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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回 劝造反张熙受折磨 诱真情岳帅盟誓言
雍正皇帝全文阅读作者:二月河加入书架
    岳钟麒一见到“石介叟”这个名字再加上信头上那“故宋鹏举元帅武穆少保之后”这些字眼心里就全明白了。自己虽然是岳飞的嫡传子孙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啊。这位石介叟可真能胡思乱想他写这封来不就是明摆着要自己去造反嘛!但又一瞧那个不要命的书生张熙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又不得不把这信看下去。

    这封信写得很长很长从当年岳飞的抗金说起又谈到了现在的反满;从岳飞被害于风波亭上留下千古遗恨再说到今日岳钟麒的前途。看得他头晕脑涨眼花缭乱。再往下看就更不得了。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拥兵于凶险之地以忠良之后而事夷狄之君。年羹尧前车之鉴即为将军今日之覆”;“君何不鼙鼓一鸣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将十万将士西出三秦。则6沉百年之中原可以复苏矣”!这些话语中的不管哪一句若传了出去立刻就是杀头之祸呀!他竭尽力气把信看完早已是大汗淋漓了。

    岳钟麒定了一下狂跳的心情说:“你送来的这封信确实是性命交关啊。不过人活一辈子能读到这样的好文章也真算得不枉此生了。只是——这个‘石介叟’却像是位先行者的名号。我当然是不计较的但他既是这样相信我总该让我知道他是谁也总要见上一面才对呀?张熙你说呢?”

    张熙在岳钟麒读信时心里一直是十分紧张。他脸色煞白一颗心就要跳出腔子来了。此刻听岳钟麒说出这话来才算恢复了常态说话也从容了不少:“岳大将军在眼下这时候我只能说写这信的人是我张某的老师。此人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能通天文地理风角六王皆贯。岳大将军只要心同此意您这里大旗一举老师虽远在千里却旦夕可至。”

    岳钟麒摇摇头说:“这话你想骗谁呢?我可不是三岁小儿呀!”

    张熙昂然答道:“我张熙也是七尺男儿岂能凭空胡言乱语?我愿留在将军这里作为人质举事之日如果家师不到请您拿我祭旗就是。”

    岳钟麒还是在思忖着:“哎呀这可不是件小事呀。单凭你我和他恐怕是难办得到的。”

    “只要将军心意一定照着信上说的去办。天应人归自会有人响应的。”

    岳钟麒回过头来对帐下亲兵们说:“你们都来看看这个小娃儿来劝我造反可他又信不过我。我要是这么带兵你们不哗变才怪呢?”

    张熙感到受了轻蔑似的他“唰”地站起身来说:“大人既然不信那就放走我;如果大人还想邀功人头就在这里!你何必要讥笑学生呢?”

    “放你走?邀功?讥笑?哼小子你不觉得自己太嫩了点儿么?说老实话派你来这里的究竟是谁?你又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

    张熙这才知道了岳钟麒的真意也知道自己既然已陷入天罗地网就绝无生还之理便仰天大笑道:“岳飞的后代?原来竟是如此的卑劣小人。我张熙错看了你了哈哈哈哈……”

    岳钟麒沉着脸一声令下:“来与我拿下了!”

    “扎!”

    “拖到外边先抽他四十蔑条打得狠一些!”

    “扎!”

    几个戈什哈转眼间就把这个“座上客”拉了下来拖到外面的廊柱上绑了僻哩啪啦就是一顿狠揍。

    坐在大帐里的岳钟麒却听不到这张熙一声呻吟。他气得三尸暴跳大声喝令:“送后堂去动大刑!只要不把他弄死什么刑法全都可用!”他急躁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踱步刚一端茶杯却又被烫了一下气得他“咣”地一下把杯子掼得粉碎。就在这时师爷高应天走了进来问道:“外面打人里头生气。大帅您这是怎么了?”

    岳钟麒喘了口粗气指着桌子上的信说:“你自己拿去看看吧。”

    高师爷走上前来拿起了那封信刚看了一眼就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儿就倒了下去。他顺势坐在木凳上定下神来仔细地把信读了一遍。岳钟麒在一边说:“好嘛现在就有不少人连赶着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他还凑着这劲儿来给我来添油加醋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这世道是怎么回子事好像人人都活够了似的。我这里光是军务就忙得底儿朝天了他还要给我来这一套难道他真想把这泼天大祸栽到我头上吗?”

    高应天慢慢地把信折起来问:“大帅您打算怎么办他?”

    岳钟麒想也不想地就说:“这案子该着刑部的人来问立刻用大枷拷起来送到京城去!”

    高应天急急地说:“大帅呀万万不能这样做!您想啊只要您一公开解送或者是迟滞审问元凶恶便会立刻听到消息也就会马上逃之夭夭。御史们个个都是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人他们见你拿不到主犯还不就顺势参您个‘故意纵使主犯逃逸’的罪名吗?这事一定要办得利索千万不能拖泥带水。您只要办得好不仅那些说您是岳飞后代的谣言可不攻自破说不定还能帮着皇上查出一个通着天的大案来呢?那时您不但毫不承担责任还可为皇上立一大功。您难道想把这即将到手的功劳白白地送给那些龌龊的京官儿们吗?”

    高应天是岳钟麒帐下幕僚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人。今天岳钟麒传了他来就是要训斥他粮草调度失宜之事的。此刻岳钟麒突然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高某人还真是有点可爱了。便说:“高师爷你见的很是!说说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现在最怕的是这小子铁嘴钢牙一个字儿也不吐。”

    高应天恩忖了一下说:“大帅想得有理。他要不招您还真没有办法治他。杀了他更会留下后患。御史们一定会造出新的谣言来他们会说您预约在前而毁约在后看他站不住了才杀他邀功的。苍蝇还不抱没缝的蛋呢想给您加上个罪名送您一个忤逆又何患无词呢?”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突然双手一合眯着的眼睛里放出幽幽的蓝光来:“大帅给他来个苦肉计怎样?”

    “嗯?”

    “大帅您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先给他来点硬的。把他立即下到牢里狠狠地打!能打得他吐了真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等看到他死也不肯说实话时咱们再给他来软功。如果一上来就用‘哄’的法子说不定还会引起他的疑心呢。”

    岳钟麒牙根一咬说:“好就凭你这主意本帅保举你一个军功道台。”

    “谢大帅栽培。”

    高某这话一说张熙可倒了大霉了。军士们把他下到地牢里变着花样地折磨他。过去他在家乡时也曾看到过州府衙门里行刑。那些衙役们虽然狠毒一些但也只是把犯人打昏在地用凉水泼醒也就算完。可是他现在受的是什么样的刑法呀!这些者军务们动起手来就好像是在干着一件分外开心的事似的。他们先用盐水蘸皮鞭子抽他每一鞭下去都像是有千钧之力。而且他们的皮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打到身上能打出一条条的花纹来。待到他身上花纹布满渗出来的不再是血而是黄水时这些军校们又换了一种花样。他们拿着烤红了的通条一边喝着酒一边照着原来的“花样”烙描……就这样疼昏了再泼醒泼醒了再烙昏而且是无休无止地重复……

    半夜时分就在他燔灼似的疼痛中张熙又一次地醒了过来。现在他的全身上下无处不是伤痕也无处不生出焦痴。他突然觉得疼痛过了分反而不感到疼了。他现在只想喝水仿佛从咽喉到内脏全都被什么烧得干枯了裂开了。他的头稍稍动了一下现自己躺在一间有着土墙的小屋里身下是暖烘烘的大炕炕桌上还依稀可以看到一只花碗。他想喊个人来给他一点水喝可是却又倔强地忍住了。漆黑的暗夜中只能看到他那闪着幽幽光点的两个瞳仁。忽然从隔壁传来两个人近于耳语的交谈:“喂他醒过来了吗?”

    “没有。啊是高……”

    “嘘——别多言多语的你们怎么不弄点水来给他喝?”

    “这小子是个强驴子醒着时一口水也不肯喝我们只在他昏迷时喂过他几口水。”

    “军医来看过了吗?”

    “来过了还给他上了最好的药。军医说请大帅放心一点内伤也没留下当然疼总是难免的。马军医说只要吃好喝好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那你就趁着他昏迷时再给他喂点水。我这就去禀报大帅。”

    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后这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一个穿着号褂子的老兵走了进来张熙假装昏迷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拒绝喝水。啊多么清凉甘甜的水呀!他贪婪地喝了再喝一直到再次昏迷了过去。

    “张熙——张先生……”

    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灯光一亮张熙睁开眼看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岳大将军!他“哼”地一声把目光移开了。

    岳钟麒的眼中满是亲切柔和的神情:“张先生我看你来了。”他的语气也是这样的可亲可近。张熙看到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在给岳大将军掌着灯还帮着岳钟麒在查看张熙的伤痕。只听他小心地说:“不妨事的大人。这些都是皮肉之伤要不了几天就会痊愈的。”

    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张熙的脖子上。张熙被惊得猛然一颤他抬起头来看时原来竟是岳钟麒流下的眼泪。那位像是师爷一样的人在一旁劝道:“大帅您不要这样难过……再等上几天等张先生身子好了我们再从容地和他好好谈谈。”

    张熙却冷冷地对岳钟麒说:“你是满家的大将军而我则是汉家的冤魂。你我之间难道还有可谈的事吗?”

    岳钟麒像突然挨了一闷棍似的愣在那里了。他的脸色变得雪一般的苍白缓缓地退到一旁坐下。又将自己的脸深埋在双臂之间好像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浑身抽搐着而且显然是在流泪。

    那个师爷却在一边对张熙说:“岳大将军是当年岳元帅的第二十一代嫡孙。你要是再这样糟蹋他我就叫人把你拉出去喂狗!反清是灭绝九族的大祸;而复明又是光照千古的事业。你张熙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的一纸书信?”

    张熙像突然遭了雷击似地问:“原来……你们这是在试我……”

    岳钟麒走到近前来轻轻说道:“好兄弟去年皇上就说要调我到军机处当差了。可是我没有去因为我不敢离开了我的部下。还曾有一个人也来到我军中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纸朱三太子的谕令。他也同你一样是来劝我起兵反正的我信了他。他刚走就被我的手下逮住了。从他身上搜出了雍正皇帝的密令原来他是粘竿处派来的奸细。你知道岳某一身系着汉家天下之安危祸福也仰承着祖宗的风烈。我敢轻易的相信别人轻易的把脑袋交出去吗?”

    张熙死死地盯着岳钟麒的脸。但他在这张脸上看出的是泪水是诚挚是一道道饱经沧桑的皱折而皱折的掩盖下却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忧虑。张熙被感动了他叹息一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问我是谁派我来的呢?”

    旁边那师爷冷笑一声说:“年轻人你涉世太浅啊!我们如果不知你的根底岂敢和你共议大事?马光佐带着三万军马就驻在甘肃;勒格英的一万五千人马驻在松潘;西安将军瓦德清的五万人在前边挡着路。这里义旗一举他们顷刻可到连三秦都出不去你还想什么光复汉家天下?你也不想想既然是共谋大事就应该坦诚相见。你自己都不诚却要我们以身家性命和十万兵马作赌注你这位老师想得也太天真了些吧?”

    张熙不言声了。显然岳钟麒和他的师爷的话深深地打动了他。而他们说出的理由也是自己无法驳倒的。他刚想说话却又强自忍住了。

    岳钟麒站起身来说:“张先生现在一定十分疲累他的伤势也还很重。张先生这位是我帐下的师爷高应天先生。老高你明天严严实实的弄一乘轿子把张先生送走吧。哦记着给他再带上一百两银子做盘缠。张先生我们的话就到此为止了你好自保重吧。”说完他拉起高应天就要出去。

    “请慢走!”张熙大叫一声。他身上像是忽然有了力气似的竟从土炕上坐了起来两眼直盯盯地瞧着岳钟麒。

    “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岳钟麒问。

    “既然你们是有诚意的那么请问我如果提出与二位结为异姓兄弟你们可能俯允?”

    岳钟麒慨然地说:“这又有何不可!高先生你也愿意与在下一同和张熙义结金兰吗?”

    高应天斩钉截铁地说:“大帅敢应我高某又何惜此头?”

    张熙从炕上一跃而起在岳钟麒和高应天面前跪了下来:“请二位哥哥受小弟一拜!”

    岳钟麒说:“哎?哪能这样草率呢?老高你来写个誓词吧。”

    高应天答应一声就着昏灯油烛一挥而就三人互相传阅了一下都觉得写得十分合体。于是岳钟麒亲手搀着张熙三人一齐跪下。他们面对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瓦台油烛立下了生死誓言:

    今有岳钟麒、高应天、张熙三人面对昊天上帝并告祖宗神明:我三人心地同一为天下苍生为光复汉家伟业奋起共讨满清丑虏。生同此志死同此心愿生生世世结为兄弟。如违此誓叛兄卖弟者必死于刀剑之下永世不得轮回!

    一阵惊风掠过房顶砂石打得屋瓦一片声响。张熙低声说道:“二位兄长我的老师是……”
128回 雍正帝震怒兴大狱 13爷留言除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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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钟麒回到大帐就对高应天说:“从现在起直到拿住曾静为止我不再见他了。得防着他万一弄假我可就没有戏好唱了。你立刻替我拟好密折底稿……嗯盟誓之事一定要说但内容一字不提。”

    “是。”

    次日一早岳钟麒的密折直畅春园;四天后军机处出了八百里廷寄;又过五天永兴县衙倾巢出动快马直奔曾家营……

    曾静和张熙的案子一出立刻便震惊了京城也震惊了全国。但雍正却放着这案子不管下了另一道旨意:“李绂和谢济世等人结党营私罪不可恕着即革职交部议处;刑部员外郎陈学海肆意攻讦国家大臣田文镜罪亦难饶着即革职拿问。”

    这一下朝廷上下更是人心惶惶。当弘时来向陈学海传旨时陈学海不过只是一笑:“奴才知罪。”他抬起手来像拍蚊子似的掌了自己一个嘴巴说“这事儿谁都不怪只怪我生就了这张臭嘴。奴才确实说过田文镜是天下第一的好人可他却偏偏和所有的好人过不去;奴才还说过原来曾在各省任职的官员中不管干得再好一到河南就非倒霉不行;还曾说田文镜在任上时就只信任张球可偏偏又是这个张球成了贪官他也太不给田文镜争脸了;哦奴才还曾说过田文镜连家眷也不带只身一人在河南当官。他的亲属们谁也别想跟着他财。可他这样的一个大清官为什么却治理不好河南呢?这岂不是咄咄怪事吗?三爷奴才就这么点儿毛病。我逢人就说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实在是有罪也实在是不可饶恕。”

    弘时听得只想笑可他是奉旨问话的呀哪敢笑出来?他端着架子问:“这些话你和谢世济说过吗?”

    “说过不但和他说过知道奴才这话的人还多着哪!宝亲王府、五爷府我还照说不误呢何况别的?”

    “那么谢世济参奏田文镜的折子事先和你商量了吗?”

    陈学海一听这话越轻松地说:“好三爷您哪!谢世济写折子时他人在浙江而我陈某和他离着好几千里地我们又从没通过信我就是长着兔子耳朵也听不见哪!”

    “谢世济来京时你见过他吗?”

    “回三爷奴才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京的。再说了如今刑部里忙成什么样了三爷您也不是不知道。曾静和张熙的案子一出来我哪还有时间和谢济世这老王人蛋说闲篇……”

    “好了好了你不要多嘴多舌的了。来人革去他的顶戴!”

    陈学海不用别人动手先就把自己的顶戴摘了下来说:“唉这顶戴我没化一个子儿就挣来了又不用化钱便收了回去只是落个两够本儿。我不像田文镜自己化钱捐了个前程到底是戴得结实。这就和买东西一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哎三爷别忘了您还欠着我一回东道呢……”

    弘时回到畅春园时雍正皇上正在大脾气地训斥着工部主事6生楠。他不知道这6生楠前头说了些什么看皇上时只见他已被气得五官错位雷霆万钧了:“想不到你也到朕这里来替阿其那他们叫天屈?哦朕想起来了那天允禩他们闹‘八王议政’时跟着起哄的人是不是有你?”

    “回皇上这事确实有的。但皇上既然下诏求直言难道是摆个样子让人看的吗?”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无不变色。雍正拍案而起说道:“好好好先帝爷有错秦始皇也有错朕当然更是有锗了。从古到今二百多个皇帝你是一个也瞧不上眼。那么朕这样的皇上你大概就更看不起了。你有这么大的本领怪不得要和李绂谢济世他们勾结在老‘八爷党’之后又建起一个新‘党’来。你以为只要会念几句圣人语录就算得大儒了也就可以把自己看成诸葛亮而把朕当作阿斗了。可你大概忘记了朕不是只会享乐的傻子皇帝!朕是水里进火里走六部办差民间闯荡出来的铁汉子、硬骨头!朕在滔天黄水中视察河工时你还穿着开裆裤呢。你既看不起朕这样的君父朕也用不着对你生了仁爱之情。来!”

    “在!”

    “剥掉他的官服送到狱神庙去和李绂、谢济世等关在一起。”

    “扎!”侍卫们上来夹起6生楠就走。6生楠不但不惧还大声叫着:“皇上这样地堵塞言路这样地侮辱斯文臣死也不服!皇上你敢杀英雄头剥英雄皮可真是千古一大豪杰呀!”

    雍正气得简直要疯了他哆哆嗦嗦地说:“狂生!像这样的混帐王八蛋吏部还保举他为‘清才’真是瞎了狗眼!传旨吏部尚书、侍郎和考功司各罚俸一年记过一次。”他回过头来看见了弘时便问道:“你去刑部宣过旨了。”

    弘时连忙上前跪下说:“回皇上儿臣去过了。”接着又将刚才陈学海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雍正听了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骂了声:“陈学海这个该死的奴才!他怎么和范时捷竟是一样的毛病非得挨上几句骂心里才舒服呢?”

    张廷玉看到皇上有了笑脸才上前禀道:“皇上臣以为曾静和张熙这件案子应该火解进京城审讯。若在湖南审理京师里的各种谣言就难以平息。现在六部里几乎无人办差了都在到处打听消息。请皇上下诏限期押往北京交部审讯邸报上一登人心就安定了。”

    谁也想不到雍正听了这话却说:“你说得不错邸报上是要登的。但犯人解京后却不能交给刑部来审。朕要亲自问问这个案子。”

    殿里众大臣一听这话全都呆住了。皇上亲自坐堂这可真是亘古未曾见过的。弘历觉得这样十分不妥哪有皇上亲自坐堂审案的道理呢?假如真是这样岂不和唱大戏一样了吗?不过他却没有说话想看清了雍正的意图后再开口。十六爷允禄听了可就来了兴致:“好啊!这是件千古奇案皇上亲自来审是再好也不过的了。臣弟正想看看天子坐堂审案的风采呢。不过臣弟想吕留良这个老头子也实在是太可恨了应该一体拿问。他写的那些《春秋大义》、《知己录》、《知新录》什么的也应该查禁毁版。”

    雍正笑着说:“十六弟要是朕等你想到这事儿时才去处置岂不是晚了。那吕留良和他的弟子严鸿逵等早就死了。可是曾静他们却仍要打着他的旗子来造乱。这些人全都是前明的余孽他们人未死心更是没灭。你们等着看吧朕自有处置之法的。再说这件事处置得好坏还牵连着岳钟麒。他们是在一起订过生死同盟的呀!朕要是轻易地把曾静和张熙杀掉却让岳钟麒背着一个叛盟的名义去打仗那怎么对得起他呢?”

    皇上这话一说下边就更是没了主意。皇上难道还要为岳钟麒的假结义负责吗?只听雍正又说:“你们都别再为这件事费心了朕自有道理。李绂的案子得抓紧审理而且一定要重判!好了都散去吧。”

    弘时来到韵松轩时正好遇见贾士芳也在这里。他忙问了一声:“老贾你怎么穿了这样一身衣服?十三叔那里情形怎样了?”

    贾士芳冷森森地说:“十三爷大限已到我穿这衣服就是为他送葬的。”

    “哦你现在不吹牛了吧?说到真处你也不过是位‘假神仙’。天意你知道吗?我就死活也不肯相信你。”

    贾士芳笑着说:“三爷的话很对我也正想劝劝三爷您哪!您不要再玩小聪明了您和帝位无缘。再玩儿下去恐怕还会招来大祸呢。”

    弘时一听这话马上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什么什么?我玩小聪明?我倒是想劝劝你给爷安分一点儿。别以为皇上是真地相信了你……”

    贾士芳却不买他的帐:“十三爷是大数已尽我救不了他了。可三爷您也把神龛下面的魔镇纸收起来吧。它是害不了皇上的!”

    “什么?你说我想害皇上?害我十三叔吗?”

    “对还有弘历四爷!”

    “你你你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你自己心里!头上三尺有神明你不要自误了。”

    弘时吓瘫在那里了。就在这时却见高无庸走了进来说:“贾道长皇上请你去说话呢。”

    出了门高无庸问:“贾仙长三爷的脸色为什么那样难看?”

    贾士芳却答非所问他说:“哦天要下雪了。”

    雍正看见贾士芳进来不等他说话就问:“道长快说说十三爷还有多少时辰……”

    贾士芳躬身回答:“他已到了弥留的时刻了。不过还会有个回光返照呢他也还在等着和主子说话。”

    雍正让人牵了马来向着清梵寺狂奔而去。此时天阴得更加晦暗。苍茫的穹窿下银白色的雪粒一阵阵地撒落下来。稍停片刻又变成大片的雪花这时早已是天地一色了。雍正来到清梵寺时只见方丈身披袈裟迎了上来。雍正问:“大和尚你不是正在坐关吗怎么今天也出来了?”

    那和尚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十三爷久在本寺居住他就要升天了和尚能不出来为他送行吗?”

    雍正说:“哦有劳大和尚了。你看天下万物此刻皆已带白可见朕的爱弟就要去了……”说着他已是泪水沾襟。弘历忙上来搀扶着他走进了允祥的卧室这里已经挤着不少的人看见雍正进来都纷纷跪倒叩头。雍正看到允祥那蜡黄的面容呼吸不匀的神态也觉察到他的病情确实已到了生死关头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允祥好像知道皇上就在自己身边似的他勉强睁开眼睛搜寻着。雍正扑上前去扶正了他的头见他像是要说什么忙向贾士芳说:“他一定有话要说你能想想办法吗?”

    贾士芳快步走到允祥面前说:“十三爷我知道你是不要紧的。”说来也真怪就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允祥竟然从死神手里又回转过来。李卫忙端了一碗参汤来跪在他的身边一口口地喂他。允祥喝了几口精神更好了一些渐渐地他的脸上竟泛出了红色对着雍正苦笑一声说:“皇上老十三这次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再不能替皇上出力效命了。”

    雍正含着眼泪说:“十三弟你这是傻人说傻话!你的寿限还长着哪!”

    允祥却自失地一笑说:“我清楚贾士芳也明白我这是回光返照。老贾我求求你能多给我一个时辰吗?”

    贾士芳说:“十三爷您到了现在还这样通情达理真不愧是英雄肝肠!您只管放心地和皇上说话吧我可以为您护持一个半时辰我就在那边东配房里为您功。”

    允祥向在场的众人说:“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想和皇上说句话。”

    房中的人全都走了忽然允祥说:“吉隆里阿巨不撒丹切用德台吉博克隆汗罗风!”

    雍正一愣可他马上就意识到十三弟是在用蒙语和他说话。便说:“十三弟你换用满语好吗?他们都听不懂的。你这时还说蒙语太费力气朕也听得不清楚。”

    允祥换用满语说:“赶快找机会杀掉这个贾士芳!”

    “为什么?”

    “我已看出来他能够操纵您的健康他是要您一步都不能离开他。这是巫术是不能用它来治国的。”

    “好我立刻就派人杀掉他!”

    “不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他不怕火烧水溺也不怕雷击刀斧除掉他并非易事……您要让李卫来办这事别人谁也不行。请您立刻把李卫调到军机处来还要让他兼管着天下刑名大事。您知道他是能干好的。”

    “好朕答应你。”

    允祥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用汉语说:“皇上我的好四哥呀……我追随您三十年了。从小就是您看着我长大现在真舍不得您这份情意啊!我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出来我知道四哥不会怪我的。可我怕的是四哥会把它当成我临终时说的昏话……”

    雍正拉着他的手恳切他说:“有什么话你就只管说吧。你说的朕全部依从绝不会想到别处的。”

    “八哥是我们一辈子的死对头可现在他和老九都死了。老十是个草包炮筒子他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念我们都是圣祖血脉皇上就把他放回北京来吧……自古勤政爱民的您是第一人;可先帝爷留下来的却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烂摊子。你为了收拾这个局面得罪了多少人啊!可老百姓却不知道这些内幕他们也不知道国库已经被那些黑了心的人掏空了他们更不会知道国家已到了既救不起灾也打不了仗的程度了。皇上您为此耗费了多少心思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你累坏了可这些墨吏却只会咬人。他们咬人一口就能入骨三分哪!因为他们在忌恨你你一道旨意颁下就堵死了他们的财之路!万岁你可要多多当心才是……”

    “十三弟你放心吧朕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是好样的一定能支撑得住看着朕挽回舆论的。他们能写文章制造谣言朕也要以其之道而反治其身朕只说一件事你就明白了。”他将曾静和张熙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又说“朕要借这个难得的机缘教化这两个人让他们自己出来为朕说话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大义觉迷录》。”

    “好四哥我信得过你……”允祥似乎已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他断断续续地说:“皇上身边的三个儿子都是极好的……可如今又到了圣祖先前的那个时候又是一代皇权之争……四阿哥是好的……可有人要魇镇……追杀他……”

    雍正陡然一惊问:“你指的是谁?”

    可是老十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久才勉强说:“去……问弘昼……”他伸开了手伸出其中的三个指头。雍正几乎就要趴到他身上了但却还是听不到一点声息。雍正急急地问:“是老的还是新的?”

    允祥还是说不出话来可他那伸出来的手指却始终不肯放下。

    雍正急得大叫一声:“传太医传贾士芳!”

    太医和贾士芳全过来了雍正急切地说:“快!快救醒了他朕有赏!”

    贾士芳瞧着太医们不管用便站到允祥身边大喝一声:“十三爷请再留一步!”

    允祥忽然又睁开了眼睛极其清晰地说:“皇上保重此番永别了……”他头一歪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贾士芳在皇上身后说:“贫道回天无术十三爷他……已经走了。”

    雍正听此一言先是一阵迷惘他觉得胸口堵得慌突然他身子一斜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太监和在场的人们纷纷拥了上来太医也赶忙过来为他诊脉。贾士芳却冷冷地说:“这是皇上急痛攻心心血不能归经所致不妨事的。”

    果然雍正吐了一口血后心里反倒更清明了些。他呆呆地望着爱弟允祥的尸体颓然地说:“十三弟你走好。朕要回去了……”

    雍正皇帝怀着异样的心情回到了澹宁居高无庸知道他现在是心情最坏的时候便连忙去叫了引娣过来还一再叮咛说:“乔姑娘十三爷刚才殁了皇上的心里烦透了请你今晚就辛苦一夜吧。”
129回 恋旧情雍正幸引娣 慰小妾允祉违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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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引娣忙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饭快步赶到澹宁居来。见皇上正半躺半靠地歪在大迎枕上她蹲了个福说:“奴婢今晚来侍候主子……十三爷那么好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唉人总有这一天的主子就是再伤心也没有用了。您天不明就起床做事哪能不乏呢?来奴婢先给您烫烫脚您再稍用点膳精神就会好起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端了铜盆来兑好了水把雍正的脚放在盆里小心地搓洗着。雍正早顺从地坐了起来任由她那两只柔嫩的小手揉搓着。乔引娣又叫高无庸给皇上做了一碗姜醋面片儿来说:“主子您大概没吃过这样的膳好吃着哪!这叫面片汤我们老家的人全都会做的。传说从前有个懒汉到土地庙里去祷告说:‘大小有点儿病别叫送了命;姜醋面片儿喝个半月儿……’”

    她还没有说完雍正就“扑哧”一下笑了。引娣却还在继续说着:“恰好这天有个叫化子在土地爷神像后边睡觉他听了就说:‘得病就死’!吓得那懒汉一溜烟地跑了……”

    雍正说:“看来朕也要变成懒汉喝上半个月的面片汤了!”

    “主子您哪会是懒汉呢?谁不知道您是天下最忙的人啊!”她用干毛巾擦着雍正的脚说“奴婢这是看您不高兴才想起来给您说个笑话的。”

    “唉实在是难为你了。你要是想念十四爷还可以再去走本”

    引娣脸一红:“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你们想的和奴婢全不一样也许这都是命吧。”

    高无庸进来禀道:“皇上王爷和大臣们问安来了。”

    雍正看了引娣一眼:“叫进来吧。”

    今天因为皇上吐了血所以凡是能来的人全都来了。雍正皱了一下眉头说:“贾道长是方外之人不必在这里陪着。小弟弟你还小也不要在这里熬夜了。高无庸去弄辆轿子来送你二十四爷回府去。”

    允祉是正在自己府里吃酒时得到允祥去世的消息而且被传进来见皇帝的。他言不由衷地说:“唉正好好的呢怎么他说去就去了?”

    弘时心里有鬼此时也在说着敷衍的话:“若论十三叔这病纠缠了也好几年了只是儿臣想不到会这么快。”说着他还抹了抹眼泪。

    弘历却说:“阿玛一吐血可把儿臣吓坏了。大家谁都知道您和十三叔的情份可您也得节哀应变哪十三叔的后事儿子们多操点心绝不能让阿玛再伤神了。”

    只有弘昼却又是一种说法:“十三叔之殁确实是令人痛心疾也让儿子生出了欣羡之心。前几天儿子去给十三叔请安时听说他还有一件心愿未了儿子觉得这是最要紧的。”

    弘昼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他自己装死的事不出声的笑了却又忙转过脸来装做擦眼泪。可偏偏让雍正看到了不禁生出了厌恶之情。他问弘昼:“你十三叔有什么心愿?”

    弘昼磕了个头说:“那还是雍正四年的事。当时京师大水十三叔去查看河道。十三叔当时就说他一定要办好这件事。儿子当时曾劝他不要太劳神等病好了再说。十三叔却说:‘恐怕没有那一天了’。如今他不幸而言中这就是他的一大心愿。”

    雍正听到这里禁不住五内俱焚。他对张廷玉说:“廷玉老十三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随了他这个心愿吧!”

    张廷玉忙答道:“是这事明天臣就下令办理。臣觉得俞鸿图是个能干的官员就把这差使交给他办好了。”

    下边他们又议着给允祥封号的事。雍正的意思是用:忠敬诚直勤慎廉明。他说:“允祥先就封了贤亲王再加上这个谥号是没有一字虚言的。”

    允祉在一旁却吃起醋来因为允祥加了双亲王俸后一年就比允祉多拿了两万多银子他能服气吗?便站出来说:“祥弟有这样的考语也可含笑九泉了。既有‘忠敬诚直’又有‘勤慎明贤’皇上想得好!”

    雍正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故意把那个“廉”字去掉的。他又在鸡蛋里头挑骨头了:“其实朕的这些考语中最重要的是一个‘廉’字!”他瞟了允祉一眼说“诸皇子中他是唯一的一个没有置庄子的。当年先帝分封诸王时各得二十三万三哥你是三十万而允祥却只要了十三万。他说‘三哥家人口多还要养活一班子人来编书我用不了那么多银子’。他这一生中救济过多少人大概你们也都不会忘记吧。朝廷上下还有人能和祥弟并肩的吗?”一席话把允祉说了个脸红脖子粗。雍正下令逐客了“你们都跪安吧!三哥主持丧事非你莫属。明天叫礼部的人来拟定允祥丧事的细节好了。”

    天已经很晚了空落落的大殿里只留下雍正和少数几个太监宫女。雍正躺在烧得暖烘烘的大炕上意马心猿魂不守舍。在这里陪伴他的就只有乔引娣和另外两个宫女。雍正抚着脑门子说:“唉朕今天是怎么了?做什么都做不下去……秀菊和彩霞过来给朕捶捶腰腿引娣你也别那样老站着过来陪朕说说话不行吗?”

    引娣点着了安息香往茶吊子里续了水就坐到了熏笼上。她说:“皇上啊奴婢小时候就爱看戏哪知道当皇帝还这样难。这不和大户人家那些老爷子是一个模样吗?”

    “哦?你们说说这皇帝该是怎么个当法?”

    彩霞最是嘴快她说:“咳那不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怎么化银子就可着劲儿地化。白天把大臣们叫过来说声‘有事出班奏来无事卷帘退朝’!人都散了皇上就可着意儿地玩吧!”

    乔引娣笑着斥道:“你胡说些什么皇上听了还能睡得着吗?皇上您净挑那些没意思的事想想着想着您就可以睡着了……”

    雍正合上了眼真是这样做了。忽然他看到小福正绑在老柿树下被火烤着。他一急之下恼怒地喝斥:“朕已是天子了你们还敢这样欺负人?五哥你快来救下她!”

    引娣睡觉最是轻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看大钟时正是丑末时分。她看看四周彩霞等人全都睡着了。她轻轻下地来到雍正身边说:“皇上刚才是您在叫张五哥吗?”

    雍正已醒得毫无睡意灯下看引娣时只见她粉莹莹的鹅蛋脸上水杏般的两只大眼犹如秋波样的明净悬胆腻脂的鼻子下一张小口笑靥生晕活脱脱就是小福重生。他一把把她拉住就往自己的怀里拽小声说:“来过来到朕身边来坐……”

    “别!”引娣刚叫了一声又捂住了嘴轻轻地说:“皇上您好好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怎么你讨厌朕?”

    “不……”

    “朕不是个好皇帝?”

    “您是的……”

    雍正用力拉着引娣让她顺着自己的手向身下滑去……引娣羞红了脸小声地说:“别……这不好……”她想夺出身去可哪能夺得动。雍正一翻身就压在她的身上就势又扯下了她的小衣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无非是你和十四弟有过那事。其实我们满人根本就不在乎……”说着他的手也伸向引娣的小腹喘吁吁地说:“朕三个月都不曾翻过什么人的牌子了朕心里想的就是你呀……”引娣既不敢喊叫也不敢挣扎还怕惊醒了彩霞她们全身上下早已是香汗淋漓。她被雍正压得久了也揉搓得时间长了自己也不觉有点动情动欲。她叹息一声说:“这是我的命就由了您吧……”

    雍正却不容她再说话在她的脸上眼上脖子上和**上狂吻着又吮吸着她的小口和舌头……引娣开始时还有点半推半就可在这狂热的爱抚和亲吻下她也把雍正皇帝紧紧地抱住一种即使是十四爷在她身上时也从未有过的快感迅地传遍全身。她瘫倒在雍正身下一动也不动还出了轻轻的呻吟……

    雍正在梦中想过多少次又在心底积蕴了很长时间的**终于得到了满足。那个从前的小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

    引娣兴奋之余伏在雍正怀里哭泣着说:“我我是个下贱的女人早已是一文不值了……我只请皇上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朕能给的全都给你。”

    “请皇上不要再难为十四爷您已经对不起他了……”

    雍正沉吟了一下说:“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就再放他一马。叫他的福晋和家人们都进去侍候吧。”

    就在雍正随了他心愿的那一刻十三爷府里却是哭声震天动地。当弘时兄弟三人把允祥的遗体运回到府中时狂风乱雪正弥漫在京华上空。允祥的府邸不能和其它王府相比这里只有百十个家丁。人本来就少得可怜再加上他一生没有娶福晋而只有两个侧福晋。她们从来没经过大事现在就更是没了主意。儿子弘晓只哭得天昏地暗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多亏了李卫他什么事不明白什么路子趟不开?于是他把自己带的戈什哈叫到跟前吩咐说:“我这儿已写好了名字你们照着这单子去给我知会人请大家都来帮忙。就说我李卫有话不管他们家里起火冒烟还是房倒屋塌谁要说一声推辞就是嫌雪大那我们的情份也就完了!”

    转过身去他又把允祥的管家叫了来嘱咐道:“别这样慢慢腾腾的像个出丧的样子吗?再误几个时辰拜祭你们爷的人都来了你们连孝帽子都戴不上。快你亲自去把府中的白纸、白幔、白尺头和绢纱全都找出来照我说的办!”

    他又向弘时、弘晓磕了个头说:“三爷四爷五爷七爷!请各位到灵前给十三爷磕个头然后就请七爷陪着贵客们守在灵棚子里。别的你们什么都不要管全交给奴才吧。”

    这几位爷一齐来到灵堂跪好只听李卫一声令下:“举哀!”便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李卫略哭了一阵又起身说:“爷们请起到灵棚里坐着吧。小事儿奴才自能处置大事儿奴才会来请示爷们的。”

    不大一会儿该来的人全都到了可就是诚老亲王没到。那去叫人的回说:“小的去了三王爷府可管家出来说诚老亲王正在府里赏月吃酒今天是一定不会来了。”

    李卫和弘历等人听了都不觉一愣允祉是受了皇命来主持允祥的丧事的呀皇上下这圣旨时他们都听得真真切切他怎么能在这时候吃酒赏月呢?再说弟弟新丧刚刚易箦当哥哥的能这样无动于衷吗?

    第二天一早一阵鞭炮声响起李卫急匆匆地呛咳着进来说:“请爷们起驾礼部尤明堂他们抬着万岁爷亲提的谥号神主牌位来了爷们得出去迎一迎。”

    鼓乐声近了只见四名太监抬着御赐龙亭龛子走了进来庄亲王允禄和张廷玉、方苞、鄂尔泰等人亦步亦趋地来到灵前跪下叩头行礼。灵牌上是雍正刚刚亲自写好的十分精神鲜亮。乐声中允禄走到大家跟前说:“礼成!都起来吧地下湿气太大别伤了身子。嗯老三还真能耐一夜的功夫能办到这份儿上也不枉他和允祥兄弟一场。”

    弘昼不管不顾地说:“十六叔您说的是什么呀?您知不知道三伯伯一夜都没来?这里的事全是李卫办好的三伯伯只怕还正宿酒未醒呢。哼这还是亲兄弟要是别人该怎么样呢?”

    允祉确实是昨天说好了要来的可他忘记了昨天正是他的四侧福晋的生日他本想回家去打个招呼就来可那个四侧福晋正在青春年华生得十分漂亮又最是得宠。她闹着不让允祉来允祉能不答应吗?哪知酒一进口他就再也当不了自己的家了。

    就在他们议论之时允祉带着人来了还抬来了一口彩棺。他面有愧色地在允祥灵位前祷告一番又亲手揭掉了原来盖在允祥棺木上的油布双手抱着走出了灵堂。恰在这时高无庸一脚踏进门里高叫一声:“圣驾到!”

    两边廊下丹陛之乐大作雍正看了一眼允祉便走到灵前亲自给长明灯添了油拈着香行了三鞠躬把香插好这才退到一边。尤明堂亲自读了祭文雍正听得十分专注也十分肃穆。允祉是今天的大主持可是他此时却心不在焉等祭文读完了他还没怔过神来。允禄急了忙替他叫了一声:“点神主!”可允祉几乎是同时也大喊一声:“举哀!”

    雍正见他们二人号令不一马上就想作却又忍住了。此时高无庸从弘晓手中接过牌位来捧到雍正面前他庄严地在那个“神王”之上用朱笔点上了一个“点”。这时候允禄和允祉都怕再喊错谁都不言声了。尤明堂见势不妙连忙喊了声:“举哀!”众人便一齐哭了起来。这场本该十分庄重的丧礼办得如此窝囊人们都觉得实在是出乎意料。到了装殓入棺时雍正走上前去把一床陀罗经被搭在允祥遗体上。至此全部仪式完成允祉的心才放了下来。但他却无论如何也调动不起来对这位弟弟的悲痛之情。正好在他一错眼的功夫弘晓扑到棺木上痛哭哀号他那戴着扳指的手打得棺木叭叭作响。允祉突然想到李汉三说的那个“痔疮”的笑话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廷玉见此情景小声地说:“诚亲王爷您要是有心搅和不如干脆回去。”

    允禄气得脸色青说:“三哥你不觉得太不像话了吗?你这样没有人伦给我站得远点!”

    允祉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众怒他后退一步说:“我……我怎么了我招谁惹谁了?”

    雍正回过头来低声吼道。“你招惹了十三弟的在天之灵!别人都在哭可你却在笑。朕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你一夜不睡就会昏成这个样子吗”

    允祉自己也吓坏了他扑到允祥的灵前说:“十三弟你是见证你知道我的心……”

    允禄却在一旁冷冷地说:“三哥你别再装模作样了。皇上大概还不知道三哥因为昨夜陪他的小老婆过生日根本就没到这里来!我想你难逃这‘违旨欺君’四个字!”

    雍正气得怒火中烧地说:“好啊老三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欺君辱弟的伪君子!快给朕滚了回去别让大家看着你恶心!”
130回 孙嘉淦荣任都御史 高其倬坐堂审结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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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三天朝廷为允祥举行丧礼。朝臣们全都按照礼部的安排轮番地到十三爷府去吊唁又怀着异样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出来。在这些朝廷大臣的心目中皇上是最难侍候的。因为他不但权大无边更因为他性情急躁、刻薄猜忌和不能容人。可皇上对允祉和允祥的话却最能听得进去。于是凡是触犯了圣怒的官员都愿到允祥那里或者备一些礼物去找允祉三爷。不管是求了谁总是能挽回天意的。可三天之内允祥薨逝允祉身在不测皇上身边的两盏明灯熄灭了他们的宦途就更加显得吉凶难卜。

    第四天一早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孙嘉淦来到了衙门。

    这是他从云南回来后第一次到衙视事。他的清廉刚正一直被雍朝官员们传为美谈甚至被描绘得有点神奇了。雍正三年他以右都御史的身份兼了云贵观风使自那时起他就常年驻节在外。广州一门九命奇冤两广总督孔毓徇那么正直的官员都办不下这案子特请了他去“观审”。他到广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了年羹尧的哥子年希尧的门打掉了他的威风!当时敢这样做的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因为年羹尧还在炙手可热啊!孙嘉淦亲临栗家湾去勘察现场询问乡民又逮住了一个上门行刺他的刺客。雍正得知此事后大雷霆之怒派了图里琛亲赴广州去提调人犯。可是他紧走慢跑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孙嘉淦早就请出王命旗来斩掉了欺压百姓的陵氏一门十口和年希尧等八名贪官。别看图里琛威风凛凛却落得个无功而还。孙嘉淦再次返回云南这次他又奉调担任左都御史回到京城时可说是早已声震天下名满京华的大人物了。常言说:“先声夺人”一听说他今天要“到衙视事”哪个敢不来?又哪个敢迟到啊!这些京官们都有这毛病怕硬的。所以今天一早他们就来到衙门等着这位孙大人了。

    卯时正刻都察院门口一阵锣响大家知道这一定是孙大人到了连忙赶到门口迎接。孙嘉淦下了轿子从容地登上台阶向迎接他的官员们一拱手说:“哎呀呀大家不要这样在下走时姓孙现在也还是姓孙。还是不要拘礼的好。”他边说边走来到大堂坐下“诸位我们不过是久别重逢嘛何必要这样不安呢?我今天并不办事只是和大家见一见面儿。等会儿我还要到大理寺观审李绂和谢济世的案子。来来来都先请坐了才好说话嘛。”

    都察院的人都知道他的故事也都了解他的风范。今天初次见面猜想着他不定多么厉害呢?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都平静了下来。右副都御史英诚是孙嘉淦的同年也就比别人更觉得随便一些他亲自沏了一杯茶送了上来说:“孙大人您在外头时就是个包龙图回到京城来又不见一个客人。说老实话连我也有点儿害怕你了。再加上你这张脸老是黑着看不到一点笑容谁不心里怵呢?您瞧我们这御史衙门清寒惯了比六部消闲得多从来人都到不齐。今天您一来竟是一个也不缺!”

    孙嘉淦还是那副老模样他干笑着说:“该说你们就说该笑你们也只管笑。我生就了这张脸想改也改不过来。”他略停了一下说“不过老兄刚才所说御史衙门是个清闲地方在下却不敢苟同这也正是孙某今天要说的第一件事。只因为我们过去只是在‘等’才出现这种局面的。难道非要下边出了案子有人举报我们才去管吗?要真的是这样那么又何必设这个都察院呢?”他向上一拱手又说:“皇上圣明又一向看重吏治这正是御使们大显身手的时候。自从有了养廉银子大家手里都不那么穷了更用不着仰仗外官们的鼻息来过日子。假如我们每天坐在这里吃闲饭别说皇恩就连这点俸禄也对不起呀!这几天下大雪天儿也太冷就不去说了。签押房的书吏们请把所有的人都分成三拨:一拨去外省一拨到六部去的人都要牢记体察民情和纠察吏治。另一拨坐在家里汇总理出该办的事情。这样你们还能闲得住吗?”

    说到这里他向下边看了一下见大家都听得很专注他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继续说:“学生我还年轻没能见到前朝唐赍成他们这些直言敢谏的名臣风采但我却知道‘文死谏’是做御史的本份。你如果没这个胆子我劝你最好是卷铺盖走路。这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二点。”

    他看看下边没人不听便接着说了第三点:“还有一等人也很不可取。他办事不分轻重见什么就写什么。拿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就大作文章。你自己就先把自己轻贱了别人还能服气吗?我今天把丑话说到前边谁再参那些个‘某某贪污银子二两’‘某厨师做的御宴甚咸’或者‘某某人在朝会时轻咳了一声’之类的东西我孙某人就先弹劾你一个‘琐碎亵渎’!”

    他正长篇大论地说着一闪眼看到刑部尚书走了进来便立刻打住说:“好我的话到此为止。一共是三条诚心;敢言;不挑剔。下边请英诚老兄主持你们也都可以再议议有什么不妥之处还可以商榷。”说罢他站起身来团团作了一揖便和刑部尚书卢从周一起升轿走了。都察院的会一向是互相扯皮没完没了。他这么利索给人们留下了耳目一新的感觉。

    今天的刑部衙门可不同往日了。因为这里将要受审的是李绂和谢济世一班要员哪!参加会审的不但有刑部官员观审的还有像孙嘉淦这样的都御史另外还有三爷弘时。所以当别的衙门还在扫雪堆雪人时这里却早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靠着门旁的石狮子边上还站着两排善扑营的御林军。他们黑压压地站在雪地里分雁行排成了八字更显出了这里的威严和肃穆。两人刚刚下轿就听见门官一声高喊:“孙大人、卢大入到!放炮开中门!”

    三声沉雷似的炮声响过中门哗然洞开。二人互相揖让着走了进去只见大理寺卿高其倬已经率着全衙门的书吏们迎了出来。高其倬还是那副似笑不笑的顽皮相三人刚一见礼他就说:“从周兄我们倒是常见面只是孙兄却难得一见。就是我这老熟人也不敢轻易登门求教的。”

    卢从周边走边问高其倬:“其倬你最近有了什么新差使吗?”

    高其倬小声而又神密地说:“我去了趟易州给皇上看陵去了。”回头又对孙嘉淦说:“三爷一会儿就来等他来时我们再放炮迎接。请各位暂且在签押房里坐一下。”

    三人坐定后孙嘉淦看到这里满架子都是书便抽出一本来看却是《堪舆家言》。换一本又是《风水记》。连掉在地上的一本也还是《易说地脉》。孙嘉淦笑了:“高其倬你真可谓是武大郎玩夜猫子难道你平时就只看这些书吗?”

    高其倬却自得地说道:“我哪能和你比呀?你是除了孔子六亲不认的人嘛。其实你们都不明白这里头学问大着哪!张廷玉原来也不信我去看了他家祖坟的地脉后对他说‘这地是好地但要伤你们家一位公子’。果然他的儿子张梅清就夭折了。后来他又找着我说想换块地。我告诉他说‘人已死了再换也换不活了。这里是块千年不遇的宝地你千万不要换掉它’。他不信也得信!就如这次为了给皇上选出好地我跑遍了各地。皇上原来想在遵化建陵想离着圣祖近一些。可我说那里的地脉早就用尽了。这不才又换到了易州……”他只要一说起风水来就滔滔不绝让别人谁也难以插言。孙嘉淦乘着他换气的功夫说:“哦照你这说法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坏事只要他能选到一块宝地就能荫福给子孙了是吗?”

    “哎那怎么能行呢!没有德的人他根本就选不到宝地……”

    这里正在抬杠一抬头突然看到弘时已经走进门来了慌得他们都赶快起身行礼。高其倬说:“三爷您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奴才们该放炮开中门的呀!”

    弘时连着守了三天灵大概真是乏透了。他苍白着脸说:“唉闹那些虚排场干什么呢?我刚从澹宁居那边过来有两个信儿想告诉大家:一是曾静等已解到北京。皇上了话说要对他们优待。他们俩不下南狱却关到狱神庙去。对他们的审讯也要由宝亲王和李卫负责你们刑部的人只管看押曾静要吃八品的俸禄。二允祉三爷已被革去了所有的爵秩连他世子的爵位也被革掉了。咱们这边由其倬和从周主审我只在这里坐纛。先给大家提个醒儿皇上这几天气性不好请你们都小心办差。”

    高其倬又向卢从周谦让了一下便说:“那好吧。”一转眼他就向外边高喊一声:“升堂!带李绂!”

    李绂和谢济世等人是关在一起的都押在大理寺大堂东侧的栅栏里每人各占一间。李绂是朝廷大员栅栏里还备有茶水。其余的人官职不过四品就没有这个优待了。但不管是谁比起刑部大牢里的囚犯来总还是天堂一般了。

    李绂乍一听见传唤声他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地就镇走了下来。两名兵丁给他打开了牢门向他躬身行了一礼说:“我们大人请您去过堂。您这边请!”

    李绂傲慢地抬起头来迈步就走进了大堂。里边的衙役们一声堂威“噢——”喊过大堂上上下下听不到一点声音。李绂深吸了一口气向上边瞟了一眼。原来正中高坐的是高其倬、卢从周西边陪审席上却坐着弘时和孙嘉淦全都是再熟不过的人了。他自失地一笑跪了下去:“犯官李绂叩见三爷和各位大人!”

    高其倬吩咐一声:“来人给他去了刑具!”

    衙役们上来去掉了李绂的刑具后高其倬又说:“绂公昨日的座上宾成了今日的阶下囚。雍正三年一别哪知道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分哪!但既然到了这份儿上请老兄体谅兄弟的难处凡问答之事不可有一点藏匿粉饰。此案审结之后皇上定有恩旨给你的。该替你说话的地方我们也都不是草木之人请绂兄把心放宽就是了。”

    李绂当了许多年的官了哪能不懂这些呢?这故做门面的规矩他太熟悉了!这不全是大理寺审案的老一套吗?不过高其淖说得比别人恳切随和一些罢了。

    卢从周接着说:“今天传你来就是要问问你和谢世济等结党营私、诬陷田文镜的事。我们只是问一下情由然后审明结案。至于该定什么罪还要交六部议因由皇上亲自裁决的。”

    李绂在下边答道:“犯官曾弹劾过田文镜是实而且直至今日犯官也不觉得弹劾中有什么不实之词。至于说到我们结党我根本就不明白是指的什么?谢世济和我同年不假他也是朝廷大员并且还是言官他弹劾田文镜自然也是他的权力。若说我不该弹劾他田丈镜或是我的指参有误我李绂自担应有之罪。若说到别处李绂实在难以认承。”

    高其倬把惊堂木“啪”地打了下去厉声问道:“你和谢济世是同年进士6生楠和谢是广西同乡黄振国在信阳说过许多田文镜的坏话而你又做过半年广西巡抚。把这些串在一起就足以说明你们是互为党援。今天你既然败露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绂双手按在地上仰面说道:“高公此话实在是让人费解。你从前曾和李卫在成都一齐做事你又是受了李卫的推荐才得入朝为仕的。那么请问高公我曾在雍正三年时参过李卫‘不学无术’。那么能不能就此论定是你和李卫串通一起来诬陷我李绂呢?上坐的卢从周大人原来也曾做过鄂尔泰的门人鄂尔泰本人就为官云南。谢济世一直反对改土归流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能不能说鄂尔泰是串通了你卢从周大人挟嫌报复呢?高其倬你问的这些话自己就不觉得脸红吗?何况我从鄂省返京时曾经路过洛阳。虽曾见过田文镜却根本没有见到黄振国。你又从哪里知道我是和黄某勾结陷害田文镜的呢?”

    高其倬被李绂问得一愣一愣的他脸一红便马上又定下神来:“好一张利口!你既然没到过信阳又从哪里知道了黄振国受了田文镜的冤抑?你回到京城后曾和谢济世等人在高兴楼吃酒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讲!”

    李绂哪在乎他这虚声恫吓啊!他直挺挺地跪着说出的话却振振有辞:“回大人黄振国冤抑犯官是听刑部员外郎陈学海说的。黄振国虽和犯官是同年可我与他从未有过杯水之交。信阳府讼平赋均雍正四年田文镜就报过卓异;雍正五年他又受到加级奖励。我说黄振国清廉是根据邸报上说的。田文镜任用匪人张球连他自己也上本自参了。我的弹劾奏章里说他任用匪人诬陷清廉又有什么错处?我们在高兴楼吃酒时我确实说了田文镜蹂躏读书人也说过他是个不可救药的偏执之人。当时谢济世也有同感。但那时我们谁也没说参本之事。说我们‘共谋商议’更是无稽之谈。这事陈学海也在场的把他传来一问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卢从周早就知道说李绂等“结党营私陷害田文镜”的罪名是无法成立的。他在一旁问道:“你说黄振国是好人还说他是受了冤屈。可是现在从黄某的住处搜出了两万赃银马贩子还揭出他私卖茶引之罪。这些都已收录在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绂说:“犯官和黄振国之间并无过从往来。他贪赃既然已有实据犯官确实是误听了人言也自有应得之罪。大人问到这里犯官唯有引咎领罪别无可言。”

    这样一说案子就成僵局了。高其倬传令让带谢济世一边对李绂说:“李绂呀你如今身在不测要仔细思量怎样才能承奉圣意。你既然是有错就应当反躬自省如果你要上表谢罪大理寺可以代你呈转。”

    李绂想也不想地站起身来说:“我就是上表也只肯订正黄振国一案田文镜岂能说是无罪之人?他是河南总督黄某是信阳知府他任用了黄某并且多次表彰难道他就没有一点责任?”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竟自去了。

    谢济世被带进来了他个头很高又极重边幅。不仅衣服上没有一丝皱折就连辫子也打得十分整齐。去刑之后他还特意地又用手梳拢了一下自己的辫。他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上坐的审案大员们。一看就知这是个更难招惹的人物。

    高其倬想得先打下了他的威风便一拍惊堂木问:“谢济世你知罪吗?”
131回 堪舆家恼怒滥用刑 宝亲玉和颜问曾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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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高其倬这张牙舞爪的问话谢济世只是冷冷他说了一句:“不知道。”

    “你参劾田文镜之事有也没有?!”高其倬厉言厉色地问。

    谢济世仍然平静地说:“有的。那还是去年五月间的事。怎么我不能参他吗?”

    此言一出就把高其倬顶得死死的。谢济世虽然官职只有四品可他当过言官、御史。他当然有参奏之权就是皇上问到这里他也用不着回避。高其倬也很聪明马上口风一转说:“你当然是可以参他但不能挟带私意。我问你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我受的是孔孟的指使!”谢济世不慌不忙地说:“我自幼束受教循的就是孔孟之道。千古以下哪有田文镜这样不尊孔孟的酷吏?他不受正人的参劾才真真是一大怪事呢。”

    他这番话一出口更引起堂上堂下的一片窃窃私议。孙嘉淦刚才看到审讯李绂时那一问一答如同儿戏的情景他早就坐不住了。此刻听到谢济世这回答便立刻想到:嗯好样的不愧御史的本份!从前我怎么就没有现他这个人才呢?正在胡思乱想时就听高其倬冷笑一声说:“哼你好大的口气呀。你只不过是读了几本经史会作几篇八股文就值得你这样神气竟敢自称是孔孟的受教门生?”

    谢济世立刻就反唇相讥他从容不迫地说:“我从来也没说过自己是孔孟的门生。你在上边问我在下边答又怎能不说自己是受教于孔盂?至于我的学问不在此案之中。你除了看风水说堪舆外别无所长我们也自然就说不到一起了。”

    “你放肆大胆!要知道本部堂是有权动刑处置你的!”

    “宣扬孔盂之道乃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事何来的放肆?我自幼受圣贤之教入仕以来既讲学也著书。《古本大学注》、《中庸疏》都是我的拙作。我只知道事君以忠而见奸不攻则是佞臣所为。”

    高其倬大怒了。他这一生最得意的就是堪舆学可却被谢济世说得一文不值简直就成了下九流他能忍下这口气吗?他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大刑侍候!”

    “扎!”

    这些大理寺的衙役们早就等得着急了。听上边一声令下立刻就把一副柞木夹棍“咣”地一声扔在了下边眼睁睁地等着高其倬下令行刑。高其倬却突然觉得不大妥当可话已出口又怎能更改?自己的脸面大理寺卿的官体还要不要了?他又怎么能下得了这台阶呢?卢从周心里有些不忍也把堂木一拍喝道:“谢济世你是招也不招?”一边站着的衙役们对这一套早就明白了也跟着起哄大声喝叫着:“快招快招快招!”

    谢济世绝望地向弘时和孙嘉淦看了一眼突然他大放悲声:“圣祖爷呀您看到了吗?他们就是这样糟踏您苦苦创建的基业呀!好你们打吧使劲儿地打吧。圣祖爷您快睁开眼来看一下吧……”

    他这么一喊还真是有用。因为雍正即位之初就曾经宣示过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一提到圣祖皇帝的庙号所有的官员都不能坐着而必须起立敬听。孙嘉淦头一个先站了起来弘时也站起来了那么高其倬和卢从周敢不起身吗?满堂的衙役们不知道这规矩见上坐的老爷们全都站起来了竟被弄得茫然四顾不知所措了。

    谢济世还不肯罢休他一口一个“圣祖爷”地叫着也顺便诉说着自己的苦情:“圣祖爷您刚刚过世他们就忘记了您的教导……您的《圣武记》是用了您毕生的心血才写成的可如今的大臣们却把您的教诲全都抛到一边去了……您说过:‘非圣者即为乖谬之臣虽有才而不能用;言利者即是导主忘义虽聚敛有法亦为佞幸’。可圣祖爷言犹在耳他们却不管不顾了。圣祖爷请您看看田文镜难道不是言利而导主忘义之徒吗?高其倬不是非圣乖谬的小人吗?如今他正高坐在庙堂之上来审我这个痴迂的书生。圣祖爷您开开恩再看他们一眼吧这些人能算得上正人君子吗……”

    也真亏了谢济世的好记性他竟能把康熙皇帝所著的那本《圣武记》中《辨奸识忠》篇里的论断背得一字不差畅如流水行云。骂得满朝文武竟然没了一个好人都成了一些捏造祥瑞欺瞒当令假冒政绩玩弄手段的人。孙嘉淦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而高其倬则是怒不可遏了。好容易才等到一个话缝他急急忙忙地就下了命令:“给我动刑看他招也不招!”

    下边的衙役们看堂上这些大员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的样子十分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听见堂上一声怒喝才连忙收神走上前去极其熟练地将谢济世上了夹棍。稍稍一收谢济世这个文弱书生哪能招架得往啊。他大叫一声:“圣祖爷呀……”就昏死了过去。堂上坐着的人听他又叫到了“圣祖爷”也只好重新再站起来。

    孙嘉淦看不下去了他推开书案起身向高其倬等一揖说:“下官告辞我要回去写本保住这几个人!”说完又对弘时一躬便拂袖而去。

    弘时连忙赶了出来对孙嘉淦说:“我是最知道你这脾气的。我劝你从容一点别急着动笔。皇上这些天心性不好请多多注意。”

    孙嘉淦头也不回地答道:“谢三爷关照。这明明是文字狱我身为御史岂能坐视!就不为这案子我也要去见皇上的。看着皇上的脸色说话还能算是言官吗?”

    这边审得热闹养蜂夹道里却另是一番情景。弘历和李卫这两个人正在和曾静、张熙对话呢。曾静在那天夜里突然被闯进家里的兵丁们包围并逮捕。开始时他还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张熙出了事并且连累了他就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湖南巡抚因为自己的治下出了大逆造反的案子受到降两级留任的处分。他一怒之下根本就不提审曾静却是每天打上二十小板再灌他一大碗凉水。四天下来曾静这位老夫子就浑身上下无处不是伤痕又腹泻不止了。这样又过了不知几天张熙也从青海解到了四川。圣命来到让俞鸿图交任赴京另委要差顺途把曾张二人押解到京。等俞鸿图来到湖南时曾静已瘦得像一把干柴了。

    俞鸿图真不愧是个干练的官员他一接手这案子便把曾静和张熙关到了一座牢房任他们师徒二人去相互攀咬相互埋怨。第二天他亲自带着医生来为曾静诊脉看病。他放下藩台的架子亲自安排衣食亲手灌汤喂药一直到押解起程之时也没有一句话提到案子。一路上他更是关怀备至。他不让兵丁们穿号服却叫他们扮成了长随跟在他们的后边。他和曾静张熙同坐一车还常常和他们谈诗论画评论棋艺。时间一长竟然“老曾”、“老俞”、“小张子”的亲亲热热地叫起来了。眼见得京师近了俞鸿图的脸上便露出了愁容还常常无缘无故地偷偷抹眼泪曾静忍了好几天这天他忽然说:“俞大人我看您好像有什么心思是觉得雪大难走吗?”

    俞鸿图说:“大雪又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是读书人又不愁冻饿没一个人不爱雪景。你们看前边的那个土丘就是古燕王的黄金台。从那里绕一道弯再过去一条冻河就到了京师的驿馆潞河驿了。去日苦多而前程途穷。二君祸在不测我又非草木之人怎能无动于衷?”

    曾静默然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长叹一声说:“唉事已如此大不了一死而已。”

    “你们自己可能也知道这次犯的是十恶不赦之罪我俞某人是断断救不下你们的。这一路上我反复思忖也只能尽这点友情勉强对得起自己罢了。”他说得十分动情也十分痛心让这二人都感到身陷绝境而又无力回天。转眼看看他们俩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才又说:“我告诉你们二位曾老先生的那封信让皇上看了气得三天三夜都没有睡好觉。只是因为皇上怕你们死在湖南这才派了我去以优礼接到京城里来的。这一路相处我们彼此之间又都有了感情我觉得你们不过只是误入歧途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办法挽回了吗?”

    曾静和张熙二人在路上就对这位俞大人感恩戴德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可惜。但要他们说出求情的话来还一时抹不开脸。俞鸿图早把他们俩的心思揣摩透了他边想边说:“嗯事情虽然不大好办我倒有两个法子不知能不能试它一试?”

    曾静和张熙几乎是同时地问:“什么法子?”问过之后又都觉得不妥脸马上就红了。

    俞鸿图却仍是哭丧着脸说:“这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张熙和岳钟麒将军既有盟约在前皇上又是最忌切口的人。我看你就用这一点儿来提醒皇上。在审问你时你要多称赞岳大将军的忠义。皇上是个十分要强的性子你只要一服软而且一定得是真心实意地认输他就会认为你们是心悦诚服是顽石可化。那时哪怕有一万个人想杀你们他也不会答应的。”

    曾静和张熙似乎是看到了光明前途兴奋得几乎要晕倒了。俞鸿图却又为难地说:“这些现在都还是在下自己的估计事情究竟怎样还要等皇上开口才算。大错既然已经铸成你们悔也没用只好听天由命了。不过你们只要照我说的办我看至少有七成希望……”

    ……此刻面对着宝亲王弘历、李卫还有坐在一边的俞鸿图和刑部官员励廷仪曾静跪伏在暖烘烘的地龙上挖空了心思和皇上“对话”。话是由弘历代表皇上问出的答话的却主要是曾静。突然曾静生出一种受骗上当的想法:万一服了软、低了头皇上仍然是不饶不恕那么岂不丢尽了斯文丢尽了面子又送掉了脑袋吗?他抬头看看上坐的弘历、李卫、俞鸿图和励廷仪的脸上都没有一点儿笑意。他的心收紧了不由得一阵颤抖。

    弘历虽然脸上不笑可心里早就笑起来了。下边跪着的这二位活宝活脱脱就是两个乡巴佬。一个像是位冬烘糊涂的老学究而另一个则是顽钝无知的村夫。俩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半点儿灵气也没有。他在想:皇阿玛难道是嫌自己还不够忙嫌国家的事还不够多才来和这些蠢材费周折还要他们著书立说的吗?他问曾静:“旨意里问你:你上书岳钟麒说什么‘自古帝王能成大业者需参天地、法万物才可有成岂有以私心介乎其中者’。你生在本朝难道不知列祖列宗就是天命所归之圣贤吗?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胡话?”

    曾静叩头答道:“弥天重犯生在楚边山谷之内本乡本土又没人在朝为宦实在是孤陋寡闻之至。这些话全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这次赴京经过俞大人一路譬讲才知道自高祖以至圣祖和当今皇帝全都是天命所归之圣君。从前弥天重犯实是无知之极却不是要自外于圣朝的。”

    弘历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能在短短几十天里就教化出这样的一对犯人俞鸿图也真够聪明能干的了。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又问:“你在致岳钟麒的信中还说:‘中土得正阴阳合德者为人;四塞倾险而又邪僻者是夷狄夷狄之下为禽兽’。按你这说法地处偏僻语言文字不通的就是夷狄了而地处中原的就只生人类。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试问中原土地上出生的猪马牛羊比人多得多就是人类中也还有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禽兽不如之物。这又该怎样解释?”

    弘历所说全都是雍正要问的原话;其刁钻刻薄最合着雍正的性子也合了弘历此时的心情。问过后他跷腿而坐用欣赏的目光直盯盯地看着下跪的这个曾静。曾静听了这问话竟然惊得一愣。他想起路上俞鸿图对他说过的话:要服软要低头你就不能有羞耻心你就要把平日不好启口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曾静叩头出血地答道:“这都是弥天重犯冥顽无知才错以地域来划分华夷之故。其实圣祖爷殡天的诏书传到我们那地处山村的家乡时百姓们奔走相告哀声震天;就是弥天重犯也曾废食忘饮恸哭号涕……”说到这里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若非圣德宽厚皇恩浩大何以能如此感化众生?今日弥天重犯才知昨日之非而痛悟得遇圣朝之欢欣……”

    曾静是读饱了经史的。他有学问也有见识把前三皇、后五帝的事一一说来又一一对比。而且说得滴水不露确实像是有了悔改之心。就在这时李汉三突然推门而入在弘历耳边轻轻他说:“四爷万岁大雷霆之怒朱师傅叫您马上回去解劝一下。”

    “唔万岁和谁生气呢?”

    李汉三又向前凑了一步说:“孙嘉淦。”然后便退了下来好奇地打量这屋子的人却正好和张熙四目相对!两人都连忙别转过脸去张熙的头垂得更低了。

    弘历对李卫说:“这份皇上叫问话的旨意底稿交给你你让他们好生问话仔细记录。”又转脸对曾静等二人说“皇上亲自派我来问你们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你们一定要据实回奏千万不要再自欺自误了。”说完他带着李汉三出门上马飞奔而去。

    弘历来到畅春园时雍正早已是暴跳如雷了。孙嘉淦要上书的事皇上早就听到了卢从周的密报。他也知道孙嘉淦是一定要出来为李绂等人说情的。皇上自己也很爱惜李绂的人品用不着孙嘉淦多言也正在想着法子赦免了他。所以孙嘉淦递了牌子进来时雍正还说了句笑话:“朕知道你是个铁心的御史谁也别想堵住你的嘴。”可是当孙嘉淦的奏折呈上来后雍正看到那上边压根就不是在保李绂又一看标题更吓了他一跳:

    为停纳捐罢西兵亲骨肉三事

    臣孙嘉淦跪奏

    雍正一见这题目就惊得头大眼晕。又见孙嘉淦在奏折上写着:纳捐授官乃自古以来的弊政。他出了钱买了官何事不敢作又何事不能为?世上暴虐贪酷之辈皆由此而生。皇上英明天纵为何要用此剜肉补疮之法?臣疑皇上有非道聚敛之事急功近利之心……”就这一开头已经让雍正气得双手颤抖了。他顺手就把那奏折甩到了地上背着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满殿的太监宫女们全都吓得不敢出声孙嘉淦虽然极力镇定着可他也感到了那天威即将作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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