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与死神赛跑的紧急手术足足从下午四点多做到临近午夜十二点，就连齐林这个旁观者都靠在角落中打了好几次瞌睡，很难想像几乎全程主刀的吕松究竟会有多疲惫。
患者在缝合完毕之后暂时转入复苏室，毕竟脑干部位已经被血块压迫了近一小时，究竟能不能醒还不好说。
“医生！我老婆怎么样？”
刚出手术室，患者丈夫便迎了上来，漫长的手术过程不仅让医生疲惫，也让家属万分焦急。
“手术很成功，脑部动脉瘤已经摘除，小脑出血已经止住，脑干部位的血块也已经取出。虽然抢救很及时，但到底能不能苏醒目前还是未知数。”
“啥？！不一定能醒？”
男子情绪立马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吕松毅的肩膀。
“不是手术很成功吗？！”
高强度手术后的吕松毅已经明显出现了脱力的情况，面对患者家属的不理解，只得尽量用和善的语气回答道。
“您的妻子情况很不好，有部分血块压迫到了脑干。我们虽然成功进行了手术，但并不清楚压迫到底对她的脑干有没有损伤。麻醉结束您的妻子有可能就会苏醒，也可能等上十天半个月，这个不好说的。”
为了避免家属情绪失控，吕松毅还有后半句没说。
如果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严重的脑干损伤，患者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成为传说中的植物人。
安抚完家属回到办公室，虽然很累，但齐林并没有准备立刻休息。
“系统，查询手术模拟案例。”
“手术模拟案例已记录完毕，当前缓存数量：2”
小脑前下动脉瘤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发病概率在所有颅内动脉瘤中只占1%，而患者同时是一名孕妇的概率就更低了。
这台手术从现实角度来看固然凶险万分，但学术角度来说，这台手术可以称得上教科书般的疑难杂症，非常具有研究价值。
“传送虚拟空间！”
当了一晚上看客，齐林很想亲自上手操作一下。
“检测到宿主目前精神状态不佳，为避免不可逆身体损伤，不建议继续传送。”
经系统这么一提醒，齐林瞬间感觉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连着两天睡在了医院的沙发上，饶是齐林身体素质不错，也感觉有点吃不消。好在今天是周六，没有值班任务的齐林被吴志雄赶出了医院。
周六，八点半，这个时间有点尴尬。
不当医生的同学朋友这个点应该还在沉浸在梦乡之中，这个点找人出来聚会很大概率会被骂神经病。
林璃的工作时间又和齐林不同，华康的护士没有双休，一般上四天班休息一天。今天恰逢林璃上白班，此刻的她还在急诊室燃烧着青春。
忙了几天几夜突然闲下来，齐林反倒有点不太适应。
“算了，还是回家吧...”
想到昨天的手术案例还没复习，齐林瞬间感觉生活又充实了起来。
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打扫卫生，齐林的强迫症虽然不严重，但两三天没住人的房间他可忍受不了。
不得不说，做起家务时间真是过的飞快。只是拖了个地顺便洗了个澡，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中午。
“系统，进入虚拟系统。”
“传送指令已确认，3、2、1...”
依旧是熟悉的白色空间，较之第一次，第二次传送的齐林显得更加从容。
“加载二号手术案例。”
“模拟手术案例编号001已加载...加载完成。”
面前再次出现熟悉的手术台，不过这次与之前不同，虚拟出的患者铺巾部位在头部，正如昨天手术室里的那样。
“哎？这患者不是孕妇吗，那模拟手术的过程胎儿不会出问题吧？”
妇产科专业知识齐林了解甚少，在没有专业妇产科大夫帮助下他可没有信心主刀这样一台高难度手术。
“模拟手术难度调整尚未解锁，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还有调整手术难度的说法？
面对质疑，系统并未做出回应。悄悄骂了一句死脑筋，齐林也不再纠结，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术本身。
果然正如预想的一样，这台手术的难度高的可怕。在没有医疗团队的帮助下，就算系统可以简化大部分术中操作，齐林依旧连压迫脑干的血块都取不出来。
不过不能完成所有手术操作并不意味着齐林什么都做不了，切皮去骨瓣以及颅脑减压和吸液等相对简单的操作还是可以练一练的。
“患者死亡，手术失败。”
“靠！我不练了还不行吗？离开虚拟空间！”
第30次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齐林已经可以通过显微镊看见血块，但一个疏忽，还是不小心触碰到了虚拟患者的脑干。
自己的心态已经不适合继续练习，齐林只得遗憾的选择下次再说。
一道白光闪过，齐林回到了熟悉的卧室。高度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可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感。
“叮叮叮！”
没有一丝品味可言的手机铃声响起，拿起一看齐林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林璃？这丫头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怀着激动又有些忐忑的心情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了林同学略带惊恐的声音。
“齐林你在哪？”
“我在家啊...你在哪？”
“医院...”
听到医院二字后，齐林稍稍松了口气。乍一听小丫头的语气还以为她被困在荒郊野外呢。
“找我啥事啊？”
“......”
“是不是医院出啥事了？我马上出发，半小时到！”
“......”
“喂？能听见吗？这什么破手机，喂？”
“别叫了，手机没坏。”
“哦...”
电话那头似乎酝酿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道。
“你晚上有空没？”
齐林愣了一下，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上次横冲直撞的来家里也没见提前打电话啊？
“有空啊，准备请我吃饭？”
“嗯...地址一会发给你。”
林璃的回答让齐林很蛋疼。因为据他了解，林璃根本不是这么扭捏的人！
“有啥事就说呗，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片刻，声音瞬间放大了数倍。
“齐林！那个疯子回来了！我怎么办呀！哇...”
林璃口中的疯子名叫张旭乔，今年32岁。毕业于牛津大学医学院，并在著名的梅奥诊所心脏外科任职。
齐林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人，他对张旭乔的了解甚至比林璃更详细。
23岁医学院毕业，25岁进入梅奥，30岁成为主治医师，今年32岁的张旭乔已经在大洋彼岸的医学界小有名气。
如果说他个人的成就只能说明他这个人很优秀也就算了，关键张疯子的家庭背景同样不容小觑。
母亲是国内某医疗器械生产企业老板，该企业专门生产和供应用于诊断肺癌的增强现实导航系统。而他的父亲更不得了，国内心脏外科领域Top10的存在。
以上基本是可以在网络上可以查到的公开信息，当齐林第一次知道张疯子来头的时候差点当场自闭。
你说你在全球顶级医院好好待着不好吗？非得下凡跟咱普通人凑热闹？
您这未婚妻就这么重要，只得您这位神仙连工作都不要了？
抱着侥幸心理齐林又搜索了一下林同学的资料，这时他才发现，这林璃，也不是一般人。
协和五年制护理专业毕业，正在华康进行第三年的住院轮转，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和齐林一样留院工作。
这份履历相较普通人而言有些华丽，但和那位张神仙比起来可就相形见绌了。
可如果在林璃的履历后面加上一个国内顶级医疗设备集团的爹，那这两人的婚事可就很有趣了。
结婚向来不单单是一对恋人的结合，两个家庭都会因为这场婚姻走到一起。张家产品线高端却单一，急需一个庞然大物作为后盾，两家企业将会因为张林二人的婚姻变的牢不可破，而正巧，这两人又都从事医疗行业工作。
郎才女貌从来都轮不到妖怪反对，最可恨的事，查了半天的齐林最后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妖怪！
老爸虽然也是医生，但也就是能在家乡开牙科诊所的水平，老妈也就是个普通的公务员，饿不死，但也没有大富贵的可能。
虽然不能说齐林家境不好，但比起二位神仙，还是差了一点。
国内Top5医学院临八毕业固然很优秀，但比起全球Top3的牛津，也差了半截。华康在国内也算很好的医院了，但和梅奥比...基本没有可比性。
总之从各个纬度比较，齐林都毫无疑问的被碾压。
不过齐林也不是没有优势，多出的八百年不是白活的，林同学似乎也更青睐自己。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齐林下定决心准备拯救林璃。
关怀弱智儿童齐林义不容辞，况且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
“我这身装备，不丢脸吧？”
外滩米其林三星餐厅楼下，齐林突然患上了会面情敌应激综合征。
向来不爱穿正装的齐林难得换上他毕业典礼时穿的那身休闲西装，身旁身着湖蓝色束腰连衣裙的林璃美艳不可方物，两人站在一起颇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感觉。
“挺好啊，待会上去可就靠你了亲爱的！”
林璃紧紧挽着齐林的右臂，声音甜的发腻。
“你少来，不给点真金白银就想让我给你上前线？敢死队都给十个袁大头呢！”
齐林翻了个白眼，没有被林同学的甜言蜜语迷惑。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都把人未婚妻给拐走了，这笔账总会算到自己头上来。
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何不如趁机捞点便宜呢？
“你这狗...亲爱的～你就忍心把我这么娇滴滴的美少女送入虎口嘛？”
“忍心。”
“你特么！”
齐林一句话差点让林璃现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再次朝齐林堆起甜腻的笑容。
“哎哟～大不了人家晚上随便你干嘛嘛～”
“真的？”
齐林眼前一亮，这个奖励好像还可以啊？
“真...的啦-”
“那你立字据。”
“齐林！老娘今天不特么把你腿撅了我就不姓林！”
往日里可以同时容纳60人就餐的西餐厅今天空无一人，黑金色交织的大厅中央，端坐着一位西装青年。
尽管看过无数次的照片，第一次见到张旭乔真人，齐林还是略微有些紧张。
就像是小三上门逼宫正房的那种紧张。
“琉璃来啦？”
见到二人现身，张旭乔微笑着站起身来。论身高，他与齐林起鼓相当，论颜值，齐林自认为无法碾压。关键是他能从张旭乔的身上闻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尽管他的微笑。
“齐医生好，久仰大名，您那里应该有我的资料，我就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此刻的场面突然不太像传统意义上的情敌相见，齐林反倒有种回娘家见大舅哥的感觉。
“哪里哪里，和张医生比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今天就是陪琉璃过来走个过场，顺便蹭个饭应该不介意吧？”
张旭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今天只是与旧友聚会一般。
“先坐吧，咱们边吃边聊。”
两个男人的对话让林璃一脸茫然，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情敌见面不是应该针尖对麦芒吗？全武行呢？冷嘲热讽呢？
这剧情不对啊？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十分想念家乡菜。可惜我对海都不太熟悉，只得选择朋友的餐厅招待二位了。”
小圆桌前落座，张旭乔先是叨扰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侍应顺势为三人倒上酒水。
本该针锋相对的会面平淡的有些异常，两个男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林璃心中淡淡的不安。
“差不多聊聊正事吧。”
酒过三巡，张旭乔唤来侍应撤掉餐具。
“不过齐医生不用太过忧虑，我本人没有娶琉璃为妻的意思。”
这样的回答让齐林有些意外，不过这件事就此结束显然不太可能。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表示理解。
“不过。”
林璃是个藏不住喜怒哀乐的人，听到张旭乔的表态眼前一亮，可惊喜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瞬间又被这个不过给吓退了回去。
“不过什么？”
“不过就这么便宜了齐医生我有些不太情愿呢。”
“下周我将入职华康，齐医生还请多多指教啊。”
齐林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仿佛这一切他都早已知晓。
林同学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啥？你也来华康？！”
“哎你听说了吗？心外好像来了个海归，据说还是梅奥出来的呢。”
周一清晨查房结束，魏超凑上前来一脸神秘道。
“心外跟你有啥关系？”
齐林埋头写着病程，丝毫不理会魏胖子的咋呼。
“是没关心啊，我就是好奇嘛。你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梅奥的主治一年起码得好几百万吧？非要回国跟咱抢饭碗？”
有钱人的脑回路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虽然齐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算普通人，但他也不完全清楚张旭乔在想写什么。
“兴许人家想为祖国医疗事业做贡献呢，你这人就是粗俗，整天就是钱钱钱。”
不过魏胖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虽然中美医疗体系有所区别，但同样是主治医师岗位，薪资差了十倍不止。
“怎么的，医生也是人啊！不谈钱我难道用爱发电吗？况且国内这医疗环境，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一刀结果了。据说那个海归还是牛津出来了呢，啧啧啧，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齐林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魏胖子，今天的事情很多，不光要为刚刚领证归来的48床做术前检查，还要准备自己主刀的第一台脑膜瘤手术。
脑膜瘤切除手术在手术分级制度中在二级左右，齐林手上的这位经内科诊断为镰旁脑膜瘤，手术分级三级，患者手术指征明显，家属也很配合医生。
在齐林的申请下，吴志雄决定给他主刀的机会。当然前提是魏超作为第一助手，且吴志雄本人亲自到场把关。
这阵仗不光羡煞一帮住院医，就连身为吴志雄半个弟子的魏胖子都羡慕不已。
神经外科会议室内，包括吴志雄在内半数以上的医生全部到场，齐林正站在投影仪前讲述着自己的手术思路。
“肿瘤最大直径约5.3厘米，位于前额正中，基底附着于大脑镰，向两侧生长推挤双侧额叶，向深部推挤胼胝体。虽然左侧肿瘤比右侧更大，但考虑到左侧额叶保护，我的意见是从右侧非优势侧的单侧开颅进入，最大限度减少可能出现的额叶损伤。”
“那你觉得本次手术有什么难点呢。”
吴志雄没有对齐林的手术策略进行表态，反倒提出问题。
“我觉得本次手术难点有三点，首先肿瘤位于脑组织深部，表面被脑组织完全覆盖，暴露肿瘤有一定困难。其次肿瘤强化明显，血供丰富，加上肿瘤体积较大，术中出血可能较多。第三点，肿瘤周围除了脑组织，还有不少受压的血管，术中必须特别小心加以保护。”
“嗯，继续。”
“我决定采用右侧额部骨瓣暴露到中线矢状窦，术中剪开右侧额部硬脑膜，通过...”
为了这次手术，齐林准备了近十种手术方案。可由于系统不给力无法在术前模拟出病患的具体状况，真正的术前模拟联系只能等到上台后才能进行。
“嗯，不错，去跟家属沟通一下吧。明天上午我有个会，下午以后再安排手术吧。”
齐林一番细致的病例诊断分析征服了吴志雄，罕见的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魏超也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术前分析一直是他的弱项，虽然手术大多完成的不错，但因为病例讨论时经常糊弄，他可没少被吴志雄臭骂。
开完短会，齐林马不停蹄的前往病房，家属沟通在整个手术环节中的重要程度不亚于施术过程，只有让患者及其家属完全信任与配合医生，才能让医生放开手全力治疗。
“小齐医生啊...我家囡囡怎么还没来啊？”
刚走进307，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3床一位干瘦的老人正躺在病床上眼巴巴的望着齐林。
这位临近九十的老人可以算是神外的老熟人了，喉癌晚期癌细胞转移继发脑转移瘤，这次住院已经是三进宫。
年老体弱加之肿瘤全身转移，治愈希望几乎为0。可老人生性敏感，家属又不愿让他去临终关怀科，只得在神外病房里度过所剩不多的日子。
“阿公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齐林微笑着来到床前，为老人整理了一下稀疏凌乱的发丝。
老人摇了摇头，情绪有些焦躁。
“刘姐今天应该是10点过来，再等一等好不好？”
哄高龄病人和哄孩子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再加之齐林在“育婴”方面造诣颇高，老人虽然是魏胖子的病人，但特别喜欢和与他孙子年纪相仿的齐林聊天。
“我家囡囡说要给我带萨其马的呢，你要不要吃啊？”
“嘿嘿，我才不吃呢！我有外国巧克力，比萨其马好吃多了！”
齐林对甜食完全没有兴趣，但为了逗一逗老人，还是嬉笑着说道。
一听齐林有更好吃的东西，老人眼前一亮，不过眼睛一转还是故作傲娇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大儿子下周就从美国回来了，我让他带好吃的回来，到时候可别缠着我要！”
齐林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莫名涌出些许悲伤。
老人的大儿子长期定居在美国，这次回来的意思很明显。
见父亲最后一面。
“阿公啊，我还有事要去隔壁一趟，你要不舒服就按铃，我马上就到哦。”
听到齐林有正事要做，老人点点头不再过多纠缠。
之前的小姑娘和齐林的三个新收病人都住在隔壁306，恰巧脑膜瘤这位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家属也在病房。
由于不是正式的术前谈话，气氛还算轻松。在得知自己的病并非绝症之后，患者和家属的情绪都比较平和。
手术方案经过确认无误，家属对齐林主刀也没有任何异议，手术日期暂定于明天下午。
“呜...”
这时，门外的哭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只见出院领证归来的女孩红肿着双眼在男孩的搀扶下推开病房大门，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怎么了小美女？这小兔崽子欺负你了？”
看她的模样不像是知晓真实病情的样子，齐林故作轻松上前安抚道。
只见女孩揉着眼睛抬起头，注视着齐林怯生生的说道。
“医生哥哥，我不想剃光头...”
哄女生也是门技术活，相比“育儿”难度更高。
但显然，男孩和齐林都不太擅长哄女生。
“宝宝你就算没头发也很漂亮的...”
“就是，剃光头不影响颜值！”
两个钢铁直男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话对心理建设没有半点帮助，女孩小嘴一憋，眼泪如黄豆一般从眼眶滴落。
最后，还是智力更占上风的齐林想到了办法，用一顶假发的代价终于止住了女孩的哭泣。
“薇薇这几天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吧？”
趁着女孩备皮的间隙，齐林终于逮住机会拉住男孩聊了起来。
“这几天都还不错，就是领证那天太开心了多喝了点果汁，一直说头疼来着，后来我就没让她喝了。”
颅内肿瘤导致的颅压升高会让患者出现头疼的情况，而过量饮水则会进一步加重症状。
齐林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没事就好，辛苦了。”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女孩的CT造影显示颅内的肿瘤较之出院前又大了一圈，如此迅速的增长速度，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为恶性肿瘤了。
此时此刻再多的谎言也无法掩盖事实的真相，只要手术结束后病理科报告一出，女孩剩下的时间几乎可以按天计数了。
就像长眠在纽约东北部萨拉纳克湖畔的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所述：“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
。。。。。。
“靠！我看你这是故意为难我胖虎！”
办公室里，齐林的惊叫声引来众人的瞩目。讪笑着鞠躬道歉，齐林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坐回电脑前。
系统这次发布的任务实在是太过分了。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齐林刚刚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和笔记本，准备核对一下明天手术的步骤。
“进阶任务第一阶段：不借助模拟手术功能完成脑膜瘤切除手术。”
“奖励：模拟手术难度调整模块。”
“请注意，进阶任务共计五阶段，五阶段任务完成后模拟系统将解锁全部功能。任意阶段失败将永远无法进行下一阶段任务，所有奖励将失效，请宿主认真对待。”
平静下来的齐林逐字逐句的寻找着系统的漏洞，不过很可惜，他没能发现。
现在的情况很尴尬，想要尽量降低手术失误的概率，他需要大量的模拟手术练习。而第一阶段的任务要求又与实际需求冲突，如果为了完成任务，他就必须放弃模拟，患者的手术危险势必会升高。
自从时间重新流动之后，这是齐林第一次感受到了如同实质般的压力。
愁啊...
不过转念一想，齐林也就释然了，外科医生这个行当可不就得胆大心细？就算没有系统，难道自己就一辈子不上台了？
“师兄，模拟器那里现在有人吗？”
坐在齐林对面的主治医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好像他们实习的在那练缝头皮呢吧，怎么的，明天手术心里没底？”
齐林也不害臊，实事求是的点了点头。没有模拟手术的帮助他确实没底，虽然神外的手术模拟器没有系统那么具有针对性那么真实，但好歹也算是个模拟器，提前练习一下准没错。
位于华康新大楼16楼的训练手术室，是这两年新成立的用来训练临床能力薄弱的实习医生，与高难度手术术前练习的地方。
近三百平的空间中，拥有诸如3D神经外科综合手术训练系统，临床穿刺仿真训练平台，腹腔镜虚拟训练系统等智能化的模拟手术机器。
“哟，郑哥好，你们也在啊。”
刚一踏进训练手术室就瞧见上周一起值班的三位小伙伴，见到齐林，两位医学院刚毕业的伙伴笑着打了声招呼，可唯独郑医生眉头紧皱，丝毫没有察觉到齐林的到来。
“哎？这不那天值班的几位吗，干嘛呢这是，用功啊？”
魏胖子本来就不想陪齐林进行模拟训练的，这种模拟器的逼真程度还是有点弱，最多只能用来熟悉一下手术流程，对细节的操作并没有太大帮助。
可谁叫自己名义上的学生其实是个大爷呢？三个不来状就告到吴志雄那边了，他可不敢招惹齐林这位魔头。
“我们在练侧脑室分流，魏老师。”
“哦~练得怎么样？”
“还不错魏老师。”
军医大的那位态度非常恭敬，一口一个魏老师把魏胖子喊得嘴角都快咧到髁状突了。
“魏老师来这里是有事？”
主治医师的手术多的做都做不过来，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军医大有些好奇的问道。
“呃...我陪..我我我带学生来练练。”
魏胖子瞬间变成了结巴，幸亏反应够快才没暴露自己陪齐林前来练习的事实。
“那魏老师，我们可以来观摩一下吗？”
“兄弟，实习生面前给点面子。”
魏胖子悄咪咪的给齐林使了个眼色，在得到允许后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的二人喜形于色，跟屁虫一般凑到了魏胖子身边。
“魏老师，今天做什么模拟手术啊？”
“呃...脑膜瘤！对，做脑膜瘤切除！”
沉浸在实习生们恭维下的魏胖子差点忘了今天是干嘛来了，在齐林的唇语提示中，才勉强反应过来。
这时，在那边做完侧脑室引流的郑医生也凑上前来。脑膜瘤虽然不算特别难的手术，但高年资医生的讲解对他们这种新人来说同样获益匪浅。
“魏老师还认识我吗？上次急诊手术帮您拉钩的，小郑！”
“哦~你好你好。”
魏超根本不记得郑医生这个人，反正在他眼里，手术室的助手和手术钳没有太多区别。
也许是魏胖子长得胖年纪也和几人相仿，三人似乎更喜欢与他交流。
齐林也不在意，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手术。熟稔的打开模拟器输入账号，根据患者真实影像数据建立的脑部模型出现在屏幕上。
没有过多废话，齐林握住模拟器摇杆开始进行切皮操作。
“诶？魏老师这手术...不是您做啊？”
满脸期待的三位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错愕，尤其是刚刚差点将魏胖子捧上天的郑医生，此刻看向齐林的眼神满是尴尬。
“咳...我从来没说是我做啊。”
“昨天几点下班的？精神这么差？”
次日清晨，看见齐林憔悴的模样，魏胖子好奇道。
“别提了，模拟器做太晚，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宿。结果昨天晚上来了四五个急诊脑外伤，差点没把我给累死。”
“你昨天到底练了多久啊？我走的时候你不都做第四遍了吗？”
齐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抬起手比了个数字。
“16遍。”
“...还是你牛逼！”
“做了这么多遍，下午的手术应该有把握了吧？”
面对魏胖子的疑问，齐林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好说。”
今天本来是三线大查房的日子，无奈吴志雄早上有会，神外的诸位顿时轻松了不少。三线查房也叫主任查房，一般是每周一次专属于吴志雄的发泄时间，也是科室各位年轻医生遭重的时候。
各式各样躺在书本角落的冷门问题都会在大查房的时候被吴志雄问出口，但凡有一个问题没答上，一顿阴阳怪气已经是轻的了。
主任不在的查房可就没那么细致了，尤其在外科，查房时的画风和电视剧里完全不一样。
内科查房往往都由学生推着病历车或者抱着一摞病历，管床的汇报，经治的点头，主治的分析。教授再发表点意见，时不时还给学生们传授点小知识。小萌新们则不管听没听懂，先点头称是并俯首帖耳一脸崇拜状。
而外科，齐林清楚的记得有次跟一主治师兄上手术，手术做了一半，主治师兄抬起头幽幽的问了一句。
“今天我们查房了吗？”
下午2点整，补了一上午觉的齐林准时踏入手术室。
“老师他们都在观察室吗？”
手术室里的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护士麻醉都是熟人，齐林的紧张感降低不少。
无菌口罩并不能完全遮住魏胖子那张大脸，见齐林四处张望，凑上前来小声道。
“嗯，都在观察室，连副院长都来了。啧啧，你面子可真大。”
“郭秃子...郭院长都来了？”
齐林轻轻倒抽一口冷气，看来老吴这次可是对自己报以厚望啊。换句话说，如果这场手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的手术生涯恐怕就要提前结束了。
“朋友，莫慌，有我在不可能出事的。”
。。。。。。
与手术室一墙之隔便是观察室，安装在手术室中的摄像头360度无死角的将实时画面传输到这里的几个屏幕上。
“老吴，这就是你特别看好的那个学生？”
坐在第一排的中年人头顶锃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屏幕，侧头问道。
“也不算看好吧，这小子悟性还不错。”
吴志雄翘着二郎腿，嘴角洋溢着淡淡微笑。
“唷唷唷，看你这笑的。不看好你能拉下老脸请我给医务科打招呼？我跟你老吴共事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你对一个学生这么上心过！”
“滚你的蛋！请你是给你面子，我去找医务科他们谁敢不听我的？”
两位大佬坐在最前排，后面几排则是各位主治医住院医实习生的位置。角落里聚集着一群低年资住院医和实习生，其中一位稚气未脱的小医生满脸好奇的问道。
“郑哥，这个叫齐林不是住院医师吗，为什么他能主刀三级手术？”
“你懂什么？这叫关系户！据说咱们吴主任亲自跟院领导打了招呼，没看到咱们副院长也坐在那了吗？”
“那如果这台手术做砸了怎么办？”
“闭嘴！老老实实看着就行了，上级医师都在，不可能让手术失败的。”
郑医生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显然他在一众实习生之中威望不小，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立刻消失。
作为昨天练习室内除去齐林以外走的最晚的人，郑医生也不知道这场手术到底能不能成功。但此刻的他决定不去评论，因为昨天晚上那一遍又一遍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还历历在目。
“现在是14点33分，大脑镰旁脑膜瘤切除术开始，把22号刀片递给我谢谢。”
齐林的声音通过监控在观察室内响起，经过压缩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听着让人十分安心。
接过手术刀，齐林没有任何犹豫，行云流水般沿事先标出切口线切开头皮及皮下并依次安装上头皮夹。
快速为切口止血后，齐林行云流水一般翻开皮瓣。再次止血，换上另一副手套开始了钻孔工作。
在手掌见方的颅骨区域选择了三个钻点，齐林稳稳握住骨钻开始了“装修”工作，随着轻微的阻滞感消失，第一个钻孔在两秒之内便施工完毕，随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使用骨钻沿着标记线将待移除的颅骨边缘磨出一圈凹痕，这一步对齐林个人来说是最有趣的一步。
再用咬骨钳顺着凹痕轻轻的剪上一圈，保护着大脑的倒数第二道防线就这么被齐林轻而易举的攻破了。
“骨蜡给我。”
止血是外科手术的重中之重，每一道操作之后，第一时间需要关注的就是止血。
将硬脑膜悬吊而起使用手术剪剪开，密布着粗细血管的脑组织出现在术野当中。
“哇！这么快？”
对于高年资医生再平常不过的操作在实习生眼里依旧觉得很神奇，观察室的角落里传出阵阵小声的惊呼，坐在最前排的吴志雄嘴角慢慢上扬。
“1X1脑棉片，1/4明胶海绵。”
早已在术前裁剪好的敷料被迅速递到齐林手中，迅速为伤口止血之后，齐林开始了本次手术中最关键的部分。
寻找肿瘤。
大脑镰是硬脑膜从颅顶正中线向大脑的两个半球之间突入的镰刀形皱襞，形状像鸡冠也像镰刀，大脑镰的名字由此而来。
这个部位属于硬脑膜，所以虽然这例肿瘤隐藏在脑组织内部，但依旧属于脑膜瘤的范畴。
齐林要做的就是分离右侧额叶和右侧大脑镰中间的间隙从而找到隐藏在深处的肿瘤，然后再进行切除工作。
“胖子，帮我扶住脑压板。”
由于不能过分牵拉脑组织，切除工作的术野比想象中要小很多。齐林只能将显微镊伸入宽度不到半厘米的缝隙，努力探查肿瘤的具体情况。
“滴！滴！滴！滴！”
就在这时，监护仪的噪音突然响起，麻醉医生的声音紧随其后。
“血压下降，血氧饱和度降低！”
“快找出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