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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回(2)
赎清全文阅读作者:让我随风而逝加入书架

    “我原本想让这卢三品多赔点银子,给他点教训!不过这样做,倒像是江湖穷汉勒索钱粮,倒叫人瞧不起了。”

  打发走了满院乱七八糟的人,郑克爽也过来正式向陈柯和阿琪行了登门礼。

  “在下冒昧来访,还请二位姑娘见谅!”

  “郑公子说哪里话?今天要不是你,这件事情怕是不好了结。”

  阿琪满是感激。

  她和陈柯虽然打得过卢三品,但终归比不上这样的威慑来得一劳永逸。

  只是对郑克爽的大方,陈柯很是肉痛,没能多捞点钱。

  不过人家不可能在这里守一辈子。把卢掌柜逼得太狠,总归不是好事。

  这把碎银子也有六七两,算是帮陈柯摆脱了赤贫状态。他想干点小事业,这可是本钱。

  “郑公子,你是来指点我修行珞云桩的吧?”

  于是陈柯也不客气,一面用手帕包了碎银子收好,一面厚着脸皮让郑克爽教他武功。

  阿琪不由自主的扭过了脸,都不忍心去看这位师妹。

  郑克爽却是毫不介意,当真有些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味。

  “当然,在下向来言而有信。阿荣阿贵,把准备好的木桩拿到后院,帮阿珂姑娘布好云梯!”

  “是!”

  当下,郑克爽让手下将后院清理了一下,然后让陈柯在鞋底踩上白灰,先施展一套最拿手的武功。

  陈柯自然不会藏私,演练了玉女剑十九式的武功。

  郑克爽看了,也是击节赞叹。

  之后,他让亲随将木桩一一钉在了陈柯踩出来的脚印之上。

  不出一个时辰,居然就形成了一圈由十九个木桩连成的梯云。

  “珞云桩乃是轻身功夫,并不拘泥于招式。它是用梯云辅助外功,修炼出内功心法。阿珂姑娘修炼的是华山派绝学,本就小有成就,如若再打通这个关节,必然水到渠成!”

  陈柯在郑克爽的指点下,拿上木剑,首先一起剑势,踩上了第一截木桩。

  第一截木桩高两寸,踩上之后,如履平地。

  然后陈柯剑势一回,换足踩上了第二截木桩,使出第一式“木兰回射”。

  第二截木桩比第一截还要矮,仅一寸高。别说是陈柯,就是普通人踩上练功也不在话下。

  而再换足到第三截木桩,则是高至三寸,陈柯使出第二式剑势“分花拂柳”。

  踩到第四桩,又比第三桩矮上一寸,使出第三剑势“浪迹天涯”。

  直到第五桩,又涨到了四寸高,对应第四剑势“彩笔画眉”。

  如此一涨一落,每前一步涨两寸,后一步又减一寸。直到最高的一桩,也才一尺来高。

  然后,又是徐徐下落,归于平地,重新连上第一桩。

  “这样的桩功,怕是普通人都不吃力。真的是武夷派的轻功绝学?”

  阿琪在一边,见陈柯毫不费力就完成了一次功课,心里不免有些怀疑。

  而陈柯一连完成了几次桩步,果真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如同昨天骑在马背上颠簸,但又不同于单纯的颠簸。

  似乎随着步伐的起伏,自己的呼吸,生命力,都慢慢融入到一种奇妙的节奏之中,随着剑法招式一同韵律。

  “真厉害!我似乎感觉体内温热,好像气息在循环!这并不是癔想出来的。这桩功真的能够辅助招式修行内力心法,果真是南少林的绝学!”

  “什么,才摸索了不到十遍,阿珂姑娘居然就领悟到了这样的意境?”

  郑克爽更是一脸的惊诧。

  要知道他当初可是在施琅的严厉教导下,学了几年才微微触及到这样的意境。

  “可能我年岁已大,领悟起来自然要快一点。”

  陈柯收起了木剑,神色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没有理由不兴奋。

  今天是他第一次出手打人,在无形间已经开始找回失去多年的勇气。

  所以陈柯需要得到更多的力量。

  在这个时候,却找到了获得力量的方法,如何不令他欣喜若狂?

  “真有这么神奇?”

  陈柯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并不像单纯讨郑克爽开心。阿琪也半信半疑的取过木剑,踩上了珞云桩。

  但同样施展了十余遍玉女十九剑,她却没有感觉到陈柯所说的那种气息循环的意境。

  “这珞云桩是辅助外功修炼心法的。阿琪姑娘虽与阿珂是师姐妹,但两人体魄,性格,剑势多少有些差异,若是要修炼,需要再布一座适合你自己的云梯才行。”

  郑克爽这样解释。

  “算了,我恐怕不适合修炼这门武功。”

  想到陈柯所提及的剑仙侠女的意境,阿琪知道这多少需要一些天赋机缘。

  更何况她是铁剑门的弟子,学师门之外的武功多少有些心障。

  有心障,是练不好武功的。所以阿琪不想强求。

  “师姐,一起练吧?”

  陈柯见阿琪的样子,知道她多少还是放不下对师门的忠贞。

  但九难并不是真心教授这两个弟子的,陈柯实不忍心阿琪就这样耽误了青春年华。

  “阿珂,不要勉强你师姐了。修炼武功,心境尤其重要!如果强练,不光无益,反而会走火入魔。”

  郑克爽连忙劝了陈柯一句,阿琪也投过一个赞许的目光。

  陈柯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便收敛了心神,一心一意投入到了对珞云桩的修炼之中。

  不得不说,这种起伏纵落的感觉,让陈柯非常沉迷。

  尤其是他一踩上云梯,那种山高云险,仙剑飞扬的意境就愈发的清晰。

  似乎珞云桩和玉女剑,天生就是一对。

  整整一个上午,陈柯就一直修炼玉女剑十九式,但丝毫不觉得枯燥,反面越练越有滋味。

  哪怕不能很快就修炼出内力,但吐呐的节律,也让陈柯觉得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累了。

  珞云桩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以前练功时细小的纰漏都纠正了过来。

  中午。

  郑克爽让随从策马去城里买来了饭菜,和陈柯,阿琪一同用饭。

  哪怕出门在外,郑克爽的膳食依然讲究,且言谈举止之间习以为常,并不像是有意炫耀。

  “阿珂姑娘天资极佳,这么快就领悟到了珞云桩的意境!这是大喜之事,我们敬她一杯。”

  “谢谢郑公子!”

  郑克爽同他们饮酒,席面上的气氛很是和谐。

  不过他又说道:“武功修行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如果没有奇缘,想真正积累出内力,修炼出心法,少说也得十年。”

  “十年!”

  陈柯听了后面的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郑克爽笑道:“练武是一生的功课,哪里能有一步登天的好事?有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扬。无论是习文还是修武,都应当脚踏实地,万不可好高骛远。我师父说,务实的人才能够修炼出上乘武功。”

  陈柯听了,也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是啊,自己不就是一个务实的人么,怎么也急功近利起来?

  看来务实并不是能轻易坚持的,耐得住寂寞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而已。

  “施琅还说过这些大道理,他很务实吗?”

  郑克爽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施琅。说这话的是我的第二位师父,刘国轩刘师父。”

  说着,却又笑道:“不谈这些了!我们年轻人要做的就是脚踏实地,学好武功,读好经义。等有一天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再投身于大事才有能力。”

  陈柯和阿琪对他的话也很是信服。

  郑克爽说的国家,自然不是指大清国,而是汉人的国家。

  吃完饭,郑克爽让随从撤了杯盘,大家继续聊天。

  陈柯也拿出纸笔,把领悟的东西记录下来,免得遗忘了。

  但阿琪注意到,陈柯居然像洋神父一样用鹅毛写字。

  难道她吃了洋药,要变成洋妞了吗?

  陈柯只得狡辩:“书写,要么是为了艺术,要么是为了实用。我只是普通人,自然怎么实用怎么来。”

  阿琪听了,发现这样书写的确方便了许多。

  陈柯醮一次墨水可以写出好几行字,视野不受阻挡,效率很高。字同样能写得漂亮。

  郑克爽倒是见怪不怪:“这也没有什么,早在宋朝就有细竹制笔,称为硬笔。我们台湾与西洋人互通有无,他们也是用硬笔写字。”

  但看见陈柯的字后,郑克爽却有些动容了。

  “阿珂姑娘临过魏碑?真是让人意外,这字少了胭粉之气,倒像个男子写出来的。”

  陈柯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脸上一阵火热。

  好在他马上掩饰道:“可能……可能是因为笔的缘故吧?硬笔硬笔,写着写着就硬了。”

  “啊?哈哈哈哈……”

  郑克爽倒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只是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他取过陈柯的笔后,又有些意外:“但阿珂姑娘的鹅毛笔,比之那些洋人用的要精致多了,书写也更方便。你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陈柯听了,多少有些得意:“因为我加了笔胆。”

  说着,他又从香炉上取下一枚羽毛,新做了一只鹅毛笔给阿琪和郑克爽看。

  他们二人也颇有兴致,学着一起做。

  但因为没有经验,鹅毛削坏了好多枚,笔却一支也没有做成。

  年轻人总归是对新奇事物有兴趣。三人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对了,郑公子认得这东西吗?”

  眼见郑克爽见多识广,陈柯便从自己的房间取来了一枚银灰色的小疙瘩。

  “这不是铅弹吗?”

  阿琪看了一眼,发现这似乎就是半个月前秦阿婆收到的那枚假银子。

  “阿珂,你还真打算状告卢三品啊?”

  “那倒不是。”

  陈柯笑了笑,之后望向了郑克爽。

  果然。郑克爽仔细看了看这枚小疙瘩,却说道:“这个似乎不是铅弹,而是倭铅。”

  陈柯心里顿时一亮:“果然是倭铅?”

  郑克爽放下了小疙瘩,确定的点点头:“错不了,这个就是倭铅!在我们延平王府也有铸币厂,熔炼黄铜大多都有这种倭铅。”

  “太好了。”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陈柯心中顿时大喜。

  倭铅,或者说它正式的名称叫做“锌”,是组成黄铜的重要元素。

  中国在明末清初,掌握了合金技术,制钱开始使用黄铜。

  一七三零年,冶锌技术经东印度群岛传到英国,欧洲人管它叫“荷兰锡”。

  这是组成伏打电堆的重要材料。

  “阿珂姑娘喜欢这东西?”

  郑克爽看陈柯兴奋的样子,一时大为不解。不过她高兴,郑克爽也挺高兴。

  “这东西不值钱,只是造币之后的残渣而已。阿珂若是喜欢,以后去了台湾,要多少有多少!”

  “真的?”

  陈柯听了,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阿琪用手抚了抚额头,感觉这个师妹实在是没品味。

  ……

  下午,陈柯继续修炼珞云桩。

  郑克爽也非常耐得下性子,在一边指点,或者就干脆看着陈柯。

  阿琪也不去打扰他们,自己在前院做功课。

  直到天色渐晚,郑克爽才带着下人辞行:“在下于府城中赁了客栈,要是晚归恐关了城门。今日就此别过,若明日再来讨扰,不知道二位姑娘是否方便?”

  陈柯差点要说:“就住这里嘛!”

  回头发现阿琪的眼睛瞪得像马眼,连忙改口说:“当然方便,郑公子随时来就是!”

  送走了郑克爽,阿琪忍不住说道:“瞧你那个德性,有异性没人性。”

  陈柯知道今天陪了郑克爽一天,多少冷落了阿琪,连忙过去讨好:“师姐,这不是为了学武功吗?郑公子说了,他呆不了几天,等他走了我还像以前那样粘着你。”

  阿琪忍不住用手拧了拧他的脸:“你呀,也不找个像样的理由。”

  “我真是为了学武功。”

  陈柯知道,自己说什么这位师姐都不会信。

  不过他的心情依然出奇的好。

  不为别的,单就自己真正开始修炼上乘武功,这已经是改变阿珂悲惨人生的契机了。

  晚饭后洗漱擦身,阿琪依然坐在桌边纳鞋底子。

  陈柯照例拿出纸来,开始在后面记录下新的修行心得。

  珞云桩也和玉女剑一样,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郑克爽也没有食言。次日天一亮,就早早赶过来指导陈柯修行武功,傍晚才离去。

  阿琪看着他们的样子,直感慨这个师妹居然比自己还早熟。

第4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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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八月下旬。

  郑克爽终于要回台湾去了,与陈柯依依惜别。

  阿琪本以为师妹会落下相思病。

  结果郑克爽离去后,陈柯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修炼,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师妹,你不思念郑公子吗?”

  阿琪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提醒一下。

  陈柯说:“思念啊。郑公子是我的朋友,不思念一下,我对得起珞云桩吗?”

  阿琪无语。

  她发现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陈柯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武功修行上了。

  每天上午和阿琪对练拳脚,下午修行珞云桩,玉女剑。晚上写下日志,梳理一天的修行与得失。

  郑克爽离去后,日子一晃又是半个月。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

  这天起床后,陈柯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发现呼出的气都见白了。

  “天凉了啊!”

  桩法虽然日益纯熟,但离修炼出内力还遥遥无期,更别提领悟什么心法了。

  好在陈柯并不心急。

  听了郑克爽的教诲,他放下了一步登天的幻想。只希望先改变自己,这就足够了。

  “咦?阿珂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要出门吗?”

  阿琪也来到院子,看着陈柯居然将户牒又悬在了腰上,一时有些意外。

  这丫头莫不是装不下去,想去台湾找郑克爽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师姐忘啦?”

  陈柯笑了笑。

  阿琪一脸茫然。

  陈柯说道:“今天九月初九,重阳节,也是师姐的生日!师姐给我过了生日,我今天也要给师姐过生日!”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的。”

  听了陈柯的话,阿琪当真有些感动。

  其实这样年纪的女孩,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生日?只是作为师姐,总得表现得成熟一些,照顾师妹。

  原本还希望师父回来看看她俩的。但阿琪失望的发现,师父出门一个多月了,根本没有记挂她们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心里未免又有些发酸。

  “算了阿珂!你的心意师姐领了,但咱们的生活费不多了。师父……师父还不知道几时回来。”

  “别啊!你忘了我还赚了德月楼六两多银子吗?给师姐过个寿总够了吧。就算师父真不回,咱们卖了这马,也能过个一年半载。”

  陈柯见她眼圈有些泛红,连忙说道。

  “胡说什么呢,这马是郑公子送给你庆生的礼物,怎么能说卖就卖?若是以后见了郑公子,你怎么跟人家交代?”

  说着,阿琪叹了口气:“有师姐在,还能饿着你不成。”

  陈柯则是说道:“别想太多了师姐,咱们和郑公子就普通朋友,你真以为他能记得这些破事啊?再说我们又不常出门,生活费不够多半也是让它给吃了,不如卖了算了。”

  马是陈柯的,但也得照顾一下阿琪的感受。

  这马吃得比人还多,半个月下来可赔进去不少钱,还得给它当铲屎官。

  要是再不处理,以后人和马都得一块儿饿死。

  “反正马是你的,你爱卖就卖吧?哼,天性凉薄!”

  陈柯也不好再分辨。

  他暂时用不着马,却有其他事要准备,最缺的就是钱。

  秦琼都能卖马,陈某人凭什么不能卖马?

  “行啦,别做那个委屈相,都听你的!”

  阿琪也想借生日调整一下心情,更不想败了师妹的兴致。当即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回房收拾了一下,换好衣服。

  “呵呵。谢谢师姐!”

  阿琪上次扮男装是一时兴起,回家后就恢复了正常打扮。

  不过陈柯倒是一直保持着男装。

  就算是鞑子装束,但从身体和心理上,陈柯还是觉得男装自在。

  阿琪的那套男装,现在成了陈柯换洗的衣服。

  今天出门,陈柯就是换的这套宝蓝色长袍,黑马褂,脚下还是酱靴。

  陈柯感觉师姐的审美比阿珂强太多了。女人可以着绿,男人可是最怕这颜色了。

  “师姐,咱们今天再买两双靴子吧。”

  陈柯和阿琪上了马,首先作了一个提议。

  因为他的靴子踩了半个多月云梯,底子磨平了好几层,现在都快见底了。

  “师姐给你纳个底子换上就是了,浪费钱。”

  阿琪照例坐在后面,一抖缰绳,黄骠马便迈开蹄子向着府城而去。

  “该花的还是得花嘛!再说师姐今天过生日,总得添点东西,不然这生日还过不过了?等卖了这马,有的是银子周转。”

  陈柯倒不是那种死抠的性格。

  “真要卖马?”

  阿琪放慢了马蹄,心里着实些舍不得。

  “看看吧?说不定咱们要卖,还没人买呢。”

  从阿琪手上接过缰绳,陈柯双腿轻轻一夹,将马又策了起来。

  这半个月,他修炼珞云桩,下盘功夫愈发扎实。加之偶尔也和郑克爽一起溜溜马,已经能慢骑代步了。

  有马匹,出行当真方便许多。

  陈柯没让马撒了欢儿的跑。但行不太久,就已又望见开封府高大的城墙。

第5回 条空不系长征骥 叶少难藏觅宿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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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开封府城的时候,教堂上的大钟才刚过九点。

  和阿琪一起下了马,陈柯牵着缰绳穿过城门洞,再次来到了省城。

  天气虽然渐寒,但府城热闹不减。今天又是节气,古人对重阳更是珍重,街上人流颇多。

  “师姐,咱们这回走路的时候绕着点,别撞着德月楼了。”

  刚过门洞,陈柯就提醒了一句。

  他可不想惹事,但也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不出门。所以通常的解决方法就是“绕着走”。

  “瞧你这点儿出息。”

  阿琪忍不住又要翻白眼。

  这半个月,陈柯的武功进步很大。不说剑术,就是徒手对练,阿琪都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可他胆子还是那么小。

  陈柯却是不以为然。初中二年级以后,他丢脸已经丢成习惯了。

  牵着马和阿琪一起穿街过巷,找到了那间松记成衣铺,掌柜的刚刚才开门。

  他看见陈柯之后,便笑着虚了个千:“哟,小姑姑好?”

  陈柯一时童心大起,也学着他虚了个千:“哟,掌柜的好?”

  随后和这位掌柜一同笑了起来。

  松掌柜一眼就认出他们。毕竟在他店里买的男装,陈柯还穿在身上。

  “二位小姑姑,今儿是出来逛街,还是想添点儿什么?”

  松二搓了搓手,口中微微喷出一股白气。

  陈柯说道:“您的靴子手艺好,我想再订两双。”

  “那敢情好啊?”

  松二连忙拿来鞋票,让陈柯划了订契。

  之后陈柯牵过身后的黄骠马,说道:“掌柜的,您给瞧瞧。这马如果卖出去,能值几个银子?”

  陈柯要卖马,但自己又不太懂行,怕被人坑。于是先琢磨着找个人问问。

  恰好这松二是满人,祖宗八辈都是游猎出身。就算不是行家,骨子里多半是认识马的。

  “哟,小姑姑原来是贩马的?”

  松二凑了过来,用手抚了抚马背,捏了捏马腿,然后翻开牙口和耳朵看了看。

  最后,他又背着手退出几丈远,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

  “好马!”

  松二点了点头,“这马品相好,筋骨结实,口轻,还有点儿洋种。若是卖得准了,少说得值这个数!”

  说着,松二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十两?”

  陈柯心里一凉。

  他估摸连马带马牌,至少能卖个四十两才对吧?

  松二笑了笑,说道:“小姑姑逗我玩儿呢,三十两银子能买着这么壮的骡子没?光它钉的马掌都不止这个价儿。”

  说着扬起指头翻了几个翻,分明的吐出三个字。

  “三百两。”

  “三……”

  陈柯和阿琪都张大了嘴巴。

  三百两?

  这什么马,未免太名贵了吧?

  松二说道:“当然,这马大概就值一百两。但它身上的东西,这鞍,这蹬,这马掌,还有马牌,都是上品!若是拆下来卖,没准还能多卖些银子。只是好马配好鞍,它们是一家子。拆了配饰让它精着光,得委屈这马了。”

  松二说着,眼睛不由得一红,那黄骠马也哼哼了一声。

  大概满人和马天生就容易建立感情,一时间搞得陈柯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阿珂,咱不卖了吧!它就是吃得多了点儿,我们还是养得起的。”

  阿琪用手摸了摸马脸,马也伸过脸来蹭了蹭她。

  陈柯一阵无语:“松二哥,您别煽情好吗?”

  松二见状,连忙笑了笑,手掌直挥。

  “瞧我,这都到了中原,还犯老毛病。要不这么着,我帮您问问!我认识位老哥哥颇有家业,爱溜马,更爱马。他要愿意收了,不光银子短不了您的,也不会委屈了这宝贝疙瘩!”

  陈柯听了,回头对阿琪道:“师姐,松掌柜都答应帮忙问了。要是买它的是个好人家,就卖了吧?”

  他想办很多事,当真是缺钱。

  阿琪叹了口气,正要说话。

  不想街边却有人大声接过了话头:“好马,我要了!”

  “哟,卢掌柜!”

  松二见了来人,连忙满脸堆笑,上前连虚了几个千。

  每虚一下,口里还问个安,很是客气:“您老人家好?太太好?少爷好?”

  不过陈柯和阿琪就客气不起来了。

  陈柯更是心中郁闷:明明已经绕着走了,怎么还是撞上了德月楼的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德月楼的掌柜卢三品。

  今天的他换上了一件夹袄,可手里偏偏还拿着那把扇子,向着松二拱了拱手:“松二爷好!”

  之后,卢掌柜回头望向了陈柯和阿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您二位好?”

  陈柯正在和松掌柜谈生意,也不想在这里撕破脸。

  拱了拱手:“托卢掌柜福,我们还过得去。”

  但他这么一说,卢掌柜身边的人已经靠得近了些。

  这两个人非常打眼,因为都是剃了头,穿着僧袍的和尚。

  只是他们的举动一点都不像出家人。

  “表哥,这马不错!牵回家去?”

  一个和尚不由分说,上前就拉过了缰绳。

  卢掌柜也摆了一下扇子:“牵!”

  “唉,唉?卢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松二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堆着笑拦了上去:“这生意都没谈成,哪能先牵马呢?”

  “行,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卢掌柜用扇子拍了拍松二的肩膀,之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银锞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然后,他朝着和尚挥了一下手。

  “牵了!”

  “你敢!”

  阿琪大怒,抢上前就是一掌,正拍中那个和尚的肩头!

  和尚惨叫一声,一下摔翻在地,顿时整条胳膊都被阿琪打脱了关节。

  “找死!”

  另一个和尚似乎没料到阿琪居然这么厉害,出手就向她的后脑拍了过去。

  陈柯唯恐阿琪吃亏,连忙也抢上一步。出手一掌,就势拦住了这个和尚的手腕。

  “这两个秃驴,看着厉害,原来武功这么差劲。”

  二人手臂一顺劲,陈柯就感觉这个和尚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还没等对方发力,就是一记倒折梅,将他反手抡在了地上。

  这时,卢掌柜却已经擎着折扇,戳向了陈柯的后耳根子。

  这一下偷袭,倒是显示出这个恶霸不弱的身手,还有歹毒的性格。

  但陈柯这段日子修炼珞云桩,武功已经更加娴熟。

  面对这一扇,他斜身一错,反手就是一记“木兰回射”。

  不光躲开了这一扇,掌峰更是直指卢掌柜的喉咙。

  “啊!”

  卢掌柜没有料到陈柯居然有如此身手,情急之下扑身一滚,但脖子上依然被戳出了一道血印子。

  就连阿琪都有些不可思议,陈柯的武功居然进步到了这种程度。

  刚才这一扇,阿琪自问躲得开,但反击是不可能的。

  “官爷,有人要造返了!”

  卢掌柜有些狼狈的连滚带爬,也不管身边受伤的两个和尚,一下缩到了街边的墙角,放开喉咙叫了一句。

  黄骠马也受了惊,发出了一声长嘶。

  陈柯惊异的看见墙角后面,有三个人影走到了卢掌柜的身边。

  其中两个,是身材高大,穿着武官皂袍的男子。

  虽然没罩补服,但他们戴着蓝宝石顶子,竟是正三品武官。

  而另一个,是个小书僮。

  陈柯和阿琪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这卢掌柜是有势力的人,能叫来少林寺的和尚不稀奇。

  但他们断然想不到,姓卢的真能勾结到官府里的人。

  松二更是傻眼了,只说道:“这……这是咋的了?”

  看着陈柯和阿琪被震住,卢掌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夹袄上的土。

  之后,他回身向着一名军官打了个跪千:“爷!就是这两个丫头,行凶伤人,还抢了小人的银子和马。”

  “那还废什么话?把马牵回来,人收监!”

  一名军官上前几步,一把就夺过了马缰绳。

  另一个军官也过来拦在了陈柯的阿琪的面前,脸色冷然地说道:“去趟衙门,把案子结了!”

  去衙门?

  陈柯当真没想到出来卖个马,居然会把事情闹成这样。

  清朝的衙门是万万去不得的,那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和阿琪真进了监狱,死是轻的。十有八久得应了这卢掌柜的话,生不如死。

  “慢着!”

  见阿琪此时都没了主意,陈柯后退了一步,连忙开了口。

  “官爷,是这卢三品先纵容恶奴横行乡里,我们还留下了他写的伏辩。有理有据,怎么能听他一家之言就拿人?”

  “这些事,你们上了堂自然有得招。”

  但这军官明显是和卢掌柜一伙的,根本不容陈柯他们分辨。

  “拿下!”

  “阿珂,快跑!”

  阿琪猛然叫了一声,出掌就拍向了要捉拿陈柯的这名军官!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总归就是一死,阿琪明显是想要自己缠住他们,让陈柯跑路。

  但这军官只是横臂一挡,竟然就把阿琪给隔开了。

  这名军官身体强悍,动作更是简单,直接,毫不花哨。丝毫不同于江湖上拳来脚往的缠斗。

  一把隔开阿琪之后,他已经伸出一拳,向着陈柯的脑门直打过来。

  “老子和你拼了!”

  陈柯也一下惊醒,更叹息自己的事业恐怕要夭折了。

  别说今天能否跑得掉,让他扔下师姐一个人跑路,这种事情绝对做不出来。

  身子一缩,陈柯一把架住这军官的胳膊,又是一记倒折梅。

  但是这一折,他居然没有能够扯动这名军官。

  军官人高马大,身体更是强悍,仅仅是打了一个趔趄,居然就反手扼住了陈柯的肩膀。

  这一扼,差点把陈柯直接摁在地上!

  好在陈柯这段日子拳脚大进,身子一滚,回手一掌就戳中了对方喉咙。

  但是这军官丝毫不为所动,脑袋一低,竟用下巴夹住了陈柯的手掌。同时脚下一勾,和他一同滚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始终是简单,明了,扭打起来丝毫不脱泥带水。陈柯精妙的掌法,戳在他的身上就像蚊子咬。

  二人倒地之后,军官同样施展地躺擒拿,分寸丝毫不乱。

  “好结实的筋骨?这是满洲布库的功夫,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

  陈柯和这军官扭打了半天,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加之记挂着阿琪,一时根本脱不了身。

  另一边,阿琪更是被另一个军官逼迫得形象狼狈,连头发都撞散了。

  他们师姐妹虽习武日久,招式精妙,但和军汉硬碰硬的打起来,什么招式都施展不开。

  眼看阿琪已经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被卢掌柜牵在手中的那匹黄骠马突然受惊了一般,一下立了起来!

  “嘶……!”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黄骠马长嘶一声,竟然一下挣脱了缰绳,向着那名军官就撞了过去。

  啊!

  那军官避之不及,竟被一马给撞飞到了墙上。

  和陈柯扭打在一起的军官也不由得分了一下神,失声叫道:“老张!”

  陈柯趁机一把滚出圈外,叫道:“师姐,快跑!”

  阿琪也随之惊醒,看了黄骠马一眼,咬着牙和陈柯一起爬了起来。

  卢掌柜也传出了一声尖叫。

  “官爷,他们跑了!”

  陈柯和阿琪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连马都顾不上,迈开腿向着最近的一处城门冲去。

  街上的不少行人都被吓得纷纷避让。

  眼见这两个女孩形象狼狈,逃命一般的跑,行人都下意识的向道路两边退开。

  但穿过了几条街市之后,二人突然眼前一花。

  因为大路的正当中,有一个人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快让开!”

  阿琪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就推了这个人一把。

  但这一推,阿琪整个人都是一颤。

  啊!

  陈柯惊异的看见阿琪一下倒跃而起,扑地滚到了路边。

  她挣扎了几下,竟没能再站起来。

  陈柯一时脑袋都懵了,也看清了拦在路中间的这个人。

  竟然就是和军官一起的那个小书僮。

  “妖怪?”

  陈柯的脑子里顿时一紧,同时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要知道他和阿琪全力奔跑,短时间内不慢于黄骠马。

  这个小书僮怎么可能无声无息,一下拦在他们的前面?

  因此陈柯的第一反应,这个小书僮不是人,是个妖怪。

  “留下吧。把事情说清楚,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小书僮淡淡的开了口。

  看他的样子,比陈柯还要小,最多十二三岁而已。而且声音清脆,竟是个女孩。

  但陈柯可没有心思和她纠缠。

  回头想要去救阿琪,却见那个小书僮竟然又出现在阿琪的身边。

  阿琪伏在地上,在气无力的叫道:“快跑,快!”

  “给我死!”

  陈柯红了眼睛,出手一记木兰回射,就戳在了小书僮的脖子上。

  但这一戳,陈柯只感觉手指巨痛!

  这小书僮的脖子无比坚韧,险些挫断了陈柯的手指。

  与此同时,小书僮也回手一戳,正点中陈柯的肩头。

  陈柯只感觉一股磅礴无边的劲力,如同海浪一般将自己卷了起来!

  他整个人竟然摔出一丈多远,滚到了阿琪的身边,顿时摔晕头转向。

  “找到了,她们在这儿!”

  这个时候,卢掌柜和那两个军官也牵着马赶到了这里。

  陈柯心里一急,想要爬起来,但手脚竟使不出半点力气。

  这种感觉,就像和阿琪对练的时候被摁住穴道一样。

  但这个小书僮,此时根本没有骑在陈柯身上,更不可能摁住他的穴道。

  这分明是武功修炼到极高境界,直接用内劲封住对手穴道的上乘绝学。

  陈柯和阿琪原本以为这个小书僮是妖怪,现在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真正遇上了高人。

  看了一眼黄骠马,陈柯想着它刚才还舍己护主,不禁一阵颓然。

  这卢掌柜居然黑白两道通吃,还能请来这样的高手。哪怕自己躲在家里,要死总归是要死的。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吧。”

  阿琪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原本她还不愿意相信,九难师父教给徒弟的是假功夫。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阿琪的神色坦然了许多。

  “官爷,官爷,且慢啊!”

  这时,又一个人追到了这里,陈柯看见竟然是松掌柜。

  松二喘了口气,看见卢掌柜在一边阴笑,连忙过去说道:“卢爷,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动手呢?”

  卢掌柜此时根本懒得再搭理松二。

  “这不关你的事。回店子做生意去吧!”

  支开这个裁缝,他过回头向着一名军官又陪出笑脸:“张爷,诸位受累,这马小人不敢要,孝敬您二位!您把这俩丫头交给小人发落,小人感恩待德,给您烧高香。”

  姓张的官差看了黄骠马一眼,似乎有些动心。

  松二听了,却上前一把拦住了马,瞪着眼睛喝道:“卢三品,你够日的敢!”

  “松二,你找死?”

  卢掌柜一把拉下了脸。

  松二说道:“诸位官爷,这两位姑娘是我店里的客人,把马托给我卖,我就得把东西给护住了!再者说,俩姑娘都是正儿八经的好人,不信可以打听打听。他说拿就拿,凭什么?”

  松二越嚷越激动,让远处不少看热闹的人都议论纷纷。

  卢掌柜却冷然道:“凭什么?凭的就是官爷一句话,你小子算个屁!给我让开,不然卢爷连你一起办了。”

  “你试试看!”

  松二也红了眼睛,一手扯开马褂,亮出一把裁靴子用的大剪刀。

  啪!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剪刀拔出来,就被卢掌柜一巴掌扇飞到了地上。

  “军爷,这小子抗法不尊,一起绑了算了!”

  “等一等!……请等一等!……”

  这时,一个年轻少妇突然从人群外追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松二。

  “当家的你疯了?快和军爷赔罪,跟我家去!”

  松二的样子真有点疯了,骂道:“臭娘们儿,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老爷们儿做生意,就得守着信用!这招牌砸了,以后还做什么买卖,做个什么人?”

  嘴里骂着,松二一把甩开婆娘,跳起身来,抽出剪刀对卢掌柜说道:“老子和你拼了!”

  “嗬,动刀子了?”

  一直没说话的军官回过了头,松二也被他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哆嗦。

  “当家的,你真糊涂啦,想下大牢吗?”

  少妇连忙一把夺下松二手中的剪刀,扔在了地上。

  松二的腿终于软了。

  看了被军官揪起,跪在墙角的陈柯和阿琪一眼,又看了被卢掌柜牵在手上的黄骠马一眼。

  松二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啪啪啪左右开弓,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边抽边抹着眼泪。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两个军官根本懒得搭理他,牵了马,互相使了个眼色。

  “那就依了卢掌柜,把这两个丫头交给他发落?”

  但那个小书僮却说了一句:“慢着。”

  姓张的军官连忙恭敬了许多,低声问道:“小主子,您给拿个主意?”

  小书僮看了陈柯和阿琪一眼,分明的说道:“把她们放了吧。”

  “放了?”

  卢掌柜听了这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马上说道:“这可不成啊,他们殴伤小人的伙计,还抢了小人的银子和马!就算不走官,也得给小人一个公道吧?要不……”

  “放肆!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姓张的军官眼睛一鼓,吓得卢掌柜连忙退到了一边。

  “是,是。”

  小书僮想了想,对张姓军官说道:“张大哥,原本我们是不掺和这些事儿的。只因为相公在少林寺当差,他生性义气,所以才护着寺里的弟子,差我们出来调解。但现在看来,这两位姑娘也并非恶人,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相公的差事,干系着朝庭的体面,万一失了分寸,皇上怪罪下来,岂不是弄巧成拙?”

  张姓军官听了,一脸崇敬地说道:“还是双儿姑娘想得周到!我们只顾出来胡搅蛮缠,差点把正经事给耽误了。”

  回头望了卢掌柜一眼,张姓军官说道:“卢老爷,我们知道你是个体面人。可你的体面再大,能大过朝庭的体面吗?”

  卢掌柜一听这话,大冷天竟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连忙说道:“张爷,您这么说,小人可万万担待不起呀!”

  “量你也担待不起!”

  张姓军官冷笑道:“咱哥们儿可是朝庭的人,上面派下来查案,不是给你办差的!主子已经发话,这事儿就这么结了,马我们也不要,您自个儿留着用吧。”

  “是,是。”

  卢掌柜哪敢不听,一连声的答应。

  小书僮点了点头,上前在陈柯和阿琪的背心推拿了几下。

  二人顿时血脉一活,顿时可以动了。

  也没多说什么,小书僮只对两个军官说道:“张大哥赵大哥,我们走吧。”

  这三名官差一走,卢掌柜的腰一下就挺直了许多。

  一把牵过黄骠马,他对陈柯和阿琪说道:“小娘皮,这次算便宜了你们。记着,以后招子放亮一点,别再让卢老爷撞上!”

  说完之后,卢掌柜牵着马,重新弯下了腰,跟着三位官差一起离去了。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街道又热闹了起来。

  刚才躲得远远的围观群众,也重新上了街,看着或跪或坐,歪在地上的陈柯,阿琪,还有松二跟他老婆。

  众人一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的看笑话,有的也很愤怒,有的同情,有的怜悯,就好像在看猴子。

  陈柯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被打了一顿不说,还被人围着看。

  虽然身上的穴道已经解开,但手脚依然有些酸麻,一时竟站不起来。

  “跪久了,果然很难站起来?……”

  咬了咬牙,陈柯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一只手在旁边托了一下他的胳膊。

  抬眼一看,原来是松掌柜。

  “姑娘,先起来吧?跪在这里不是个事儿。”

  松二一使劲,将陈柯一把拽了起来。

  这一站,腿上的血脉彻底活了。

  陈柯跺了跺脚,已经能够勉强迈开腿。

  另一边,松二的老婆也将阿琪扶了起来。

  松二老婆说道:“姑娘,什么都别说了,先去我家收拾一下吧?好在人没事儿,就别想多了。”

  阿琪望了她一眼,又望了陈柯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一行人默默的分开人群,向着松记成衣铺走去。好像斗败的狗。

  身后,还有小孩子跟着起哄,“噢噢噢”的嚷个不停。

第5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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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松记成衣铺。

  松二叫老婆打来热水,让陈柯和阿琪洗了一把脸,然后拿来两身干净衣裳给他们换上。

  松二老婆又给他们梳了头,终于不显得之前那样狼狈了。

  “阿珂,都是师姐没用,没护着你。”

  阿琪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声音有些哽咽。

  她的眼睛很红,陈柯知道她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

  原本是想给阿琪热热闹闹的过回生日,结果弄成了这个样子。

  陈柯的心里也很压抑。

  明明已经绕着走了。

  难道,以后真的就只能躲在家里,连门都出不了?

  但卢三品也知道他们家,难道要搬家?

  “二位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没能护着你们的马。”

  松二的样子也很难受,更多的是悲愤。

  他突然说道:“没什么说的,我拼了这脸不要,也要把马给二位讨回来!”

  “松二哥,您这是何必呢?这又不是你的错。”

  陈柯听了这话,也醒过神来。

  松二这人挺仗义,不过也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活该被欺侮,哪朝哪代都一样。

  “这不成。我松二大本事没有,答应过的事情就得办好。讨不回马是我没能耐,不去讨是我没人品!”

  松二咬了咬牙,按着桌子又站起来。

  他老婆连忙说了一句:“你干嘛?”

  “我找葛六爷说理去!”

  松二哼了一声:“葛六爷家大业大,在朝庭也是有脸面的人物。再说天底下的事儿,说不过一个理去!请葛六爷出面,不信那姓卢的敢不给面子?”

  “要不还是算了吧……”

  说实在话,陈柯已经被打得服软了,当真不敢再去惹这位卢老爷。

  但阿琪却说道:“阿珂,这本来是我们的事。但松二哥一直都在打抱不平,我们要是自己先溜了,未免太不够朋友。”

  说着,阿琪也站起来,问松二道:“那位葛六爷在哪儿?我和你一块儿去找他。”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发红的眼圈也褪去了。

  看着师姐的样子,陈柯的心里又燃起了几分温度,也站起来说道:“师姐,我这不是客气话吗?”

  松二听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内当家的,今天中午别给咱们留饭了。我带二位姑娘,一起去葛六爷家蹭一顿!”

  他老婆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早去早回,六爷要是不肯帮衬,也别赖着人家!”

  “得嘞。”

  出了门,陈柯和阿琪跟着松二一路上了街。

  一行三人在这开封府的地界七扭八拐,沿路上走街窜巷。

  原本陈柯已经没有心情观赏街景了。

  但重阳时节,街上民俗甚多,于是走过几条街后,倒把之前的不快淡去了些许。

  路上,他忍不住问道:“松二哥,葛六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帮我们吗?”

  松二说道:“葛六爷是前几天才来开封的,是位挺仗义的蒙古贝勒!我起先,就是准备把姑娘的马说给他。我松二是个老实人,但是咽不下这口气!”

  陈柯听了,忍不住感慨道:“看不出来,你这老实人,比我的脾气还大。”

  阿琪听了,有些不信:“蒙古贝勒?蒙古贝勒姓葛?”

  松二低声道:“这是他的汉名儿。贝勒爷就是蒙古六殿下,葛尔丹!”

  陈柯和阿琪对视了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

  时近中午。

  师姐妹跟着松二,来到了开封内城。

  有清一朝,开封府分内外两城。

  外城为民,内城为满。“松鹤客栈”就设在满城。

  松二虽是一介草民,但进得来满城,顺便也把陈柯和阿琪给领来了。

  一进客栈。掌柜的瞧见松二便出堂打了个千儿:“哟,松二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明显,他们是老熟人。

  松二笑道:“三昧旋风!兄弟我让人给揍了,找人评理来了。敢问那位爷还在店里吗?”

  掌柜的打量了松二几眼,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

  因道:“可巧,那位爷正在雅间住着呢。不过怹老人家是出来办事儿的,给不给您评理,可得看您自己个儿的造化。”

  松二说道:“六爷不肯评理,这大清国就没人敢出头了。麻烦您给顺个道儿!”

  说着,掌柜的也离了位。

  “请!”

  松二便带着陈柯和阿琪一同上了楼。

  陈柯心里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反而又有些起伏。

  没想到,自己机缘巧合,又要遇上一位大人物了?

  一行人绕到一间雅房前,掌柜的敲了下门:“殿下?”

  门打开后,露出一个穿着衽袍,腰上挎着弯刀的蒙古大汉。

  “有事?”

  “烦劳通禀一下,给六爷做靴子的松掌柜求见。”

  客栈掌柜连忙客气了一句。

  蒙古大汉回头望了里屋一眼,听里面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松二便整了整衣冠,带着陈柯和阿琪一同进了门。

  掌柜的连忙说道:“唉,几位,殿下只说要见松二爷!”

  但人已经进去了。

  他也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赶紧溜走。

  一进这客房,陈柯就看见有好多位穿着衽袍,挎着弯刀的蒙古武士。

  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很厉害。都和那两个练过布库的军官一样,是在战场上硬拼硬打的铁汉子。

  正位上,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对襟衽袍,皂靴。

  这人生得浓眉大眼。还算端正的脸上,却留着一层胡渣子,想来是毛发过于浓密,怎么剃都剃不干净。

  从他坐的位置,气度,很明显就是那位掌柜口中所说的蒙古王子,葛尔丹。

  陈柯他们刚进屋,这位蒙古王子就看见了阿琪,眼睛一下就直了。

  阿琪看见这位年轻王子,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松二还没有开口,见这位葛尔丹王子已经起身迎了过来。

  “美丽的姑娘,你就像那蓝天上纯净的云朵,像那草原上清澈的泉水!你为什么会流落到人间,来到我的面前?”

  葛尔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松二和陈柯,几步就走到了阿琪的身前。

  陈柯和松二一下都傻了。

  不光是他们,就是那些蒙古武士也都傻了。

  葛尔丹的身材很高大,比阿琪足足高了一个半头。

  阿琪仰头望着这个年轻人,不多时脸上已经笼上了一层红云。

  “你……你就是葛尔丹殿下?”

  葛尔丹点了点头:“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姑娘就是那天上的人儿,来自于蓝天。你是不是姓蓝?你一定姓蓝,我梦见过你,不会错的!”

  阿琪说道:“是,我姓蓝,名字叫阿琪。”

  “蓝琪儿!你就是蓝琪儿……”

  葛尔丹的神色很是激动,握住了阿琪的手。

  阿琪也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

  这让陈柯的心里好像被重重的锤了一下。

  搞什么?

  半个月前还在说我,结果自己居然和个蒙古王子一碰面,就王巴对绿豆看上眼了?

  这太扯淡了吧!

  “这位……葛尔丹殿下。”

  陈柯忍不住叫了一声。

  葛尔丹醒过神,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开了阿琪的手。

  阿琪也退后了一步,脸已经红成了苹果,不过眼神中满是笑意。

  “咦,松掌柜,您什么时候来的?”

  葛尔丹似乎这才注意到,和阿琪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他人。

  松二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得说道:“王子殿下,我们是有事来求您帮忙的。”

  “喔,诸位快请坐。”

  葛尔丹礼貌的做了一个蒙古手势,向大家行了一个礼。

  陈柯他们也拱手的拱手,打千的打千,然后分宾主一起坐了下来。

  努力的将视线从阿琪身上移开,葛尔丹才对松二说道:“松掌柜做的靴子,当真紧致合脚!小王正有意和掌柜做笔大生意,让自己手下的将士多多订购。只怕到时候,掌柜会忙不过来呢!”

  葛尔丹的汉话说得非常流畅。如果闭上眼睛,根本听不出是蒙古人。

  松二说道:“殿下看得起小人的手艺,这可是小人的造化。不过眼下,小人怕是伺候不了殿下了。”

  葛尔丹问道:“却是为何?”

  松二说道:“实不相瞒,小人原本为殿下物色了一匹黄骠马。虽不是绝品,也是身强腿壮的良驹,准备呈给殿下。不想和这两位姑娘贩马的时候,出了点事……”

  眼看葛尔丹听了下去,松二便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听到阿琪被卢老爷打的时候,葛尔丹的眼睛一下就红了起来!

  眉毛一拧,瞬间露出了一股杀气。

  “好大胆的卢三品,居然仗势欺人,为害一方?这马我葛尔丹可以不要,但是你胆敢羞辱蓝琪儿!来人!”

  两个蒙古武士上前一抱肩:“殿下!”

  葛尔丹说道:“拿上我的名贴,告诉开封知府刘成忠,把卢三品提来见我!”

  “是!”

  两个蒙古武士面无表情,领命就出了门。

  陈柯他们,包括松二都没反应过来。

  “真的假的,一句话就拿人?这比郑总裁还要霸道啊。”

  陈柯一阵啧舌。

  不过葛尔丹的眼里只有阿琪没有他。

  似乎这种草原汉子就喜欢阿琪这样容貌俊秀,落落大方的女孩。

  同样的,阿琪好像也不喜欢小白脸,偏喜欢这种高大魁梧,满脸胡碴子的男人。

  陈柯发现,这真是一对奇葩。

  “今天是蓝琪儿的生日?”

  葛尔丹重新望向阿琪,眼神很快就柔和了下来。

  阿琪也大方的点了下头:“是的。”

  葛尔丹对松二说道:“今天蓝琪儿过生日,结果被人给搅了。麻烦松二哥去和掌柜说了一下,我要把客栈的花厅包下来,办酒宴,为蓝琪儿庆生!”

  松二连忙站了起来,说道:“是,小人这就去办!”

  葛尔丹这才注意到了陈柯,说道:“这位妹子是何人,是蓝琪儿的侍女吗?”

  陈柯一阵郁闷,感情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啊?

  阿琪看着陈柯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这是我师妹,姓陈,殿下叫她阿珂就行。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阿珂和我亲妹子没什么两样!”

  葛尔丹听了,也向着陈柯微微抱了一下肩。

  “原来是阿珂妹子!刚才为了卢三品的事,气得昏了头,怠慢了妹子,千万别往心里去!待会儿摆上酒宴,我自罚三杯!”

  见对方这么给面子,陈柯顿时就顺了气,连忙拱手还礼。

  “殿下言重,愧不敢当!”

  陈柯突然发现,自己和阿琪挺有能耐,结交的都是利害人物。如果把这些资源整合利用一下,自己的事业真有搞头了。

第6回 浪斟绿醑吞蓬栗 细切黄橙脍虱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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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

  松鹤客栈的后院被葛尔丹包圆,摆上酒宴为阿琪庆生。

  偌大的院落中,摆上了好几桌酒菜。

  除了自己人,葛尔丹还把客栈中认识,不认识的客人都请了来。场面很是热闹。

  陈柯也发现这位蒙古王子当真是豪气。

  阿琪今天生日,原本被卢三品一行人折辱,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没想到柳岸花明,居然与这样一位王子一见如故,人生的机遇当真是无从谈起。

  “诸位,今天是重阳佳节,又是蓝琪儿的生日。我葛尔丹请诸位来,别无所求,就是图个热闹!小王多谢各们的捧场,先干为尽。”

  葛尔丹在主席上向众人敬酒,捧场的客人也都兴致高昂。

  “多谢王子殿下!”

  这是肯定的。

  无缘无故就能蹭顿大餐,是个人都会兴致高昂。

  陈柯的兴致却没这么高。

  因为坐在阿琪身边的葛尔丹,让他觉得自己头上的帽子有点发绿。

  主席上人也不多。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只有松鹤客栈的老板,松二也作为朋友坐在一起,为阿琪庆寿。

  不过主席上,葛尔丹却预留了两个座位。

  这让阿琪有些不解。

  “殿下,莫非还有客人要来?”

  葛尔丹望着阿琪,眼中满是柔情:“是的。我来开封,就是两位朋友来信,说要在重阳这天邀我一聚。没想到他们未至,却先遇上了你!我想,这或许就是命中安排的吧。”

  阿琪听了,脸上又是微微一红,却并没有否认。

  的确。

  葛尔丹是被朋友请到开封来的,偏偏就先遇上了阿琪。这大概就是两人的缘分。

  “说起来,松掌柜和常掌柜,也算是冰人月老了。来,小王敬二位一杯!”

  “岂敢,这都是殿下和阿琪姑娘自己的造化。”

  松二和常掌柜连忙虚让了一下,和葛尔丹饮了酒。

  葛尔丹又对陈柯说道:“阿珂妹子,这些年多亏你照顾蓝琪儿,阿哥谢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葛尔丹的亲妹子,我和蓝琪儿,就是你的亲人。”

  说完后,葛尔丹又端起酒杯,一口就饮下了酒,然后一脸豪气的望着陈柯。

  陈柯原本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看着这位王子如此豪爽,也就把那些儿女私情放到一边了。

  “多谢王子殿下,我姐就拜托你了。”

  说后,陈柯一口把酒饮了下去,同时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他并不能带给阿琪幸福,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耽误了她一辈子。

  阿琪终究是要嫁人的,能够嫁给这样一位英雄人物,自己何必要纠结呢?

  况且说难听一点,巴结上葛尔丹,对自己的事业可是很大的资源。

  这叫舍不得师姐套不住狼。

  “殿下,巴颜法师和杨总兵来了!”

  就在陈柯找借口安慰自己的时候,一位蒙古武士上前向葛尔丹行了一个礼。

  葛尔丹听了,高兴得一下站了起来!

  “快快有请!”

  后院觥筹交错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因为众人见葛尔丹已经亲自离位,迎到了后院门墙。

  陈柯他们出于礼貌,也纷纷站了起来,放眼望了过去。

  只见两列蒙古武士立在月门边,迎进来一群人。

  当先的一人,是位身材高大,约摸四十来岁年纪,虎背熊腰的大喇麻。

  他一出现,就让在场的人都惊呼了一声。

  因为这位喇麻的右手之上,竟托着一口半人高的水缸。

  陈柯惊骇的发觉,这口水缸似乎不是空的,里面盛满了水!

  这缸水少说有一百多斤,这个喇麻托在手中竟然轻松自如,就好像端着一把茶壶。

  “巴颜法师,一年不见,你还是这样嚣张。”

  葛尔丹踏着院中的小径,阔步迎到了这位喇麻面前,却是见怪不怪,哈哈笑了一声。

  胖大喇麻也是哈哈一笑。

  “王子殿下回信说,想尝一尝小僧老家的青稞酒。小僧路远迢迢,原本带了十缸好酒,结果路上和人打了一架,十缸酒倒被打碎了九缸!为了不爽约,只好把这最后一缸当成宝贝,亲自捧着来了。”

  葛尔丹听了,连忙说道:“法师如此,真是折煞小王了。我只是这么一说,怎能让法师辛劳?请快快入席。”

  巴颜喇麻则是退了一步,说道:“怎么,小僧给王子敬酒,殿下总该说声谢谢吧?难道罚酒不吃,吃敬酒?”

  说着,他手臂一鼓,竟将那口大缸一把抡起,向着葛尔丹就推了过来!

  嗡!

  水缸顿时震起了一声沉闷的长吟。

  远远站在主席上的陈柯等人,都感觉心口一阵窒息!

  因为巴颜这一抡水缸,劲力磅礴,人人都感觉这口水缸仿佛要砸到自己的身上。

  院落两旁的散席之上,不少客人更是吓得躲出老远。

  葛尔丹却是毫不介意,同样展臂一推,一掌就按在了水缸之上!

  他这一按,水缸的长吟一下就熄灭了下去,整个院落的气息瞬间安稳下来。

  “巴颜法师,你还是这么爱卖弄!”

  葛尔丹这一掌按住水缸,巴颜也按住了水缸的另一侧,一百余斤的水缸竟然没有落在地上。

  两人将水缸推在半空中。不多时,缸里的青稞酒竟然冒起了丝丝热气,飘得满院都是酒香。

  面对葛尔丹的谈笑风生,巴颜喇麻却没有再说话,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葛尔丹王子,居然是这样的高手?”

  陈柯和阿琪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个巴颜喇麻一露面,就深深的震撼了陈柯一把。

  但葛尔丹面对这个嚣张的家伙,明显要胜之一筹。

  就在这时,站在月门边的一个青衣男子却几步赶到了巴颜和葛尔丹的旁边。

  “殿下,法师!朋友见面,切磋一下无可厚非,但千万不要意气之争。不知二位能否给杨某人一个面子?”

  说完之后,青衣人微微一抬足,点在了缸底,竟然将水缸推起一丈来高!

  而巴颜和葛尔丹失去了阻隔,两人的手掌已经向着对方压了过去。

  青衣人却站在二人当间,左掌向右,右掌向左,交错一隔!

  只见三人四掌一交,葛尔丹与巴颜骤然后退了几步,就好像泄了口的堤被堵上了决,野马套上了缰绳。

  瞬息之间,空中的水缸落下。

  青衣人伸手一抚,水缸便落在他脚边,平静无痕,连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好!好一招‘一龙分二虎’。杨兄,一年不见,你的武功越发深不可测了!”

  葛尔丹先是一愣,之后忍不住大为赞叹。

  巴颜更是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面有惭色。

  但葛尔丹早一把揽住了巴颜的手,另一只手也揽住了青衣人,说道:“二位,快请入席!这两个席位,可是专为巴颜法师和杨大哥留了半天了!”

  “如此,我们就讨拢了。”

  巴颜被化解了尴尬,也露出爽朗的笑容。

  很快,葛尔丹请了他们入上了席。

  陈柯见他们刚才虽动了下手,但彼此间毫无介意,显然是交情深厚的江湖朋友了。

  “殿下今日好雅兴,居然摆下这么大阵势,不会是专门为了迎接我们吧?”

  巴颜入席之后,让手下的小喇麻和随从也入了偏席,非常随意的问了一句。

  葛尔丹非常坦率,说道:“实不相瞒,小王正与这位蓝琪格格庆生。”

  说着,向巴颜等人又介绍了一下陈柯他们。

  “这位是蓝琪格格的妹子,阿珂姑娘!这两位也是小王的朋友,松二哥,常四哥!”

  “幸会!”

  巴颜和青衣人听说是葛尔丹的朋友,也非常礼貌,一个合掌,一个拱手。

  他们都看得出来,葛尔丹与这位“蓝琪格格”关系匪浅,八成是想娶她当王妃了。因此对她很是敬重。

  陈柯他们也拱手还礼。

  葛尔丹又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青藏巴颜大法师,武功高强,佛法精深,是我的良师益友。”

  “这位是平西王麾下总兵杨溢之,金顶门第一高手!当世武林,也能排进前十的人物。”

  听了这话,青衣人连忙拱手说道:“殿下谬赞了!天下高手何其之多,杨某一介武夫,重的是义气,争的不是名气。”

  葛尔丹的话,让陈柯不由得多看了这位杨溢之一眼。

  杨溢之约摸三十来岁年纪,身材普通,长相平凡,一身青衣黑裤。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随从。

  但他刚才微微显露身手,武功明显和葛尔丹,巴颜不在一个层次,当真是深不可测。

  “这位杨大哥确是英雄!不过他在吴三桂手下,多半落不到好下场。我若有机会一定要帮一帮他。”

  陈柯和大家一起重新入席,互相敬了酒,心里开始打算一些事情。

  他记得杨溢之被吴三桂猜忌,下场很惨。这是陈柯不忍心看到的。

  这样的好汉,断然没有不救的道理。

  只是怎么救,现在还没有主意。

  毕竟现在和葛尔丹都只是刚刚见面,人家根本不认识自己。要办事,只能耐下心,慢慢培养出感情才好安排。

  “蓝琪格格,小僧带来的青稞酒,先敬您一杯!”

  重新入席后,那个巴颜喇麻取来了水缸,首先给阿琪斟酒。

  “多谢法师!”

  葛尔丹也没有阻拦,任由阿琪端起了酒杯。

  巴颜只用一只手握着缸沿,微微一倾,清香的酒就浸出一条细线,流到了阿琪的酒杯之中。

  “大法师真是好武功!”

  阿琪见巴颜抓着这么大水缸倒酒,自己酒杯中的酒却是斟得不多不少,忍不住连声感慨。

  不过她这一夸,巴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让人取来了酒壶。

  “法师,你怎么不为大家也斟酒?”

  葛尔丹忍不住好笑。

  巴颜实话实说:“小僧真没有在蓝琪格格面前卖弄的意思,只是一路上吃酒习惯了!如今到了中原,又是在宴席上斟酒,还是用酒壶比较文雅。”

  杨溢之亦笑道:“如此看来,另外九缸青稞酒,怕不是被人砸的,而是法师自己喝的吧?”

  他这么一说,倒把众人都逗乐了。

  这个巴颜喇麻性格粗犷,心眼实在,倒也是一条好汉。

  而杨溢之的话,看似调侃,其实是给他挣了面子,让巴颜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诸位,再干一杯!”

  巴颜给众人都斟上了青稞酒后,葛尔丹又举起了杯子。

  陈柯也跟着一起灌了一杯青稞酒,只觉得苦中带着甘甜,又有几分辛辣,别有一番滋味。

  加之席间居然有这么多的英雄好汉,他的心情也跟着豪气了几分。

  众人正吃得尽兴,却见一位蒙古武士走到了葛尔丹的旁边,说道:“殿下,开封知府刘成忠到了。”

  陈柯和阿琪听了,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葛尔丹放下酒杯,却没有对巴颜和杨溢之这么热情了。

  “那就再增设一个座位,请刘大人进来!”

  “有请刘大人!”

  不多时,只见一位戴暗蓝顶戴,着雪雀补服的中年官员穿进月门,身边还跟着一队穿号褂的捕快。

  看见葛尔丹,官员连忙一拍马蹄袖,上前打了个跪千。

  “下官开封知府刘成忠,给准戈尔六殿下请安!殿下吉祥。”

  这位官员一到,旁边散席上的许多人也都站了起来,不敢再大吃二喝了。

  就是松二和常四,也连忙微微站了一下,朝他打了一个虚千。

  葛尔丹却神色自若,只抬了下手:“刘大人不用多礼。这是私宴,您怎么还穿官服来了?”

  刘知府这才站了起来,不过背依然弯着,显得很恭敬。

  见他说道:“殿下言重了。下官接到殿下信函,不知是赴宴,只按殿下所示,带来了德月楼掌柜卢三品。殿下还有何吩咐,直管对下官吩咐便是。”

  说着,刘知府挥了一下手。

  他身边的一位师爷便叫了一声:“带卢三品!”

  “带!卢!三!品——!”

  传唤之后,只见两个差吏架着一个人进了后院,一把扔在了地上。

  陈柯和阿琪看时,正是德月楼的掌柜卢三品。

  只是他现在形象有些狼狈,也没有拿扇子,爬在地上就磕起了头。

  “小人卢三品,见过王子殿下,见过刘大人!”

  葛尔丹并没有问陈珂和阿琪,只对松二说道:“松二哥,您认一认,这个人可是卢三品?”

  松二连忙说道:“是。”

  “是他在街上打了你一巴掌?”

  葛尔丹发出了一声冷笑。

  松二望了卢三品一眼,见他脸色灰败,满头大汗。依然只说道:“是。”

  “那好。”

  葛尔丹听了,翘起腿来,脱下了自己的靴子,放在了松二的手上:“这是你给小王做的靴子。如今我让你用这个靴子抽他的脸,把他打你的巴掌着补回来!”

  “是!”

  松二也不客气,双手接过靴子,离席就走到了卢三品的面前。

  二人四目一对,松二扬起手中靴子左右开弓,“啪啪”就抽了卢三品两个耳光!

  卢三品脸色惨然。

  他可是个体面人,却没有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另一边的刘知府也察觉事情不对,但哪敢多说一个字?就连周围那些客人也都默不作声。

  卢三品挨打的时候,葛尔丹却是笑着向陈柯和阿琪微微点了下头。

  陈柯的心里顿时一阵舒畅。

  早上刚受了欺侮,中午就有人帮自己出头,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殿下,打完了。”

  松二回席后,双手将靴子呈给了葛尔丹。

  葛尔丹重新穿上靴子。

  回头指着自己的脚,对刘知府说道:“刘大人,人是我打的,你可不要为难松二?”

  刘知府连忙应道:“不敢,下官不敢。”

  葛尔丹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

  刘知府又赔笑道:“还请殿下明示。”

  葛尔丹点了点头,松二便站起身,向刘知府说明了事发经过。

  这让刘知府听得一惊一乍。

  偷眼看了一下陈柯和阿琪,以及葛尔丹看着“蓝琪格格”暧昧的眼神,他知道事情要坏。

  “殿下,下官实在不知开封竟然有这样的刁民恶霸!这卢三品竟然敢打了殿下的人,下官必然依法严办!”

  卢三品整个人都瘫了。

  他作梦也不能想象,自己欺侮的两个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大能量?

  卢老爷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开封府城的一个小财主,最大的本事就是欺侮老实人,更大的本事就没有了。

  遇上葛尔丹这样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卢三品和刘知府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他的一个妹子就是刘知府的小妾。

  不过当着葛尔丹,这点关系根本不算什么。刘知府只能大义灭亲了。

  不过葛尔丹却说道:“刘大人这话言重了,小王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不然也不会劳您这位地方官大架。惹事生非的,是德月楼的奴才赖保和李坎,大人要严办,需得严办这两个人才是。”

  刘知府连忙应道:“殿下说得是!来人,把德月楼的赖保和李坎马上缉拿归案,听候发落!”

  “是!”

  葛尔丹又说道:“而这个卢三品,庇护下人,当街行凶不说,更抢走了松二接贩的马匹。刘大人,依大清律,斗殴伤人,抢夺财物应当如何处置?”

  刘知府拱手说道:“回殿下,这得看是公罪还是私罪。若是公罪,重则四十,流放三百里!若是私罪,轻则二十,戴枷游街三日,以示惩戒。”

  以大清律,定罪要分公私,也就是犯人的主观意愿。

  故意犯罪为公罪,重判。

  过失犯罪为私罪,轻判。

  卢三品听了,连忙说道:“殿下,大人,都是赖保和李坎挑唆小人,至使小人痰迷心窍,这才当街打人,抢夺马匹。事过之后,小人已经心生悔恨,望殿下和大人明鉴!”

  刘知府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将所夺马匹还给松二,交上罚银?”

  “是,是!”

  很快,衙吏就从德月楼牵回了黄骠马,还到了松二的手上。

  黄骠马估价是三百两,因此卢三品还取来了三百两罚银,一并呈给了刘知府,以求免去击杖游街的处罚。

  击杖游街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能把人整死。

  葛尔丹见状,方才对松二说道:“松二哥,这卢三品打了你,我让你打了他,你们两不相欠。如今黄骠马也还到了你的手上,你的案子就此了结,如何?”

  松二连忙说道:“全凭殿下定夺。”

  说完后,松二便将黄骠马的缰绳送还到了陈柯的手上,终于松了一口气:“阿珂姑娘,我没将马卖出去,可是也全须全尾的还给你了!我是个老实人,说话要算数。”

  陈柯也笑着点了下头,用手摸了摸马脖子。没想到这黄骠马居然还能失而复得。

  葛尔丹又对卢三品说道:“你当街打人,抢夺财物,虽是因为庇护下人,情有可原。但你是非不分,欺压善良,这三百两罚银给你一个教训!你可服气?”

  卢三品应道:“小人服气,多谢殿下开恩。”

  葛尔丹又对刘知府说道:“刘大人,松二的案子虽然了结,但蓝琪格格和她妹子牵连在其中,吃了不少亏!您是一府之主,不如大方一点,用这罚银买了黄骠马,送给蓝琪格格,皆大欢喜。未知您意下如何?”

  刘知府听了,连忙说道:“当得的,当得的!”

  说着让衙吏端着盛银子的木盘,呈到了陈柯的面前。

  陈柯看着木盘里白花花的银子,一时眼睛都有些直了。

  木盘里整齐的摆放着一锭一锭的银元宝,都是二十两一锭,共十五锭。足银三百两。

  在木盘里翻银子,到底比翻牌子舒服多了。

  陈柯伸手托过了木盘,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自己终于有钱花了,三百两银子!

  在康熙朝,这可以买二百石米,八千斤肉,折合软妹币小二十万。

  衙吏又将缰绳牵到了阿琪的手上,阿琪更是高兴的一把抱住了黄骠马:“阿黄,你可回来了!”

  说着和它使劲蹭了蹭脸,又对陈柯说道:“这回阿黄真是我的了。”

  陈柯也笑道:“是啊,它和师姐有缘。”

  看着陈柯和阿琪高兴的样子,葛尔丹也很是欣慰。

  他回头问刘知府道:“刘大人,小王的案子断得可公道?”

  “殿下的案子,赏罚分明,断得实在公道!下官心悦诚服。”

  刘知府唯唯连声。

  他又对卢三品说道:“还不快谢过殿下,回家闭门思过?记住这次教训,管好你的奴才,以后不要横行乡里,欺压善良。”

  “是,小人记住了。”

  卢三品哀怨的看了刘知府一眼,整个人都老了十岁。

  三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的德月楼忙活半年,真正能赚到手的也就三百来两。

  不过拣回了一条命,总归还是值的。

  又向葛尔丹和刘知府跪下叩谢,卢三品终于退出了后院,回家去了。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在座不少认识他的人,都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卢老爷是个体面人,走得很安祥。

  “刘大人,请入座!”

  卢三品走后,葛尔丹便请刘知府坐上了席位,宴席终于又恢复了热闹。

  但喝了杯酒,葛尔丹却又说道:“刘大人,你刚才去德月楼拿人的时候,有没看见卢三品背后的人?”

  很明显,葛尔丹办了卢三品。但真正出手打了“蓝琪格格”的人并没有拿到。

  他自然不会放过。

  刘知府又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殿下,下官陡胆,请殿下不要再追究此事了!那卢三品虽然不济,可他背后……”

  压低了声音,刘知府说道:“是少林寺,还有大内的人!”

  刘知府这样一说,巴颜和杨溢之的神色也重视了许多。

  “什么,少林寺怎么和大内扯到一起了?”

  葛尔丹听了,也微微顿了一下。

  但他还是说道:“多谢刘大人提醒,小王心里有数。只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蓝琪儿被人欺侮,我不去讨个公道,还算什么男人?”

  刘知府听了,便知道多劝无益。

  既不关他的事,他自然也不去掺和。

  随着葛尔丹给众人敬酒,不一会儿酒宴就重新热闹了起来。

  眼见那些大人物高谈阔论,阿琪也和葛尔丹聊得火热,陈柯自然插不上话。

  不过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玩伴,就是坐在旁边的松二。

  “松二哥,我能再做几套衣服吗?就是有些地方想要改一改。”

  “行啊,怎么改?”

  松二也挺热情。

  于是陈柯就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好的纸样子,抹平放在桌上给他看。

  这次出门,他原本就是准备办事的。

  松二看了纸样子几眼,顿时就来了兴趣。

  古代衣服穿着不舒服,也不好看,这和朝代关系不大。

  那些所谓的汉服,其实也是后工业产品而已。

  没有钻研过透视学和解剖学,对人体结构不了解。衣服做出来就是个筒子,铺平了是块料子。

  陈柯不是美术生,但纺院也上过人体素描。

  松二看着图纸,还有剪下来的纸片,自然知道它们拼起来也是衣服,却有很大不同。

  “小姑姑也是做裁缝的?这手艺,了不得!”

  陈柯笑了笑:“算是吧,以前学过点儿。不过我动手能力不行,只能找松二哥帮忙试试了。”

  松二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包我身上!”

  “哟,松二找到知己了?”

  坐旁边的常四爷见他们聊得开心,也凑着笑了一句。

  “常四爷,我正和松二哥商量,找您帮我做点小买卖呢。”

  陈柯也连忙笑着应了一句。

  “行啊,还有马要卖?”

  常四爷呵呵直笑。

  同样是酒楼老板,他倒不像卢三品那样,挺随性一人。

  陈柯说道:“倒不是卖马,是想试着做点皂子。”

  说着,也掏出一封纸,放桌上请常四爷看。

  土制肥皂,原料一般有剩饭,甘水,果酒的酒糟,磨碎的贝壳。

  煮沸之后,洒上粗盐搅均,发酵沉淀后形成肥皂。

  陈柯很早就想制作肥皂了。

  但这个时代,普通百姓饭都吃不饱,不可能有经济作物。

  如今撞了大运,居然遇上一位开酒楼的老板,多少能有点剩饭剩水才对。

  常四爷果然也没让他失望,笑着说道:“这个倒不难办。只是陈姑娘做的这是什么?”

  陈柯也不隐瞒:“这是肥皂,能洗手洗澡,洗衣服。最主要的,我要制皂出的甘油。”

  常四爷和松二对望了一眼,说道:“虽然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觉得挺厉害的样子。”

  陈柯也呵呵笑了一下。

  常四爷说道:“行,我们这儿有锅有灶,这个生意接了。”

  “价钱呢?”

  陈柯问了一句。

  常四爷笑道:“一回生两回熟,以后再商量呗?”

  “行!”

  陈柯现在有了钱,倒也潇洒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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