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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回 训8爷只为要立威 恼范公岂止因直言
雍正皇帝全文阅读作者:二月河加入书架
    看着允禵倔强地走出了御花园雍正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当他坐着软轿来到养心殿时范时捷孙嘉淦刘墨林和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官员都在垂花门前迎接。雍正看看这个人好像见过却又叫不出名字来。此刻他的心情可以说坏透了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只是一摆手便走了过去。允禩、隆科多和马齐等人早就来到了这里雍正见他们都叩头行礼还是没有一句话迳直走进了养心殿而且一进门就冲着老八开了火:“刚才朕和十四弟一道去看了十七老格格她病得很厉害。回来时又顺便去瞧了一下允礽他们老大也在病中。允禩不是朕说你这内务府是该着你管的朕竟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事你也不告诉朕一声?”

    允禩一听心里可就不痛快了。心想我招你惹你了吗?你犯得着一进门就拿我撒气吗?可是他不能顶撞只能“守时待变”。他强咽一口唾沫说:“皇上责备的是这是臣弟的疏忽。其实他们俩的事情内务府都记录在档的臣还以为内务府早已进呈御览了就没有另行奏明。皇上既是这样说了以后臣弟自会多加留意的。”

    雍正皇上有这个脾气只要咬定了就绝不放松。今天他又叫上真儿了:“话不能这样说。这事看来不大却关乎着朕的名声朕怎么能不问呢?大阿哥自作自受圣祖皇帝亲自落了他朕让他能得天年就算对得起他了。可是二哥却与他不同他当过四十年的太子与朕也曾有君臣之缘。屈待了他后世将会说朕不知道照应。你说说看他的事应该怎样料理才好?”

    “怎样料理?”这话可真问得让人不着边际也无从去想、去猜。别说允禩觉得不好回答就是以办事老到精明著称的张廷玉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可是皇上还在上边等着答复总不能都这样泡着吧。马齐却听出了话音啊原来皇上要对二阿哥施恩了他想了一想说:“皇上圣虑极是。常言说得好。仁者一念必然通天!二阿哥昔日为群小所困失望于先帝但事情已过去十几年是应该有个说法了。假如皇上看他果然已经洗心革面自当对他施雨露之恩循照古例可废为庶人;就是皇上再恩赐他一个爵位也在情理之中。”

    张廷玉听到这话心想马齐算没有白坐这几年监牢说出话来玲珑剔透又密不透风。他立即附和说:“马齐说得很对。但究竟如何对允礽施恩请皇上圣裁臣等依古例参赞也就是了。”

    雍正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说:“你们都说得很好朕就是难舍这份骨肉情谊呀!要么给允礽一个亲王的名份在通州划出块藩地来让他在那里荣养你们觉得如何?”说完他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允禩。

    允禩简直被闹糊涂了:皇上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允礽的事又为什么单单要我来说话呢?可是皇上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他不敢说反话而只能顺竿爬:“皇上如此处置正是上合天理之事。臣弟想是不是就叫他为‘理亲王’?”

    张廷玉说:“理亲王这个名字不错。不过二爷毕竟是犯过错的不然先帝就不会废掉他。犯过而后补谓之‘密’得把这个意思昭示出来才能顺理成章也不会使天下臣民们误解。所以臣想应当在‘理’字下再加一个‘密’字这样就说全了叫‘理密亲王’怎样?”

    雍正这才高兴地说:“好好好就照你这个意思拟成诏书明天下。”他话题一转又问“哎朕刚刚进来时见范时捷他们几个都在垂花门外那个戴双眼孔雀花翎的人是谁?”

    张廷玉连忙说:“皇上忘记了?他是广东总督孔毓徇嘛。”

    活没说完雍正就想起来了:“哦对对前几天才夺情起复的。怪不得他穿着四团龙褂原来是圣人家里出来的人。叫他们一齐进来吧。”

    凑着李德全出去传旨的空雍正皇帝对群臣说:“朕就要出京去巡视了。朕这次出去一来是看看河工二来也要体察一下民情。五月端阳节过后大约年羹尧就该回京了到那时朕再回来为他庆功。如今宝亲王代朕去前线劳军朕出去后京城里是弘时坐纛儿朕等会儿也自然要嘱咐弘时几句。八弟和十三弟你们要照旧办好自己的差使瞧着弘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也要拿出皇叔的身份来替朕管教他。朕这次出京只带廷玉一人马齐留在上书房里处理六部事务。小事你们只管作主遇上大事就飞马报到朕的行在这样就能相安无事了。”

    众人一听连忙躬身称是允禩却趁机说:“皇上臣弟这里整顿旗务的事情太多也太忙还要筹办迎接大军凯旋的事。九弟是要跟年羹尧一起回京的如今最闲的是十弟可不可以叫他马上回来为臣当个帮办。”

    雍正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这事以后再说吧。”就回过头来看着刚进来的孔毓徇问:“你是刚从广东回来的吗?”

    孔毓徇叩头回答:“回皇上臣是刚从广东回来。自家母不幸仙逝后臣即就地丁忧守制。接到万岁旨意后又抚柩北上在曲阜安置了臣母。皇上臣自幼就是个孤儿家母夜夜纺织直到天亮臣才能读书进仕也才能有今日。万岁以孝治天下夺情之旨臣实在不愿奉诏可又不敢不奉诏。特晋谒皇上求皇上念臣母子至情允许臣为母尽孝。服孝期满臣自当重新入仕为皇上尽忠办差。皇上您为何要用臣这样的不孝之子呢……”说着说着他已是潸然泪下。

    中国历来看重孝道人臣父母去世都要报“丁忧”并且要“守制”三年。但皇上也可不让臣子守制这叫“夺情”。孔毓徇要求皇上不要“夺情”让他能为老母尽孝皇上虽也同情却不能照准。因为广东出了件大案又没人可以代他审理所以仍要让他回任而皇上要“夺情”是要给予安慰的。所以雍正说:“忠孝本为一体讲的是一个‘心’字。朕的母亲不也……唉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在职守制也是一样的嘛。马齐——”

    “臣在。”

    “传旨给礼部让他们派大员到曲阜吊祭毓徇的母亲追封她为一品诸命谥号‘诚节’立坊表彰!毓徇朕这样做你满意了吗?”

    孔毓徇激动得浑身颤抖。连连叩头泪流不止他哭着说:“皇上待臣以天高地厚之恩臣敢不遵从圣命以忠报国?”

    众人见孔毓徇如此孝母而皇上又如此厚待都不由得同声赞佩。雍正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广东与北京万里迢迢正所谓‘山高皇帝远’而那里的吏风败坏也已达到了令人指的地步。有人说天下吏治之混乱以广东为第一朕以为是有道理的。就如新会一门九命这件案子从朕登基至今已下过三次朱批可是他们竟然拿不到正凶真是咄咄怪事!孔毓徇依你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

    广东的新会一案是件人人皆知的一大奇案。那里的一个恶霸为了争夺一块风水宝地趁着夜半竟然烧杀了胡家一门九口。这个恶霸不知家里有多少银子又不知他究竟买通了谁朝廷接连撤了两任按察使结果仍是“查无实据”而无法结案。这是雍正朝的第一大案所以雍正才下旨将现任总督撤差而由孔毓徇“夺情”复任。现在听见皇上问到这件事大家都睁大眼睛注视着这位圣门后裔。

    孔毓徇叩头答道:“臣虽是丁忧守制的人也听到外边有不少传言但这件案子不是只凭传言就可以回奏皇上的。臣向万岁借一个人给臣作‘观审’三个月内如果不能结案请皇上取了臣的级。”

    雍正来了兴致:“哦?你要向朕借什么人?”

    孔毓徇向孙嘉淦一指:“他!”

    此话一出连孙嘉淦自己也愣住了。他今天进宫求见本来是要告状的告的就是广东布政使因为他那里拒不按“铜四铅六”的比例铸造雍正钱。可孙嘉淦万万没有想到孔毓徇会选中自己去为他观审。他一定是看上了我不畏权贵不怕担风险的胆量正好我一生中还没不敢干的事情呢。他激动地说:“万岁既然孔大人这么看得起我皇上只要恩准我就敢去!”

    雍正的眼睛里闪出了火花他高兴地说:“朕信得过孔毓徇也同样能信得过你。不过朕还要给你个名义:即日起你就作朕的钦差两广巡风使。广东的案子审明以后你也不要急着回京连福建、云南、贵州、四川也都顺便去访访看看回来后再向朕报告。”

    “扎!”

    雍正看了一眼范时捷问:“范时捷这里的人都是听了朕的传唤才进来的。你递牌子请见却是凑的那门子热闹呢?”

    雍正因知道范时捷的“毛病”才故意说得这么轻松的。哪知范时捷却不买账:“万岁臣有机密之事要向皇上密陈。”

    “哦?这里的人都是朕的心腹大臣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好了。”

    范时捷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却说:“万岁爷今天乏了臣请先告退回去改天再说也不迟。”

    他这话虽然说得随便却是一口一个牙印闹得满殿里的人谁听着也不是滋味这不明摆着要撵人吗?雍正突然想起当年十三弟让范时捷学驴叫的事竟不禁破颜一笑说:“既然如此你们都散去了吧。刘墨林留下来朕还有事找你。哎范时捷刘墨林能不能在这里听你说话呀?”

    范时捷叩头回答:“刘墨林不碍事他可以留在这里。”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更是腻歪:范时捷你算个什么玩艺竟敢把满殿的大臣都撵了出去?可是他们也都知道这范时捷是位活宝你还不能和他生真气。

    大家退去后雍正高声说道:“摆上棋盘朕在这里一边和刘墨林下棋一边听你说事。”

    副总管太监邢年抱着棋盘进来刘墨林抢上去就下了一颗黑子。刘墨林是有名的“黑国手”一颗黑子下去他想赢就赢要输就输。雍正皇帝最爱下棋可他的棋又最臭一看刘墨林又拉着架子和他下和棋心里可就不高兴了:“刘墨林朕把话说到前头下棋是玩嘛每次你都要不成和棋你也不嫌累?今天你只管放开胆子赢了朕有厚赏!”他回头又对范时捷说:“喂姓范的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造膝密陈的吗?说吧说吧快点说!”

    刘墨林吃了一惊他知道雍正皇帝的脾性从来是严肃的也从来不和任何人开玩笑可听着皇上的话音竟是这样轻佻他纳闷了。他纳闷可范时捷却明白他等这个机会等了一个月了他就是再爱玩笑能错过这时机吗?他抬头看看正在专心下棋的皇上鼓起胆子说:“皇上臣要告年羹尧!”

    刘墨林吓了一跳可是他抬头看看皇上见他却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随口说道:“哼年羹尧是朕的功臣你自己却奉差不力又不肯听他的调度他参了你朕正在想怎么处分你呢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范时捷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臣知道年某有功但臣告的是他的过错!年羹尧的功再大他也不是皇上臣只能忠于皇上而不能忠于年某人。”

    雍正还是在看着棋盘说:“你要是光会说这些废话朕就当你是离间君臣你就给朕滚出去!”

    “是。”范时捷答应一声“年某的帅旗凭什么要用明黄色?”

    “哦那是朕御赐给他的。”雍正毫不在意地说。

    “他束的黄带子也是御赐的?他吃饭叫‘进膳’他赏部下叫‘赐’这是人臣该作的吗?”

    雍正厉声问:“你是有密折专奏权力的为什么不早说?”

    范时捷扬着脸说:“臣早就奏了黄匣子是年羹尧军邮直递的。巡抚衙门签押房里有案可查不信皇上派人查查。”

    雍正早就查过了范时捷的密奏被年扣下也是实情但现在他不能没有年羹尧所以就不能不训斥范时捷:“哼你说的好听告诉你朕已经查过了。朕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看着年羹尧立了大功想他一定会功高震主。所以你就想先告他一状给自己留条后路。可你忘记了你是年羹尧荐的人他有错你也脱不了干系!你想逃过攀附权贵的名也是办不到的!”

    范时捷急了:“皇上如果觉得臣这个巡抚是年某人给的那么臣宁可不要头上的这个顶戴!万岁明明知道岳钟麒的兵与松潘近在咫尺可年某却硬要调我兰州人马千里奔波。这不是调度无方也不是他不懂军事这是有意的争功。臣不明白万岁您为什么要这样偏袒年羹尧?”

    雍正勃然作色:“范时捷你就是这样和朕说话吗?你一定是不愿意看到我们打了胜仗所以你就是个小人!”说着他回头一看刘墨林现在的棋势又正好是盘和棋心里就更加烦燥“刘墨林你听着这盘棋你要是不能赢朕就杀了你!”

    雍正这话是说给范时捷听的呀可范时捷却黏糊上了:“万岁臣是君子不是小人难道一个人打了胜仗他就可以欺君?难道年羹尧到我的军中时要臣开中门迎接这也是对的?”

    雍正见他如此更是上火:“你不听年羹尧的命令就等于是不听朕的!”

    “不我只听皇上的不听他年某人的。”

    “那你的巡抚就当不成!”

    “当不成不当臣本来就不是那块料。”

    雍正急了他向外头喊了一声:“张五哥!”

    张五哥应声进来听见皇上厉声地说:“把这个杀才往……往十三爷那里叫他好好管一管这个畜生!”

    雍正说完这话回头一看棋盘更火了原来棋势已定又正是一盘和棋。气得他拍案大怒:“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在糊弄朕!来人!把这个只会下和棋的狗才与朕……打了出去……”

    几名侍卫闻声进来架起刘墨林就走刘墨林慌了他一边赖着不走一边大呼小叫地喊:“万岁万岁呀您不能说话不算话这盘棋我赢了瞧我手里还有一颗黑子哪!”
43回 臣奉君怎不看脸色 民为贵才能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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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门外高叫一声:“是谁这样大胆敢惹皇上生这么大的气呀?”

    雍正皇帝今天确实是心情不好也确实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刚回来时他一见到老八心里就有气。后来孔毓徇和孙嘉淦进来了他们那敢斗敢闯的劲头又让他恢复了一点笑容。可是那个该死的范时捷却一点也不知道体谅皇上只是一个劲地歪缠死磨。雍正开始时还把他的话权当成笑话来听可是想不到却越说越拧。雍正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想把他赶出去。一个“”字刚刚出口皇上又后悔了。把范时捷到哪里呢?他说的全是真话、实话他告年羹尧的那些事也都一点不错他又何罪之有呢?年羹尧虽然有错却不能马上处置而且这一点还不能向范时捷明说。幸亏雍正还算不糊涂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十三弟来对只有他能治这个活宝。训走了范时捷雍正回头一看刘墨林正在捣鬼又把棋下和了。雍正生气可他也不想想刘墨林想不下和棋行吗?要论棋艺八个皇上也不是刘墨林的对手。可是刘墨林就有八十个胆子他敢让皇上输棋吗?别看皇上亲口说了你赢了朕重重赏你你输了朕要杀你。可刘墨林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敢相信皇上这话是真的吗?皇上就是今天不杀你可是他只要心里记恨你你这一辈子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十三爷来得正好就在皇上大声叫着要把刘墨林“打出去”的关键时候他来了。而且一来就看见了养心殿里的这出戏。皇上雍正在那里气得浑身乱颤手舞足蹈;几个太监架着刘墨林要往外走;刘墨林又大声喊着“我这儿还有一枚黑子哪!”死活也不肯出去;再加上十三爷进来的路上还遇见了被皇上“”出去的范时捷。这君君臣臣太监侍卫们的表演也确实是太精彩了。十三爷是位明白人他还能看不出门道来吗?

    雍正见老十三进来也正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他虽然生气却并不糊涂气话马上就变了味儿:“十三弟你来得好朕正在训斥他们这些人哪。”说着他瞟了一眼还在太监怀里挣扎的刘墨林似笑似怒地说:“你这个死心眼的狗才还赖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你真想让朕杀了你吗?朕气的是你只会拍马只会下和棋。要真的杀了你朕不是连殷纣王也不如了?”

    刘墨林也真是有鬼才他马上叩头回答:“皇上臣不过是刚才见你不高兴才想让您下个和棋取个吉利。臣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皇上的心。皇上怎么会为这点小事要走了臣的吃饭家伙呢。”

    雍正却上了牢骚:“十三弟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在藩邸时荣华富贵也不减今日也还有几个朋友能说说话、聊聊天。可如今你看朕无论做什么说什么看什么听什么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他们装模做样来骗朕的!有的是成心要来气死朕;有的是怀着异样的心思;有的是表面上奉承背后却在捣鬼。他们说吉利的假话看吉利的假戏就连下棋这点小事是赢是输还是和都全是假的!这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说完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了龙案前。

    允祥深知雍正的性情他走上前来温语劝慰说:“皇上嘛本来就是称孤道寡的人又怎么能不寂寞呢?先帝在世时也常说这话。可老人家会想法子宽慰自己也会给自己找乐子。今日东游泰山看日出明日又南下巡幸坐画舫既看了景致又不误正事。老人家先拜伍次友为师后来又收方苞在身边。收了能人却不让他们当官而让他们伴君。可皇上您哪除了办事还是办事从早到晚从明到夜一刻也不消闲也一刻不让别人喘息。臣弟说句放肆的话这事怪不得别人只怪您自己不会享福。”

    刘墨林也在一边说:“十三爷说得真好。皇上您就是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

    雍正偏过头来问允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哦我也想早来可是半路上遇上了十四弟。他明天就要走了我们俩站在路旁说了会子话。十四弟问我他走时能不能带上家眷?王府的侍卫能不能也跟去?我告诉他这事是要请旨的。十四弟走了我回身却又遇上了范时捷这个活宝……”

    雍正现在不想听他说范时捷的事老十三前边说的话引起了他的联想。现在他自己才知道今天所以会这样大的火全都是因为见到了那个女子那个令他心惊胆颤的女子。他问允祥:“哎你是审过诺敏一案的你记不记得田文镜从山西带回来的人证?”

    允祥听皇上突然问起这事倒好像见到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皇上诺敏一案牵连的人很多呀。人证里有布政使、按察使还有山西的官员们好几十人呢!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个人证?”

    雍正不知怎么说才合适:“唔……朕问的是个……女的。”

    “女的?啊想起来了。她是代州人万岁……”

    雍正脱口就说:“对就是她。她叫什么名字?”

    “叫……乔引娣……”

    雍正忽然跌坐在椅子上:“哦原来她叫乔引娣。这么说她一定是个汉人了……”

    允祥的头大了他真不明白他们刚才还说着十四弟的事皇上怎么会突然离题万里地想到了诺敏的案子又为什么会关心起这个汉人的女子了呢。他问:“皇上她确实是个汉人现在就落脚在十四弟府上。万岁怎么想起来问这事了?”

    雍正没法说清此事也不想让十三弟知道这事他勉强收住了如野马奔腾的神思淡淡一笑说:“没什么朕只不过是随便问一下。哦你告诉允禵他府里的侍卫就用不着带了家眷吗……让他带去吧。咱们回过头来再说说范时捷的事。你刚才见到他时都听他说了些什么?”

    允祥回过身来看了一眼刘墨林:“我后面和皇上说的话刘墨林你听了可不许外传!”

    雍正冷冷地说:“你别担心刘墨林不是笨人他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允祥严肃地说:“皇上范时捷告诉我说年羹尧做事有点出格皇上不可不防。”

    “哦年羹尧的事刚才范时捷在这里也说了。对年羹尧朕以为应当这样看:他受命担任大将军节制陕西、甘肃、山西、四川和青海五省大军他身上压力很重啊!作为大将军他当然要有八面威风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权力也理应有杀伐专断之权这就免不了要招惹一些闲活。人无完人嘛朕只取他的大节取他为朕建立的大功。不然让外面的臣子们个个都变成谨小慎微的好好先生还能干得成大事吗?刘墨林你去宝亲王那里传旨朕明日送你们出午门;七十岁以下的老亲王贝勒六部九卿文部二品以上的官员送你们到潞河驿你们也就在那里设酒辞京。朕还有手诏让你们带给年羹尧就这些你去吧!”

    刘墨林叩头领旨走了养心殿里只剩下雍正皇帝和允祥二人。雍正皇帝心神不定地来回踱着步子他那紧蹙的眉头他那含着冷竣笑容的脸庞他那时而沉思、时而又凝望着殿顶的眼光都似乎是在预示着某种不可知的事情。允祥轻声地但却关切地问:“皇上您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是啊是啊。十三弟别看眼下朝局稳定风平浪静的可朕的心底却是这样乱这样空落落的又这样的茫无头绪。朕就要外出巡视去了心里不踏实可怎么好呢?你看弘时他他能靠得住吗?”

    允祥想了一下说:“万岁据臣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隆科多掌握着京城防务;我和八哥照看着政务;万一有什么我们料理不开的还可以到畅春园去请教方先生。再说皇上不就是去一趟河南嘛又不是走了多远。个加紧文书两天就是一个来回还能有多大的事呢?”

    雍正对允祥的话不置可否却郑重其事地说:“十三弟朕现在什么也不想多说可有一句话得嘱咐你:你给朕看好了丰台大营!”

    雍正的话说得这么突然又这么令人心惊使允祥一愣。他细心地在心里品着过了好大一会几才回答说:“是!臣一定要看好丰台大营。毕力塔跟着臣已经好多年了大营里上上下下的人有一多半是皇上亲自选拔上来的。皇上您尽管放心地去吧。”

    “不朕不能放心!”雍正的眼睛正视着远方好像要把这宫墙看穿似的“你告诉马齐叫他在朕出行期间搬到畅春园去住。那里离你和方先生都近一些有了事你们也可以就近商量。你知道吗?隆科多并没有安分他最近悄悄地取走了弘时他们弟兄三个的玉碟?”

    “啊!?”允祥几乎被惊呆了!玉碟是历代皇上都十分看重的、最机密、最要紧的档案那上边记载着皇子降生的日期、生辰八字、生母姓名以及其它重要的内容。隆科多取走它要干什么呢?他除了用玉牒里的内容来行妖法害人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雍正没有看允祥的神色却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太后薨逝的那天他还跑到军机处去索要调兵的符信勘合这又是为的什么?啊对了十三弟你从这里出去时一定要记着战争已经结束军事已了军机处的调兵勘合要立即封掉!”

    允祥从皇上的话音里听出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他的心沉下去了。连想到大后薨逝时那让人目眩神迷的重重关防又想到雍正刚才在说这话时的神气他只觉得有点心里怵。他一字一板地说:“是臣弟一会儿就办这件事。皇上刚才说到隆科多他……他可是宣布圣祖遗诏的人哪……他怎么能办出这种事呢?难道……”他本来想说难道连隆科多也不是忠臣了吗?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雍正皇帝听了这话会不受用的。

    可是敏感的雍正又怎能听不出允祥这话外之音?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允祥说:“朕现在只是在防人并不打算害人你不要胡乱猜疑。但你必须明白朕的江山已经到了十字路口了!”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尖刻使允祥吃了一惊。但雍正并没有停下来还在侃侃而谈:“这件事只有朕自己心里最清楚也只有朕才能说得明白。朕自登基以来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自找灾祸。你数数吧朕逼着官员们偿还欠债;朕下旨改变雍正钱的铜铅比例;李卫和田文镜他们还遵照朕的旨意在丈量土地取消人头税试行官绅一体纳粮……。朕已经把天下的官员、豪绅地主和他们的后台全都得罪了!现在里里外外隐患重重。人们都在盼着年羹尧打得一塌糊涂。败得丢盔卸甲。这样他们就有藉口召集八旗的铁帽子王爷进京用这些人的势力来逼朕交出皇权!十三弟你知道这事的分量吗?朕这个皇帝当得太难了难到连朕自己都作不了主的地步!年羹尧心怀异志朕不是不知道;有许多人向朕奏本揭他朕也不是不清楚刚才不还来了个范时捷嘛。可是朕现在能拿掉年羹尧吗?不不能!朕不但不敢动他还得像亲人一样的哄他、骗他给他封官晋爵给他荣宠权位让他继续为非作歹继续玩他的把戏!方苞老先生见事精明他有一句话说得好哪怕年羹尧是个十恶不赦的、天字第一号的混帐王八蛋朕现在也不能动他!”

    允祥听雍正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哦臣弟原来不知道当皇上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怪不得外边有人说……”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了便连忙停了下来张着大口不知如何才好。

    雍正逼近允祥身边咬着细牙说:“怎么你想说假话吗?那你就给朕出去!”

    允祥慌了他咽了一口唾沫说:“说您……是个杀富济贫的……强盗皇帝还说臣弟是在‘为虎作伥’。”

    “说得好!”雍正大声称赞“朕就是这样的心思这样的行径这样的天地间第一的铁铮铮的汉子!不过他们说你是‘为虎作伥’却未免小看了朕。朕怎么会是虎呢?朕是大清皇帝是真龙天子所以你应该是‘为龙作伥’!”雍正的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细牙咬得吱吱作响。忽然他又昂向天长叹一声说:“唉!朕何尝不想过平安的日子又何尝不想和兄弟们和和睦睦地相处?大家都相安无事朕岂不是更快活些?十三弟你读过不少书孟子说‘民为贵’这话你也许不曾忘记。什么是民为贵?说到底就是提醒当权者不要把百姓惹翻了!看看吧如今积弊如山的朝政与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不都是那些贪官污吏、豪绅地主造成的吗?他们哪里是在帮助朝廷治理百姓?他们是在‘替朝廷’激起民变而民变一起朝廷就将分崩瓦解!所以历代有识之士都说:防民之变甚于防川!那是比洪水更要可怕的呀!”他略一停顿又说“秦始皇统一**扫平天下之时何等英雄?可是陈胜吴广两个高梁花子振臂一呼就把他那号称铁桶一般的江山搅了个稀里哗啦!史鉴可训哪我的好兄弟!”

    允祥听皇上说得这么可怕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仔细一想又笑着说:“皇上您为臣弟描述的这图景太吓人了。不过据臣弟想吏治昏乱眼下还只是文恬武嬉罢了。本朝并无苛政而且深仁厚泽。说到底与秦二世时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皇上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这话朕并非不知朕怕的是代代皇帝都这样想、这样做。所以你的话也只能算是个‘有理的混帐话’罢了。”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替朕记着:台湾的黄立本和贵州的杨名时今年都干得很好。这两省没有亏空自给自足还多少有那么点儿富裕。明天叫上书房明诏旨黄、杨二人各升赏两级以资奖励。”

    “扎!”

    “你替朕看好这个家!”

    “扎!”

    “立刻到粘竿处点四十名武艺高强的护卫随朕出京。”

    “扎!”

    “告诉他们要立刻打点行装准备出。”雍正诡秘地一笑“这事朕只告诉了你一人回头你再去知会方先生朕今夜就要离京了。”
44回 饮鸩止渴巡抚无奈 怒逐智囊文镜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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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是说后天……您这样匆忙连大驾也来不及准备呀。”

    “告诉你朕这次出行是微服前往。那个‘大驾’朕才不去坐哪!坐到里面除了听一些阿谈奉承的话之外还能有什么呢?大驾是空的它先去五台山再去泰山最后去河南朕就在那里乘‘大驾’回京。你听清楚了吗?”

    “扎。臣弟明白!”

    田文镜真是交上了好运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连升三级当上了河南巡抚。原来他的顶头上司们现在都成了他的部僚闹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和他们见面。更让田文镜头疼的是开封城外躺着的这一条千年黄河。它利害兼备祸福并存。康熙二十六年黄水破堤开封城外水深三丈城内也有丈余。大水一来谁也端不起架子了无论官绅百姓也无论身份贵贱全都露宿在城头等待救援。那一年连淹带冻加上水灾过去之后爆的瘟疫城里城外死了七八千人!康熙一道圣旨颁下巡抚往军前效力知府则赐了自尽。眼看就到了桃花汛田文镜就在这时接任河南巡抚他心里的紧张是一言难尽的。他就是有一肚子的抱负要改革旧的赋税制度要清冤狱要刷新吏治甚至要成为一个朝野争夸的名巡抚现在也都得往后放放。他得想办法不让河堤决口他得想法保住这一方生灵。刚刚接到皇上的朱批那上面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口气里似乎透出皇上将要来河南视察。田文镜就更是不安更是要把黄河的事当作第一要务。

    现在田文镜当了巡抚身边的人也多了。光是师爷他就请了四位。这四位都是有名的绍兴师爷两个管刑名两个管钱粮每人每年三百两束修。这还不算那位邬思道邬先生。他只管为自己起草奏折可他要的银子却是每年五千两。田文镜升任巡抚他的身价跟着上涨一年就是八千两一人就顶别人的二十多倍!别说其他的师爷看不惯想不通就连田文镜目己只要想起这事来也是一脑门子的火。可偏偏这个邬思道又是李卫荐给他的这李卫又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在怡亲王十三爷那里更是吃得开。田文镜不敢得罪李卫他知道李卫这小子不大好惹;再加上这个邬思道替他田某写的奏折上一本准一本隔三差五的还能让皇上给来条朱批批语上写的也都是勉励的话。要不是这样田文镜早就想找邬思道一个差错打这个每日只知醇酒妇人的邬瘸子走路了。

    眼下田文镜顾不上邬思道他得赶快想法子弄钱弄了钱就赶快用到河工上。这天儿已到了五月去年冬天甘陕雪大今春黄河的桃花汛就来得早黄水一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田文镜下了他就任巡抚以来的第一道手令要藩司衙门马上拨出一百万两银子来征用民工加固河堤。那知藩司衙门却老老实实地顶了回来。说河南藩库共存有银子三百九十万两其中一百万交付军用;五十万交山东救灾;一百三十万给李卫购买漕粮。满打满算还剩下三十九万两现在暂交巡抚衙门使用。待大军凯旋时所需用银望田大人妥善安排。这就是说年羹尧回京所要的钱要他田文镜自行筹措。那回禀折子写得头头是道还特别注明了这都是奉了廉亲王和怡亲王的命令行事的。言下之意是你田大人要是不同意你就去找他们二位王爷商量。

    田文镜一见这回文气得直打哆嗦。可气也不行啊藩司衙门和巡抚衙门虽是上下级实际上却只差半级田文镜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再说这位通政使还是八王爷跟前的红人车铭。论根基论资历都比田文镜高。田文镜越级上爬一下子就升了上来人家也根本没把他这个巡抚看在眼里。田文镜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只好把几位师爷请来共同商量。

    “各位这事既然已到眉睫我们得赶快想法子不能再拖了。”田文镜先开口说话了“今年桃花汛来的时候兰考就淹得一塌糊涂前任的巡抚为此还吃了挂落。桃花汛的水量更大万岁爷还要在这时视察河防。我个人前途事小万一圣驾出了事就是把我剁成泥也难向天下交代。请几位老先生畅叙己见有什么好法子就说出来大家集思广议嘛。”

    田文镜说得很诚挚也很恳切他的话感动了几位师爷。他们看看这位东翁也真是让人可怜。这些日子以来他白天视察河工回来还要到处张罗筹钱的事累得他又黑又瘦。平日多神气的一个人哪如今嘴唇干裂面目枯黄眼窝塌陷神精呆滞好像一坐下就会躺倒不醒似的。田文镜的这四位师爷管刑名的两个一个叫毕镇远一个叫姚捷;管钱粮的二位则分别是张云程和吴风阁。四个人里头除了姚捷年纪不足四十外其余都已是年过五旬的老油子了。今天说的是河工是化钱事钱粮师爷就理所当然的要先说话。张云程说:“东翁河道上的汪观察昨儿个和我们商量了半天。这三十九万两银子得先从省城到广武这一带用草包把大堤加固了。这样钱足够用且不说上游就不会出事。皇上要来当然要住在开封只要开封不出事就没您的麻烦。下游就不必管了。反正那里年年水也年年溃堤这点钱送上去也是被水漂走。皇上来时东翁向皇上奏明这里面的难处也可趁机再向皇上要点钱。您接的就是这么个烂摊子嘛皇上是不会怪罪您的。”

    吴凤阁却不同意张云程的看法他说:“云程兄你不明白如今的大势呀!皇上把东翁简拔到这样高的位置上你知道有多少人气得眼中冒火?无论上游下游只要有一处决堤那弹劾的奏章就会像雪片似的飞进大内河南的布政使、按察使还有下游的府道官员们全会一窝蜂地出来说话。所以咱们就是拼了命也得保住大堤让这个桃花汛平安过去!可要想平安度汛没有一百五十万银子是办不下来的。”

    刑名师爷毕镇远出来说话了:“哎二位这话说得太吓人了哪能用得了一百五十万呢?年大将军的仗已经打完所谓的一百万‘军用’银子不过是难为田大人的一个藉口罢了。就是大军回京时我看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三千军马化上个三五万两不就足够了?买漕粮更是胡扯!试问:是压根不让黄水泛滥好还是买粮来救灾好?所以依我看不能给他们开这个口子得驳回去驳得他们无话可说!咱们田大人刚接下巡抚的这副挑子难道河道失修能要田大人负责吗?”

    姚捷却又是另一种看法:“你们说得轻巧藩司的咨文就是那么好驳的?你应该知道你驳的不是别人是廉亲王和怡亲王!别说是他们二位了就是上书房那群相爷你敢得罪吗?”

    田文镜听他们说得都有道理也都说得无可非议他拿不定主意了思量了好大一会儿才又问姚捷:“你的意思是不能驳可我们手里又确实没钱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姚捷“哗”地把手中折扇打开一边轻轻地摇着一边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借!”

    田文镜精神一振:“向谁借?”

    “桌司衙门!”他看田文镜瞪着不解的眼光看他便不紧不慢地说道:“中丞藩司的主意我们不能打打也打不动;国库的银子我们不能借一借就先犯了皇上的忌讳;可是桌司却有的是钱他们还正愿意借给咱们用。昨天我在桌司衙门里和几位师爷聊天说起了中丞的难处。他们中那位叫张球的马上就掏出了十万两银票几个师爷一凑立马就是五十万。”说着从靴页子里拿出一叠银票来递给田文镜“田大人您瞧!”

    田文镜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全都见票即付的龙头银票。有三千五千的也有三万五万的看着这些银子田文镜不知说什么才好。姚捷在一旁说:“大人张球他们还有话呢说是眼看黄水将到一水什么都没有了。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不肯当这个守财奴也不想把它泡到水里。所以就献出来用到河工上。大人您不能驳了他们的面子冷了他们的好心哪!”

    田文镜起身向姚捷一躬:“哎呀这可真是难为你了。这个张球仗义疏财急公急忠真是位了不起的人。我要让邬先生写封奏折请圣上表彰他!”

    姚捷又神密地说:“大人桌司衙门里确实有钱。您要能屈尊去一趟桌司见见胡期恒胡大人金口一开弄它个三五十万又算得了什么!”

    田文镜来了精神他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对姚师爷你说得对。我马上就去见胡期恒顺便也谢谢那里的几位师爷。”

    田文镜刚走几位师爷可就在这里说开了。有夸的有赞的有嘲讽的也有牢骚的那个看来像棺材瓤子似的吴凤阁冷笑一声说:“姚老弟你刚才给东翁的银子里只掏了左边的靴页子。我断定右边还有哪!怎样见面有份拿出来兄弟们分享了如何?”

    姚捷大吃一惊“吴老先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晚生听不懂。”

    吴凤阁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老弟咱们绍兴师爷里分着刑名和钱粮两派各派都有祖传的秘诀。我却与大家不同先父是钱粮师爷而叔叔又是刑名师爷所以我就兼祧了两门学问。桌司衙门管的是拿贼捕盗、牢狱和断刑他们的是黑心财。张球此人我也略知一二别的不说就是归德府那个案子他吃了原告吃被告弄得两头都家破人亡。别说是出十万了你现在告诉他说田大人要具本参他要他拿出五十万来给自己赎罪。我敢打保票他不颠颠儿地跑来你挖了我的眼睛!”

    姚捷不言声了他顺从地在左靴页子里又拿出一叠银票来说:“吴老我佩服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里还有五万两咱们几个分了吧。”

    毕镇远笑笑说:“小心那上边有血!”

    张云程却说:“管他呢?我们不过是点外财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个衙门的师爷又不这样干呢?就这样我们还比不上那个瘸子呢。”

    老到的吴凤阁又说:“不说他我们不和他比。田大人眼下只知报效皇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到有一天他下了水那可就看咱们的了。”

    话没落音听外边一阵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传来。他们知道邬思道来了便连忙住口姚捷还特意迎了上去笑着说:“邬先生你满面红光这是又到哪里吃酒了?”

    邬思道确实是吃酒去了而且不只是去了一处。他近来事情不多心情又好连日来游山玩水吃酒取乐的保养得光采照人。一进门就说:“哎?东翁不是要议事的嘛他怎么又走了?”
45回 雷鸣电闪金蛇狂舞 水急浪涌真龙现身
雍正皇帝全文阅读作者:二月河加入书架
    毕镇远见其他的师爷们脸上不痛快便主动上前说:“啊我们刚才议了一阵子河工现在东翁去见桌司胡大人借钱去了。”

    邬思道也不多言拉过一张躺椅靠着说:“哦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一边说着一边就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田文镜回来了。他累得七死八活的心情看来也不好。进门瞧见正在躺椅上打盹的邬思道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邬思道见他进来也起身招呼“啊大人回来了不知您这一去借到了多少银子?今天我到河工上看了看这桃花汛来势不善哪!”

    田文镜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说:“在下为河工的事忙了几个月了要是现在才想起来早就误了大事了。还算不错借到了九十多万今年可以凑和着过去了。”

    邬思道何等聪明他早就听出了田文镜的不满。他权作不知冷冷地问:“明年呢?”

    田文镜见他竟然如此据傲差点就要火了。可他还是忍了一下说:“我刚刚到任能顾住今年就算不错了谁知道明年又将如何呢?”

    “不你不能这样想更不能这样做!”邬思道寸步不让地说“恕我直言。前几任巡抚圣眷不在你之下却一个连着一个地栽了跟斗说到底就是因为这条河。你是因为在诺敏的案子里占了理才有今天的。我说句老实话这条河你治不好就是有千条善政也别想在这里平安当官!”

    田文镜的火又上来了心想你不就是因教我“封藩库”才有今天的吗?你能在本大人面前卖弄的还有什么?他忍了忍说:“那依您邬先生的高见在下应该怎么办才对呢?”

    邬思道并不计较田文镜的讥讽他平静地说:“河道是设着道台的治河是他的专差何用东翁操这么大的心?又何用您来越俎代疱?你只需从藩库里拨出银子就行了。出宪命让他们按当年靳辅和陈璜的办法定要分段包干力求根治。似这样年年用草包堵水不是治本的法子。”

    “先生说得容易可你知不知道藩库里能用的银子只有三十九万两?”

    邬思道一笑:“事在人为嘛。车铭此人我是知道的你只要如实地向皇上奏明钱他是会拿出来的。”

    田文镜眼睛里几乎要冒火了:“好教邬先生得知奏本我早已拜了。你邬先生最近太忙串馆子听戏踏青郊游还要作诗会文吃酒高歌所以没敢劳动您的大驾。我也可以告诉你没动藩库里的一文这钱嘛我已经到手了。明年自有明年的办法、更用不着您先生操心。”

    邬思道还是不生气他平静地问:“请问你这钱是从哪里得到的?”

    “本大人亲自出马借的。”

    “从哪里借来?”

    “桌司衙门!”

    邬思道突然爆一声长笑:“哈哈哈哈……”

    看着这个狂傲书生竟敢如此放肆田文镜忍无可忍了他把书案用力一拍勃然作色说道:“你狂的什么?别以为李卫在我这里荐了你我就不敢动你!李卫是两江总督可他并不是我田某这河南巡抚的上司!从即日起你要愿意在我这里做事就要懂得事上以礼就得和他们几个师爷一样每年领取三百两银子的束修。我这里池子太浅而且我是个穷官今生也不打算当富官。别说一年八千、五千、连三千也是没有的!”

    邬思道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上下端量了一下田文镜冷笑一声说:“好说得好!看来养活我一个残疾人着实让大人为难了。您是清官这不错难道我就是个赃师爷吗?三千也好五千八千也好既然你出不起我一个子也不要总该行了吧。话已说到这份上我立马就走。不过在临走之前还请你听我一句忠言:可疑之钱不能收得之易时失也易!”说完他架着双拐头也不回地去了。

    田文镜看着他走去的背影大叫一声:“多谢你的关照。你放心没有你天塌不下来!”

    可大话好说邬思道走远以后田文镜却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心想得罪了邬思道不要紧可他的身后有李卫;而李卫的身后又站着皇上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惹来麻烦呢?

    不管怎么说田文镜田大人心里总算踏实了。没了这个傲慢无理的邬瘸子又得了百十万两银子他想干什么还不都是一句话吗?这些天来他也真忙。河防工程全面开工了各地州县官吏奉了巡抚大人的宪令不分大小一齐出动亲自上阵督率。蒲包、草袋、沙包全都用上了甚至百姓家里的草席也都拿来全部充沙填上堵塞溃堤。田文镜更是不分昼夜地干又要巡视河工又要接见官吏忙得头昏脑涨腿脚浮肿。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的河道邸报传来说皇上的车驾还在山东而年羹尧带的三千军马尚在西安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这天他在花厅设宴想犒劳一下四位师爷。可是刚端上酒杯门上就送了一封信来。他伸手接过刚一过眼就笑了原来那信皮上就写了别字。仔细一看竟是李卫寄来的:

    面呈田中成(丞)文镜老兄

    李卫拜书。

    打开信皮里边写得更是乱七八糟文理不通而且全是大白话:

    文镜兄你的信我看过了。邬思道并没有到我这里来。不过你和他生分了那就必定是你的不是。你就是在(再)有不是我也不会怪最(罪)你。你说得最(罪)了我那全是扯蛋。等我找着邬先生了我在(再)给他找个好差使。你为了八千两银子就不要他也真是小家子气了。你知(只)管把心放到狗肚子里好了我是不会生气的。

    李卫顿百拜万福万安!

    田文镜捧着这信看了好大半天心里又气又可笑不知怎么说才好了。看着看着他竟然睡着了。

    突然天边响起了一声闷雷把正在做着梦的田文镜惊醒了。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看怡亲王赏给他的怀表原来正是丑时正刻。细看外面时只见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大风把树叶刮得哗哗摇落。夜幕中一声令人胆寒的炸雷震得这座书房都籁籁抖。这雷鸣就像一把铁锤砸破了扣在苍茫大地上的大锅上惊得田文镜浑身激凌凌地一颤!他连忙爬起身来快步走出书房。一股带着湿潮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把他的袍角掀起老高也吹散了他的睡意。一个戈什哈见他出来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起风了您小心着了凉!”

    田文镜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黑沉沉的天穹听着那像车轮碾过石桥般的滚滚雷声。闪电时而在云层间划过留下一串金色的尾巴;时而又如一条不肯驯服的长龙翻腾跳跃在浓雾密云之中。它正狂怒地肆虐着这块风雨飘摇的大地震撼着城内城外几十万人的心灵。田文镜再不犹豫厉声对身边的人说“快给我预备马匹预备油衣!传合府人丁随我上堤!”

    此刻呼天啸地的倾盆大雨已经笼罩了巡抚衙门。人们的奔跑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喧闹异常。田文镜一边穿衣一边下达着指令:“去通知开封府衙叫他们立刻到所有的街道巡查一遍遇有房子不牢靠的要即刻迁出居民。命令各寺院一律不许关门准备接待百姓!”

    “扎!”

    “照会开封所有旗营、绿营军兵和全城十七岁以上的男丁全部上城划分区段守护城墙!”

    “扎!”

    “照会开封知府马家化和城门领一定要守好开封城。就是大堤溃了开封城内也滴水不能进城!不然就是皇上不来治罪我也要请出王命旗来先斩了他们!”

    “扎!”

    雨下得如同瓢泼雨声中只听黄河那令人不安的咆哮一阵阵地传进城里。这雨声这水情是那样的急促那样的逼人。田文镜翻身上马在大雨滂沱中冲了出去。
46回 送瘟神送走真神仙 哭奇冤哭出解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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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堤终于在望了看得见一盏透着暗黄色光芒的油灯在雨幕中摇摇曳曳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田文镜漫步走过大堤见各处都平安无事他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他走进那亮着灯光的地方他知道那是河道衙门设在大堤上躲风避雨的小棚子却见只有几个民工在这里休息。他抖抖身上已经湿透了的油衣问:“怎么?就你们几个在这里?河道的官员为什么没来?”

    他问的是现任河道道台汪家奇。这时一个满身水湿的人走过来说:“启禀巡抚大人我们汪道台刚才派人送了信来说他们家住在包府坑那里地势太低怕要进水。他正带着全家搬东西待会儿雨下小了也许他就会来了。”说着恭恭敬敬地送上一杯水来。

    田文镜勃然大怒“啪”地把茶杯摔了个粉碎他狞笑着说:“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喝水!”他站在那里也不肯坐下停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这里的民工吗?”

    巡抚大人突然了这么大的火可把棚子里面的人吓坏了。几个民工小伙子看事不对连忙跟斗把式地跑了出去。只有刚才递茶这位没来及跑他低声下气地说:“回巡抚大人小的武明不是民工而是这河泊所的管事。”

    田文镜一字一板地说:“记着我这就出宪牌从现在起由你暂署河道衙门的差使!”

    武明吓了一跳他连连叩头说:“中丞爷这可使不得呀!小的这个河泊所管事是八品离河道道台的四品官差着好几级呢!再说汪观察他……”

    “以后这里不再有什么汪观察、汪道台了。八品也好四品也罢都是要人做的官不是人他就不能当这个官!”田文镜转过身来对跟着他的戈什哈吩咐一声“明天你进城去找着这位汪观察告诉他要他好好地看家连鞋也用不着湿。叫他稳稳地坐在家中听参吧!”

    远处似有人声还有八盏彩绘的玻璃风灯走了过来。田文镜以为是那个汪道台来了心想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叫你了。皇上对下边办事的人从来都是说升就升说贬就贬的我这一手就是跟着皇上学的。

    可是他刚一抬头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又是两个不男不女的人。田文镜还没缓过神来呢又有一个既普通而又特殊的人来到了他的面前。这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就在田文镜眯着眼看的这功夫站在他面前的人说话了:“怎么你当了巡抚眼睛里就没有朕了吗?”

    “啊?!”田文镜觉得眼前一亮“万岁……臣田文镜……恭叩皇上金安!请万岁恕臣……”他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雍正笑笑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惊慌失措的田文镜又回头向外边喊了一声:“廷玉你也进来吧。你的身子骨弱比不得德楞泰和张五哥他们。哎这位是谁呀朕进来之前听你们说得挺热乎嘛。”

    武明刚刚还和田大人说话一转眼间棚子里又来了皇帝可真把他吓坏了。其实这个皇帝他已经见过多次了。这几天老见他带上两三个人到这里来转悠时不时地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武明以为他不过是开封城里哪家财主的阔公子、阔老爷、到河堤上来看热闹的罢了。谁能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皇帝呢?直到雍正问到他脸前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奴才叫武明。您就是万岁爷?这可是从天上下来的真龙啊!万岁爷您也太辛苦了……这么大的雨您怎么会到这儿来呢……奴才不认识您奴才的眼睛长到屁股上了……”

    雍正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好好说得真好……哈哈哈哈。哎你是这里管棚子的吧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来尽一尽你的地主之谊嘛!”

    武明连忙说:“能怎么不能呢……不过这里离城太远就怕万岁爷等不及……”

    “哎?谁叫你去弄山珍海味呢?你平常不吃饭吗?这里有什么你随便弄点就成最少也能给我们做点热汤吧。”

    武明跑着出去了雍正又说:“廷玉你也坐下田文镜你起来说话。”

    田文镜站起身来却一眼瞄见张廷玉和平日大不一样了。往常见到这位宰相时他总是那么修洁那么端庄可今日浑身精湿不说就连鞋子也全都泡透了一坐下地下马上就汪了一滩水。他心中正在诧异雍正笑着说话了:“你不要再看了。张廷玉是淋着雨步行来到这里的;朕是张五哥背着过来的;而你这位巡抚大人大概与我们全不相同你是骑马来的吧?所谓的君臣分际其实不过如此。这就是老百姓们说的人和人不一样嘛。”

    田文镜听皇上说到这里突然灵醒了过来。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责任他爬起身来一躬说道:“不行!皇上不能在这里了。您听外面风狂雨骤雷电交加。请皇上和张大人立刻回城由臣在这里守夜……”

    张廷玉刚进来时由于被河风吹得浑身几乎冻僵了直到现在才暖和过来看田文镜这紧张的样子他笑了:“田中丞你不要怕。河堤下就泊着皇上的御舟洛阳的三十艘官舰也在这里护航保驾。你怕的什么呢?是不是你这个大堤不结实?我告诉你开封城里也未必有这里更安全。”

    雍正接过话头说:“田文镜朕看你自己心里就对这河堤不放心。你请朕进城不就正好说明了你自己就怀疑它能不能保得住吗?”

    田文镜慌了:“万岁……要是这样说臣可无言上对主子了——臣只不过为了预防万一……”

    雍正站起身来说:“唉难为你还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你应该知道朕要的不是‘万一’而是‘万全’!你没有治过河也不知道这条河的厉害。你这里下雨淹的却是下游啊!告诉你朕来开封已经六天了就住在与你相隔几步之遥的老城隍庙里。朕看到你自上任以来没吃过一顿安生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朕知道你是个好官是个清官你办差尽心尽意朕也全都知道。”田文镜听到这里心里一热刚要逊谢却被雍正止住了“但朕还是要说你。你的心思一半用在民政上另一半却用来对付朕。你想得最多的恐怕还是怎样讨朕的欢心。想千方百计地保住今年大河不决堤想让别的督抚们挑不出你的一点毛病。朕说的是吗?”

    雍正这话说得可真够尖刻的了果然是句句诛心针针见血。田文镜就是想辩也说不出口来。但他想想自己的难处却又不甘心受到这样的责备:“……万岁教训得是。臣不过是想能保住今年不决堤就能争得秋季一个好收成。这样明年治河就有银子了。说实话臣现在缺的就是银子……”他趁机把筹款的难处说了一遍却没敢说出向臬司借钱的事。到现在他才突然想到这笔钱来得太容易了说不定自己要被砸在里头;也是到现在他才明白邬思道临走时说“可疑之利不可收得之易时失之易”那句话也许有点道理。

    雍正听了田文镜的话却看着张廷玉笑了:“廷玉你听见了吗?朕决心清理亏空看来竟要落个守财奴的名声了。”

    张廷玉正色说:“田文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治河是件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户部也有这项开支你有难处应该早点向户部申明的嘛。或者具折奏明或者去找上书房都行。这么大的事凭你一人、一省之力是不可能办好的呀!”

    田文镜咽了口唾沫:“张大人说得是。其实下官一上任就连着给廉亲王上了两个禀贴请他关照户部。也许是我上得晚了也许是八爷事忙还来不及处置。可汛期将到我这里等不得呀。实在没法我才先从本省筹措一些。区区苦衷还望皇上圣鉴。”

    雍正却不愿把话题转到允禩身上他略一思忖便说:“治黄就要从根上治。你要依照当年陈璜和靳辅那样从上游直到下游一段一段地治理。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要治表更要治里表里兼治才能有成效。朕治过水也遭过水难还在水里泡过两天两夜哪!朕看你修的这个堤就是勉强能顶得过今年它也顶不过明年。黄河洪峰下来的情景大概你没有见过。你这个堤就像是个软皮的鸡蛋一捅就全破了!朕敢断言就今晚下这点雨兰考那里的大堤就会全部决口溃倒了的。”

    雍正这番话和邬思道说的竟然如出一辙让田文镜大吃一惊。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前几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火气呢?不过他多少还存着点侥幸李卫大概还不至于向皇上报告这件事。邬瘸子是李卫的老师又不是皇上的老师皇上哪能问到他呢。

    正好那个武明送吃的来了。瞧着他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又看看他端上来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还有两条肥美鲜嫩的黄河鲤鱼皇上可真是高兴了。他马上就说:“好好好真是难为你了做得又快又好。武明你去把这鱼赏给外面的侍卫们。哎?有什么热汤没有?”

    武明走上前来说:“万岁您瞧这连天大雨的黄河里的水早就喝不得了。幸亏我这里接了点雨水可是还得用明矾澄澄再用啊。咱们这小地方比不得皇宫什么像样的东西也没有。只有一道说汤是汤说茶就是茶的万岁爷您尝尝看合不合口。”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着一个硕大的茶壶倒出了一碗粘乎乎热腾腾的面汤样的东西双手捧着呈在了皇上的面前。

    张廷玉上前一步拦住了:“万岁这汤先赏给臣尝尝好吗?”

    雍正笑了:“哎你也太过于谨慎了。这个天不收地不留的地方难道还会有人来害朕?再说张五哥他们又还能不去监厨?”

    说着他端着汤碗就喝了一口而且立即就大声夸赞:“好香啊!朕还从来没喝过这样的好汤呢!武明你过来对朕说说这叫什么汤?”

    武明笑了:“万岁这是我们这里武涉县的特产叫做油茶。我们这些干活的人累了渴了乏了饿了吃的全是这个不是什么稀罕物。”

    雍正刚端起碗来想喝却突然回过头来问田文镜:“邬先生大安吗?”

    田文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皇上怎么会问到邬瘸子了呢?听皇上这口气这邬思道还不是个凡人。要不皇上说到他时为什么只称先生而不说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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