚至够格执掌。

秦夜则是多次用实际行动选边站。

选边之前认真考量利弊,选定之后站得特别彻底,一往无回。

的确很理智甚至冷酷,风沙却特别喜欢跟这样的人搭伴结伙。

这种人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可以预测的,不会随便天马行空。

哪怕背叛都是可以提前推测出来的。

因为背叛无非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反过来说,风沙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可以决定人家是否会背叛。

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

这次分饼之后,两人在利益上高度一致。

只要东鸟大局不动,谁也不可能背叛谁。

那样等于背叛自己。

秦夜不是云虚,功利、短视,自以为是。

不会脑袋发热,冲动不计后果,干些「以为占便宜,其实卖自己」的蠢事。

秦夜这种人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利益。

言笑晏晏之中,三人达成了基本意向。

具体细节当然并不是现在就能敲定的。

不过,足够让三人一致同意共进同退。

此时,午宴早就过去,临近晚宴时间。

歌舞伎大都撤去,只剩少许舞乐以伴内席,未有歌舞伎再登彩台表演。

湖左的百姓们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内席的贵宾们拎着酒壶忙着交际。

风沙终于回来找周峰了,让人在阁楼设宴,给周峰引荐秦夜与何子虚。

入席之后,风沙给周峰介绍了何子虚。

四灵和隐谷中人对外都有别的身份,根本不会向外人透露内部的职务。

隐谷强点,没捂得那么严实,何子虚说自己能代表隐谷协调东鸟各方面关系。

四灵就真的密不透风了,秦夜连四灵身份都没提,笑说自己是个跑腿打杂的。

周峰倒没有怀疑秦夜的身份。

风沙乃是四灵高层,这是确信无疑的,介绍自家人给他,并没什么好怀疑的。

可是,对何子虚的身份确实存有疑虑。

奈何碍着风沙的面子,不好当面质疑。

一直将信将疑,打算回去后再来查证。

周峰的经历有些特别,还不算位高权重的时候就知道四灵和隐谷的存在了。

当年周峰犯罪充军,因作战勇勐,且有勇有谋,逐渐升为静江军中级将领。….

洪烈宗看中了周峰的潜力,设法与之搭上了关系。

洪烈宗主要扎根南唐,在东鸟并没有太大的势力,当然争不过四灵和隐谷。

只能选择一些小人物,无非是想广撒网、多捞鱼。

小忙,资助点钱财,帮忙拉拉关系之类。

周峰的确能混,逐渐结交了些意气相投的好友,并结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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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还不是「十兄弟」,只有「四兄弟」。

老大王魁,老二周峰,潘叔三行三,解文表最小。

王魁那时还不是静江军军使,却是四兄弟中地位最高的。

已经属于朗州军高层。

后来王魁想争静江军副使一职,周峰找到洪烈宗求帮忙。

洪烈宗这时已经周峰很久了,早就把他查了个底掉。

查出周峰有着非常显赫的远房亲戚,正是身居南唐司徒高位的周家。

最关键,周司徒乃是洪烈宗的高层。

所以,洪烈宗方面答应周峰的请求,全力相助王魁升任静江军副使。

王魁一朝冲天飞起之后,并没忘了提携兄弟。

周峰也没忘了洪烈宗的恩情,在权力范围内给予洪烈宗最大的方便。

四兄弟相互扶持,加上有洪烈宗鼎力相助,王魁很快便问鼎静江军。

王魁成为静江军军使,周峰成为静江军副使。

潘叔三和解文表虽然升官,可惜没有那么高。

主要是位置就那么多,王魁需要平衡各方,不可能全分给自家兄弟。

好在静江军和武平军同属于朗州军。

两人便离开静江军,去武平军任职,为王魁后来接掌武平军铺了路。

总之,到了朗州军这个层面,洪烈宗就完全帮不上忙了,也不敢帮。

因为朗州军是东鸟皇储王萼的势力,王萼整天想着造兄弟的反,自己做皇帝。

涉及东鸟皇权之争,那是四灵和隐谷的战场,明里暗里那可是打得血流成河。

借洪烈宗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掺和进去。

周峰就是在这时,知道了四灵和隐谷这两个近乎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庞大存在。

更对两方彼此间不共戴天的态度有过好多次切身的体会,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他不相信隐谷高层能和四灵高层同在一张桌上喝酒,还谈笑风生。

大凡举足轻重的人物,百家都会以各种方式让其知道自身的存在和存在的意义,以及存在的能力。通常都是以下马威开头,以施恩惠收尾。

其中以四灵和隐谷最为上心,能力也最大。

周峰身边自然也有四灵和隐谷安排的人物,算是特意留下的联络渠道。

可用也可不用,通常都会留下来备而不用。

如果何子虚真是隐谷高层,想要证实不难。

任何有一定规模的组织都不会允许有人打着自家旗帜在外面招摇撞骗。

风沙当然没指望今天这顿酒席能谈成什么。….

等周峰回去后证实了秦夜与何子虚的身份,什么都不用谈就已经成了。

散宴后,何子虚急着走,一转眼就没影了。

虽然他是王尘子的代言,在隐谷内部并不直接掌权。

他可以做决定,但是必须透过本地隐谷来具体实施。

需要赶回去安排很多事,尤其要立刻跟王尘子发信。

秦夜则不然,实权在握。他决定了,这件事就定了。

理论上需要东鸟总执事点头。

实际上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玄武负责内卫,可以查自己人,他是东鸟玄武最大的头。

除非东鸟总执事反对,否则谁活得不耐了敢管他?

东鸟总执事正被风沙压得不敢冒头,不可能跳出来反对。

总之,秦夜闲得很,硬拉着风沙不肯走,说是想去看岳州的夜景。

风沙哑然失笑:「是不是还想让我叫上我家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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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就笑。

自从何子虚到了岳州,他几乎找不到机会跟宫天雪独处。

何子虚今天肯定没空,此时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风沙摇头道:「要去你去,叫***嘛?」

「还不是姓何的闹得。每次我去找天雪,他必然随后就到,跟特么鬼似的。」

秦夜苦恼道:「几次之后,天雪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愿意跟我单独出门了,更别提晚上了。」这一顿饭吃完,外面天色微昏,将要黑了。

风沙听完,笑而不语。

何子虚能神出鬼没,当然是他透得风。

也是他要宫天雪注意矜持,可以早出,不能晚归,更不能在外面过夜。

主要是青娥开了口,就算他不给何子虚创造机会,也必须要节制秦夜。

秦夜道:「咱俩怎么也算一家人,你可不能偏心外人。」

他精明的很,知道风沙家有贤妻,为难的很。

看破不说破,只是拐弯抹角,旁敲侧击。

风沙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这就让人去找雪儿。」

他正想着怎么给宫天雪道歉呢!

那就让她开开心心玩上一次好了。

有他在旁看着,秦夜这小子也没法乱来。

秦夜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至于风沙的盘算,他心里清楚的很。

不就是甩开风沙那么点事吗?

他之前埋好了伏笔,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待到宫天雪整妆出门,风沙和秦夜已经等候很久了。

因为是特意出去玩的,没有带太多随从,轻车简从。

林羊羊要安排苏冷的事,风沙只带着绘声和江离离。

秦夜仅带了两名男侍卫,宫天雪连一个侍女都没带。

去哪儿玩,玩什么,由秦夜安排,风沙并没有过问。

三个人四辆马车,驶上大街,一路北去。

看方向好像是去西市。

果不其然,很快到了西市附近。

风沙越看街景越觉得眼熟,这好像是去风驰柜坊啊?….

转念一想,西市是城内最繁华的所在,好玩的都在这里。

来这里很正常。

结果秦夜的马车直接领头去了风驰柜坊,在街边停下来。

风沙有些懵逼。

秦夜应该不缺钱吧?就算缺钱,不过出去玩一趟而已,用不着现借钱吧?

忍不住把脑袋伸出车窗打量。

正好看见秦夜从马车上跳下来,直奔柜旁边的潘家医馆。

然后就看见了小竹,身着青衫男装,身上斜挎一个小方箱,像个药箱。

秦夜笑嘻嘻地跟小竹打招呼。

风沙昨天在潘家医馆喝多了,有点酒后乱性,小竹当时气鼓鼓地走了。

人家处在气头上,他就没有去找不自在,打算有空了再找机会哄哄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等等,秦夜什么时候跟小竹这么熟了?

风沙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见秦夜领着小竹施施然地向他的马车走来。

「这可是一位大豪客呢!」

秦夜边走边笑道:「只要治好了他的伤,保证你下半年都不用开张了。」

风沙见小竹往车窗这边看过来,下意识缩回了脑袋。

心里把秦夜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小子特么故意的吧!

肯定是故意的!

…….

萧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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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8章 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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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显然也没想到秦公子口中的贵客居然是风沙。

见到风沙后先是发蒙,而后脱口道:「怎么是你!」

神情语气,又羞又恼。

至于为什么恼火,她一时想不清楚。

大抵是认为风沙昨天应该第一时间跟她道歉,偏偏连人都没来。

今天竟然还串通别人骗她,突然跑来亮相,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秦夜露出吃惊貌,惊讶道:「你们认识?」

小竹忍不住看他一眼,觉得不像是假装,心道莫非真是巧合?

下意识转视风沙。

风沙的反应速度绝不逊于秦夜,装模作样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竹目光刚转过来,他同样满脸吃惊,惊喜道:「确实真巧。」

略微一顿,又道:「刚才还奇怪,这条路怎么越走越眼熟,原来找你啊!」

小竹本来挺恼火,左右打量两人,瞧着一个比一个真诚,不免将信将疑。

转念更加生气。

风沙不知道来见的人是她?岂不是说明从头大尾都没打算跟她道歉?

一念至此,扭头下车。

本来结实的车板硬是被她踩得嘎吱乱响,可见不仅跺脚,而且用力。

秦夜伸手虚拦一下:「六姑娘这是何意?既然你两个认识,那不更好么?」

小竹差点挺胸撞上他的胳臂,只好停下:「谁认识他了?我才不要认识他咧!」

舒氏母女从蒲琮家被解救出来的时候,亲眼目睹风沙让人把蒲琮剁成一堆碎块。

还有满地尸首。

后来跟大家讲了,姐妹们从此怕风沙怕得要命。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怕风沙。

好像打骨子里就认为风沙绝不会伤害她。

小竹幼稚的话令秦夜失笑道:「你不认识他,那就更不能走了。」

小竹蹙眉凝眸,雪白的脸庞明显压着一丝恼火,眉目间又浮上一丝疑惑。

正是这丝疑惑让她按下了脾气。

「六姑娘莫不是忘了吧?」

秦夜含笑道:「为了请你亲自诊疗我这好友,我可许了你一批药材的。」

小竹脸色微变,本来气鼓鼓的她,忽然之间不气也不鼓了。

从风驰柜坊借来的钱,大头都用来盘医馆了。

一大家子女人呢!每日开销甚大,必须尽快赚钱。

可是开医馆需要药材。

量小了,进价太贵,没得赚。量大了,没得钱进。

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赊账的药材商,就是这位秦公子了。

「都是上好的药材呢!还给你那么优厚的价钱。要知道岳州最近乱呢!」

秦夜正色道:「城外乱匪,城外乱套,江湖乱来。我家药材可不愁卖。」

顿了顿,又补了句:「就算卖不出去,那也不差你家这么丁点量。」

小竹露出苦恼神色,觉得扑面的风都飘着黄连的味道,有苦说不出的那种苦。

秦公子是大药材商,唯一的要求就是请她给朋友治伤。….

她自恃医术,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本打算露两手绝活,指望多点赊账呢!

谁知道秦公子的朋友居然是风沙。

她还生风沙的气呢!不愿低头。

起码先要给她道歉把!

小竹单纯,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风沙可不单纯,秦夜的话他连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药材商,太扯了!这分明是设好的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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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是什么人?堂堂东鸟四灵的玄武观风使。

居然亲自出马,扮成药材商设计一个小姑娘。

醉翁之意简直写在脸上,就差刻上脑儿门了。

秦夜本来也没打算瞒过风沙,展颜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可是医者仁心,别说你们好歹是朋友,就算是陌生人好了,难道见伤不治,见死不救么?」

这种话如果说给风沙听,肯定无动于衷,八成还会怀疑他居心不良。

可对于心地善良的人来说,一拿一个准。

「秦公子说的极是。」

小竹正容道:「不过他的腿伤是我治的,我知道情况,现在只要修养就行了。」

言外之意,无需再看。

「你给他治伤,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秦夜笑道:「我请你给他治伤,那是我对他的心意。」

小竹并未听懂他话里的暗示,哦了一声:「他的腿伤真的快好了,不用看了。」

「为什么要给他治伤呢?因为我跟他有交情。」

秦夜道:「为什么让你赊账呢?因为我以为我们将会有交情。」

他见自己说得太隐晦了,小竹太单纯听不懂,只好更直白些。

就差直接跟小竹直说:你现在不给他治伤,休想我给你赊账。

哪知小竹还是没听懂,无奈道:「他真的快好了,我总不能为了赊账骗你吧!」

秦夜彻底无语。

他平常都跟风沙这种人混一起,句句绕弯子、字字打机锋,个个云山雾罩的。

生怕哪句话不小心说瓷实了,让人揪住尾巴。

突然撞上个耿直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风沙坐在车厢里看热闹,脸上笑开了喇叭花。

「你这人怎么回事?」

小竹转视风沙,没好气道:「人家关心你,你就知道傻笑,连声谢谢都不说。」

「我谢谢你啊!」风沙冲秦夜笑道:「如果你肯让她赊账的话,我更谢谢你。」

除了小竹,绘声、江离离和秦夜都听出两次「谢谢」绝没有半点感谢的意思。

秦夜干笑道:「好说好说。」

小竹冲风沙脱口道:「我才不会谢谢你呢!」

嘴上这么说,人总算矮身进车厢了:「这次是给秦公子面子,我再给你看看。」

秦夜大喜过望,忙道:「先不急,我们先到了地方,六姑娘再慢慢看也不迟。」

不待小竹反应,一熘烟跑了。

他把小竹找来的目的就是拖住风沙,让风沙没空管他和宫天雪。….

如今事成了,当然赶紧走人。

小竹板着小脸不说话,特意选了距离风沙最远的门边角落坐下。

车夫跟着前车赶车,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车厢内只有轱辘的声音,气氛急速冷下。

绘声和江离离相视一眼,都悄摸摸地跟主人拉开了距离,不敢再左右相偎。

江离离仗着自己跟小竹关系还算不错,挪过去挨到身边,亲热的没话找话。

开口就是「竹公子」,把小竹闹了个大红脸。

刚到岳州的时候,江离离曾帮小竹女扮男装。

小竹是为了寻找被卖进暖香阁的家人,还特意甩开了江离离。

哪知是陷阱,她被抓走,事也露了。

后来,江离离为了拉近关系,故意掐头去尾,拿逛青楼调侃。

每次都有效,这次也不例外。

尤其还当着风沙的面,效果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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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窘得不行,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摆了,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还说我,你呢?小镜子可天天在院子里玩耍,也不见你进出矜持点,不怕小镜子学坏啊!」

小镜子是江离离的女儿,江离离到主人身边后,送女儿到夫人身边当婢女。

实际上年纪太小,不可能真做事,平常就在庭院里玩耍。

小竹搬离远游堂前也没少瞎逛,两人熟得很。

经常见江离离缠着风沙起腻,根本不避讳女儿。

江离离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嫣然道:「等她再长大一些,要她到主人身边侍奉。有些事迟早要面对,躲是躲不开的。以小竹小姐的家世,这种事打小见得还少吗?」

小竹不吭声,乱七八糟的事她确实打小见过不少。

也不光她家,豪门里烂事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其实我出身不错,你经历的,我多半经历过,你没经历的,我也经历过。」

江离离幽幽道:「以前觉得很重要的,死都无法接受的,兵戈之下,身不由己,生死面前,狗屁不是。好好活着,其他不重要。」

她的夫家雷家和娘家江家是灭于蛮兵屠镇。

遭遇绝对比潘家惨多了。

她是亲历者,幸运的躲过一劫,却不幸见证了世间一切伦理道德被践踏殆尽。

有时候觉得一早被杀死,反而很幸运。

活着的人才是最煎熬的,真真生不如死。

江离离又大略说了下经过。

着重提了提主人带人打退蛮兵,解救侥幸余生的难民。

几乎全都是姿色不错的女人,否则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因为什么不言自明。若非被主人解救,下场可想而知。

小竹还是头次听江离离讲起身世,不免有感同身受之感,眼眶都红了。

她没想到风沙以前还干过这种好事,看风沙的眼神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江离离末了叹道:「我本想等小镜子长大了,给她招个赘婿。想想又觉得算了,一个女人想重建家族,谈何容易,不如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平澹就是福。」….

她很幸运,刚逢大难就被主人解救,收为剑侍。

不光她,那些在屠镇中劫后余生的女人大多自愿留下当剑侍。

她们对主人的感情,外人无法理解,外人在乎的事情,她们也不在乎。

很多事情也不可能在乎,否则还要不要活了?

小竹不吭声,一脸不敢苟同之色,觉得江离离好没志气。

她的心思通常都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江离离一眼就看出来了,同样没有作声。

小竹非常幸运,就算沦落市井,好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现在又有主人明里暗里帮衬着,其实并未尝过真正的苦。

完全不清楚这件事多么不容易。

不过,有主人帮助,再难的事也不难了。

风沙冲小竹问道:「你大姐有没有打算给自己招个赘婿呀?」

他自觉对不起潘叔三,不希望潘家绝嗣。

尤其潘家的嫡长女潘兰容还活着,并非没有希望。

这话他憋着想问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江离离突然提到「赘婿」,他赶紧插话问上一句。

「你什么意思?」

小竹转视风沙,目光充满警惕:「你不会看上我大姐了吧?告诉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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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她胡思乱想,昨天风沙酒后乱性,可没少动手动脚,包括对她大姐。

大姐明显不敢反抗,甚至还强颜欢笑,被迫迎合,起码她认为是被迫的。

要不是她发火离开,大姐总算有借口逃出来,谁知道风沙会不会更过分?

「我保证没那意思。」

风沙无奈道:「昨天确实是我不对,真是酒喝多了忘形,保证没有下次。」

小竹使劲灌他酒来着,硬是把他灌迷湖了。

他有过错他承认,可小竹并非完全没责任。

不过,这时候自然不能硬顶回去。

别看小竹单纯,其实流浪的经历让她非常敏感警惕。

就是头犟驴,一定要顺毛捋,否则一定尥蹶子乱踢。

小竹上下打量风沙,小脸上写满了不信。

风沙把话题扯回去:「如果潘大小姐有意招赘婿,我可以帮忙,也可以把关。」

江离离不愿让女儿重建家族是道理的,家族哪有那么好重建?身为女子更难。

何况潘家本身犯着朗州军的忌讳呢!

如果没有强权保驾,根本没人敢登潘家的门,更别提招上门女婿了。

找上门的要么条件太差,要么别有所图。

小竹犹豫少许,轻轻点头道:「我们刚才还在商量这事呢!姐妹们琢磨着怎么也得给大姐找个为人忠厚,知冷暖会疼人的赘婿。年纪不能太大,模样不能太丑……」

风沙听她噼里啪啦一串数下来,连上的微笑都僵住了。….

绘声和江离离忍不住相视一眼。

江离离还好,绘声一个劲撇嘴。

不管潘家原来多显赫,毕竟被灭了。不管潘梅容以前多尊贵,毕竟当过奴婢。

现在尚未真除去贱籍呢!就这样还挑三拣四?要求那么高,一二三四那么多?

这一家女人都是傻子吧!

「……家世不错,至少身家清白……」

小竹数不过来,甚至开始掰指头:「要是有点产业就更好了,最好是药材生意,他家卖药,我家制药,珠联璧合嘛!我觉得秦公子就挺不错的。」

若非如此,她也没那么容易被秦夜喊出来。

就是代姐妹看看秦夜的朋友是怎样的朋友。

借机考察秦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潘家如今也只有她还能抛头露面了,当仁不让。

听到最后一句,风沙实在绷不住了,苦笑起来。

眼见小竹一脸不善看来,苦笑又立马挤成微笑,小心翼翼道:「听说,我听说,秦公子好像正在追求天雪。我家天雪就在后面车上,我是沾她的光才跟出来玩的。」

他一直小心呵护着小竹的自尊心。

越自卑的人,往往自尊心越强,潘家如今就是这样。

在他面前不显,可是看相关汇报,潘家人面对别人,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炸。

好在足不出户,遇人不多,且地位不高,不然铁定惹麻烦。

小竹啊了一声,眉心皱起「川」字,看是苦恼,煞是可爱。

小竹迅速展颜道:「宫小姐能看上他一个贩药的商贾吗!怕是他一厢情愿吧!」

说着,把脸凑近些,低声道:「你待会儿跟宫小姐私下说声,让她拒绝干脆点,今天不管你们去哪儿玩,玩什么,我,我来付账好了。」

最后一句咬牙说的,显然好生肉疼。

风沙哭笑不得,婉拒道:「我可做不了天雪的主,要不你亲自跟她说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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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9章 红妆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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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秦夜神秘兮兮说去个好地方,到了地方发现居然是勾栏。

还是个很大的勾栏,看规模,容纳大几百人肯定没问题。

据秦夜介绍说,岳州分西瓦东瓦,这是西瓦最大的勾栏。

西瓦、东瓦就是「勾栏瓦舍」的瓦。

东瓦的各色勾栏是专供给岳州各营军士闲暇娱乐的场所。

西瓦那就不一样了,对所有人开放。

不管风雨寒暑,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演出。

杂技、武术、幻术,百戏、杂乐、傀儡戏,亦不乏歌舞。

可谓百戏杂陈。

市民农民,商贾商贩,乃至官吏子弟,纷沓而至,无所不来。

跟秦楼楚馆不同,瓦舍以卖艺为主,起码明面上不涉及卖身。

当然也属于风月场,比那些单纯卖皮肉的低级场所高级不少。

如果光看表演还则罢了,一旦涉及「色」,那就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消费起的。

这种地方,真正的大人物是不会来的。

平民太多,人多太闹,安全无法保障,尤其太嘈杂。

根本没可能安心欣赏。

多半还会认为层次太低,有失身份。

风沙已经很久没有涉足了,上一次还是在许州,别人请他去看傀儡戏。

那仅是蜻蜓点水,从进门到包厢,从包厢再出门。

两点一线,没有切身体会过其间的氛围。

这次不然,秦夜居然没有安排包厢。

只是在大厅前排的角落里包了席位。

大约可容十来人。

好在位置偏僻,加上是榻席,三面有围,可以遮挡视线。

不然宫天雪连面纱都不敢摘。

她曾在岳州数次演舞,不乏面向平民,认识她的人很多。

就算卸了妆不容易认出来,真遇上几个眼尖的喊几嗓子,麻烦可就大了。

小竹一来就抢在宫天雪和秦夜之间坐下,好像生怕两人挨得太近。

弄得秦夜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一直给风沙打眼色。

好像在说这是她自己坐过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差举起双手示意清白了。

好在小竹一坐下就使劲地找宫天雪说话,不然他有嘴都说不清了。

风沙看他一脸无奈加无辜的样子,就笑。

秦夜把小竹找来,摆明想缠住他,结果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很快笑不出来了。

他喜欢安静,这里实在太吵。

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旁边不停有人走过。

三五好友勾肩搭背,停下寒暄。

旁若无人,放肆谈笑。

绘声明显受不了,一脸嫌弃神色,嘴里都哝个不停。

因为环境实在嘈杂,风沙听不清她到底在都囔什么。

有那么只言片语,好像在骂人。

肯定不敢骂他,八成是骂秦夜。

江离离还好。

她在江城做过步快,给李含章当过副手,那时没少来这种三教九流聚集的场所。….

算得上非常熟悉。

小厮来后,秦夜在那儿磕磕巴巴地跟小厮扯话。

一副不是熟客非要装熟客的模样。

扯了半天扯不清楚。

江离离很快接上话,三两句就把那小厮唬住了,乖得点头哈腰。

很快送上来几本书折,各色茶点也纷纷摆齐。

秦夜好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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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江离离跟人家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奇问了几句。

江离离脸蛋一红,小声道:「也没说什么……」

「江湖有黑话,瓦舍有隐语。」

风沙截话道:「那就是个皮条客,说得不是什么好话,离离把他赶走了。」

风月场上的事他几乎都懂,其实宫天雪也懂,反正肯定比江离离懂得多。

毕竟身在风月场,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

他认为秦夜八成也懂,只是在那儿装不懂呢!

秦夜就笑,笑得有点傻。

也不知真傻,还是装傻。

风沙毫不犹豫地认定为后者。

他不清楚这小子为什么故意装嫩,反正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那提茶瓶暗示待会儿几场戏的歌舞伎都是可以待客的。一席四镮,见烛即倍,是说陪宴侍酒的价格,日席约莫两万钱,也就是二十贯,夜席翻倍。」

宫天雪笑语盈盈介绍道:「至于他后面说的八分羹、传香枕、交红被、锁莲灯,那是其他的名目,他刚报到八分羹要几多钱,离离姐就把他赶走了。」

一番娓娓道来,口齿伶俐动人。

小竹听得十分入神,神情晦暗。

显然想到自家姐妹曾被人这样报价待售,像牲口一样任人挑选。

宫天雪搂住她的肩膀,转眸冲秦夜露齿一笑:「还想知道那些名目是什么意思?锁莲灯之上又有什么名堂么?」

虽然是柔声细语,巧笑嫣然,恰好台上锵锵锵急敲锣,很有股杀气腾腾的意味。

秦夜见宫天雪明媚可人的笑颜,死活笑不出来了。

额汗直冒,双手连摆,连道不想。

风沙望着宫天雪,甚是欣慰。

落落大方,绵里藏针。

这丫头已经可以从容不迫地独当一面了。

唯一欠缺的就是扎完人家,该给个台阶。

不过,以两人的关系,这台阶确实可以不给。

「要说这些名目也是有典故的。前唐云仙杂记有载宣城名妓史凤待客以等差。」

风沙笑道:「交红被、传香枕、八分羹以下不见,以闭门羹待之,并使人致语,请公梦中来。从此便有了吃闭门羹一说。」

宫天雪不给台阶,他还是要给的。

秦夜果然不那么尴尬了,跟着笑道:「风少学识渊博,小弟佩服之至。」

暗里偷抹额上冷汗,心道风少还是很够朋友的。

「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小竹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忍不住问风沙道:「怎么这么熟啊!什么都知道。」

风沙没想到扯来扯去,居然把自己给坑了,忙解释道:「我是升天阁的东主呢!有关风月的典故不懂怎么行?」….

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不仅秦夜在旁窃笑,宫天雪也抿唇轻笑。

小竹一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错怪你啦!」

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又把小脸板了起来。

风沙见她来回变颜色,不由感叹,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宫天雪很懂事地岔话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当然是跟秦夜说话。

「忘了说了。」秦夜像是突然恍悟一样,拍脑门道:「最近民间流行一种杂剧,特别在以歌舞演绎出故事,近来最出名的自然是剑舞戏,就名剑舞,你说有趣不?」

风沙听完恍然,升天阁是以剑舞闻名,宫天雪也是以剑舞扬名。

秦夜这小子是投其所好,上杆子拍宫天雪马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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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听完沉吟道:「早在前唐时候已经有兰陵王、踏谣娘等有故事的歌舞,歌、说、舞、打、扮俱全,你说得这剑舞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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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啊了一声,有些懵逼。

他只是觉得跟以往看得歌舞完全不一样,又明显是因为宫天雪在岳州演舞之后,引发的剑舞热潮,所以拿来讨好而已。

真要谈深一点,他就全然不知了。

这方面,宫天雪自幼浸Y,他一个外行人,根本接不上话。

风沙圆场道:「有什么不同,看看不就知道了。」

相较歌舞的形式,他更关心秦夜说的「民间流行」四个字。

民间流行就意味着可以用来「移风易俗」。

另外,设名花榜也绝对离不开这四个字。

目前台上正在表演杂技。

几人好奇的等了一会儿,杂技退下,歌舞登台。

登场的两名剑舞者皆女扮男装,身着古典的汉服。

年纪一大一小,容貌妍丽,体态出众,身手矫捷。

风沙看了一阵,觉得还行。

虽然两女的歌喉舞技在他看来不值一提,有趣的是剑舞这出戏讲得鸿门宴。

项庄欲杀刘邦,项伯拔剑起舞,以身掩护刘邦。

两女分别扮成项庄和项伯。

红妆武装,英姿飒爽。

刚中带媚,不乏豪悍。

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这种魅力风沙经常见到,比如特别爱女扮男装的伏剑。

所以仅是觉得有点意思而已。

可是台下无比热烈的气氛告诉他,大家非常非常喜欢。

应该是平常少见,所以多爱。

转念想想,由于长期战乱,武人地位很高,连带民间风气尚武。

难免会喜欢红妆配武装,而非纯柔媚那种。

宫天雪往旁倾身,越过当中的绘声向风沙道:「这种形式从前就有,只是不多,某人少见多怪呢!不过,民间居然这么喜欢,反响这么热烈,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寻常歌舞,多半是展现自身的魅力,带出想要表达的意境。

深刻,也意味着晦涩难懂。曲高和寡,一般人未必看得懂。

这种扮演式的歌舞,并非以意境呈现需要让人领悟的东西。

歌、说,非常直白,舞、打,特别激烈。

直接予人感官上的强烈刺激。

风沙颌首道:「应该让羊羊多来这种地方逛一逛。」

林羊羊负责的那些女人,是专门为名花榜准备的。

名花榜不光是面对高层,更主要是面对民间,用来移风易俗的。

所以,当然要首先勾住民间的喜好,勾住之后那才轮到移和易。

这一趟他有所得,没白来。

这时,台上汉装两女拖剑退下,跃上来唐装两女。

一女同样女扮男装,长持一杆似矛之笔。

另一女盛装华裙,一手紫剑,一手青锋。

男装少女身前设有书桉,踏桉轻舞,以舞作笔,以歌展词。

甫一开口,风沙就知道为什么这出戏叫剑舞了。

因为唱得是杜甫的剑器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居然把两个不同的典故通过剑舞联系到一意思。

可惜持笔歌女的舞姿过于Y艳,有些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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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甚至不算暗示,属于明示了。

双剑女踏歌剑舞,紫电翻飞,青蛇游走,游龙自跃,有凤来仪。

唐人装束十分豪放,舞裙更见妖冶,是以态雅颜浓,风情万种。

说实话,这舞排得十分简陋,歌舞伎的水平极其有限,也就容貌身段还不错。

而且过于展现「色」,没有太多「艺」。

风沙仅是觉得有趣而已,看看也不错,可架不住大家喜欢。

台下火热的气氛,称得上排山倒海。

用来打赏的各色长短薄绸,如红绡之类,往台上连扔不绝,如同彩浪拍岸。

喝彩声就像浪声,一波接着一波。

尤其展裙旋飞,春光乍露那一刻后。

各色薄绸横飘,直如彩风起暴风。

力尽后落似缤纷之雨,整座彩台皆沐浴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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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0章 就豪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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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大家热火朝天地打赏,风沙本想凑趣跟着打赏一些。

都准备让绘声掏钱买绸了,然而看了眼小竹,按下心思。

刚才剑舞跳得十分妖冶,他若打赏的话,怕小竹不高兴。

秦夜的心态跟风沙完全一致,端坐如塑像,眸定似咸鱼。

他自然是担心宫天雪不喜欢。

有小厮端着托盘凑近榻席,堆笑躬身,说些讨好的奉承话。

虽然半句都没有提打赏,其实摆明是讨钱。

这是十分尴尬的情形,稍微有点自尊心的男人都受不得激。

尤其身边还有几名女伴。

风沙和秦夜绝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一个赛着一个老神在在。

他们拥有足够的权力可以支撑自己的尊严。

无需让别人瞧得起,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

宫天雪不愿亲自出面,以免引起别人注意。

故意拿起码着曲目的书折看,挡住了面容。

显然没有半点打赏的意思。

在她看来,风少和秦夜都在呢!这点钱是小事。

可是绘声和江离离没主人吩咐,连动都不会动。

跟秦夜进来的两名卫士守在榻席入口站如木桩。

两人是玄武卫,没得命令的时候自有一套行为准则,可以等同于空气。

只要那讨钱的小厮没有危险举动,人不进榻席,他们就是一对睁眼瞎。

那小厮脸笑僵了,腰躬疼了,暗骂哪来得土豹子装大爷,规矩都不懂。

虽然榻席的位置有些偏,好歹是第一排。

这种位置默认留给豪客的,哪怕不喜欢的表演,意思意思也要给点的。

哪有一毛不拔的。

在这种地方当小厮是有规矩的,更分派了负责讨赏的席位。

讨不到足够的赏钱,回去便会受到惩罚。

这是他负责的最重要的一席,也是首席,这个口子若是打不开,后面更难得讨。

所以赖着死活不肯走,讨好的话风变了。

正听着都是好话,反着听就是讥讽那种。

诸如少爷小姐是贵人,不差这三钱五钱,怪小人讨少了,害贵人失了体面之类。

笑容姿态愈发谦卑,使劲地点头哈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也发不出什么火。

最后是小竹撑不住了,打开药箱,抠抠摸出两贯钱,想了想又放回去一贯。

把手中的那贯掷给那小厮,嘴上道:「都说了今天我来付账……」

她刚才跟风沙这么说过,所以以为大家等她付赏钱呢!

当时没有深思熟虑,现在后悔透顶。

秦公子是大药商,风沙更有钱,玩的地方想也知道花费不菲。

她一个还在发愁吃喝的小女子干嘛要打肿脸充胖子?

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小厮赶紧矮身以托盘咄地接住,扫了一眼,朗声道:「虹席豪客,一贯天地。」

拖着长声,唱着喊出来,一副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模样。….

如果小竹什么都不懂还则罢了,偏偏以前没少跑来勾栏听曲。

知道坐这种席位,一贯钱是拿不出手的,会让人笑话。

一听小厮扯高嗓门,在那儿昭告四方,不免又羞又窘。

觉得附近席位的人都看过来,看笑话,觉得丢脸死了。

脸蛋涨红,又犟着不肯低头,只是找了个无人处盯着。

风沙、秦夜和宫天雪着实没想到小竹居然会抢着出钱。

还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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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少。

更没想到小厮会当众宣告,恨不能让所有人知道似的。

风沙冲小竹笑道:「你很喜欢听这个口彩啊?那就让他站那里喊给你听好了。」

秦夜失笑,心道哄女人还真有一手,冲风沙挤眉弄眼做口型道:「真有你的。」

风沙不理他,动动手指。

绘声赶紧起身离榻,去到那小厮跟前。

掏出一沓金票冷冷道:「口彩喊得不错,小竹小姐挺喜欢的,就一贯天地那个。一贯一贯地喊,喊多少便赏多少。」

那小厮不仅看傻眼了,也听傻眼了。

眼前这一张金票就是百金,至少价值五百两银子,那就是五百贯。

五十万钱呐!

东鸟通宝现在折价的厉害,千贯也未必换到五百两银子,更别提金子了。

一整沓金票,少说千金,就打五千贯好了,一贯一贯地喊,能喊死人的。

绘声见那小厮双目发直,微微偏头。

秦夜的一名卫士微微颌首,踏前一步,抬手就是一耳光。

身为秦夜的近侍,他自然熟识绘声。

绘声不仅是风使君的心腹婢女,在四灵也是有挂职的。

挂在玄武不说,而且级别不低,起码比他高。

只要秦使君不反对,绘声的眼色他是要看的,命令也是要听的。

玄武卫下手,通常都很有分寸。

那小厮非但没被打蒙,反而被打醒了,直勾勾盯着绘声那张出奇妩媚的娇颜。

心乱如麻,他这下知道自己惹到惹不起的人了。

「发什么愣,还不快喊!」

绘声讨厌被别的男人盯着看:「贼眼再乱看?信不信给你抠出来扔地上踩了。」

小厮当然信,这些权贵子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狠狠打了一个激灵,扯着嗓子叫喊起来:「虹席豪客,一贯天地……」

「打住。」

绘声知道主人这是想给小竹出头呢!自然不会便宜这个害小竹丢面子的家伙,「叫那么快干什么?把调门甩上去,声音拖起来,刚才怎么喊,现在就得怎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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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哭丧着脸,拖着嗓子喊。

绘声一万个不满意,一个字一个字地挑毛病,反正就是摆明把人往死里折腾。

不知那小厮喊了多少遍,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安静下来。

显然重复喊嚷「虹席豪客,一贯天地」的这个行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前几遍的时候,确实不乏嘲笑的人。

他们当然不知道钱是小竹掏的,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风沙或者秦夜掏的。

不免嘲笑两人是绣花枕头,不知哪里来的小子,来这里打肿脸充胖子。

可是一遍一遍喊下来,很快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这哪里是钱少,分明是玩人呢!

就豪横!

小竹忽然起身道:「算了算了,放过他算了。」

转脸冲风沙道:「知道你有钱,那也不能这么花,就为赌气,值得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别提多甜了。

本来晕乎乎的,仿佛泡在蜜糖汤里,全身每个毛孔都甜津津的。

原来不光酒能醉人,甜也能醉死人。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开始替风沙心疼钱了。

「怎么是赌气呢?」

风沙正色道:「你爱听他喊口彩,那就喊着呗!等听腻了再说。

.

其实他知道他这种行为不是一般的幼稚,可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因为昨天酒后乱性,小竹还生他气呢!

小竹又倔,想要哄好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要能让这丫头消气,这点钱算什么。

他的时间和精力难道不比钱更值钱吗?

小竹忙道:「我听腻了,腻得不能再腻了,这辈子都不想听了。」

风沙笑了笑:「你说了算。」语毕,招了招手。

绘声捏出张金票,扔到那小厮的托盘上,一脸嫌弃地哼道:「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定让你赚钱赚到生不如死,宁愿穷死饿死,滚!」

那小厮嗓子都快喊冒烟了,赶紧捧着托盘逃走,拐弯的时候膝盖撞上榻席硬木,摔了个狗啃泥,连撑几下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跛走。

秦夜拍拍屁股起身道:「剑舞看完了,后面没什么意思,不如去隔壁听清乐。」

刚才一出,引起瞩目尚在其次,关键在绘声给的那张金票。

一定会引来勾栏的主事,从后台带来一群莺莺燕燕拜谢敬酒什么的。

看到他们这里有几名女宾,说不定还会带上一帮子英俊健硕的伶优。

反正别想安安静静地看戏了。

风沙也想到了。绘声这丫头就是不靠谱,办事从来不过脑子。

不过,当着秦夜的面,他还想给绘声留点面子,等回去再说。

一行人纷纷离席,匆忙离开,结果刚到门口,被人给截住了。

是个容貌清秀的婢女,来找小竹的。

小竹不仅认识这婢女,还很熟呢!亲热地拉着手问:「她也来这儿玩啊?」

婢女点头道:「方才那出,夫人可全都看到了,想请六姑娘去楼上坐坐。」

小竹笑道:「走走走,这就去。」

婢女的主人是她以前的闺蜜,到岳州之后也没少帮她。

当初能够混进蒲琮府上的宴会,就是扮作人家的侍女。

那时蒲桑还是岳州刺史,人家可是为她担了天大的风险。….

可惜一直没机会感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自然兴奋。

小竹走出几步,忽然停下回头问道:「要不要一起来呀?」

话是冲风沙说的,不过眼神左右乱瞟,似乎有丁点羞涩。

风沙看了看秦夜,又看了眼宫天雪,迟疑道:「这个……」

眼见小竹露出失望神色,解释道:「两位姑娘见面,天色又晚,我怕不方便。」

当然口是心非,他主要想看着秦夜这小子,不许他乱来。

小竹释然,展颜道:「那你跟他们去玩儿吧!」

婢女插嘴道:「夫人也很想见见这位公子呢!」

小竹脸蛋一红,都囔道:「他有什么好见的。」

嘴上这么说,眼睛偷瞟风沙,一脸期盼之色。

显然很希望风沙跟她一起,去见见她的闺蜜。

秦夜明明心花怒放,偏偏使劲闭嘴。

这时他说什么都是错,最好什么都别说。

宫天雪微笑道:「你们去就是了,今天很开心,可我有些累了,应该回去了。」

秦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下。

风沙反倒放下心来,笑道:「难得出来玩一趟,这么早回去太可惜了。」

宫天雪这么懂事,今天的表现也让他发现这丫头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用不着他时刻紧张,也该彻底放手了。

偏头冲江离离道:「你跟着付账好了,今天开销都算我的。」

.

让江离离跟着宫天雪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宫天雪这次并没有带侍女在身边,有个侍女贴身服侍会方便很多。

为什么不让绘声跟去?

但凡绘声靠谱一点,也不至于一点都不靠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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