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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4)
赎清全文阅读作者:让我随风而逝加入书架

    一直晃荡到日上三竿,陈柯和阿琪总算来到了开封府城。

  下车后,陈柯一眼便看到那古朴高大的城楼。

  穿着号褂把守在城边的土兵,以及来往穿梭在城门内外的行人,让他的心情一下顺畅了许多。

  多久没看见这么些人了?

  肥宅只是宅而已,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

  和阿琪一起穿过了城门洞,陈柯终于感受到了人文气息。脚下总算不再是尘土飞扬的黄土路了,而是碎砖和青石砌成的平展街道。

  街道虽比不上现代化的城市,也有两丈来宽。

  路边是大大小小的门面,还有摊位。

  或许是因为过节,今天的府城格外热闹,行人也络绎不绝。

  钱铺,银铺,布铺;还有餐馆,茶馆,酒馆,各式各样的招牌和灯笼挂得满街都是。

  街边有卖物什的,卖小食的,卖凉茶的,卖针头线脑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偶尔走过一个卖冰糖葫芦,或者是摇波浪鼓的货郎,也极力的炫耀着手上的物件。

  陈柯对这个时代的娱乐方式不甚了解。

  但偶尔路过说书的茶围,或者看见叫骂声连成一片的堵坊,也多看了两眼。

  至于那种丝竹悠扬,门口站着许多小姐姐,招呼着“来快活呀”的门面。陈柯更是瞧得津津有味。

  “你再看,就把你卖进去!”

  阿琪对师妹的举止很是不爽。

  陈柯则是一脸的委屈巴巴:“看一眼又怎么了?难得出来一趟,这可是风土人情。”

  不得不说,陈柯当真是憋太久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受不了那种一个村就百十户人家的生活。

  而开封府,在十七世纪也是世界级的大城了,人口怕是不下十万。

  走在这种街上,才叫逛街啊!

  阿琪也懒得和陈柯扯淡,牵着他的袖子,深怕他走丢了。

  终于,二人在城里七拐八挠,总算找到了那家松记成衣铺。

  正要过街,不想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昂然而至,偏把他们二人挡在了街边上。

  “真烦人!又是哪个官家少爷,招摇过市,也不怕撞着人?”

  阿琪一脸的不悦。

  “就是。”

  陈柯对这种人也很是不爽,只是表面上不敢流露出来。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明显是一位年轻公子,穿着锦袍马褂,容貌英俊,神色飞扬。

  后面跟着一大队骑马的仆从,吆五喝六,也不知道神气个啥。

  街边让路的行人也是神色各异。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当然也有像陈柯和阿琪这样一脸鄙视,不待见的。

  等这堆人马穿过岔道以后,二人终于过街,走进了这家松记成衣铺。

  陈柯打量了一下:见这成衣铺不大,也就两丈见方。

  不过店面打扮得挺齐整,牌面上还挂着许多长袍,短袍,马褂,旗袍,也有鞋袜。

  一个三十来岁的高大男子坐在柜台上,翻着帐本。

  这种情景,让陈柯很是怀念。

  尽管年代不同,他总归在这个世界遇上了一位同行。

  “二位,看点啥?”

  小伙计看见陈柯和阿琪进门,似乎被两个女孩的容貌惊艳了一下,之后满脸堆笑的迎上来。

  “小哥,我们是来取鞋子的。”

  阿琪也不客气,同样打量了一下店面,然后取出自己的鞋票。

  小伙计双手接过之后,连连点头,回头高唱了一声:“八月初六的单子,猪皮靴子两双!”

  掌柜的听了,马上翻开了帐册。

  与此同时,小伙计已经取来了两双酱色的小靴子。

  在清代,普通百姓是不能穿皂靴的。但这小靴的脸面依然刷得干净,底子也白。

  陈柯一换上,顿时大为满意。

  这靴子是猪皮鞣制,明显比布鞋结实。不光底厚帮高,还和马褂一样有两排扣子,穿在脚上紧致舒服。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鞋会飞出去了。

  可惜这个年代还没有橡胶,这鞋的底子还是袼褙。估计穿不了几个月,就得重新纳一次鞋底。

  阿琪也跺了跺脚,意外的发现鞑子果然有一手。

  “二位,还满意吗?若是要了,请这边结账!”

  小伙计向着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琪也点头表示满意,带着陈柯一起回到了柜台。

  老板也离了座儿,笑着向他们打了个虚千。

  “谢二位赏!可巧八月初六接的单子,用的是脖子上的好皮。这酱靴一双,三十文大子儿,不多不少不还价儿。二位小姑姑人俊心眼儿实诚,可千万别压码儿!”

  陈柯发现这位老板挺会做生意,不由得问了一句:“满人也做生意哪?”

  老板从阿琪手上接过六钱碎银子,只是苦笑。

  “松二是满人,可不是旗人哪。不学着挣点儿嚼谷,指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儿?如今这年月,满人入了关,都不兴穿靴了。说是喜欢上了汉人的布鞋,养脚!可幸二位小姑姑是汉人,倒紧着来照顾我的生意。”

  老板说这话时,脸色很是无奈。不过很快又招呼道:“话说回来,二位小姑姑可是善人。不添置两套新衣过节,对不起您这品貌!”

  阿琪一听这话,倒是觉得受用。

  她回头又打量了店里一眼,说道:“阿珂,要不我们买两套男装,穿了去酒楼里吃酒?今天难得出来一趟,干脆晚些回去得了。”

  一听要去吃酒,陈柯自然是一口答应:“好啊!”

  老板更是高兴:“二位小姑姑要穿了男装,那可真是风流倜傥!不过小姑姑身量小点儿,这个无妨,唔嘛家有现成的小少爷穿戴,包您二位满意。”

  回头又对小伙计说:“愣着干什么,拿梳子来,帮着两位小姑姑打辫子!”

  小伙计连忙打了个千:“是,是!”

  ……

  “这家铺子,服务当真是周到。”

  陈柯和阿琪出了铺子后,已经改头换面:头发结成了辫子,戴着瓜皮小帽,身上是长袍马褂,脚上是猪皮小靴。

  虽然是满装,但陈柯意外的发现这套装备当真不错。

  首先头发不碍事了,方便打理。

  其次袖管和裤管都挺紧致,行动畅快。

  马褂更不显身材,省得招惹是非。

  只是这两套衣服花了一两四钱银子,连靴子一起正好二两,当真是把中秋节过成了剁手节。

  “二位小姑姑,慢走!在下松二,以后常来照顾生意!”

  老板乐呵呵的将他们二人送出门,临了还不忘做个广告。

  把换下来的衣服打进小包袱,陈柯和琪走在街上,倒真像是出游的商人公子哥儿。

  这家成衣店手艺当真不错。

  回头望了一眼店面,陈柯想着是不是能跟这位老板合作一下,没准真能干成点什么呢?

  毕竟他会做纺织机。

  开一家自己的小作坊,是陈柯一直以来的愿望。

第3回 垂老童心成结习 良朋苦口胜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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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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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辫子,这是陈柯出门后,看见街上行人的第一印象。
  干黄的乡村土路上,不时的过往几个行人。
  但凡是男的,都穿着宽肥的褂子,有的光洁,有的破旧。
  最引陈柯注目的,是每个男人的脑袋后面,都拖着一条辫子。
  这让他忍不住问道:“师姐,现在什么年月?”
  阿琪白了他一眼:“大清康熙九年,八月初三。”
  随后说道:“你发个烧真烧成白痴了?”
  “康熙九年?”
  陈柯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康熙九年,大概是公元一六七零年,明永历二十四年。
  不过知道了这些,好像没什么卵用。
  跟着阿琪一起逛在乡间的土路上,过往的行人不时的向这对姐妹花投来艳羡的目光。
  阿琪也和一些熟人打着招呼。
  可惜,这些人陈柯一个都不认识。
  “阿琪姑娘,师太还没回啊?”
  “多谢阿婆挂念!师父经常外出云游,出门就是一年半载,也没个准呢。”
  “阿珂姑娘,身子好些了吧?李叔的蒜蓉米线可还对口味?”
  “啊?……”
  在阿琪的提醒下,陈柯也拉回了思绪,之后耐着性子和这位一脸猥琐的大叔打着招呼。
  “啊!……好……多了,多谢大叔关心!您的米线太好吃了。”
  见师妹反应还算正常,阿琪高兴的挽着“她”的胳膊继续逛街。
  沐浴着和煦的秋阳,看着午后透蓝的天。陈柯走不多久,一时又有些精神恍惚。
  一个现代人,突然来到了古代,总归有点不知所措。
  “阿珂,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身子又不舒服了?”
  看着“师妹”的样子,阿琪颇有些担心:“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陈柯连忙应道:“我没事。师姐,我们再转转吧?我觉得,要理顺一下脑子。”
  收敛心神,陈柯移回了自己的目光。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乡间的一所小教堂前。
  “这里就是洋神父修建的教堂了吧?”
  顺河乡是河南开封府下辖的一处小镇,也是汉,满,回,犹太人聚居的地方。
  这里甚至还有外国传教士修建的教堂,奎宁就是阿琪在这里买到的。
  尖顶的教堂并不大,占地也就一亩多。房顶的十字架上钉着一个受难男子的石像。
  从这座教堂,可以想象出天朝的开放,中外交流的繁荣。
  阿琪也点头说道:“是啊,我原本还想来感谢神父的。可惜他和师父一样,现在也外出云游了,并不在教堂。”
  陈柯说道:“我们并不信洋教,从心里感激就行了。”
  说着和阿琪一同在教堂前肃默了一会儿,便安静的离开了。
  再次踩上乡间的黄土路,陈柯默默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脚下的路只有一丈来宽,非常不平整。有骡马路过时,还会踏起一个个灰窝子,呛得人呼吸不畅。
  哪怕是陈柯生活过的农村,也没有这样破败的道路。
  土路边稀落的房屋也大多破败不堪。砖墙瓦顶的大屋少之又少,多数房子都是泥坯垒成。
  茅草铺的顶,灰黄灰黄,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
  再往前走,便是顺河乡的农田。
  此时正值八月金秋,收获的季节。
  河南更是北方产粮大省。放眼望去,能看到勤劳的农夫和农妇们,正在田间收割庄稼。
  但陈柯眼中的农田,却是稀稀拉拉的。
  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北方的旱田一年打收一季粮食,亩产只有一百来斤。
  便是南方的水田,水稻的亩产最多三百斤,还是糙米。如果打磨成白米,也只有二百来斤。
  加之明末清初,社会动荡,许多小民终年食不果腹。
  陈柯感觉自己的心头有些发酸。
  “这是种的粟吧?也就是小米。”
  跟着阿琪走到农田边。陈柯看着那些只有一尺多高,狗尾巴草一样的农作物,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
  粟本身就是狗尾巴草,是祖先一代代培育,才种成了小米。
  老百姓靠着它们,一代代繁衍。
  但在明末,气候步入小冰期,收成税减。加之朝政腐败引发叛乱,终让满清入关。
  “阿珂,我怎么感觉你病好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阿琪一脸不解的望着陈柯。
  她居然认得是粟?旗人都要种地了。
  “我的脑子好像烧糊涂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师姐,你可得好好照顾我啊!”
  陈柯再次笑了笑,也算是给自己突然变了个人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他在乡下的时候帮过农,了解一点常识。
  阿琪却说道:“管它是粟是米,咱们得回去了。再往前走,是满人住的地界,咱们最好别过去惹什么麻烦。”
  阿琪年纪不大,但挺懂事的样子。
  听了这话,陈柯心里非常赞同,这位师姐是个识实务的人。
  但他们刚刚回行不远,一声凄惨的哭号就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诸位乡亲,帮我拦住这两个人!他们给我的是假银子!”
  陈柯顺声望去,见黄土路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
  老太脚头是一只被踩扁的小竹篮。篮边散落着几把梳子,牙签,挖耳勺一类的小物件。
  陈柯之前见过,这是卖小物件讨生活的秦寡妇,出门时还和阿琪打过招呼。
  这让他多少有些愤怒,顺眼就望了过去!
  旁边不远,就是被路过乡亲堵住的两个人。
  这两个男子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腰圆膀粗,正一脸不屑的望着这些拿锄头,铁犁的农民。
  “把钱还给秦阿婆,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众乡亲中,卖米线的李叔抄着一根烧火棍,一改做买卖时的猥琐,眼睛瞪得好像牛蛋。
  噗!
  那个高大男子听了这话,吐出含在口里的牙签,脸色猛然一沉:“怎么,你要打抱不平?”
  他眼睛一扫,竟让李叔他们的动作都僵软了许多。
  哪怕是站在圈外的陈柯,心口都是突的一跳。
  李叔也好,陈柯也好,都是天性老实,怕事的人。
  而这两个男人歪眉斜眼,怒起来凶神恶煞,配上他们高大的身材,正是老实人最畏惧的恶汉。
  哪怕那个高大男子并没有瞪向陈柯,但陈柯也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睛。
  刚刚升腾起来的那点怒气,也悄然不再。
  此时陈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绕回家躲起来。
  一直以来,他遇到这种事情都是绕着走。愤怒,不平,只能留在心里慢慢消磨。
  高大男子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把推在了李叔的肩上。
  “让开!”
  不知是他力气大,还是李叔的腿早就软了,只这一推,李叔竟然就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几个乡亲也微微一惊,竟然让出一条路。
  两个男子的脸上更加不屑,抬脚就走出了人群。
  这时,一个声音却拦住了他们:“慢着!”
  这个清亮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叔他们好像看见救星一样,失声叫了出来:“阿琪姑娘!”
  陈柯腿一软,差点也像李叔一样坐在地上:“师姐?”
  拦住这两个人的,正是阿琪。
  “阿珂,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你最爱惹事,怎么今天怂成了这副德性?”
  阿琪喝住了那两个恶汉后,却回头先望了陈柯一眼。
  和她眼神一碰,陈柯脸上顿时烧得通红,手心里更是捏满了汗。冰凉冰凉。
  “我,我脑袋还有些迷糊……腿软。”
  陈柯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听阿琪的口气,陈某人的胆子居然还不如以前的阿珂?
  这太……太夸张了一点吧。
  “阿琪姑娘,阿珂姑娘不是还病着吗?”
  好在李叔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凑过来笑了一句,算是替陈柯解了围。
  似乎阿琪的出现,让这些人都提起了勇气。手不抖了,腰不弯了,腿肚子也不转筋了。
  “哦。”
  阿琪也点点头。
  “小表子,你想多管闲事?”
  那个大个男子也回过神,抱着胳膊走到了阿琪的面前。
  他看了阿琪一眼,又看了陈柯一眼,似乎被两个女孩的美貌惊艳了一下,眼中露出了吟邪的光。
  啪!
  但是阿琪早一记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让陈柯又吓了一跳!
  因为阿琪出手又快又狠,而且打得身材几乎壮过她一倍的大汉一头就栽倒地上。
  这个恶汉用手捂着脸,竟半天挣不起来,他的同伙连忙过去扶。
  陈柯只看见这个家伙张大了嘴,血水直流,竟然连下巴都被打折了。
  “好!”
  这让李叔他们更精神了起来,似乎被恶汉吓跑的勇气终于回到了身上。
  陈柯心中同样是一阵兴奋。
  他断然不能想象,自己的师姐居然这样厉害。
  多少年了,陈柯被压抑在心底的热情一下被激发了出来。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一巴掌是自己,是李叔,更是周围的乡亲从心底抽出来的。
  天子朝堂山河暗,江湖还有性情人!
  “你!”
  另外那个肥壮汉子在措鄂之后,猛然跳将起来,望向了阿琪!他眼中有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如果说恶民是顺民的克星,阿琪就是恶民的天敌。
  也不多说,她向前再踏一步,又是一掌抽向了这个人的脸。
  这个恶汉惊得连忙后退,本能的举手来挡,却被阿琪就势拿住手腕,弓身便是一摔。
  砰!
  “啊!……”
  “啊!……”
  这个壮硕的恶汉一下被砸在同伙身上,二人先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而被摔的恶汉明显叫得更惨,他捂着左臂,蜷在同伙的身上杀猪般的嚎。
  他的左肘脱骱了。
  “哇!师姐好厉害!”
  陈柯心中很是畅快,更对这位师姐由衷的佩服。
  刚才这一摔可不是单纯把人摔倒,而是一种非常高超的擒拿手法,叫做“倒折梅”。
  想到这里,陈柯不由得又是一阵诧异。
  因为他居然一眼就看出阿琪摔人的手法是什么,更联想到师姐之前抽掉人下巴的一掌。
  那并不是擒拿,而是崂派的剑术“江河月下”。
  这两招,陈柯感觉自己也能使出来,收拾这两个恶汉似乎没有问题。
  “对了,阿珂和阿琪都是练过武功的人。她们的师父是独臂神尼九难,怎么能被混混欺侮?”
  想着自己刚才的怂样,陈柯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热。
  估摸着师父知道八成得气死。
  “阿婆,发生了什么事?”
  收拾掉这两个恶汉,阿琪才过去和乡亲们一起扶起秦寡妇。
  秦寡妇倒没受什么伤,边抹着眼泪向阿琪道谢,边舒过了手上的一粒银锞子。
  “阿琪姑娘,他们在我这里买牙签,拿了这锭银子找了我的零钱。可这锭银子,是假的!”
  陈柯也凑过去望了一眼,见秦寡妇的手掌上托着一粒形状很不规则的暗银色小块。
  李叔他们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过去就搜那两个人的身,果然找出一串制钱。
  “够日的!”
  乡亲们顿时大怒,抄起家伙又是一顿猛揍,直打得这两个家伙又哭又嚎。
  陈柯也懒得去劝。
  在他看来,勒索老寡妇的养命钱,根本就是蠄兽不如。打死活该。
  不过秦寡妇却劝了阿琪一句:“姑娘,钱找回来就算了,别闹出人命。要是连累大伙为老身吃官司,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阿琪听了,也过去虚拦了一下:“行了!”
  分开众人后,阿琪对这两个人说:“今天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以后不要来顺河乡闹事。你们敢使假银子,信不信拿到保甲,就是一个流放三百里?”
  “你……你凭什么说我们使的是假银子!”
  这两个恶汉中,只有一个还说得出话。
  有道是死鸭子嘴硬。虽然阿琪武功厉害,乡亲们人多势众,不过混混终究还是有点脾气的。
  秦寡妇听了,捏着那粒假银锞子说道:“凭什么?就凭我男人是被这东西打死的!你们以为我是乡下婆子,不认识它?我告诉你们,这是鸟枪打过的铅弹!”
  “铅弹?”
  秦寡妇的话,又吸引了陈柯的注意力。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粒假银锞子:的确像圆形的铅丸撞击坚硬物体后,打压成这样的形状。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像碎银子。
  李叔冷声道:“告诉你们两个兔崽子,秦阿婆可是旗人!想犯大清律,瞎了你们的狗眼。”
  “爷爷奶奶们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原本这两个混混还有些不服气,但一听李叔这话,立马就蔫了。
  另一个说不出话,只是跪着一起磕头,哭天抹泪。
  陈柯也发现混混就这么大能耐了,遇上狠人直接叫爷爷奶奶。
  “滚!”
  阿琪哼了一声,把制钱还给了秦寡妇。陈柯也和大家一起帮秦寡妇拾地上的小物什。
  眼见她的竹篮被踩瘪了,李叔还笑着说:“老嫂子别心疼。赶明儿,我让我媳妇儿给您再编个篮儿。”
  陈柯知道顺河乡里住着旗人,却不曾想到这位老寡妇居然就是旗人,而且过得这么惨。
  大清不是该养着旗人吗?
  老寡妇姓秦,应该说她夫家姓秦,或许是汉军旗的。
  从地上拾起了那枚废旧的铅弹,陈柯揉搓着已经变形的弹丸。
  边走,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阿珂,想什么呢?是不是师姐刚才的话伤着你了?”
  阿琪边在一边,看见“师妹”又有些发呆,忍不住过来碰了碰:“师姐不是看见有人欺侮阿婆,一着急,忘了你在生病的事吗?”
  “没有。”
  陈柯回过神。
  他出门之后,原本看见耕地,铅弹,心中一度涌现出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直以来,陈柯都有一个愿望。
  他想开一间自己的纺织场,当老板。
  不过那两个恶汉,让他重新回归到了务实的思绪上来。
  陈柯是一个务实的人。
  很多事,不是靠一己之力就能完成。
  如果找人合作,一定要有力量,有血性,别人才会认可。特别是在古代。
  陈柯的性格太软弱了,居然连阿珂都不如。
  这样的人品,看见混混都打哆嗦。想在这个时代生存都难,更别说干什么事业。
第3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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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我这一病,好像武功都丢了不少。你能重新教教我吗?从头教起。”
  回到家后,陈柯看着安静的小院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琪笑道:“当然。你一进师门,就是师姐手把手教你的!不过你现在病还没好,就别和师姐对练了。今天先给你演示一下剑法吧?”
  说着,她回屋取了一把木剑,站在院子中央立起一个剑势。
  陈柯则是认真的坐在门槛上,看着师姐一手持剑,一手捏诀,脑子里依稀闪过了许多模糊的信号。
  一袭蓝衣的阿琪,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之下。
  这一起剑,让她仿佛一下登上山岳之顶,如立云端。
  陈柯当真难以想象,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赏心悦目的剑式!
  “师姐,这像是华山派的玉女剑十九式?”
  阿琪笑道:“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全烧坏,多少记得点。师父说,我们年纪尚小,根基不足,这套玉女剑法以招式精妙为上,心法内力为下,倒是适合我们现在防身拒敌。”
  说完之后,阿琪身形一展,便是一剑迎着夕阳刺出!
  虽然演武用的是木剑,但这一剑依然刺出了一道破空的鸣哨,阿琪整个人也变得专注起来。
  只见她右臂前展,左手运诀随行,前足轻曲,后足微直,动作轻盈快捷,柔美却不花俏,让陈柯的神思也跟着一同专注到了极点。
  阿琪突然一剑折回,似乎挺剑刺向背后,射中忽现之敌。
  “木兰回射!”
  射出这一剑后,阿琪身形又是一变,剑略前挺,剑尖颤动,似左实右刺敌,剑法飘忽不定,身法轻盈如柳。
  “分花拂柳!”
  ……
  阿琪的身姿如轻盈飞燕,又像飘逸的雨蝶,在夕阳下与闪烁的剑式交相辉印。
  她一招一式将玉女剑法展示出来,陈柯脑中仿佛也记起了对阿珂原本的印象。
  “阿琪和阿珂师承铁剑门。九难师父传授的剑法,原是脱胎于华山派的剑法。”
  “玉女剑虽只一十九式,但每一式都是变化繁复。十九式主旨在于变幻奇妙,跟华山派注重以气驭剑的法门颇有不同。女弟子膂力较弱,遇上劲敌之时,可凭此剑法以巧胜拙。”
  ……
  随着阿琪身姿飘舞,陈柯的脑子里也将许多信息逐渐汇集。
  直待阿琪身形一收,陈柯竟然也对这套剑法记下了七七八八,而且有一种强烈的表现浴望。
  “怎么样,还识得这套剑法吗?”
  阿琪收了剑式,笑吟吟的问道。
  一套剑法使完,她的额头已微微见汗,肩头起伏,脸孔在夕阳下依稀印出一层晶莹的水雾,让陈柯一时又看得呆了。
  听见师姐发问,他才惊醒过来,应道:“当然记得。师姐,我也能够演练一下吗?”
  阿琪关心的问道:“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陈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我只演练几个动作,应该没问题的。”
  说着,他从阿琪手中取过木剑,学她刚才一样迎阳而立。
  这一举剑,捏诀,陈柯果然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阿珂的身体的确有对武功的记忆。
  “起剑!”
  “木兰回射!”
  “分花拂柳!”
  陈柯一挺剑,像阿琪刚才一样施展出了玉女剑法,果然像模像样,身体更有一种非常舒畅的感觉。
  “看来你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眼见师妹这么精神,阿琪的神色也是颇为欣慰。
  不过阿珂的武功似乎逊上她师姐一筹,陈柯又是个西贝货,打了几个折扣。
  于是演到第三招的时候,就有些力不从心。
  “这招‘浪迹天涯’,是挥剑直劈的招式。你只用集中精力出招就行,不必再思索之前两招繁杂的变化。”
  阿琪倒是一位负责的师姐,一见师妹的剑招有误,马上过来指正。
  “这一招‘彩笔画眉’,并不是刺,也不是劈,而是横剑斜削。此招招式要精巧,变化要细腻,是重剑之后出奇制胜的招式,不可使用蛮力。”
  她说着还取过剑,一招一式的为陈柯做着讲解。
  陈柯也仔细的学,就像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一样认真。
  学习认真,但考试稀烂。这也是陈柯的一大才能了。
  终于,夕阳坠下山头。东方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深蓝,隐约现出了闪烁的星辰。
  陈柯和阿琪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只剩下了两个剪影。
  阿琪再说话时,陈柯几乎看不清她的脸了。
  “好了阿珂,你大病初愈,别太操劳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阿琪看了一眼天色,惊讶于这个师妹今天居然如此用功。
  陈柯听了这话,也感觉到身体相当疲乏。
  阿珂从小练武,身体底子是不错,但到底病过一场,不能过于折腾。
  “谢谢师姐。我感觉这套玉女剑倒是记得差不多了。”
  “哟,两位姑娘这么晚了,还在用功呢。”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这个声音陈柯倒是不再陌生了,正是李叔。
  果然,阿琪过去打开了院门,只见李叔提着一只灯笼,顿时让院子里的能见度大了一点。
  陈柯便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竹条编成的小桶,正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阿琪姑娘,你点的晚膳来了。我给送屋里去?”
  “谢了,我们自己来。”
  阿琪笑着伸手接过了竹桶,回头对陈柯道:“阿珂,拿二十个钱来!给李叔会帐。”
  “呃……”
  陈柯一时又有些尴尬。
  因为他压根儿不知道家里的钱放在哪儿。
  好在李叔放下竹桶,却并不急着催帐:“急什么?街里街坊的,老规矩月底结帐。这还不到日子呢?”
  阿琪也笑道:“那谢谢了啊?您慢走。”
  “好呢。”
  李叔出了院子,灯笼的光亮很快就走远了。
  陈柯也松了口气:“好在是客气话……”
  李叔走远后,院子里又黑了下来。
  跟着阿琪一起回了堂屋,陈柯也终于知道“伸手不见五指”是个什么概念了。
  这个年代没有电,更没有路灯。
  屋外倒有非常微弱的星月光芒,一到屋里当真就成了瞎子。
  好在阿琪对屋里的陈设挺熟悉,将小竹桶搁到桌上,边说道:“阿珂,快把灯点上吧?咱们该吃饭了。”
  而陈柯正在这闭眼睁眼一样黑的堂屋里转悠,差点一头撞墙上。
  听见阿琪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在墙上摸电门,之后傻笑了一下:“我忘了怎么点灯了。”
  阿琪没说什么,陈柯猜想她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那个啥。
  隐约感觉阿琪走到了堂屋的另一头,然后传来了几声噼哩啪啦的脆响。
  陈柯回头一望,只见黑暗中闪起了几道火星。
  之后火星陡然变大,让堂屋里终于有了光亮!
  透过光亮,只见阿琪手上举着一支点燃的细纸筒,走到桌前引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烛火摇曳中,印出了她有些郁闷的脸。
  陈柯连忙说了一句:“师姐,你真棒!这火是怎么打着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
  阿琪把手上的物件哗啦一下扔在桌上,看样子很是不爽。
  不过陈柯并没介意,而是新奇的取过这两个用绳子穿在一起的小玩意儿。
  这是一片半月形的铁皮,还有一小枚鹅卵石。
  这是火镰和火石?
  陈柯倒也不太笨,脑子里很快找到了相关的信息。
  他试着用火镰在石块上敲了几下,但只敲得啪啪响,火星却没有敲出来。
  阿琪叹了口气,过来夺过了火石和火镰。
  见她把火镰的一头抵在石块上,就这么一划。
  “啪”的一响,就看到一串火星闪了出来。
  “哇,师姐你真棒!”
  作为一个肥宅,陈柯脑子里第一个闪烁出来的概念,就是燧发枪。
  可惜阿琪并没有表态,没收了火镰。
  之后她打开了久违的竹桶,取出了两只大碗,还有一个小碟子。
  陈柯回过神。抬眼看时,原来是两碗蛋炒饭,还有一小碟腐乳。
  过了一下午,他早就饿坏了,连忙坐下抱过一只大碗,抓起筷子就吃起来。
  阿琪摇了摇头,也拿过筷子吃饭。
  这个炒饭是糙米,不如白米那样滑软。
  但炒熟后却非常有嚼劲,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连调料都无法掩盖住。
  那小盘腐乳更是可口。虽然咸辣,却不破坏口味,极好下饭。
  师姐妹胃口都挺好,不多时就把两大碗蛋炒饭吃得干净,腐乳也只剩下了一小块。
  “太好吃了。”
  陈柯吃饱了饭,满足的吐出一口长气,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回头看见阿琪倒了两杯茶,陈柯拿过一杯就喝,还含着茶水咕噜咕噜漱了漱牙。
  “阿珂,你这什么样子?”
  阿琪放下了茶壶,拳头捏得咯咯响,让陈柯连忙放下茶杯,坐得乖巧了许多。
  刚刚漱了牙的水都没敢吐出来,只好咽进肚子里。
  “师姐,我……我不是病了吗。”
  阿琪叹了口气,终于说道:“咱们虽然是习武的人,但女孩总归是女孩,别大大咧咧的。”
  说着,从身上掏出了那个火镰,放在了陈柯的面前。
  “你这一病,好像小了十岁。你很小的时候,就找师姐要火镰玩,没想到如今又……”
  陈柯听了这话,心里莫名的发酸。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师父长年都没有照顾这对师姐妹,阿珂就是阿琪带大的。
  但阿琪自己也是个孩子,却没人爱护过她。
  “师姐,我不玩了。”
  阿琪却笑了笑,说道:“想玩就玩嘛,师姐又没说你什么。不过这东西挺贵的,玩的时候省着点啊?这一个火镰,可抵得上这一顿饭呢。”
  “这么贵!”
  陈柯刚要再划一下,听了这话顿时停手。
  要知道两碗蛋炒饭,加上小菜,可是二十文钱。在大清,一般小民可没有这么好伙食。
  “骗你的。这火镰是师姐自己做的,你忘啦?”
  阿琪咯咯一笑,起身去了隔壁的火房。
  “师姐自己做的?”
  看着阿琪的背影,陈柯在怜爱她的同时,也终于被提醒了什么。
  自己做!
  陈柯自己也会做,而且比火烛亮得多。
  再次拿出了那枚铅弹。
  他在烛光下仔细的观察,用舌头舔。似乎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不是铅,这是锌。它能做电池!”
第4回 鹅羽冠轻容乌鬓 桃枝杖滑困新泥
赎清全文阅读作者:让我随风而逝加入书架

    早上起床,陈柯的精神不错,心情也挺舒畅。

  洗漱之后,在院子里活动着身体,依然穿着昨天买的男装和酱靴,辫子也没拆。

  倒不是陈柯喜欢清朝打扮。

  只是满人的装束紧致,更方便活动。

  边活动身体,陈柯边思索着该做些什么。

  大事业暂时不去空想,但小事情总能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比如鹅毛笔,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实际上,笔胆的创造是在二十世纪,钢笔出现很久之后才慢慢完善形成的。

  这就提醒了陈柯一件事:

  有些东西发明较晚,但在知道其性质的前提下,是能够制作出来的。

  小到肥皂,牙刷等生活用品,大到集装箱,轨道车等生产资料。

  如果能够使用,生产力就会提高,生活质量就能改善。

  同样,有的东西看起来习以为常,却必须经过工业化才能生产。

  比如做裤腰带的尼龙,方便引燃的火柴等等。

  于是陈柯准备,在平时生活中觉得有哪些地方不适应,缺什么,就随时记下来。

  然后分门别类,如此区分出“能做”,“暂不能做”,“不能做”。有个安排。

  诸如院子边上的茅房,隔些天还得请人来清理。现在多了一匹马,陈柯还得给它铲屎。

  而他以前生活过的乡下,是有沼气池的。

  沼气用途很多。对这个时代真正有意义的,是沼气发酵后的沼渣,这是最简单易成的化学肥料。

  现在的庄稼,大概两尺一距。种得太密,土壤的养分跟不上来,就抽不了穗。

  有沼渣作为基肥,就能做到一尺一距,亩产能提高一倍。

  这并非不可能。

  不用化肥,只用基肥的地,亩产达到两三百斤是有的。若是换成南方,水稻亩产五百斤都行。

  “要不……我先教大家建个沼气池?”

  陈柯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他现在一穷二白,手上一个蹦子没有。

  没有钱,任何想法都没用。

  陈柯想着自己为什么会穿越成阿珂,而没有穿越成郑克爽呢?

  如果他是郑克爽,掌握着一个省的资源,那该是多么爽?

  于是陈柯的思维很快脱离了实际,开始幻想自己在台湾开工厂,当资本家,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

  阿琪在窗子后面,看见师妹在院子里晃悠,脸上还泛着傻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八成在想那个郑公子。”

  她猜得不错,只是陈柯想郑克爽的动机有些不“纯洁”。

  就在陈柯满院子溜跶,脑子里想入非非的时候,不觉间天已经大亮。

  敲门声照例响起,李叔送来了早点。

  但他今天却没有问安,只是有气无力的在外面敲:“阿琪姑娘,阿珂姑娘,开门……”

  听见这个声音,栓在院子里的黄骠马突然嘶叫了一声。

  阿琪正在堂屋里梳头,说道:“阿珂,和李叔说帮忙打点草料!咱们家又多出一张嘴了。”

  “知道啦!”

  陈柯打了个呵欠,过去打开院门,一眼就看见李叔那张灰败的脸。

  但李叔今天并没有拿竹桶,反倒是身边围着一群人。

  还没有等他开口,一个大汉一把就将他推到一边。

  这个大汉陈柯认识,正是拿假银子欺侮秦寡妇,又在德月楼想报复阿琪的人。

  站在这些人中间的,正是德月楼的掌柜。

  他一脚踏进院子,就让陈柯猛然回过了神,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小娘皮,你们原来住在这儿啊?”

  随着掌柜走进院子,他身边的人也一道风似的挤了进来。

  还在堂屋梳头的阿琪也一下惊觉,几步就冲到了院子里。

  “你们干什么,敢擅闯民宅?不怕王法了吗!”

  阿琪当真想不到,这些人居然闯到顺河乡来了。

  掌柜依然是那身长袍马褂的打扮,用扇子拍着手掌,边打量着小院子,边冷笑连连。

  “干什么?昨天你们两个小娘皮走运,有人护着。以为躲回家就没事啦?也不打听打听,我卢某人在开封府可不是吃干饭的!敢动我的人,今天就要你们知道点儿厉害。”

  说完后,他使了个眼色,六个豪奴隐隐就将陈柯和阿琪围了起来。

  掌柜的双手一背,“砰”的关上了院门。

  “还是那句话,给赖保和李坎赔二十两银子的汤药费,然后磕头赔罪,这件事情就算完了。如若不然,可别怪我卢某人不客气!”

  “什么,昨天还说是二两,今天就涨到二十两?大叔,高利贷也没你黑吧?”

  一听这话,陈柯刷的一下,血全涌到了脸上。

  陈柯是个老实人,对混混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他还是习惯于平平和和的过日子,发生了冲突也是避而远之。

  而这些人得寸进尺,居然追到家里来了。

  这让陈柯一时间脸颊滚烫,手脚冰凉,喉咙都有些干涩。

  那些恶汉的眼神更是让他的脑袋开始发晕。

  一共六个豪奴,加上这个掌柜,都不是善茬。

  “掌柜的,歪江湖也得讲个正道理吧?让我们赔钱赔罪,我们犯什么错了!”

  阿琪面对这帮人,却依然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拦在了陈柯的前面。

  陈柯一时压力骤减,好像脱了水的鱼,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一点。

  有师姐在,陈柯也感觉硬气了许多。哪怕对方人多,却也不那么害怕了。

  那个恶汉正要说话,掌柜却用扇子一把拦住了他。

  “你十天前,就在这顺河乡打了我家伙计赖保和李坎,可有此事?”

  这位德月楼的掌柜依然用扇子敲打着手掌,慢条思理的问道。

  “是。”

  阿琪的回答依然如故。

  “那你说,想官了还是私了?”

  掌柜嘿嘿笑了一声。

  陈柯此时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忍不住从阿琪的身后钻出半个身子,说道:“掌柜的,官了如何,私了如何?”

  说完之后,他赶忙又缩了回去。

  掌柜笑道:“官了,送你们到衙门定个滋事伤人之罪,轻则四十大板,重则蹲班房。私了,赔钱赔罪,从此两不相欠!以后二位还是我德月楼的客人,卢某自会以礼相待。”

  “是吗?”

  陈柯也是呵呵一笑,从阿琪身后又探出脑袋。

  “这位赖大哥在顺河乡拿铅弹当银子使,被乡亲们当贼拿了。这不说见了官,就是见了皇帝老子,怕也说不过去吧?大叔你的罪过也不轻。”

  掌柜一听这话,微微有些不自然。

  不过他嘴上却不服输:“使假银子?谁看见了!”

  陈柯冷笑道:“自然有人看见了,还是旗人。怎么,不信的话咱们请来官差,一起去府衙把案子结了?”

  掌柜的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沉声道:“看来你们是想私了?来啊,把这两个丫头给我逮起来,押回庄子慢慢审!”

  他这一声令下,那六条大汉马上向陈柯和阿琪围了过来。

  手下人这一围,掌柜的还不忘说道:“把这匹马一起牵走!这马不错,少说也值二十两,权当汤药费了。哼!”

  “你们谁敢!”

  陈柯今天总算是认识什么叫恶霸了。

  明明自己当贼,却敢直接闯到你家里抓人,然后私设公堂,把你当贼给办了。

  眼看人高马大的赖保和李坎已经向自己抓了过来,陈柯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出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赖保的脸上。

  啪!

  这一招“江河月下”,陈柯每天和阿琪对练,不知道使了几千次,熟练得几乎不用经过大脑。

  一掌下去,赖保整个人就直接摔翻,下巴又脱了骱。

  陈柯的巴掌也是一阵发疼,不过心里却是一阵痛快!

  看着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口吐红沫的赖保,一种久违的舒畅感从他的脚底升起,进而涌遍全身上下。

  “打人果然舒服!活了两辈子,今天扬眉吐气,爽!”

  眼见那个李坎已经红了眼睛,和另一个恶汉已经出拳打了过来,陈柯转身一闪,躲得比兔子还要快。

  但闪身之际,突然回身一掌,正戳在李坎的喉结之上。

  木兰回射!

  李坎眼睛一瞪,捂着脖子就蜷到了地上,之后一口白沫吐了出来,好像发羊角疯一样的直抽搐。

  不过这个时候,另一个恶汉也扼住了陈柯的身体,抱着他一起滚到了地上。

  毕竟对手人多势众。

  陈柯只和阿琪对练,招式是娴熟了,实战经验并不丰富。

  但两人只在地上滚了一圈,陈柯也发现这些混混就是凶狠,并没有真正练过武功。

  “师姐从后面制人,总要用箍住我身前的‘气海穴’,阻止我发力挣脱。而这个人却只缠住我的胳膊和腰,明显就是流氓打架,比师姐的套路差太远了。”

  陈柯每天和阿琪扭打数百回,身体一着地,本能的就扣住了对方手腕上的“曲池穴”。

  擒拿功夫,最重要的就是地躺技。

  “啊!”

  这个恶汉一声惨叫,扼住陈柯的手一下就脱了力。

  之后陈柯腰身一顶,反手就将他抡在了地上。

  这个恶汉张大了嘴,猛然捂着自己的右臂哀嚎了起来。

  对这种没练过擒拿的人,陈柯只用了分筋错骨手中的一式“顺折梅”,很轻松的就卸了他的胳膊关节。

  从地上爬了起来,见阿琪早料理完了另外三个恶汉。

  正准备过去牵马的掌柜也明显愣住了。

  “这些人,原来这么弱?”

  还是说,自己很强了?

  陈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望了一眼周围躺在地上,折胳膊断腿的混混们,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陈某人闯荡江湖两辈子,向来只有人打我,没有我打人。

  如今居然打了人?

  回过神后,一种无言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陈柯竟然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想忍都忍不住。

  看着他的德性,阿琪也不由有些好笑。

  她回头对那个掌柜说道:“大叔,看来私了还是不行啊,这些人不听你的。要不咱们还是官了?”

  掌柜也一下清醒了过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拱着扇子说道:“在下卢三品,少林寺俗家弟子。江湖纷争,私了为上,何必惊动官府?你们行凶伤人,若真报了官,二位怕是也讨不到好。”

  很显然,这个姓卢的真不好对付。

  但在这时,院门外却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好大口气!你们擅闯民宅,行凶斗殴,还自称是少林弟子?少林寺家大业大,居然有这样的枯枝败叶,当真有辱中原武林的名望。”

  砰!

  院门一下被推开,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带着六名随从几步就踏了进来。

  跟着他们后面的,还有卖米线的李叔,以及站在李叔旁边的秦寡妇。

  “公子,这就是您要找的阿珂的家!”

  李叔一进门,就着急的要说什么。

  不过他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一下呆住了。

  这下,原本就不大的院子给塞了一个满当当。

  陈柯也终于大松了一口气,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郑公子!”

  郑克爽看见陈柯,也是满脸欣喜,向他们师姐妹拱了拱手:“在下来迟,还望二位姑娘见谅。”

  而他手下的亲随,早过把赖保,李坎那些个豪奴捆了个结实,粽子一样的跪在墙角。

  之后,又让他们守住了前院,后院,留下两人看住了那个卢掌柜。

  回到堂屋后,只留下陈柯,阿琪师姐妹,还有李叔,秦寡妇等证人。

  郑克爽高座客席,摆足了发号施令的模样。

  卢掌柜则低着头,手上的扇子已经捏得皱巴巴的。

  他知道这回是栽了。

  原本赖保打听到阿琪和阿珂只是两个小丫头,欺侮一下是很容易的事。

  结果这回私设公堂的成了别人。

  “私了,私了。这件事情,都是小人的不是,还请诸位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一次吧?”

  卢掌柜终于服软了。

  官了,他虽然也有势力,毕竟不是官身,使伪币在哪朝哪代都是大罪。

  更何况对方更有势力,真告了官,可以逼得他倾家荡产。

  私了,卢掌柜又打不过他们。

  他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练过武功。但刚才一番打斗,这两个小丫头也不是弱手。

  而更厉害的,还有这个郑公子的人。

  卢掌柜明显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该服软的时候绝不硬来。

  “既然私了,我也不为难于你。你们擅闯民宅,殴伤良民,少说要赔付白银一百两!如今念你知道悔过,赔付五十两,以示惩戒。”

  郑克爽也懒得多扯,坐在椅子上朝陈柯笑笑,正眼也没看这个卢掌柜。

  卢掌柜一时有些为难。

  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只取出一些碎银子,说道:“公子恕罪,小人来得匆忙,身上哪里带了那么多钱。不如让小人回家……”

  “怎么,想跑路?”

  郑克爽瞪了他一眼,卢掌柜顿时一个哆嗦。

  “小人不敢。”

  郑克爽哼了一声:“量你也不敢!姓卢的,别以为你在开封府有点势力,就敢欺男霸女。哪怕你上头敢为非作歹,郑某也能夷平少林寺。哼!”

  卢掌柜吞了一口唾沫,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这样吧,你写个伏辩,然后把你们骑来的马,留下一匹赔给这位秦寡妇,另一匹赔给这位李大叔。动了手,总得付点汤药费!这点碎银子,留给两位姑娘治伤。你可服气?”

  “是,是。”

  卢掌柜听了,连连应声。

  私了都是要写伏辩的。

  见这位郑公子也没真要逼死他,卢掌柜只想快点脱身,连忙讨纸笔写了伏辩。留下碎银子和两匹马,带着豪奴一道烟的跑了。

  李叔和秦寡妇更是对郑克爽千恩万谢。

  他们原本受了欺侮,结果来了这么一位公子,不光给他们讨回了公道,还得了一匹马,这可是天降贵人。

  可惜卢掌柜的马没有马牌,对农民来说只能留着耕地了,总归也是不错的畜力。

  最后,乡亲们也连连拜谢,千恩万谢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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