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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7章 腹黑女和大木休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伏剑走后,楚亦心好生颓然,觉得帮主实在太偏心了。

为了帮岳湘掩过,居然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认定李含章上船别有目的。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姐姐千万不要气恼,湘儿刚才只是就事论事,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岳湘得意洋洋地到楚亦心面前站定,微笑道:“李含章毕竟是官差,我跟他又不熟,谁知道他混上船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有姐姐作保,湘儿也就放心了。”

今天轮到她当值,本该随着帮主离开。

这是故意慢上一步,就是想看看楚亦心蔫巴的样子。

楚亦心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隐有威胁之意,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你是想说,如果他惹出了什么事端,我要跟着负责,对不对?”

“姐姐真会说笑。”

岳湘掩唇笑道:“姐姐何等人物,伏少可喜欢你啦!没少夸你冰雪聪明,精明能干呢!也不管湘儿听了多吃味。有你时刻照看他,人家才不信他能惹出什么事呢!”

楚亦心听她话里有话,还颇有捧杀的意味,心下更恼,豁然起身,拂袖而去。

岳湘在后面笑道:“有空我会和反真哥哥去看望你们的”

楚亦心脚步略顿,然后走得更快了。

也没去找李含章,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

她倍觉委屈,眼眶都红了。

忽然站定,美目睁圆,结巴道:“伏少,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伏剑孤身坐在桌旁,摆弄着一个空碗,抬头看她一眼,含笑道:“过来坐。”

楚亦心行到桌前,垂首束手道:“亦心不敢,站着就好。”明显怨气满满。

伏剑并未强迫,轻声道:“风少曾经跟我讲过一个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不知你听过没有?”

楚亦心美目一亮,抬头道:“幼时听先生教过。说郑伯的母亲偏宠幼子,郑伯非但不予制止,反而放纵,他的弟弟得寸进尺,越发骄横,多行不义,终致失败。”

“楚家家学渊源,不愧是云梦首屈一指的世家。看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伏剑端容道:“我此来只想叮嘱你,昨晚所禀之事,乃帮规所不容,兹事体大,我定会一查到底。不过,马上要到岳州,个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不必我来言明。”

楚亦心恍然大悟,躬身抱拳,羞赧道:“是亦心思虑不周,让伏少为难了。”

“希望你暂时克制容忍。”伏剑探出玉掌按住她的肩头,柔声道:“我只能跟你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楚亦心浑身一暖,使劲点头。

伏剑出门后,径直回返书房。

岳湘一直等在房内,迎上来娇笑道:“您这是去哪儿了,叫湘儿一阵好等。”

伏剑脸若寒霜,冷冷道:“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岳湘笑容僵在脸上,迟疑道:“不知伏少所言何事?”

“听说你在江城收了一个干儿子、一个干女儿。”

伏剑负手道:“好像年纪都要比你大上许多,他们真敢认,你也真好意思收。”

这一惊非同小可,岳湘脸蛋涨得通红,低下脑袋嗫嚅不语。

这件事她私下很得意,但也知道太不正经,从来秘而不宣。

帮主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提过?

连这种事帮主都知道,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只是装不知道?

越想越恐惧。

伏剑拂袖到书案之后,重重坐下:“他们以你的名义勾结牙行,参与人口拐卖,贩卖奴隶,逼良为娼,桩桩件件,血泪斑斑。当真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岳湘目露恐惧之色,帮主说得每个字都像当头棒击,砸得她脑袋嗡嗡乱响,吓得双腿迅速发软,终于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湘儿管教无方,求伏少饶命。”

“你被人哄得晕晕乎乎,大开方便之门。也不想想,如此不要脸,能是好人?”

伏剑冷笑道:“恐怕人家嘴上叫你娘,心里笑你傻。这种人,还留着干什么?等着他们把你抖落出来,甚至咬定是你主使吗?”

其实她并没有岳湘认为的那么无所不知。

她根本无法确定这两人到底是背着岳湘胡来,还是岳湘本人授意。

但是,她就认定是前者。

岳湘定了定神,会悟过来。

帮主分明是在暗示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往她的干儿子、干女儿身上推。

怎样才能推干净呢?自然是推给死人。

想到两人一直乖顺听话,百般讨好,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伏剑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要想清楚,是受你指使,还是背着你行事,并不在于你怎样说,在于他们怎么讲。”

岳湘脸色一阵阴晴变幻,伏身拜道:“多谢伏少指点迷津,湘儿知道怎么做。”

伏剑道:“你知道亦心的为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李马快的大名前段日子你也该如雷贯耳了。真要被他们揪住尾巴带出你,我再是疼你,也顶多挥泪送你一程。”

岳湘挺直身子,咬紧银牙:“湘儿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一定会收拾干净。”

伏剑随意摆手,示意她快点滚蛋。

岳湘匆匆出门,半途踉跄一下。以她的武功,差点摔倒,可见多么心慌意乱。

她刚一离开,伏剑便去到通往卧室的侧门前,兴冲冲地开门进房。

阳光透窗照上了宽阔的凉榻,风沙仰面其上,硬是睡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字。

如果加上绘影,那就像个“木”字。

伏剑见风沙好像还没睡醒,屁颠屁颠跑到塌上合衣侧卧。形成了一个“休”字。

睁着漆黑溜圆的大眼睛,眼神好似淌蜜般黏甜,一直盯着风沙的侧脸瞧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这事办得不错,又快又好,心里期盼着风少夸奖几句。

绘影自然早就醒了,探头看了一眼来人是伏剑,又赶紧埋了回去。

风沙指尖忽然动了几下,恰好勾到伏剑的脸蛋上,温热滑腻触感不错,下意识地捏了几下,蓦地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看见了伏剑,于是又使劲捏了几下。

伏剑痒得咯咯一笑,娇躯顺势靠贴上来,依偎在他耳边,湿濡私语。

全数尽实道来。

总之,暂时压住了楚亦心,不至于闹起来。

岳湘拥有足够的时间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岳阳帮自然稳了。

这件事就算按下了,隐谷没有发难的理由。

风沙唔唔有声。结果未必正义公允,倒也勉强算得上公私兼顾。

他知道伏剑这丫头心机很深,这么腹黑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腹黑就腹黑在,楚亦心和岳湘恐怕都认为伏剑是站自己这边的。

说完之后,伏剑把脸蛋更凑近些,满是期盼神情。

俏脸上好像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风沙不禁失笑,亲昵地夸了几句。

伏剑显得无比满足,腻上来撒娇。

少许,绘声突然直闯进门,到榻边跪下道:“刚有刺客在码头袭击返船的解将军和刘公子,所幸无人受伤,刺客遁逃无踪。”

第1468章 风波恶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风沙和伏剑居住的舱房都在船头,且是占据了整个船头。

面积堪比普通客舱十倍有余。

区别在一个位于二层,一个位于三层。

两房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书房在左,卧房在右,半身腰窗,外护舷栏。

无论采光还是视野,极其良好。

遇上紧急情况,驻守小厅的卫士可以以轻功穿窗翻舷,由外部迅速上下。

二三层乃至顶层船头舷栏这一片,也是卫士巡逻及驻守最为密集的地方。

现在更是加了双岗,每五步就占了一名带械侍卫,鹰视狼顾,气势森然。

三层书房,风沙在座。

除此之外,还有伏剑,绘影,绘声,林羊羊,宫天雪和马珂润。

显然是一次内部议事。

绘声和林羊羊相当于风沙的正副侍卫长,掌卫护事宜,故在座。

宫天雪仅是列席旁听,马珂润负责介绍情况。

真正可以参与议事的人是风沙,伏剑和绘影。

真正有资格做下决定的人只有风沙和伏剑。

据马珂润介绍,解表和刘公子昨夜在镇内赌馆玩了个通宵。

随行的侍女随从一共二十三人,会武功的人少说也有十五个。

另外,三河帮派了八名高手跟随,还有四名弓弩卫暗中尾随。

顺风号甫一靠泊,三河帮方面就跟本镇的地头蛇打过了招呼。

无论官府层面,还是江湖层面,码头拜到,全部摆平。

是故,整夜安然无事。哪怕刘公子当街抢了一位民女。

一行人上午离开赌馆,回返码头登舟返船。

刺杀正在此时发生。

至少有三名刺客分别从码头水下和靠泊码头的船只上发起了行刺。

左右两艘船上以弓速射,一共射出十三枝箭,引得卫士护住左右两向。

于是正码头方向露出空档,一名刺客由水中暴起,试图近身刺杀。

此人身着水靠,面具蒙脸,手持一对分水短刃,扑击凌厉,极为迫人。

绝对超出江湖层次,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

幸好解表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将军。

刘公子那几个卫士也都是上过战场的悍将。

几人虽惊不乱,硬是结阵挡住了暴起之击。

尽管打不过人家,却像个刺猬似的,让人一时无从下口。

终于拖到断后的四名弓弩卫及时赶来,抬手就是一通劲弩暴射。

蒙面刺客险险避过弩矢之后,未再强攻,直接入水逃脱。

与此同时,三河帮那八名高手四人一队,分别扑向射箭的船只。

奈何赶到之后,射箭之人已不见踪影,船上人员皆被药物迷晕。

药是很普通的蒙汗药,是个江湖人都会配,根本查无可查。

遗留的箭枝倒是军制羽箭,可惜出自朗州军。

自武平军水师被王魁抛下,被君山舰队并吞,朗州军制武械在黑市上泛滥成灾。

还是查无可查。

近身袭击的刺客明显了掩饰武功和武器。

也就是说,事发至今,几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在场诸人听马珂润讲完,无不沉默。

少许后,风沙问道:“你们怎么看?”

伏剑沉吟道:“会不会跟刘公子昨晚在街上强抢民女有关?”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不太靠谱,赶紧补充了一番。

“江湖上不乏侠客,未必跟那民女沾亲带故,可能只是缘起义愤。看到人多势众,未免不敌,或担心报复,准备齐全再来行刺也是有可能的。我就遇过几次”

几人一齐看了过来,神情无不古怪。

“别误会,我可没有强抢民女。”

伏剑会悟过来,笑道:“本帮扩张迅猛,常遇不服,难免剧斗,杀戮过甚,惹来些不知情的侠客误解动手。好在江湖人士轻易不会涉入帮战,大半说开就好了。”

这话也就骗骗宫天雪。尤其那句“说开就好了”,其他几人是决计不信的。

三河帮行事霸道,人尽皆知,一向顺昌逆亡。

一旦动了手,还想“说开就好了”?

怎么可能

不过,伏剑也就只是想哄过宫天雪,毕竟是她大师姐,尤其害怕师傅斥责。

“你说的确有可能。真是这样的话,倒不必过于担忧。”

宫天雪赞同道:“今次之后,他们知道厉害,应该不会冒险了。”

她相信没有几个江湖人敢招惹携带制式弓弩的。

尤其弩这玩意儿,不是随便弄个作坊就能造的。

不太可能流入民间,流入民间也没人敢用,敢用的都不简单。

何况解抵抗的时候,明显组成了军阵。

风沙不动声色地接话道:“江湖人一般不会使用弓箭,何况同时迷晕两艘船上留守的十数人,绝非易事。更要探知行程,预先埋伏。刺客的身份还是存疑。”

他这是在委婉的否定伏剑和宫天雪的推测。

绘影心知该自己说话了,轻声道:“可能有人并不希望解将军前去岳州,又或者不乐见刘公子返回大越。甚至”欲言又止。没说的意思在场谁都明白。

也可能是不希望风沙去洞庭。

诸女纷纷点头。她们都认同绘影的判断,觉得这个推测应该是最合乎情理的。

绘声和林羊羊顿时紧张起来,果真是针对主人的话,她们俩肩上的担子最重。

伏剑思索少许,皱眉道:“就算周峰想杀解表,那也应该等到与风少会面之后。刘公子国内的对头那就更不可能了,大越的手根本伸不来长江。”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气氛登时凝重起来。

不是针对解表,不是针对刘公子,那就只可能是针对风沙了。

宫天雪急忙冲风沙道:“从现在开始,雪儿要寸步不离跟着你。”

单论武功,在场还真就以她的武功最高。生死相搏是另一码事。

风沙失笑道:“那秦夜还不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宫天雪脸蛋一红,嗔道:“他敢!”

诸人尽皆莞尔。

绘声忽然壮起胆子,小声道:“有夫人在,主人不会有事。”

房内安静下来,各自交换眼色,默默赞同。

夫人不仅是隐谷的代言行走,更是道门的顶尖高手。

只是极没存在感。每天不是在练功,就是在打坐,连房门都不出。

宫天雪依然难掩忧色:“秦夜说今天这事可大可小,应谨慎为上。”

诸女不太懂什么意思,追问为什么。

宫天雪只是摇头。秦夜就说这么多了,她也不清楚什么意思。

倒是风沙一听就明白了。

墨修绝不可受刺杀,刺杀四灵高层同样很犯忌。

如果当真有人针对他行刺,问题那就很严重了。

诸女七嘴八舌,越说越乱。大多是尽快启程,路上别再遇镇泊镇,游山玩水了。

风沙抬手压住,含笑道:“你们一直都是正着想,有没有尝试反着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六个女人,六脸懵逼。

风沙突然有些想念张星火了,这小子就是个逆向思维的高手。

嘴上打哈哈道:“我也只是朦朦胧胧有点预感,做不得准的。”

仅凭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刺杀,就算有些判断,那也无法证实。

不过,他就是觉得接下来的行程恐怕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平静了。

第14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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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散后,风沙带着绘声直接从书房的侧门回到卧房。

郭青娥依旧五心向天,面窗打坐。风沙只能看见侧面。

阳光照在那张无暇的脸庞上,散发着圣洁柔和的光辉。

整个人沐浴在光雾里,清丽不可方物,远观不可亵渎。

对此,风沙早就习惯了,谁让他娶了个一心求道的道门仙子呢!

永宁每天还愿意停下修行跟他聊会儿天,已经说明很在意他了。

东果垂手恭立,随侍在侧。

见主人进门,赶紧过来,和绘声一起帮主人褪衫、散发、抹汗。

风沙昨晚一夜未归,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冲东果使眼色探询。

东果抿唇一笑,趁着帮主人解发的时候,凑唇到耳边,悄声道:“半夜的时候,夫人让婢子下去看看。”同时拿眼神示意舷栏方向,显然是从那里翻下去看的。

风沙有些尴尬,胡乱嗯了一声。

幸好这时已经到了郭青娥的背后,否则表情已经露怯。

东果继续道:“那时主人正在书房,跟三小姐和绘影讨论事情。婢子不敢偷听,便走了。”她并没有说假话,只是故意没提伏剑和绘影那身几近没穿的打扮。

风沙心下大定。

原来是在书房那会儿啊!

三人一直在商讨风驰柜坊的事情呢!

他可真的什么都没干。

郭青娥忽然启唇道:“飞尘。”

这一声空灵动听的轻唤来得恰到好处。

风沙硬是哆嗦一下,勉强定住心慌,赶紧挤去一个笑脸。

郭青娥不知何时起身并转身,罗袜不染,轻盈走来,柔声道:“今早的事我听东果说了。我猜是有人想迫使你尽速前往洞庭。不过,尚无法确定,需要更多证明。”

语气透着担心,脸色稍显忧虑。

风沙心房生暖,探手过去牵起她的手,微笑道:“永宁果然智慧,我也有此猜测。事实究竟为何,确实还需观望后事如何。”

永宁很少过问外面的事,就连家里的事都一股脑全扔给了东果。

居然主动提及早上的刺杀,说明跟他一样,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这是在担心他、关心他,试图提醒他、帮助他。

“我猜测你这次特意放缓行程”

郭青娥美目中闪烁起灵慧的光芒:“无非想多争取点时间,方便你派人查清君山舰队的情况。这次刺杀更像是一种催促,希望你别再磨磨蹭蹭,想迫使你走快点。”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风沙笑道:“如果尽早发现事有不对,我可以及时抽身。徐徐图之,总好过自投罗网。”

情况未明之前,他绝对不可能踏进洞庭半步。

“斗冲翼轸,衡潭遭劫,幸亏有你。”

郭青娥拉着风沙并肩坐到榻边,轻声道:“离开江城前,我传符召寻真台士女于岳州,你若有意,可凭此符随意驱驭。”语毕,纤纤玉指,凌空画符。

风沙面露喜色,笑道:“太好了。我正愁他们在那边势单力孤呢!”

张星火和夏冬难就难在是去查君山舰队,不能完全信任和借用当地的势力。

甚至包括君山。

寻真台士女多是潭衡各地的世家贵女,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不是一群女人,这是一张大网。

得此网相助,张星火和夏冬不再势单力孤。

郭青娥温柔地嗯了一声:“都依你。我觉得还可以召些寻真台士女顺江而来,与我们汇而不合。一备奇兵,亦为策应。”

风沙心情大畅,连声称妙,忽然凑嘴过去,往她脸上使劲啄了几下。

什么叫贤内助?这就是了。

怎能不让人喜爱到骨子里?

好像只有情不自禁地啄上几下,才能够抒发他此刻的心情。

郭青娥玉脸浮晕,转盼流光,露出了娇羞得叫人魂销的小女儿神态。

也就看了一眼,风沙便意乱神迷,双手推上了香肩,合身急欲压覆。

郭青娥任凭他把自己压倒,尽管很努力、很认真地凝视,掩盖不了那纯真的羞臊,低声道:“再晚些好不好,宁儿会破功的。”

风沙听她如此自称就知道她动情了,如果真要耍蛮,永宁肯定不会拒绝他。

就是破功的后果对永宁来说太严重了。奈何弓已绷满,他实在拉不住弦了。

坏笑道:“仙路漫漫,条条皆通。山路水路,旱路海路,隘路岔路,大路小路,上路下路,只要不是死路,迟早通往仙路。先走哪条,后走哪条,我听你随你。”

顿了顿,又补了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使劲求索。”

郭青娥听他口无遮拦,明喻暗喻乱喻,又羞又臊,又哭笑不得。

绘声和东果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眼,一人解带放幕纱,一人取垫覆凉榻。

然后,一起蹑手蹑脚地退到幕纱之外,手拉手转去汤浴那边放水调香。

顺风启航,逆江而上,劈波斩浪。

船速刻意放缓,行至第二日下午,路过一座占地颇大,一眼望之不尽的江心洲。

风沙见洲上一片郁郁葱葱,隐约可见农舍田埂,甚至不乏亭台楼阁,风景甚好。

于是又下令泊停。

派人招呼船上的贵客,打算登上江心洲小酌聚餐。

结果解表推说身体不适,刘公子回说惊魂未定。

秦夜更是直言不讳,他非但不肯来,反而催着走。

显然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看法与风沙的推测并不相同。

倒是一向不爱下船只爱船上玩蹴鞠的舞罗衣顷刻便至,与风沙结伴,登舟就岸。

两人连带随从侍女二十余人,登上江心洲,寻了个遮阴的散亭,摆小菜喝小酒。

期间,有当地里正带人询问来意,得知仅是游玩片刻之后,还送来了几尾鲜鱼。

言说当年皇帝陛下南巡于此,吃了当地渔民进贡的鲜鱼,连赞“佳鱼,佳鱼!”

从此这里便得名为“嘉鱼”云云。

说得有鼻子有眼。

舞罗衣显然不信。

倒是风沙听得津津有味,让绘声带人把鱼烤了下酒,拉着里正一起喝酒聊天。

方知南岸就是嘉鱼县,这座江心洲乃是当地一位大户的私产。

偶尔会来小住或收租。

这位里正其实是掌事。

舞罗衣听了一阵,忍不住问道:“我看这里无遮无拦的,难道不怕水匪吗?”

里正脸色一变,干笑道:“夫人说笑了,这一段江道是连通荆湘的重要水路,官船恨不能一日三巡,哪会有不开眼的水匪跑来找死。”

舞罗衣奇道:“这里北岸是北周和中平的交界处,南岸是东鸟和南唐的交界处,分明是个四不管的地方,哪家的官船会跑过来巡逻?”

里正脸色很难看,像是被人说中了什么禁忌事。

要不是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他就要翻脸了。

风沙圆场道:“舞夫人莫非忘了五地巡防署?这一段江道连通江陵和江城,可是正归五地巡防署管的。”

里正苦笑道:“要真是五地巡防署的巡逻官船那就好了,起码不会”

忽然闭嘴,脸色发苦。

舞罗衣催促道:“不会什么?你倒是说呀!”

里正推说有事,忙不迭地告辞,带着人飞快地跑了,好像正被鬼追似的。

舞罗衣娇哼道:“说话吞吞吐吐,藏着掖着,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风沙失笑道:“我们不过借地喝顿小酒,没有必要招惹这些扎寨的水匪。”

舞罗衣愣了愣,结巴道:“水匪?”

“不然呢?”风沙含笑道:“你刚才都说了,这里是个四不管的地方,虽然看着像桃花源似的,实际上可能么?”

舞罗衣更愣,沉下俏脸道:“既然你知道这里是水匪水寨,那你还拉我上来?”

风沙冲江上努嘴:“就凭着顺风号,还插着三河旗,哪有水匪敢不开眼?何况我就上来看场戏,看完就走,无妨的。”

顺风号乃是车楼船。

车楼船什么都好,就是贵。

比同等大小的战舰贵十倍。

连水师天下第一的南唐都没装备多少艘,平常根本看不见。

加上无帆无桨,专以飞轮激水,样式与寻常船只迥异,个头又这么大。

肉眼可见的不好惹。

“看戏?”舞罗衣忍不住问道:“看什么戏啊?”

风沙举杯轻抿一口,微笑道:“我就是个看戏的,哪知道人家会唱什么曲。”

其实他是故意拖延行程,且比之前拖得更慢,想看看还会不会遇上什么事。

无论有事无事,都可以印证他的推测。

舞罗衣难忍好奇心,再次追问,奈何风沙天南地北一阵海侃,硬是把她侃晕了。

两人边喝边聊天,一直喝到了临近晚饭的点。

从登上江心洲到现在,足足喝了一个多时辰。

尽管只是清淡的甜酿,多少还是有了点醉意。

正在这时,上游忽然驶来三条战船。

都非大船,速度飞快。

船体布满武械,显得张牙舞爪。

甲板上排满士卒,三艘加起来约莫百余人。

个个持锐矛、披甲盾、携弓弩,气势森然。

明显是官军的巡逻船。

舞罗衣啧啧称奇,没想到真会有水师巡逻到这个四不管的地方啊!

转念讶道:“我出发去江城的时候,君山舰队的势力才刚到长江,这才过了几个月啊!居然巡逻到这里来了。这里距离岳州好像还有三四百里水路吧!”

风沙比她更惊讶:“这是君山舰队的巡逻船?”

舞罗衣看他一眼:“君山舰队的海鹰旗啊?你不认得?”

风沙摇头道:“上次见海冬青的时候,还没这个旗帜!”

舞罗衣道:“海鹰旗是她统一洞庭流域所有水寨之后立的,那是在去年底吧!”

“那时我还在南下的途中。”

风沙回忆道:“倒是知道她立旗了,只是没见过什么样子。”

“难怪。自从君山舰队收拢了武平军水师大部之后,那就更不得了了,势力硬是扩出了洞庭湖湖口。”

舞罗衣笑道:“中平很是紧张了一阵,当时江陵整天风声鹤唳的,说什么的都有,好在往下游去”

话尚未说完,江面上突然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其中一艘巡逻船居然冲顺风号射了一通箭雨。

幸好落点还有些距离,明显是一种警告。

此巡逻船随即靠近,明显试图接弦登船。

第1470章 入了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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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洲散亭的位置是风沙特意所选,江面上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巡逻船接弦之后,所载士兵除了少数留船之外,大约四五十人涌上了顺风号。

舞罗衣从震惊中回神:“那是海鹰旗啊!这确实是君山舰队的巡逻船队啊!”

君山舰队属于三河帮,顺风号挂着三河旗。

就算巡逻船队不知道自家帮主在顺风号上,那也不至于先射上一通箭雨啊!

更不至于全副武装,气势汹汹地闯上船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有些蒙了。

风沙目光灼灼的观察,下意识地把玩手上的酒杯。

当下的情况,可能性很多,暂时并不足以做出任何判断。

安静看戏便是。

正在这时,那位里长又急匆匆转了回来。

刚才他还带了四名随从,这会儿却是孤身一人。

不过,不远处的田埂地头,似乎伏有人影憧憧。

风沙示意绘声让路,并请里长回座,动手斟酒,同时笑道:“里君去而复返,莫非与这三艘突如其来的官船有关?”里君是对里长的尊称。

里长接过酒杯,木无表情道:“小少爷果然聪慧过人。小人正是因此而来,尚有几件事还需询问一下。”他现在的语气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说起话来阴恻恻的。

“那还真是巧了!”风沙含笑道:“我正好也有几件事想询问里君这一方土地,不如里君先问,我一定据实相告,待我问里君的时候,也希望里君能够如实回答。”

里长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兼得条理分明,让他无法拒绝,心里多少有些戒惧,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冲淡了阴沉的神态,举杯道:“小少爷公允,那我可就先问了。”

风沙跟着举杯。

里长冲江上努嘴道:“小少爷和尊夫人是从那艘无帆无桨的怪船上下来的?”

风沙刚才一口一个“舞夫人”,他以为是“五夫人”。

所以,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以为舞罗衣是风沙的小妾。

通常只有商贾才会娶胡姬为妾。因为穷人娶不起,官宦看不上。

加上风沙这般年轻,应该是富商之子。

舞罗衣眸转光彩,加上薄有酒晕,当真满面风情,伸手挽住了风沙的胳臂,媚媚含笑道:“是呀!我们就是那艘怪船上下来的。”竟是认了。

风沙位高多金,博学多才,为人风趣,还特别会撩人。

她好几次求欢来着,有次连衣服都脱了,结果风沙居然对她没那个意思。

倒教她更增兴趣。

所以,这会儿饶有兴致的打蛇随棍上。

风沙扯扯舞罗衣的胳臂,非但没扯动,反而被压实在胸前。

这下,他有些不高兴了。

如果舞罗衣冒充他的情人,他顶多闹个哭笑不得,冒充夫人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手上没扯动,眼神冷冷扫了过去。

舞罗衣身子立时僵了一下,讪讪松手。

里长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插曲,点点头又问道:“那是三河帮的船吧?”

但凡在水道上混的,可以不认识自己爹妈,一定会认得三河帮的三河旗。

风沙回道:“三河帮的游船。”

里长眼睛一亮,追问道:“船上有多少客人?”

游船跟客船可不一样。

乘坐客船的人只是为了赶路,未必有钱,未必没钱。

乘坐游船的人就是为了游山玩水的,那一定很有钱。

尤其这艘游船的样式他闻所未闻,肉眼可见的昂贵。

舞罗衣斜眼瞄着里长。心道风沙果然没有猜错,就看这家伙听到游船双眼发光的样子,这里应该就是个水匪水寨。

风沙含笑道:“大约四五人吧!其他都是随从之流。”

里长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喜色都掩盖不住了,洋溢到脸上。

这么大的船,居然只有四五名客人,这只能说明每个客人都是大大的肥羊啊!

风沙轻咳一声:“里君刚才说这里常有官船巡逻。”

伸手指道:“是不是就是那几艘?”

里长回神道:“不错。”

脸色又忽然黯淡起来。

再肥的肥羊已经被人家咬上了,跟他没关系了。

风沙追问道:“想必里君应该知道这是哪来的官船了?”

里长道:“就从上游长山水寨来的。”

舞罗衣啊了一声:“前面就是长山?”

武平军攻打江城之前,先攻下了长山,并扎营结寨。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江城完蛋了,武平军攻下江城只是时间问题。

岂知,王魁突然抛下大军,回救老巢,结果被杀,失去补给的武平军不战自溃。

正是溃在长山。

关于长山,舞罗衣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背后还有故事,并不为人所知。

正在当时,风沙通过初云的关系搭上了朗州的守将周峰,并帮其夺权。

这当中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比如两人私下协议,瓜分武平军。

武平军水师归君山舰队,君山舰队把武平军的骑步兵从长山运回朗州。

并负责全程补给。

里长并不意外舞罗衣居然知道长山这个小地方。

因为近年以来,长江中游最大的事就是武平军溃在长山了。

嘴上嗯道:“长山离咱们这儿也就大半天水程吧!顺流的话约莫半天就到了。”

舞罗衣忍不住瞄了风沙一眼。

看来风沙选择泊停在这里,登上江心洲喝酒,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有意为之。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恐惧感。

头一次发现这个令人如沐春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甚至动心动情的少年。

心思好深!

风沙老神在在,毫不意外。

他当然是有意为之。

就好像摸鱼,总得找个有鱼的地方再来下网。

不能太远,不能太近。

太近,惊鱼。太远,没鱼。

长山就是扎营结寨的好地方,属于兵家必争之地。

营寨又都是现成的。

最可能有鱼。

一提长山,里长似有满腹苦水:“自从武平军在长山扎营,方圆百里可算是被祸害惨了,好不容易听说他们撤走,结果还没高兴过月,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风沙默不吭声,心里不太好受。

因为他就是始作俑者。

岳州军偷袭王魁老巢,王魁轻军回救。

直接导致武平军群龙无首,断了补给。

军队是最高效的暴力组织,一旦没饭吃,就会肆意剽掠。

正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乱军过处,什么都不会留下。

舞罗衣忍不住问道:“你说他们又回来是什么意思?”

“又到长山结寨了呗!”

里长恨恨道:“从此派出巡逻船队,开始沿江巡逻,遇船查船,就连我们这些沿江的水,咳,乡镇,都得按时上供。”

舞罗衣瞧着他有些可怜,主动给了他倒了杯酒。

风沙冷不丁道:“里君忽然去而复返,到底想问什么呢?”

里长蓦地醒悟,怎么聊着聊着,变成人家问他,他来答了。

干咳一声道:“小人与两位投缘,也就不想绕弯子了。自从那些天杀的家伙跑来这儿捞鱼,几个月下来,大家都没得饭吃了,想请少爷夫人赏几口饭吃。”

舞罗衣拿手肘撞了撞风沙,娇哼道:“还真让你说准了呢!”

她刚还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结果突然反转,令她好生气恼。

风沙微微一笑,回了句:“侥幸。”

里正不明所以,以为两人没听懂他什么意思,长身而起:“虽说两位带着了些护卫,却也该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忽然将手一抬。

田埂那边忽然冒出黑压压百余人,各持刀枪棍棒,一个个凶神恶煞。

绘声早就看见了,暗使手下布防站位。

这会儿拿眼光瞄主人,只待一声令下,便来个砍瓜切菜。

尽管对方人多出数倍,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因为摆明都是些硬把式,根本算不上会武功,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

“两位无需害怕,只管在咱们这儿安心住下,我们都是本分人,图财不害命。”

里正认为胜券在握,正色道:“还请两位给家里写封信,只要宿资一送到,我们立刻恭送二位。如果没有钱,衣服布匹粮食药材,除了鱼,什么都行,我们不挑。”

风沙点头道:“这都还说。我只是有些好奇,刚才还一切安好,蒙里君赠送鲜鱼,着实感激,这突然风云突变,又是为何啊?”

里长见他立时应承,态度不错,展颜道:“小少爷通情达理,我也就明白告诉你,幸亏你们来了我们这儿,要是现在还留在那艘怪船上,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风沙哦了一声:“怎么讲?”

“小少爷不是道上人,恐怕不知道。”

里长伸手指道:“这些官军原来属于武平军水师,现在投入海总寨主门下,这位海总寨主是三河帮中人,他们既然敢对挂了三河旗的船动武,自然没打算留活口。”

风沙恍然。

原先这里长笑脸相待,是担心顺风号不好惹。

现在有巡逻船队解决顺风号,自然就不怕了。

人家吃肉,他们想跟着捡漏。

看这位里长的态度,巡逻船队劫杀三河帮的船只,恐怕不在少数。

所以人家门清的很。

“这样说来,其实小人算是救了二位的性命。”

里长笑道:“厚着脸皮求些回报,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第1471章 吃白肉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正在那里长自觉胜券在握的时候,顺风号突然动了起来。

一边十二,共二十四车轮桨陡然飞转,激起的水花都打过了顶层甲板那么高。

带起了高山瀑布般的咆哮。

整艘大船从泊停到疾驰好像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瞬间把靠泊在侧的巡逻船撞开。

两船大小相比,好像壮汉比儿童。

就这么轻轻一带,这艘巡逻船的侧舷不仅立刻开了个大口子,更开始原地打转。

顺风号不受半点影响,激着水浪,呼啸而去。

跨过一箭之距,居然只在呼吸之间。

庞大的船身和超乎寻常的速度给人一种特别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看见一头身轻如燕的大象,在水面上轻盈的滑行。

然后,一头撞上了当面两艘巡逻船之一。

因为方便射箭的关系,这两艘巡逻船都是侧面对着顺风号。

顺风号最为坚硬的船头撞角,正好撞到船身当中。

只听得咔嚓一声震天响,这艘巡逻船当场断成两截,激起了成片的水幕。

顺风号船速毫不见缓,仿佛车轮轧腿般直穿而过。

断成两截的船身被硬生生轧成了碎片。

船上的士兵别说组织反击,其中多半随船而碎,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尽管顺风号上的舰载武械被拆掉大半,拍杆和重弩还是有的。

压碎当面巡逻船的同时,一侧的两具拍杆和顶层甲板上的两具重弩一齐发威。

拍杆很长,远高于三重的顶层甲板,顶端绑有沉重的巨石。

平常微倾树立,以粗绳固定,以机关绞紧,其上挂着旗帜。

这会儿激发机关,拍杆呼啸下坠。

仿佛两把巨大的长柄重锤先后重击,侧面那艘巡逻船的船头立时四分五裂。

活像一个人脸面朝下被沛然巨力按进水里,船尾的船舵居然哗地翘出水面。

位于船尾的士兵皆被往上高高甩起。一群人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惊恐惊叫。

待顺风号疾驰过后,扑通扑通不停下坠。

好似龙吸水带上天的鱼,又成片的坠落水中,不乏砸到甲板上,当场红白。

与之相比,两具重弩倒似轰雷带出的小闷雷,一连串,声不大。

一弩两矢,一共四杆破船重矢,只击中了一支。

也就在甲板上划出了一道血河,击碎了翘起的船尾甲板。

水花声、水浪声,声声不息;尖叫声、呼救声,哭爹喊娘。

与之相比,江心洲上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瞧得目瞪口呆。

包括风沙。

这还没回过神的功夫,三条载满军械的巡逻船,毁了两艘半。

两艘船上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除了少数侥幸者,其余全都掉到水里了。

幸存者尚在惊魂未定,江心州上的人大气还未来及的喘。

哗哗哗,刚刚碾压过去的顺风号转着轮桨,激着水花,又灵巧的转了回来。

反桨激水,突兀停下。

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声冷冷道:“抛猛火油,放火箭。”

风沙听出是伏剑的声音,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这就有点狠过头了。

只听得嘣嘣嘣连响,几十个大罐子在江面上成片炸开,八方飞溅。

火箭咻咻而至,将其点燃,残存的船身、木片随之剧烈燃烧起来。

江面上冒起火光和浓烟,江水迅速沸腾。

落如水中的士兵立时成了一锅沸汤中的饺子。

还是煮烂那种,皮是皮、馅是馅。

江风过江洲,带来了白水煮肉的温度和味道。

风沙收回视线,转过头打量里长。

里长脸上早就没剩半点血色,人都看木了,身体都僵了。

恐惧已极的模样,好像胆都快吓炸了。

再看舞罗衣,舞罗衣正按着心口,一副泫然欲呕的样子。

跟她来的两名侍从情况还要不堪。

倒是绘声还算正常。

毕竟是云虚调教出来的剑侍,多少见过些场面的。

一众弓弩卫和剑侍经过严格训练,尽管脸白手软,勉强定得下神、沉得住气。

刚还凶神恶煞的那群水匪情况就不太好了,起码一半人吓掉了武器。

还有相当一些人连站都站不住,软到地上去了,更不乏呕吐的。

哪怕刀头舔血的人,见到这种大规模煮人的场面,恐怕也难得绷住。

风沙勾了勾手指。

绘声一直站在主人身后,赶紧弯腰,把耳朵凑到主人嘴边。

风沙吩咐道:“把人控制住,审问一下情况,搜索一下庄园。果真如他所说,只是混口饭吃,那就多留些银两,算买鱼钱。如果发现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绘声轻轻点头,一把揪住呆若木鸡的里长,把他推出亭子,让剑侍拿了审问。

又招呼一众弓弩卫,取出短弩,制住那百多名水匪。

跟抓一群鹌鹑似的,别提多容易了。

她自己则跟着主人。

打算登船之后,多派点人过来,把江心洲仔细搜上一遍。

风沙拍了拍舞罗衣的肩旁,安慰了几下,然后让她的侍女扶着她跟着走。

出来小半天,也该回顺风号了。

刚才乘舟下船的地方,现在成了“饺子汤”。

好在江心洲近水的滩头地势平坦,一眼望尽。

随便招了招手,顺风号就放下数条舟艇,过来迎接。

爬上船后,一抬头就看见了伏剑。

伏剑脸色很难看,迎上来嘴唇欲动,看了舞罗衣一眼,又紧紧闭上了。

往常,舞罗衣一直和伏剑有说有笑的。

现在明显有些畏惧,连眼神都不敢对上,忙不迭的告辞了。

风沙吩咐道:“落水的人还是应该尽快救起来,今晚就泊在这儿过夜。”

同时转头打量,甲板、舱壁遍布血迹和刀痕等,显然打过一场。

盾甲长矛足以弥补武功上的差距,弓箭和结阵,足以高效屠杀。

不过,弓弩卫同样有甲有盾,精通战阵,武功高强,还有强弩。

更占据地利,只可能是一场屠杀。

伏剑见舞罗衣走远,这才挨上来,咬着牙道:“那个带队上船的家伙居然跟我说不认识什么三河帮帮主,只认海大统领,还说什么女人五抽一,财货十抽一”

越说越气恼,脸色都铁青了。

风沙领先往里走,闻言歪头问道:“什么叫十抽一,五抽一?”

“如果船上有十个女人,他们挑一个带走,财货要取走两成。”

伏剑冷冷道:“还大言不惭,说看是我嘴硬,还是他矛硬。也是他先动得手。”

风沙嗯了一声,问道:“他人呢?你没弄死吧?”

“当然没有。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伏剑冷笑道:“我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倒要试试他的矛硬,还是嘴硬。”

风沙不做声了。

伏剑忽然会悟过来,咬了咬唇,小声道:“他对我说了好些个污言秽语,言语中透露他折磨过很多女人,手段极其残虐。”

风沙哦了一声,淡淡道:“晚上吃白水煮肉,让厨房别加香料去腥。”

伏剑的俏脸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红唇抿紧,雪颈绷住,喉头吞咽。

明显涌出呕吐的冲动。

“一锅白肉,必须吃完,记得细嚼慢咽,不准浪费。”

风沙笑道:“就算吐到地上也必须给我捡起来再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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