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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2章 天理在我不在天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风沙失踪这两天,王朝场一如既往,就是个热闹的市集。

起码明面上看不出与以往有任何不同。

因为郭青娥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

一旦让解表和刘公子知道风沙遇袭失踪,那么风沙与周峰的谈判、于大越的布局都会受到影响,后果极其严重。

更别提风沙一直怀疑这两个家伙居心叵测,并且一直与绝先生保持着联系。

说不定来个会趁火打劫,反而会让风沙面临的危险倍增。

不联络隐谷和四灵的理由亦然。

只能让岳湘私下里通过岳阳帮的关系,以别的名义找人。

寻真台的士女也全部出动。

第三天清晨时分,终于传来了风沙的消息。

风沙和一名少女,及一名车夫,于昨晚深夜时分,入住西市一间小客栈。

不幸的是,风沙好像受了重伤,甚至连走路都走不了,让人给背进去的。

消息是岳阳帮打探到的,层层告知岳湘,再传回顺风号。

因为岳湘没有明说找得是什么人,更没有明说为什么找。

岳阳帮不敢轻举妄动,就传出了消息,然后干等着回复。

消息层层上报,郭青娥知道的时候,已是天明。

待郭青娥匆匆赶来,风沙早就乘着马车与那身份不明的少女一同离开。

不止离开了客栈,而是直接离开了王朝场。一路向西,明显直奔岳州。

好在岳阳帮一直有人跟随,沿途留下记号。

郭青娥带着白日初先行追上,结果风沙居然不在马车上。

车夫倒是那个车夫,车厢里只有十余匹布,加起来约莫三个人的重量。

所以车辙印的深浅,完全哄过了负责追踪的岳阳帮帮众。

郭青娥问车夫得知,自打马车出了客栈,车厢里就没有人,只有布匹。

布匹是购自同客栈的一名跑单帮的布商。

最关键,这一切居然是风沙亲自安排的,摆明金蝉脱壳。

要得就是车夫一大早架着马车离开王朝场,去哪无所谓。

只要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就行。

就在郭青娥着急的时候,绘声匆匆赶来,传来了好消息。

说是北市那边发现了主人留下的暗记。

表示安全的同时,表明要去岳州之意。

江离离已经带着几名传火司的手下,沿着暗记追了上去。

虽然她知道主人定是声东击西,先往北后往西,还是觉得追着暗记最安全。

绘声则赶过来给夫人报信。

风门的暗记,郭青娥不知道,也不方便知道,只是让白日初随着绘声同去。

还有一行三十余寻真台士女紧随其后。

此外,郭青娥让人知会岳湘,让岳湘独自带着岳阳帮的人由陆路前去岳州。

郭青娥一心修道不假,并非不谙世事,相反智慧过人。

风沙毕竟是在岳阳帮的地盘出了事,还是岳湘领得路。

她嘴上不做声,心里通透的很,当然对岳湘有所保留。

不管怎样,知道风沙目下安全,郭青娥总算放下心来。

立即返回顺风号,准备明天启程去岳州。

与此同时,风沙骑着一头毛驴,行于坑坑洼洼的田埂小路上。

小竹则扶着风沙、拽着缰绳,跟随在旁边,嘴上嘟囔个不停。

抱怨风沙有马车不坐,放着大路不走,非要骑驴颠簸于小道。

最关键,荷包的钱所剩无几。

毕竟买了不少东西,还雇了马车,购了布匹,加上这头驴。

最冤就是那些布,连同购布的钱,铁定打水漂,还是连声响都没有的水漂。

风沙见她像个小财奴似的啰嗦个没完,听了一路居然没一句重复的,觉得好生有趣,终于忍不住失笑道:“又不是花你的钱,我都没有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啊?”

小竹理直气壮道:“公子把荷包交给了奴家,奴家就是公子的管家,这一路不知要走多久,不知何时才有进账。公子有公子的体面,奴家不精打细算怎么能行?”

风沙看她一眼:“我们这是去岳州,再慢一天也到了,干粮你买了好几天的量,换洗的衣物也有几套,顶多路上花点茶水钱,到了岳州自有进项,怎么都够了。”

小竹摆明在探问他要去哪里,有无人接应。

他很想知道小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然要抛砖引玉。

小竹对他的回答好像并不意外,一脸好奇,一连串问道:“公子去岳州干什么?走亲戚还是会朋友?怎么就有进项了?莫非公子在岳州有产业?”

风沙回道:“会朋友。”

小竹追问道:“什么朋友啊?官府人士,江湖中人,还是商贾之流”

她似乎突然发现自己问得实在太多,忙掩饰道:“奴家想有所准备,免得应对不得体,丢得是公子的面子。”

风沙笑了笑:“都有。”

他发现小竹聪明归聪明,幼稚也幼稚,更不够沉稳,太沉不住气了。

什么叫都有?小竹气不打一出来,抓了抓脑袋,好生苦恼。

人家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堪称滴水不漏。

绞尽脑汁想了想道:“奴家打小在岳州长大,给公子做向导不成问题。”

风沙见她小脸都憋红了,颇有点不得其门而入的急躁和窘迫,觉得甚是有趣,笑道:“那可正好,正好替公子我剩了笔开销。”

小竹见他又来个一推二五六,滑得跟泥鳅似的,忽然觉得他可恶极了。

尤其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瞧得人心头火大,恨不能一拳打烂他的鼻子。

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心里不高兴,嘴巴就嘟了起来,气鼓鼓的不做声了。

就这么一直默默骑驴走着,风沙偶尔会喊屁股骑驴骑疼了,要求休息。

其实是趁机留下风门的暗记。

两人就这么停停走走,拖泥带水地走出田埂,汇入了西去岳州的大道。

路上行人、车马多了起来,抵达个小驿站后,寻个茶水摊,打尖歇脚。

小竹借口方便,扔下了风沙自行去了。心道没有我帮忙,看你怎么办。

要么憋上一整天,要么乖乖求我。

如此一想,气便消了,甚至偷笑。

小竹刚一离开,六名江湖人到风沙身后坐下。

领头的正是寻着暗记追来的江离离。

不仅身着男装,甚至还贴了假胡子,当真装扮得惟妙惟肖,面目全非。

不是很熟悉她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此外,还有三男两女,都是传火司的下属,江离离的手下。

江离离低声道:“主人,是我。您的脚”

风沙正就着凉茶啃干饼,头也不抬道:“我的伤没事。你们跟在附近就行,装作不认识我,尽量不要露面,轻易不要打扰。”

江离离点头,转眸向手下使了使眼色。

六人立时如寻常江湖客一般高谈阔论,胡吹海吹起来。

风沙很快啃完了干粮,百无聊赖地转着脑袋左顾右盼。

忽然盯上了驿站门口的布告栏。

上面贴着不少悬赏,大多是面貌凶恶的男子。

所以其中一名少女尤其显眼,引得不少人围观。

这是一则抓捕逃奴的悬赏,人像画得还挺漂亮。

风沙多看了几眼,待看到字描述,脸色为之一变。

所谓逃奴居然是岳州刺史潘叔三的小女儿,名叫潘兰容。

当初为了帮周峰收复朗州军,他与周峰合谋,假意授潘叔三武安军军使。

伏剑则授意房总寨主和岳帮主说服其前往朗州接受任命。

潘叔三不虞有诈,欣然前往,旋即被杀。

风沙正看着悬赏发呆。

小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笑道:“画得可真是不像,她哪有这么漂亮!”

风沙倏然回神,转脸问道:“你认识她?”

“当然。”

小竹正色道:“怎么,公子心动了,想抓她换悬赏么?奴家可以帮你呀!”

风沙打量她几眼,问道:“听说潘刺史死在朗州。朗州军的手就算能伸到岳州,潘刺史好歹当了那么久的岳州刺史,朋友故旧应当不少,难道还护不住潘家人?”

小竹沉默一阵,轻声道:“他是岳州刺史不假,却是朗州人,潘家在朗州。”

风沙面露诧异之色,旋即阴下脸,不吭声了。

这件事由初云主持,他并不清楚细节,还真没想到潘叔三家在朗州。

一直以为潘叔三家在岳州呢!

“潘家男丁不分老幼尽数被斩,女眷全部发卖为奴,唯有潘兰容当时人在岳州,侥幸逃过一劫,本还四处求告以往亲近的叔伯,想要报仇,岂知吃遍了闭门羹。”

小竹的神情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发毛:“新上任的岳州刺史与潘家有仇,竟然指使岳阳帮的岳家抄了岳州的潘府,并以重金悬赏,非要捉拿逃奴潘兰容。”

风沙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嘴唇动了动又闭上。

潘叔三与他有功,反被诛杀,死得非常冤枉,他心里本来就非常愧疚。

如今知道死得居然不是一个,而是全家遭殃,心里自然更加不好受了。

小竹转目过来,对视道:“公子好像与岳家小姐相熟,不知是否听她提过?”

风沙眼光闪烁几下,心道原来你认识岳湘,摇头道:“没有。事发之时,岳小姐并不在岳州,就算她在,恐怕也无力改变什么。”

“岳家与潘家乃是通家之好,互有联姻,潘家小姐与岳家小姐更是金兰之交。”

小竹笑道:“结果岳家拿潘府纳了投名状,嫁入岳家的媳妇暴毙,诞下的子嗣溺亡。世人都说天理昭彰,奴家怎么看不到天理何在?”

风沙柔声道:“天理在你,天理在我,天理在他,反正不在天。”

第1503章 信传终通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由王朝场去岳州,陆路水路皆一日可达。

风沙因施金蝉脱壳之计,往北兜了个圈子,恐怕来不及在岳州闭门之前进城。

加上毛驴不及马车快,而且十分颠簸,风沙还有伤在身,着急赶路要他老命。

反正总要先于城外的集市住上一晚,明早才能进城,不如慢悠悠地晃荡悠哉。

自从发现潘兰容的悬赏,本来话很多的小竹突然变得异常沉默,更心不在焉。

风沙不难猜出小竹就是潘兰容,至少也是与潘兰容非常亲近之人。

否则不可能了解那么多细节。

不过,风沙并未说破,小竹亦未言明。

一人骑驴,一人牵驴,默默走了一阵。

后方突然传来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

道上行人、车马纷纷躲闪。

小竹赶紧把毛驴拉到道旁,同时回首张望。

一众骑士飞驰而来,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领头的女骑士靓妆艳服,更见意气风发,正是岳湘。

小竹脸色一变,躲到毛驴后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岳湘一马当先,脆声呼喝,奋力扬鞭。

惊鸿艳影,一骑绝尘。

一众骑士紧随其后,无不争先恐后,纷纷一闪而过。

群蹄践踏,激起尘土飞扬,惹得道路两旁众骂连连。

飞尘扑脸,呛得风沙掩面而咳。

眼看群骑远去,小竹推他一把:“好像是岳小姐呢!”

风沙低着头,正忙着掸落身上的浮尘,鼻腔里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落在小竹的耳朵里,觉得有点不阴不阳。

小竹凑近些,揶揄道:“看一群少年追着她跑,公子心里不是滋味?”

风沙微怔,旋即失笑:“我对她没兴趣,她也有心上人了。”

“装什么傻呀!那天酒楼外面,公子不记得了?”

小竹一脸似笑非笑:“奴家亲眼看见你跟她有说有笑,十分亲热呢!”

风沙反问道:“所以你那天示警,还出手救我,是想通过我接近她?”

小竹脸色微变,抿紧了嘴唇,显得有些紧张。

风沙笑道:“如果我跟你说,其实我跟她并不熟,你还会跟着我吗?”

“没有公子容留,奴家就是乞丐。”小竹转开视线,没有正面回答。

“你当乞丐时日不短,当初没有过不下去,没有我当然也能过下去。”

风沙笑了笑:“你白天行乞,晚上藏在段家的园子里,恰好段家是岳家的亲戚。恰好那天遇上了岳湘,恰好还遇袭,恰好救下了我,恰好我又认识岳湘。”

小竹脸色很难看:“你什么意思?”

风沙耸肩道:“我在讲诉事实啊!”

小竹怒道:“你怀疑我别有企图?”

风沙不答,自顾自道:“如果你与岳家有仇,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是,我与岳家有仇,不共戴天之仇。我就是被悬赏的逃奴潘兰容。”

小竹冷冷道:“你大可以把我抓了交给岳家,不仅可以拿到一笔赏钱,说不定还可以获得岳小姐的青睐,抱得美人归。人财两得,人生乐事,岂不美哉?”

“我抓你?”

风沙笑道:“你看我这腿伤?没有你连下地都困难,我抓你?呵呵”

小竹哼道:“知道就好。”

风沙道:“所以并不是我好心容留你,而是你抓我做人质,对不对?”

小竹使劲瞪他几眼,揪住缰绳往道上拽驴,继续上路。

风沙嘿嘿一笑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他目前无法确定小竹到底是个人行为,还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

现在不仅江离离跟着,他发现白日初亦到了附近。

就算有什么埋伏,那也完全应付得来。

既然安全无虞,自然可以打草惊蛇了。

小竹阴着小脸,默不吭声,埋头走路。

风沙又阴阳怪气地逼了几句,就是想让小竹忍受不住,暴露真实面目。

小竹果然忍不住了,眼眶红红,开始流泪,也不哭出声,就单纯流泪。

风沙预想了很多情景,哪怕小竹给他一刀他都想过,唯独没想到是哭。

既出乎预料,又莫名其妙。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挠挠头不知该做何反应,想了想掏手帕递过去。

小竹抓过手帕,重重一把扔到地上,又扯着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风沙苦笑道:“你到底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有什么好说的。当时看见岳湘在那儿跟你有说有笑,我就不想管了。”

小竹气恼道:“炸死你们才好呢!后来看你跌下楼怪可怜的,哼当时就不该救你,现在还能落个省心。”

风沙满腹狐疑地打量她几眼,挤出个笑脸道:“你也替我想想,那么多巧合,换成是你,你能不多心么?”

“随便你好了。”

小竹扭脸哼道:“反正到了岳州,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风沙不吭声了。

小竹并不知道他的后援已经跟在附近。

这时候的他在小竹的眼里,应该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可是小竹只是哭、只是生气,从头到尾都没有威胁他。

这令他紧绷的警惕不由松动起来。

莫非真是他多心了?

还是小竹太高明呢?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

风沙赔笑道:“那啥,休息一下,我去方便一下。”

小竹小脸一红,咬唇道:“你自己行吗?”

风沙忙道:“找棵树扶一下嘛!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竹暗松口气,丢了句等着,把驴牵往道边一颗大树后面。

把他扶下来之后,还细心地把驴拴好,这才跑到附近背身等着。

风沙探头看了一眼,又把头缩了回去,道:“下来吧!什么事?”

江离离从树上跳了下来,挨过来服侍主人,同时低声道:“已经联系上了。”

风沙眼睛一亮,目露喜色:“洞庭和岳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江离离摸出一封信,展开给主人看。

风沙一目十行扫完,脸色难看起来。

这是夏冬的信传,信里就没写好事。

原来不光君山舰队乱成一团,岳州同样混乱不堪。

岳阳帮不知怎么与湘水十八连环寨交恶,闹得不可开交。

你在城里拔我的点,我在城外劫你船。

甚至已经见了血,双方似乎都还在酝酿更大规模的冲突。

对此,君山舰队作壁上观,所辖洞庭各水寨失了约束,成群结队地浑水摸鱼。

她曾经好几次找海冬青,试图试探口风,海冬青一问三不知,似有难言之隐。

两边都曾拉拢过她,她一直没有表态,隐约感到两方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从拉拢到提防,从提防到针对。她现在寸步难行,甚至觉得身边危机四伏。

江离离这时又递来第二封信,张星火的信。

相比夏冬的来信,张星火的信很长,提及了不少细节,还阐述了应对办法。

一共说了三件事。

海冬青受人胁迫,君山方面正在努力化解。

他保持关注,正在设法协助。

岳阳帮与湘水十八连环寨交恶源于潘叔三之死,兴于三河帮高层推波助澜。

加上新任的岳州刺史火上浇油,一边倒偏帮岳阳帮。

令岳阳帮高层滋生野心,有脱离三河帮自立的苗头。

他没办法釜底抽薪,只能从新任的岳州刺史着手,好歹先把油源给断掉了。

岳阳帮高层目前已经冷静下来,与湘水十八连环寨处于对峙,形成了平衡。

换句话说,岳州的局势稳定下来。

最后表示,海冬青暂时无法控制整个君山舰队,建议风沙转陆路先来岳州。

第1504章 骑驴闯门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通往岳州的驿道全程不是山就是湖,要么小河,道在山水之间。

水阔山不高,不光景致好,路也十分好走,就是有些绕,遇山绕山,遇水过桥。

风沙学识广博,哪怕天上飘过一片云彩,都能扯出几首诗词、一些典故。

总之,看天谈天,望山侃山,面水聊水,叽里呱啦说了一路,不带重复。

小竹一开始还板着小脸,爱答不理,后来渐渐听入神了,耳朵竖了起来。

奈何始终插不上话,突然灵机一动,伸手指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湖吗?”

风沙顺着手指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头。

他又没来过这里,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竹心道看你啰嗦一路,还真以为你无所不知呢!展颜笑道:“这是青草湖。”

风沙打量道:“是吗?确实很多草,瞧着也很青。”

小竹不乏得意,又似显摆地吟诵道:“青草湖中万里程,黄梅雨里一人行。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

其实这湖根本不是青草湖,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湖。

只是实在受不了风沙显摆博学,倒显得她好生无知。

想了好半天,灵机一动,来个指鹿为马,生套典故。

反正都是湖,她才不信风沙看得出她是在张冠李戴。

风沙笑道:“白乐天写得这首浪淘沙,我更喜欢结尾那几句。”

小竹听得发呆。没想到他不仅知道这首词是谁写的,甚至连词牌名都知道。

蓦地回神,咬牙道:“海底飞尘终有日,山头化石岂无时。谁道小郎抛小妇,船头一去没回期。哼,讲得就是负心汉。”

“你怎么就记得这两句,结尾还有两句劝诫呢!”

风沙笑了笑,清清嗓子唱道:“随波逐浪到天涯,迁客生还有几家。却到帝乡重富贵,请君莫忘浪淘沙。”

小竹为之语塞,没想到人家不仅知道词牌名,居然还知道曲调,甚至会唱。

整个人顿时蔫巴了,活像打了霜的茄子。

风沙又道:“这首乐府词所写的青草湖应该在岳州南边,咱们这是走过了?”

小竹下意识啊了一声,小脸蓦地涨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当真羞死人了,恨不能一头扎到湖里,给自己的脸蛋降降温。

赶紧把卷在斗笠上的面纱解下,看似遮阳,其实遮羞。

风沙瞧她又羞又窘的样子,觉得煞是有趣。

忽然觉得这丫头确实不像个有来头的人物。

有来头的人物应该不会蠢萌到这种程度吧?

之后,风沙也不好意思说话,小竹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就是拽着缰绳埋头走路。

时至酉时,日头将落未落,天光依旧明亮。

两人过了一座小桥,行出少许,出现一座泮湖的小市集。

一直骑在驴上实在太难受,风沙扭扭屁股,有气无力道:“还有多远呐?”

小竹不敢看他,故作张望寻路状:“往前十里,再向西南一折就到岳州了。”

“还有这么远呐!”风沙满脸苦色。

小竹问道:“咱们是在这儿过夜呢?还是赶去城外的驿馆?”

顿了顿,补了句:“在这儿过夜的话,约莫明天中午进城。”

风沙没有做声,盯着市集后方的湖泊打量,视线顺着湖岸线迅速挪动至远,嘴上问道:“看方向,这湖通岳州么?”

小竹摇头道:“这湖接着大桥湖,大桥湖从岳州南面通着洞庭,并没有进城。”

风沙唔了一声,继续问道:“这湖附近是不是扎有军寨,驻有军队?”

小竹想了想,点头道:“以前无意中听父亲提过,具体情况不清楚。”

忽一转念,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驻军啊?”

“在这附近驻军,可拱卫岳州侧翼,保护境内县镇,亦可合击于洞庭。如果被别人控制,可以切断岳州后方,掠夺境内县镇,亦可与洞庭方向合围攻城。”

风沙张望观察地势,随口解释道:“这里可以通过湖泊迅速调兵,攻守转换极快,进与岳州形成掎角,退与岳州互为依托,但凡知兵都不会放着不理。”

小竹听不大懂,忍不住道:“你还懂兵法啊?”

风沙不答反问道:“大桥湖通往洞庭哪里呀?”

“君山呐!”

小竹不加思索道:“湖口正对着君山岛呢!天气好的话,一出去就看见了。”

“有点意思。”风沙一对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

这趟陆路走得不冤,他的屁股没有白白被颠疼。

说话间,行至市集之中,小竹忽然停步,拉了拉风沙的袖子,努嘴道:“公子你看,那边拴了好多马”

手指所指,是一间客栈。

好像是这座小市集上最大的客栈,位于市集的中心街口,十分显眼。

只要打此过,没有可能看不见。

院子里拴了十余匹马,还有马车、牛车、驴车,林林总总摆得很满。

有个伙计正挨个往食槽里添料。

风沙转目打量,这些马匹皮毛油光发亮,马具精致华丽,都是好马。

当今战乱连连,马匹非常昂贵,有钱都买不到。

得拿丝绢、金银、粮食、茶叶等硬通货换购。

加上各地官府管得都严,还得有门路。

何况江南缺马,拥有者显然非富即贵。

小竹悄声问道:“会不会是岳小姐他们?”

这一路上,结队的骑士就只有岳湘一行人,这些马匹的形象也很像。

风沙瞥了小竹一眼,含笑问道:“你到底是想见她,还是不想见她?”

小竹答非所问道:“你说这些骑士停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里乃是王朝场通往岳州的驿道。

市集虽小,往来车马络绎不绝,以载货的车辆居多。

不乏错过进城时辰的行旅在此留宿,是以旅店不少。

可是,这一行骑士明明可以在入夜前抵达岳州,偏偏选择在此留宿。

岂不怪哉?

风沙耸肩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双腿一夹驴腹,驱使毛驴行去。

小竹身不由己地跟出几步,赶紧拽紧缰绳,结巴道:“我,我不想见她。”

明显口是心非。

风沙笑道:“我的屁股快都疼死了,进去住店总行吧!明早再启程好了。”

小竹忙道:“不要跟她介绍我。”

说话的时候,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斗笠的垂纱,似乎在确认有没有露脸。

风沙笑了笑,回了句:“知道。”

小竹深吸口气,定了定神,牵着毛驴进到院子里。

哪曾想正在喂马的伙计拦住两人,说客栈已经被人包下了,请再寻他处。

小竹有些急了,争辩了几句。

风沙斜眼看着,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找她讨回了缰绳,双腿夹紧驴腹,冲着客栈的侧门直冲过去。

驴头一下子撞破了帘子,稀里哗啦闯进了大堂,似乎还撞倒了一个把门的家伙。

惊起一片哗然,刀剑出鞘的锵锵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风沙尴尬环视,干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受了伤,驴惊了,拉不住。”

这一眼扫过,岳湘赫然在座,正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同一方桌围坐着七八个人,个个刀剑出鞘,一副快要扑上来的样子。

此外,几个劲装汉子分别把着内外两门,以及楼梯。

一个华服青年冷笑道:“一句对不住就完了,给我”

岳湘蓦地回神,跳起来拦到当中,叫道:“等等,不要动手,他,他”

风沙好像才看见她,露出惊喜之色,打断道:“这不是岳小姐吗!真巧啊!”

那华服青年微怔,问岳湘道:“你认识他?”

岳湘脑袋有些乱,神色明显慌张。

她尚未来得及张嘴,风沙抢话道:“是我呀!陈风陈破浪,你不记得了?”

岳湘总算回神,勉强挤出个笑脸,顺着话说道:“原来是陈兄,好久不见。”

同时转头道:“快把武器都收起来。”

正在这时,小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见一众人等按刀握剑,不约而同地瞪着她,立时吓得僵住。

大家收刀剑收到半途,又纷纷拔了出来。

风沙笑道:“大家莫紧张,这是我朋友。”

转向小竹道:“快帮帮忙,这畜生我快拉不住了。”

小竹十分紧张,缓缓挪步,面对明晃晃的刀剑,明显胆怯。

岳湘一个箭步过来,接下缰绳,扶风沙下来,忍不住道:“这是怎么了?”

她知道风沙弄了个金蝉脱壳,离开了王朝场,且往岳州去。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撞上她。

转念一想,绝非巧合。

因为她特意包下了整间客栈。

做梦也想不到风沙居然会骑着头驴子硬闯进来,还一身伤。

众人见岳湘果然认识来人,纷纷收起兵器。

风沙苦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太丢人,咱别提了。”

他摆明打马虎眼,岳湘当然不敢追根揭底,把他搀扶下驴子,引到方桌旁坐下。

又招呼伙计把驴子拽出去。

风沙则招手把小竹叫过来,让小竹坐他身边。

华服青年跟着入座,笑道:“鄙人蒲琮,岳州防御巡官,兼殿中侍御史,正八品上。家父岳州刺史,兼岳州防御使,敢问这位陈兄与我家湘儿如何称呼?”

风沙不禁失笑。

这小子把自己的官职品级和父亲全都摆出来,很明显是在仗势压人。

有点孔雀开屏的意味。

岳湘脸色微变,不悦道:“谁是你家的。”

风沙疑惑道:“岳州不是设了团练使么?”

蒲琮笑道:“中平朝廷有感于最近形势紧张,岳州已处于非常之态势,所以设防御使,常备整军,以随时应战。当然,还是由刺史兼任。”

团练使主要负责组建与训练团练兵,其实就是民兵。

免除赋役,定期训练,平常该种地种地,该干嘛干嘛。

防御使通常身兼军职,负责组建和训练专职士兵,拥有真正的常备正规军。

风沙恍然道:“原来令尊就是新上任的岳州刺史,失敬失敬。”

心道你这个防御巡官出现在这里,莫不是负责这里的驻军吧?

这位新任的岳州刺史不简单,甫一上任就把自己的亲儿子派来负责要津。

是个知兵之人。

等等,岳州刺史的儿子怎么会跟岳阳帮的大小姐岳湘在这里见面?

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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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5章 当面红杏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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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蒲琮自报身份,小竹的状态很不正常。

小小的身子崩得非常紧,还在微微的颤抖。

似乎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着什么冲动。

风沙挨着她坐,感受十分鲜明。

不光因为小竹气息急促发粗,更因为小竹双手抓着他的胳臂。

力气之大,令人发指。

幸好这丫头没留指甲,否则非见血不可。

最关键,抓着他右臂。

他右肩受了伤,右臂难以动弹,只能硬抗生受。

亏得还能面不改色。

蒲琮见小竹如此模样,笑道:“这位小姐好像有些怕生,倒是与陈兄亲近的很。莫非是陈兄的红颜知己?对了,还不知道陈兄是何身份,在哪高就呢!”

风沙笑道:“江湖草莽,四海为家,哪里谈得上高就,吃饭而已。”

不止蒲琮露出不屑神色,同桌诸人无不流露轻视之态,甚至有两人发出轻笑。

岳湘回眸瞪眼发凶,两人这才收敛。

风沙面不改色道:“蒲御史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成为州使僚佐,不简单呐!”

殿中侍御史只是虚职,意味品轶。

防御巡官却是实打实的防御使高级幕僚。

防御使之下,副使、判官、推官、巡官。

虽然巡官位列最末,确实处于核心。

以刺史为首的州官,另有体系。

当然,防御使僚佐权力更大,地位更高。

蒲琮微微一笑,心道算你小子会说人话。

随口谦虚几句,不再搭理风沙,自顾自找岳湘喝酒。

没说两句,岳湘便开始坐立不安,根本不敢接话,频频偷瞄风沙。

这次与蒲琮会面,是商谈岳阳帮与浦刺史联手事宜。

岳阳帮早就加入三河帮,成为三河帮岳州分堂。

不能抛开三河帮,擅自与其他人物或势力缔结盟约。

所以,她这种行为等同于红杏出墙。

当着风沙的面,就是当面红杏出墙。

岳湘都快急哭了,很想重重一拳捣过去,让这蠢货闭嘴。

然而,风沙一个眼神投过来,别说动手,她都不敢吭声。

蒲琮完全没有把陈风放在眼里。

否则绝对不会当着陈风的面与岳湘商谈这么重要的事情。

蒲琮见岳湘全然不像刚才那样活泼热情,反而冷颜寡语,爱答不理。

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心中愈发不悦,转念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抓住潘兰容?”

风沙一听,知道自己的胳臂又要遭殃了。

小竹那双小手,果然又开始往死里抓掐。

岳湘脸色微变,冷冷道:“你抓不抓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蒲琮稍微挨近些,赔笑道:“我跟她的婚约早就作废,现在一心只想娶你。”

风沙十分讶异,没想到蒲琮居然跟潘兰容曾经定有婚约。

这说明现在的蒲刺史应该不是从外地调任,是本地升任。

等等,潘兰容不就是小竹吗!

风沙忽然反应过来,暗叫糟糕。

果然右臂传来扭痛,痛到好似骨肉分离。

岳湘脸蛋发红,恼道:“谁说要嫁给你!”

如果伏少知道她背着赵反真跟其他男人有这层关系,说不定会活扒了她的皮。

“蒲岳联姻,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蒲琮道:“等到你我成婚,城陵矶将是贵帮囊中之物,一家独大也未尝不可。”

风沙双眸一定,幽芒闪烁,心道小小竖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大言不惭。

城陵矶位于岳州城北,处于长江与洞庭湖交汇处,真正意义上的洞庭湖湖口。

不仅是洞庭的命脉,还是东鸟的命脉,更承载着巨大的商贸利益。

因为贯通中原东西南北的三条水陆运线皆由此过。

沿长江上达巴蜀,下抵吴越,直至出海。

这是东西线,还有南北线。

洛阳、南阳、襄阳、江陵为西洛江线,洛阳、申州、江城为东洛江线。

两线分别至江陵和江城之后,由长江至岳州的城陵矶,再入洞庭南下。

之后又分为两线,一经桂州至安南,一经衡州至大越,经由大越出海。

如此运线交集之中心,商贸汇聚之要地,所承载的利益多到不可计数。

谁敢独吞,一定会被撕成碎片!

对风沙而言,被人扼住城陵矶,等于被人扼住洞庭湖湖口。

君山和君山舰队都会成为瓮中之鳖,将任人宰割。

他当然无法容忍。

岳湘见听蒲琮口无遮拦,心中大恐,连腿肚子都开始抽筋。

跟伏剑这么久,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娇蛮无知的岳家大小姐,眼界非常开阔。

很清楚城陵矶乃是多方势力的逆鳞。

大如北周、东鸟和南唐三大国,小如辰流、中平和吴越等小国,乃至各州军使、各地帮会、各家商行等,概莫能外。

自然也包括三河帮。

想在城陵矶一家独大,那就是在掀各方的逆鳞,还敢当着风少的面掀!

幸亏她现在坐着,如果站着,已经吓跪了。

再让这蠢货继续犯蠢,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岳湘一念转过,豁然起身,拂袖道:“见也见了,酒也喝了,我们走。”

同有七人哗哗起身。

风沙当然站不起来。

岳湘余光看见,赶紧挤出个笑脸,躬身搀扶。

风沙则伸手拉住了小竹。

小竹非常乖巧,一扯就动,一拽就走,毫不费力。

似乎浑浑噩噩的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好像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有点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

风沙打量几眼,若有所思。

看来这丫头对自己曾经的未婚夫付出了真情。

否则不会伤得这么重,人何止木,都快傻了。

一行人鱼贯出了客栈,后方传来了数下摔碗声。

岳湘甩手离开,蒲琮显然又羞又恼,万分恼火,摔碗发泄。

风沙冲岳湘笑道:“劳烦岳小姐给我找辆马车,咱们还是各走各路好了。”

这趟收获颇丰,丰厚到岳湘可能会铤而走险,杀他灭口。

事若至此,他将被迫干掉岳湘。

不是不能,现在不行。

那就别给人家铤而走险的机会。

保持距离是个好办法。

就算派来一群杀手,他也可以故作不知。

总比抓个现行强。

岳湘脸色苍白,向旁吩咐道:“还不快去找辆马车。”

风少轻飘飘一句分开走,警告意味浓厚。

她有心想解释,又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

如果非要跟着一同上路,岂不是坐实了她意图不轨?

等候马车的时候,风沙笑盈盈道:“蒲御史年轻英俊,身居高位,确是良配。”

岳湘心下慌张,撒娇道:“湘儿跟他真没什么,是他一厢情愿非要缠着人家。”

风沙笑而不语。

岳湘头皮发麻。

旁边几人面面相觑。

大小姐好像对这个陈风颇有情意。

怎么看怎样像男女吃醋,情人吵架。

不过,谁也不敢说破,更不敢多问。

随行这些人都是岳家在王朝场的人手。

为首的乃是岳湘的堂弟,姓段叫舍离。

风沙和小竹呆过的怡清园就是他家的园子。

其余六人皆是段舍离的手下。

包括段舍离在内,大家谁都没见过风沙,所以才会有此误会。

待到马车驶来,小竹终于平静下来,默默地搀扶着风沙登车。

见风沙终于进了车厢,岳湘才稍稍松了口气。

岂知风沙突然探出脑袋,笑道:“下次若有幸相见,还想岳小姐跟聊聊那个囊中之物,一家独大什么的。希望岳小姐看在咱俩以往的交情上,赏陈某人一口饭吃。”

不待岳湘反应,把头缩了回去,让车夫赶车。

车夫扬鞭,马车迅速驶离。

岳湘脸无血色,俏目发直。

身子僵了少许,忽又软了下来,整个人晃荡几下,摇摇欲坠。

身侧几人发出惊呼,七手八脚地把她扶住。

段舍离忍不住道:“湘姐,他谁啊!阴阳怪气的,好生嚣张!”

有人附和道:“就是,大小姐对他如此容忍,居然变本加厉,还不依不饶了。”

岳湘有气无力地训斥道:“都闭嘴,我们走。”

此时客栈内,有随从向蒲琮附耳道:“他与岳小姐分开,乘马车先走了。”

蒲琮颌首道:“今天的事必须秘而不宣,他身边那个戴斗笠的少女留下。”

他早就把陈风当成了死人,所以刚才毫不避讳。

另外,他觉得陈风身边那个斗笠少女瞧着眼熟。

除了身形差点,仪态像极了他上一任未婚妻潘兰容。

当着这一任未婚妻岳湘的面,他不好试探,只能等人离开再打主意。

随从应声抱拳退下。

姿态标准,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明显军旅出身,像是军中将领。

蒲琮又招来个随从,问道:“潘家嫡庶女眷还剩几人?目前在哪里?”

“嫡次女兰容依然不知所踪。”

随从回道:“潘三夫人、六夫人和嫡长女梅容留在府内,庶女梅华、兰华及生母在暖香阁,潘家其他几房女眷多在朗州,有些被买走,不乏多次换手,具体待查。”

蒲琮嗯道:“朗州的我不管,暖香阁的给我盯住了,留意生人接近。”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陈风和那个疑似潘兰容的少女逃过追杀。守株待兔,或许有用。

随从应声抱拳退下。

这人的气度做派相比前一个随从差远了。

从头到尾连腰都挺不直,脸上一直带着谦卑谄媚的微笑。

像是个伴当之类的亲随。

蒲琮又招来个随从,吩咐道:“给父亲传信,说事情有变,光喂肉恐怕不行,该打棒子还是得打,且得重重地打,狗不打不听话,非要打疼了,才认得主人是谁。”

随从应声抱拳退走。

转眼间人就不见了。

分明是个轻功超群的高手。

第1506章 不要惹女人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马车稳当,车厢宽敞,软塌铺垫,覆以凉席,垂帘轻且密,通风又明亮。

卧之柔软凉爽,丝毫不感颠簸。

总之,是辆好马车,豪华舒适。

小小市集,也不知岳湘的人怎么弄来的。

风沙估计八成是以重金抢来的。

他难受了好几天,一直强撑着。

现在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趴在软席上使劲舒展开身体,一趴不起。

小竹抱着双膝坐在车厢角落,深埋小脸,低低抽泣。

不知哭了多久,天快黑了。

车夫放缓车速,扭回脸隔着车帘道:“晚上行车太危险,公子小姐是扎营住下,还是赶去城外驿馆?”

风沙使劲眨巴几下惺忪的眼睛,努力抬头道:“把车停到道边就行了,你自扎营,不必管我们俩。”

车夫应了一声,把车停到路边,卡住车轮,解马喂草。

又从车后暗箱取出营帐铺盖还有干粮食水,在附近扎了个小帐篷,吃饭睡觉。

类似的扎营零零星星有几个,多是算错路程,错过了宿头,不得不宿于野外。

虽然彼此相距较远,如今天色昏黑,点了篝火还是很显眼的。

这时,道上走来了三名劲装青年,看装扮就是知道江湖人士。

领头的青年向车夫打过了招呼,又匀了些肉干和酒水,双方便称兄道弟起来。

这里临近岳州,没有山贼土匪作乱,是以车夫问过风沙之后,同意一起扎营。

于是又从车后暗箱取出两个稍大的帐篷,借与三人扎营。

来人正是江离离和两名手下。本来一行六人,另外三人各有事务,已经分行。

过不多时,又行来一长串车队,浩浩荡荡十多辆马车,车厢豪华,无不精致。

每辆都不逊色于风沙这辆马车,奇在车夫全是女子,皆白纱覆面,身着白裙。

着装整齐,飘飘如仙,尤其人人佩剑,看着像是同一门派的女弟子集体出行。

一行车马直接错过,到前方寻了个临湖的空地,把马车围成一圈,而后扎营。

因为车马围得严实,瞧不清里面,只见火光和人影,所以看着有些神神秘秘。

车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觉得十分蹊跷。

如今就在岳州城边上,哪会有这么多错过宿头的行旅,还这么巧扎堆在一起?

幸好那边都是女子,且年龄不一,尽管人人佩剑,看着并不危险。

否则车夫一定建议风沙离开,哪怕赶夜路也不要留在这是非之地。

不过,他还是跑来提醒风沙,千万不要靠近那些白衣女子的营地。

尽管不是江湖人,路走多了,多多少少知道点江湖事。

行走江湖千万不要招惹三种人:落单的女人,扎堆的女人和怪异的女人。

反正不要惹女人就是了。

正因为女人比男人柔弱,所以能安然无事的都不简单。

湖畔有个小树林,树林里埋伏了数十军士,未着军装,全是常服。

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群白衣女子的营地,一对对眼睛都冒着绿光。

这么多女人,还一个个白衣飘飘的,大多妙龄,不乏熟透的美妇。

何止令人眼馋。

然而,两名统兵官发生了争执,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副兵马使觉得己方虽然人数只比对方多一点,但是带了弓箭,对方又尽是女子,就算都会武功,他们先远远射箭再以军阵强压上去,全歼或许不易,击破绝对不难。

捞点女俘虏充实营妓多好。

什将并不赞同,虽然副兵马使是他的顶头上司,如今带来的这些军士却归他直属,死一个他都心疼。营中又不是没兵,再调一些,以多打少多好,干嘛非要硬拼?

最关键,上面的命令并非对付这群女人,是对付那边马车上一个受伤的小白脸。

若非这群女人的营地恰好卡住了要津,使他们难以发动袭击,本来无需理会的。

副兵马使虽然职位高,兵确是什将的兵,人家硬是不同意,他也不想强行下令。

毕竟这是帮人干私活,不出问题还则罢了,一旦出了问题,谁来下令谁来背锅。

早知道,让什将多带点人好了。

两人争执不下,始终按兵不动。

岂知人不去找鬼,鬼偏来找人。

树林之中,伏兵周围,树梢之上,悄无声息地多了片片白影,好似朵朵梨花。

突然之间,夜风压林,梨花纷飞,飘花过处,遍地花肥。

与此同时,趴在车厢内睡觉的风沙翻了个身,难得环境舒适,自然睡得香甜。

就是感觉怀里空荡荡的好不习惯,胡乱摸索几下,忽然抓住点什么,下意识扯到了自己怀里,连拖带掰,当场做了个香温玉软的抱枕。

舒舒服服地拿脸蹭了几下,甜甜美美地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

蒲琮双拥两美,好不容易才疲累入睡,却被急促的咚咚声吵得不得安眠。

他早就下令,天塌了也不要来吵他,自然恼火极了。

这个又破又烂的小地方找两个他能看上眼的美女容易吗?居然搅他好梦?

幸亏没有搅他好事,否则他一定要人知道为什么人送他外号岳州蒲太岁。

软绵绵的胳臂推起靠外的小美女,让她起身应门。

少女羞答答地披上衣服,前去开门。

门刚打开条缝,一个壮汉闯了进来。

小美女痛呼一声,被当场撞翻在地。

壮汉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径直扑往床榻便,向蒲琮急声道:“黄副兵马使是否奉你的命令,来白石营调兵?”

蒲琮一咕溜坐了起来,不悦道:“是,难道不行吗?父使让我负责监督白石营,难道我还调不了你几个兵?”

壮汉红着眼、咬着牙道:“若有军务当然调得,若为私事,那就调不得。”

蒲琮冷笑起来:“本公子,本御史,本防御巡官就是调了,你待要怎样?”

壮汉怒道:“他们死了,都死了!连同黄重在内共三十六人,无一活口。”

黄重便是黄副兵马使。

蒲琮愣了愣,追问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壮汉黑着脸沉声道:“他们出营久未回返,我派斥候打探联络,结果就在营门外小坡下,三十六个人赤条条码得整齐,每个人的脖子都被扭断了,此外无一外伤。”

蒲琮喝多了酒,睡到现在本还有些酒意未消,这下全都化作冷汗浸透了背脊。

宛如被冰水当头瓢泼,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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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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