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吧,康熙也不是像他们鼓吹的那样英明神武。在绝对实力面前,他还不是没撤?”
五月初,昆明平西王府的后院。
陈柯手上拿着一柄短剑,显得神清气爽。因为这把软玉弹钢剑终于又回来了。
吴宝宇在一边笑道:“干掉施琅之后,臣等特意派人打捞战船。果然这宝物就在他的身上!”
“虽然现在我已经不用亲自战斗了,但只有它在身上的时候我才能够感觉到江湖上的情谊啊。”
将这柄宝剑在手上比划了两下。
陈柯终于又感受到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好像分离了半身的血肉,又回到了身上一样。
一时间,他突然有了一种通透的感觉。
这让陈柯擎起了宝剑,指向了院中十步开外的一块顽石。
顽石不大,大概就和半块砖头差不多。但是它毕竟是石头,不是木头。
“我陈柯虽不信鬼神,但也知道时空之变幻,位面之无穷!如若在这个世界,中华有复兴之气运,能开疆拓土,威震四洋,让我一剑将此石斩为两段!……”
“若非如此,剑剁石不开。”
唰!
陈柯猛然执剑一扬,众人都感觉眼前一花:因为他再次施展出了那种迫人心魄的剑势。
但这一回,陈柯的剑势却是虚中成实。
嗡……
只见一道剑光晃过。
十步开外的那方顽石,竟被轰然切断,果真被砍成了两截!
喀嚓!
粉尘飘过,院中闲坐的人都被惊得站了起来。
胡逸之,胖头陀,陆高轩,吴宝宇,李西华,黄百家……一个个瞪圆了眼睛。
这些人,要么是当世绝顶高手。要么也是半只脚踏入绝顶层次的人物,深知这一剑的神威。
“郡主居然将商阳剑一分为二,施展到了剑势上?其威力壮大了十倍啊。”
最先发出感慨的是黄百家。
黄百家是黄宗羲的公子,如今同样年过七旬,担任藩镇的吏部侍郎。是一位学者大儒。
如果说他是和胡逸之一样的高手,恐怕不会有人相信。但事实上他真是绝顶高手。
黄百家最先看出来:陈柯是用右手姆指的“商阳穴”激发剑气,仗此斩断了顽石。
胡逸之也醒过神,感慨道:“郡主的武功,如今已在老臣之上了!能与你这剑法相论的,恐怕只有袁承志老先生了。”
“哦,胡老也见过家师?”
李西华微微惊讶。虽然和他共事多年,但胡逸之沉默寡言,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经历。
胡逸之笑道:“金蛇郎剑当年驰名江湖,有缘之人自然都见过。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陈柯听了,未免也有些向往。
“如若有机会,我倒是想和袁师伯切磋几招。不知金蛇郎剑有什么神妙之处?”
武功的修炼到最后,无非是探索维度时空,领悟天地自然。高手也是人,不可能再比陈柯厉害到哪里去。
厉害的还是机关枪,这才是时代发展的正确方向。
李西华则是说道:“探讨一下倒是可以。不过你是藩镇郡主,师尊是渤泥国主,切磋武功有些不成体统吧?”
胡逸之说道:“不然。前朝经常有武林大会,不少身份尊贵者亦会参加。只是现在少了而已。”
陈柯也说道:“是啊,武功是我中华千年传承,不应该断绝。如今我们的大学里,有天赋的同学不也成了一流高手么?以后教育越来越普及,自然会有天才横空出世。其实在火器普及之后,依然可以举办武林大会,作为一门运动发展。”
李西华依然不抱希望:“话虽如此。但武功这门技艺,是需要生死实战才能进步的,这点我深有体会。相信郡主经验更深吧?火器取代了武功的地位,并不仅仅是它的威力,最重要的是夺走了生死博杀的战场。”
说着,他向陈柯笑了笑:“如果郡主不信,可以让你的大学生和司徒鹤试试?都是一流高手,差距能有多大。”
“额……这个还是算了吧。”
陈柯连忙推辞了一下。
他培养的那些大学生,最多算体育运动而已。真的生死搏杀肯定不够看。
不过个人的造诣,自然有个人的造化。陈柯相信在这个世界,武功是不会断了传承的。
将宝剑收腰入鞘,他有二十年没这样顺手的感觉了。仿佛一下年轻了好多岁。
“唉,瞧老吴帮我拿回了这把剑!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咱们还是先谈正经一吧。”
说着,陈柯请大家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之后让内侍在院墙边上挂了一幅大地图。
这是一幅南洋地图,从藩镇全图到澳大利亚全部囊括在内。而且印制精致,让人一目了然。
之后,陈柯用长棍指向了澳大利亚的东南部。
“现在我们在南澳,也就是南瞻部洲已经开辟了一个定居点。应当地的生活生产需要,这里已经设立了一个县政府,叫做新腾县。居民为我们华人,约有一万三千人,连同他们的妻儿已经超过五万。考虑到第一批新生婴儿已经长大,当地需要开办学校,加上相关政府机构,藩镇这边准备追加投入,动员并派遣工作人员到当地参加工作。”
“年初之时,新腾地区已经传来数据统计。这五年中,当地已经开发耕地五万二千顷,以种植小麦,及各季杂粮为主。如今咱们的移民已经摸清了当地气候,小麦亩产已达到三百斤!去年粮食总产量九十万吨……”
“这么多!”
胡逸之的眼睛骤然一亮,比刚才看见陈柯施展绝世神功的时候还要惊讶。
作为藩镇的户部农林署侍郎,他得发展藩镇。真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去南澳看一眼。
陈柯笑道:“咱们有化肥么?如今不光有了合成氨,又有了磷肥和钾肥。我们这里的小麦亩产已经超过五百斤了,南澳土地贫瘠,当地的农作物大多都是在砂地上用化肥堆起来的!成本比我们这里高得多。”
“原来如此。”
胡逸之也松了口气。毕竟他种地一辈子,堪称绝顶高手,不可能相信天底下有那么肥沃的土壤。
李西华说道:“但郡主说过,农业是第一产业。这么多粮食,至少能养活五十万人口!我们是否可以进行第二次更大规模的移居?”
陈柯说道:“理论上可以,但客观条件上还不行。这个新腾县,现在只能算得上是一个据点,还没有形成真正的社会结构,这和我们当初开发四川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以此为基本盘,开辟更多的据点!比如……”
说着,陈柯指了指南澳的其他地区。
“新腾县所在的位置,位于南分水岭,也就是当地人所称圣母山的东海岸。我当初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因为它的气候类型是类季风型,湿润气候!和咱们中国大多数地方相似。而它往北,是热带雨林气候,但这个热带雨林是北分水岭的坡面效应形成的,和赤道地区的雨林又有些不同!如果一定要比,倒是和西双版纳的气候条件有少许相似。”
李西华仔细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对了,当初的桉树种子好像就是在这里找到的!”
陈柯说道:“这就是了。第一批移民可以很快募集,但之后就得因地置宜,比如这片地区的移居人口就要动员适应雨林地区,同时有相关生活,生产经验的人过去。毕竟农业是第一产业,在当地产业开发出来之前,就由新腾地区给予粮食方面的援助,促进新地区农林业的发展。”
说着,他又指向了新腾南面的东南角。
“这片地区又有不同,它属于温带海洋气候。说实在话,咱们中国人没见过这种气候,但就农业方面来说亚洲的高岭作物与之有相通的地方。西洋人一般会种植大麦,燕麦,这些东西咱们也都进口了,育种问题不大。这批移居最好从高岭地区,比如滇北,川西,阿坝地方作动员。”
大家都点了点头。
“下面再看东南角,这片以西的沿海地区!这片地方的气候咱们中国人也没见过,叫做地中海气候。相同的气候,在南澳大陆的西南角(珀斯地区)也成立。这种气候雨热不同期,夏天干旱,冬天下雨,所以一般种植冬麦,或者开发成果园。欧洲有名的葡萄酒,就是这种气候形成的。”
“然后就是南分水岭以西,这里有两片内陆盆地!现在还没有取名字,我暂且叫它……叫它墨泪和大宁(墨累和达令盆地)吧?墨累盆地土壤比较肥沃,可以种植小麦。大宁土壤贫瘠,且地处迎风坡背面,气候干旱。不过它的地下有大量自流水,虽然这种水比较咸,但可以作为牲畜饮用水。这里适合开发混合型农业,比如做成牧场。”
“这下面还有一个岛。大家是不是觉得和咱们的海南岛很像?它有两个海南岛那么大,气候也比较单一,同样属于温带海洋气候。另外在大海的东面,还有两个更大的岛,荷兰人叫它们纽西兰!现在还没有开发。有了新腾这个基本盘,能养活足够的人,咱们就能率先建立新的据点拓展事业了。”
“另外南澳的中北部地区,属于热带草原气候,咱们中国人也没见过。它的气候类型和江心坡类似,区别是江心坡是热带季风气候,热草气候则分为干湿两季。这里适合作为大面积的畜牧业发展,前景还是很广阔的。”
“至于中西部地区,目前都是沙漠,基本上没有开发的余地。于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工程,那就是南澳需要开通一条水渠!因为南澳的中心有一个时令湖,属于咸水湖。因为水量太少,它常年干涸,所以中部地区的气候非常恶劣。但只要开通一条水渠,把海水引进湖里,那么中部地区就会形成热力环流,从而逐年改善周边的地理环境。”
“这项工程越早动工越好。因为开发之后再动工,气候的改变会对发展产生影响,所以最好在发展之初就完成这项工程!南澳这片土地,最大的问题就是干旱。如果做好这一点,南澳的人口承载量将能增加三到五成。”
陈柯边说,李西华和吴宝宇就边在本子上记录。作为航海的先行官,他们的热情比谁都要高。
“大家认为,一条运河开发出来大概需要多久?”
李西华想了想,说道:“元朝的时候,把大运河从人字变成了一字,总共只用了二十年。地图上的这条运河,还不如京杭大运河的十分之一!以咱们中国人的动手能力,又有了机械动力工具……最多一个五年计划就能完成。”
陈柯也啧了啧舌头。
李西华也没吹牛。“艾尔湖运河”工程和京杭大运河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个啥。
吴宝宇则是感慨地说道:“郡主,这些地方如果开发出来,简直就是一个国家了啊?比咱们藩镇还大。”
他说的国家,当然不是指那些小国。而是体量和中国差不多的才配称之为“国家”。
陈柯说道:“当然,不然我开发它作甚?如今新腾的开发,不足类季风区域带的二十分之一。如果开发完成,理论上再可以承载多十倍的人口。”
“五百万?”
大家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陈柯点点头:“差不多,而且是过得比较舒服,极限承载应该是八百到九百万。其他地区差不多也是如此。这些地方加在一起,至少能承载五千万人的富足生活!这就是我们中华民族新的生存空间。”
说着,陈柯用手又抚了抚地图,让大家心里都是一阵向往。他煽动情绪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这时,王敔不禁说道:“郡主,既然如此您何不先给这些地区取好名字?以后开发生产起来,也好有个章程,不然就这么说气候地区什么的,不好分派。比如那个盆地,就照郡主刚才说的,叫大宁如何?好听又好记。”
“不错不错。”
大家都表示同意。
“取名字啊……”
陈柯抓了抓头发。他这个半文盲吹吹牛批还行,真让他取名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这些年当领导,他的脸皮也更加深厚。当下就拿起水笔,在地图上标注上了名字。
“北方的热带雨林地区,总不能叫江心坡吧……咱们云南的南部不是叫西双版纳吗?也是热带雨林,但又不同于赤道的雨林。这个地方在大陆东岸,就叫‘东双版纳’如何?”
“好!”
大家也都起哄。陈柯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在叫好,还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反正就是好。
“行,那就叫东双版纳!”
陈柯用手拍了拍地图,写上了名字。真“拍了板”。
“南边这个温带海洋区域嘛……就叫‘温海’吧?不是说要好听好记吗,叫温海。”
“好!”
大家再次起哄,陈柯也在地图上又写下名字。
“那它旁边的地中海气候带,就‘地海’?不太好听,要不反过来叫‘海地’怎么样?”
“好!……”
“这个盆地刚才已经取过了,叫‘大宁’。”
“南边这个岛,总不能又叫海南岛吧。咱们管北部湾叫洙池,海南叫琼州……那就叫它洙州吧?差不多就行。”
“西南角这里又有一个地中海气候啊?……这可邪了门儿了,怎么会有它凉的两个呢?……”
看着陈柯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王敔他们都靠在椅子上笑成了一团。平西王府的会议总是这么欢乐。
好在王敔替他解了围。
“郡主,两个地方差不多,就分个东西如何?比如岭南分为广东广西,这两个地方中间隔了片海,就叫‘汉东’和‘汉西’如何?”
陈柯一听,不由得恍然大悟:“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到底是王老啊,居然如此有学问!就听您的。”
“好!”
大家笑得更欢乐了,一起又望向了王敔。
王敔也有些尴尬的一起笑了笑,他肯定不会觉得叫两个地名就显示了多大学问。
“北部地区既然是牧场,那就叫扎萨克吧!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太后她老人家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扎萨克盟旗如今已经被满清收编了,我也算给她娘家人留个念想。”
这回大家倒没有嘲笑了。因为陈柯现在父母都没了,太后好歹是她干娘,总归有个精神寄托。
“那中间这条运河开通后,叫什么?”
陈柯说道:“那周围肯定就围着它取名字啦?比如湖南湖北……好像重名了吧?”
大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王府内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完成地图开疆后,陈柯便坐回了大家的旁边。
他点了一枝烟,问王敔道:“王老,您主管礼部教育署。今年的后备干部培养如何?”
开疆之后,需要投入建设。这自然需要大量人力。
王敔说道:“今年的教育工作成效依然有显著提高。藩镇如今已有五十二所中学,预计今年毕业生将超过三万人,其中人文社科毕业八千人,师范六千人。无论是乡镇的基层干部,还是初等教育的师资力量都没问题。另外昆明大学第一期学生今年六月毕业,应该不下于一百人,腾越大学第四期今年也将有三百人毕业!其中的后备干部同样不低于一百人,对于将来州县治理的力量充足。”
陈柯点了点头,又问黄正谊:“吏部的人事署和培训署,对于后备干部分配工作进展如何?”
黄正谊说道:“按现在的工作体系,每个州县的官员大约只用分配一到两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干部,一般担任行政主官。然后是由有工作经验,受过中等教育,或者接受新思想的官员一起搭班子。以当前的体量来说这是充足的,每个地方有一两个人牵头,相关官员也有足够的能力把指定工作搞好。若是要派行政班子去南澳,可以在今年六月的毕业季之后安排,我们的后备工作有全面的准备。”
“人手足够就好。”
试行定点训政之后,陈柯现在的工作已经越来越轻松了。
每个州县有一到两名大学生干部。班子里其他的人也是受过中等教育,或经验丰富的官员。
比如现在的成都府,新上任的同知就是前年大学毕业的郭宗玢。知府是他的前辈金铨,周边的干部和基层组织很多都是由受过中等教育的年轻人补充。
这些人的思路和陈柯越来越接近,各方面的政策执行已经完全扭转。真正做到了刷新体制的壮举。
可以说藩镇现在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近代化地区,陈柯用二十年走完了西方国家一百多年的发展道路。
“既然人手足够,那么今年的南澳地区完全可以继续扩展一下进程。才一个县,体量太小了。”
陈柯用手抚了抚地图。
黄正谊说道:“是应该扩展。不然新毕业的后备干部没有上岗的机会,就只能挤占中学干部的上岗空间!在短时间内,这对发展自然有好处,以后各基层干部的上岗标准都会提高,大学生下乡组织基层。但长此以往,会造成体制人员的内卷化!明明中学生就能胜任的基层工作,一定要受过高等教育的干部来顶替,造成人不能尽其才,才不能尽其用。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文凭当头,走了科举的老路,这可是个未雨绸缪的事情。”
梅以燕笑道:“看到了吗,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梨洲先生的定律,黄老还在用呢!”
陈柯也笑道:“是啊,但是黄老说得也的确在理。经济发展有周期性危机,教育体系和政治制度,同样也有周期性危机!经济方面的危机大家可能没有感觉到,那是因为我们拓展了市场掩盖过去了。教育和政治方面的危机,同样也需要拓展。一种是纵向拓展,比如现在产业体系升级了,需要更高端的人才去管理,可惜一时半会儿达不到。所以咱们只好横向拓展了,多开发一些地盘,如此良性循环嘛。”
众人都点了点头。
黄正谊却说道:“地球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如果地盘都拓展光了,那怎么办?”
陈柯回答得很直接:“很简单,要么继续纵向拓展,去外星殖民!要么就只能用战争解决了。所以在这之前,我们中国人一定要尽可能的争取到多的生存空间。”
正说着,一名内侍却带着郭壮图和夏国相到了后院。
大家都站了起来。
郭壮图也向着众人团团拱手先见了一礼,之后说道:“郡主,皇上又派钦差过来了。”
陈柯不解:“又有钦差?不是刚升了我的官儿吗。”
郭壮图说道:“听说这次还是升官,但听消息说好像是要撤藩。当然也不是全撤完。”
黄百家说道:“我明白了!皇上肯定是想先收了几个省,然后给咱郡主加个爵位?打一巴掌再赏颗甜枣嘛,这是朝庭贯用的套路,定律嘛。”
陈柯说道:“恐怕就是这样。反正咱们尽量不翻脸,而且朝庭八成也不会马上翻脸!毕竟中洲和广东,福建的剃发易服还没搞完。就这么先耗着,等过个两三年……”
过几年,陈柯在南澳的基本盘将得到巩固,后备干部的力量也更充足。
那时需要大规模移民,这才好收复中土。无论是新大陆还是旧大陆,发展起来都能上正轨。而不是笨鸟先飞,越飞越慢,最后被后飞的聪明鸟弯道超车。
郭壮图说道:“郡主果真沉得住气,比司马懿还能忍!”
陈柯笑道:“我也是女妆大姥嘛!好了,大家准备准备,迎接钦差。对了,这次的钦差是谁?”
“老熟人了,周培公!”
……
五月中旬,北亰。
养心殿,周培公跪在康熙的面前,面有惭色。当然更多的是愤怒,因为陈柯居然又耍无赖。
“皇上,臣以为应当马上发兵,剿平吴藩!如今朝庭的军器虽然稍有不如,但也不比吴藩的军器要差多少。更何况中洲四省已然平定,更兼收复了广东和福建,吴藩已经完全无险可守,只要皇上降旨……”
“降旨……”
康熙靠在软榻上,手上拿着周培公带回来的那封圣旨。最后递过来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周培公一愣。
之后他接过圣旨,展开看了看。这个时候才突然大吼了一声,骇然道:“被……被换了?”
康熙说道:“培公啊,吴珂一再抗旨不尊,你当时定然也是怒火攻心。所以她派人偷了圣旨,你也没有发现,这不怪你。只是朕想知道,她偷了圣旨想干什么?”
周培公咬牙切齿地说道:“定然是想矫诏篡权,图谋不轨!这个逆贼……”
说到这里,康熙一骨碌从榻上坐了起来。
“那就……那就再等等看?看看她准备矫个什么诏,图谋什么东西?中洲和二藩虽然平定,但朝庭要恢复当地秩序恐怕也得一段日子,接连再征剿吴藩恐有不妥。”
年过四旬的康熙,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做事开始三思而后行,不再一抡胳膊就开打。
周培公有些着急,但又不敢违背康熙的意思。
他说道:“依臣所见,是否将吴藩所窃四省,也迁界禁地?严禁周边官员百姓与其接触,更不能越境生活。”
这种事情大清不是没有做过。康熙就修筑了许多“柳条边”,严禁汉民跨出汉地十八省。
“有道理。那就这么办,传旨给甘陕,湖广,广东的地方督抚!让他们督促境迁,不要给吴藩再添人丁。”
“是!”
两年后,又是一个初夏。
“好!下一组同学过来排好队……”
腾越大学,校工正在给毕业班的同学们照登记像。
同学们二十个人一组,分四排,每排五人。
最前排的坐在地上,第二排坐在椅子上,第三排站着,最后一排站在椅子上。每排人脑袋后面都有一条大横蓝布。
校工在木头架子上放好照像匣,调整镜头。之后说道:“看着镜头,不要眨眼,微笑!一,二,三……茄子!”
之后一拉快门。
喀嚓!
照像匣一响,留影完毕。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校工继续说道:“不要动啊,再来一张……”
随着感光设备的发展,藩镇终于出现了能真正使用的留影仪。藩镇的人习惯叫它“照像匣”。
因为它的个头有点大,长宽高都将近一尺,像个匣子。照像之后能够洗印出黑白色留影。
于是,藩镇的身份登记开始出现了重大变革。
首先是在官员体系中开始,然后逐步发展到了各企事业单位,还有学校。最后在登记户口时普及到个人。
像普通的工人,学生,或者个人,肯定没有成本单独照像。所以大多是这样组织在一起,照完后再把每个人的登记照切下来,能用就行。
腾越永远是跑在最前面的领头羊,目下已基本完成了所有居民的身份登记。
身份证件上的民族一栏,陈柯统一使用了“华人”。他要淡化民族派系,逐步让所有人都认可“中华民族”。
假以时日,“汉人”,“满人”,“蒙人”的界限将会慢慢不存在。就和“云南人”,“四川人”一样,最多是个地理符号而已。
这些大学生经过四年学习,最后一年将由吏部培训署安排实习,写毕业论文。然后由人事署统一分配工作。
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现在的大学生当真供不应求。不存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
陈柯再次来到故地视察,草堂已经被爬山虎覆满了。
而同样被爬山虎覆满的,还有另一个人。
……
“大叔你谁啊?”
来到腾越大学电讯研究所。
陈柯看着面前这个头发像野草,满脸胡渣子,脸色好像死过三天的人。差点没吓死。
“大叔”见郡主来视察,不禁也有些尴尬:“郡主,我……我是程松明啊?”
陈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实在不能相信那个帅得发光的小伙子,居然被搞成这样了。
“研究物理的人都得这样?”
程松明也笑了笑:“只是太投入,长时间没有打理。不过郡主,学生终于有喜讯了!”
说着,他带着陈柯走进了研究室。
如今的电讯研究室,给人一种非常科幻的感觉。
因为许多铁柜,铁匣上,都安装了许多花生米大小的灯。它们一闪一闪的发出暗红的光。
这些灯就是二极管。
二极管不是照明设备,很多不用做到灯泡那么大。它们的主要功能就是传递无线电讯号。
只是这些闪烁的二极管排在一起,总归给人一种科技的力量。这也是早期科幻作品中,为什么总有大片小灯泡。
当然,也有大的二极管。
单独的设备,二级管大约有葡萄那么大。更大的设备,就有鸡蛋大,或者梨大,和电灯差不多。
而在主设备上,还有热水瓶大的二极管。
陈柯逛了一圈,差点以为自己上了星际战舰。不过这东西最主要的还是传送无线讯号。
“它们能起的作用有多大?”
程松明说道:“现在尚不能传送语音,但能够应郡主的需求传递强弱两种讯号。依据这些讯号,可以排列成电码,传送需要的会话内容。”
“好。”
陈柯要的就是这个,“距离呢?”
“目前距离在一百二十里之内,无视大部分障碍,基本上可以覆盖一个普通州县的主城区。更远则需要中继设备。”
程松明指了指那个热水瓶一样的二极管。
“当然,如果基站能把设备功率做到更大,覆盖范围就能更广,理论上可以无限远!当然只是理论上。”
这个二极管是一千五百安的。
最大的二极管可以做到几十万安培,当然需要更大的成本和技术投入。
很快,程松明让一名大学生带着陈柯来到了州府草堂。同时带了一台发报机。
这台发报机同样是一枚匣子,不过是铁做的。上面有各种仪表,做工精美,和陈柯印象中的很相似。
和学生一起坐好,陈柯说道:“可以试发电报了吗?”
学生说道:“可以了!”
随后罩上了耳机。
陈柯说道:“发电。程松明,你带着学生,继续钻研,藩镇会尽力支持你们!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距离,语音通讯是其次,当今的技术搞语音无线通讯也不现实。”
边说,那名学生就按着旁边的发报器。发报匣随之传出了有节奏的长短“嘀嘀”的电音。
电报发完后,大约过了一分钟。
上面的震铃响动了一下,随后再次响起了电音。一张纸条从发报匣里吐了出来。
学生等纸条吐完,撕了下来。上面写满了长短线。
他边看,边说道:“郡主,程老师回电:无线语音通讯目下很难实现,但无线的语音广播还是有可能的!毕竟通讯是单对单,需要解决交换机问题,广播是一对多,可以直接传送讯号。完毕!”
“好,这个可以有。”
陈柯显得很兴奋,因为无线通讯真的实现了。这意味着大家可以开始叫外卖了。
想到这里,陈柯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回到了东固研究所。
“喂,老程啊?……哈哈哈哈,真好,咱们能发无线电报了啊……对了你想过没有,其实这个无线通讯哪怕不能传递语音,还是可以即时联系的。可以做成传呼机嘛!”
“传呼机?”
程松明一时还没想明白。
虽然在专业技术上他已经甩了陈柯十万八千里,但毕竟在思维模式上还有差距。
所以陈柯要做的,就是及时引导,弯道超车。把现有的能量发挥到最大极限。
“对,就是传呼机!比方说我和小骆,现在拿的不是电报机,就是一个只能接受信号的便捷式仪器。你要找我,但我不可能整天都守在电话旁边吧?那你就把信号传递到这个仪器上来。我接到呼叫,然后就像这样给你回电话……”
“哦,原来如此!”
程松明到底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坐在陈柯旁边的小骆也是恍然大悟,看着陈柯一脸的崇敬!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柯能够当藩镇的领袖。而且这么多仁人志士都如此心悦诚服的追随。
领袖未必什么都行,但他永远能看到最远,指明最正确的发展道路。
很快,陈柯和小骆回到了研究所。
经过这次调察演示,终于确定了无线电报的成果。同时为下一个进程做好了准备。
“对了,之前你成功改进了电话交换机,礼部已经赐你进士身份了吧?”
程松明笑了笑:“是,学生是新学中第一个进士,吏部还赐了一等男爵的身份!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陈柯说道:“但你的科研又有突破了,总得再有嘉奖,大家都看着呢!我让吏部给你升个一等子爵,食双俸,然后再拨一笔奖金。你和学生们都得有份。”
程松明也不矫情,拱手道:“多谢郡主!”
陈柯说道:“参与科研的学生们,由你提名。让他们也领受云骑尉,或者恩骑尉的封赏。咱们理工科的人,一般没机会从政,但也是国家栋梁,要有品级和身份,要有津贴!”
小骆他们也欣喜的拱手:“多谢郡主!”
程松明又说道:“郡主,如果这项事业继续发展,以后会需要很多通讯人员。学生以为,学校应该早做准备,中学期间可以再开设一门通讯课程,与我们的科研项目做到对接。”
陈柯点头道:“不错!不光是学校,军校尤其重要。中等士官学校可以先进行培训,特别是女学生。女生的听觉分辨度先天比男性要高,这是她们的优势。”
他说着,看见学生都瞧着自己。
“别看着我呀?我这个人吧……和那些女人不太一样,听觉分辨度上不去,属于例外。”
程松明他们都笑了起来。
和这样的领导在一起工作,大家都很轻松。思维创造和活跃性也非常高。
不像某些地方。
领导威仪天下,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于是大家满脑子都在想怎么不会说错话,讨好主子,没精力发展生产。
最后,还把这些弯弯绕的东西当成了“本事”。
陈柯就是个没“本事”的人,身边的这些理工师生也没“本事”。他们都不喜欢弯弯绕。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这枚二级管如果是一安,那就是一安,不会因为你是领导就变成了二安。不要诡辩。
就在陈柯和研究院的师生们一同在食堂里吃饭。
昆明打电话找到了他,正是郭壮图:“郡主,朝庭突然发兵攻打我们藩镇了!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陈柯倒是并不意外:“情况怎么样?”
郭壮图说道:“当然没有怎么样。不过朝庭已经开始增兵了,老夏请您早点回昆明主持工作!”
“我知道了。”
很快,陈柯和研究院的师生们道别。
程松明感觉很遗憾:“可惜!如果学生的电报通讯能更早一点完善,这次大战军队或许就能用上了。”
大家都明白,这东西如果用来打仗,那才是最大的价值。
陈柯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咱们也别太欺侮人。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做自己的工作,不用分心!”
“明白!”
很快,陈柯赶到大理,之后乘专车回昆明。
回到昆明后,他首先到达了兵部总参谋司。这个机构到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郡主!”
夏国相他们早候在这里,向着陈柯敬了个礼。
陈柯也虚还了一个礼,之后走到大家前面。望向了墙上悬挂的大地图,还有长桌上的沙盘。
夏国相拿出指鞭,指向地图:“郡主,康熙在汉中集结大军十万,正在攻打川北。夏云贵正领兵驻防,已经打退敌军多次进攻!另在川楚交界,朝庭也集结了十万大军延水路西进。臣弟留驻三峡的是吴国贵,如今我们水师力量强大,他们同样打不进来。在南部,周培公有三十万人马正在攻打我贵州和广西,王屏藩和马宝也在领军驻防。”
陈柯说道:“总体战况,我们顶得住吧?”
夏国相说道:“岂止是顶得住?那简直就是屠杀。郡主,您的那个‘马可欣’太那个啥了……”
陈柯笑了笑,说道:“武器虽然不是战争之决定要素,但总归是关键要素。如此,咱们先以逸待劳,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等时机一到,再开始反击。”
“是!”
夏国相说道,“郡主,你的战略意图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分析,再给你答复。”
陈柯便望向了地图。
“这次我们可以试图向中洲扩展基业。需要拿下的重要地域,是江汉平原和洞庭平原,也就是湖北和湖南。我以前说过,这是打通南北交通要道的中轴线,要稳定湖广就必须拿下襄阳。以前的朱慈炯和尚之信都没有拿下襄阳,所以守不住长江一线,所以这次的主战场要放在湖北,而不是南方地区。”
如今,陈柯的内河水师同样也有了铁甲舰。一艘是宁武号,另一艘是重庆号,都是新腾级。
“趁现在朝庭还不清楚我军水师的底细,反击开始的时候沿江东下,先佯攻荆州,困住他们。主力部队攻战武昌,然后攻取襄阳。进攻襄阳的时候,四川方面军要侧应攻取汉中。只要拿下了襄阳,长江水道就是我们的交通线,那个时候再拿下荆州就比较容易了。”
说着,陈柯指了指这三座州府。
“襄阳是秦岭和大别山的门户,拒敌以北。武昌是江汉平原的门户,居有上游地利。而荆州居长江以北,拒敌以南,这就是守汉必守襄的原因了。唯一的破绽,就在三峡!所以再能拿下汉中,保四川无忧,这就有东和北拒的态势,其他地方暂时不用操心。”
夏国相他们看着地图,思维也终于贯通。
“郡主的战略眼光,果然非同寻常啊?我们的战略重点,依然还是在岳阳,长沙,衡阳一带。”
陈柯笑道:“这就是诸葛亮的隆中对而已。我无非是想尽量减少将士们的牺牲,把利益最大化。战斗肯定会死人,但不要有无谓的牺牲,每一滴血都要流得有价值。”
藩镇现在的常备陆军,没有大的变化。依然是十万人左右。
但二十年间,军队已经完全改制,实行招募制,兵役制。部队也基本完成了文化教育工作,普通列兵最起码也是小学肄业,不再是那种浑浑噩噩的人。
这样的军队,战斗力肯定高,但成本也高。拿文明人和野蛮人换血,死一个陈柯都会觉得肉疼。
夏国相说道:“若是集中兵马,专攻一省一府,我们的优势将无与伦比啊!不知郡主认为,什么时候反攻最好?”
陈柯说道:“这就由你们相机决断了。至于我说的战术安排,仅供大家参考,反正今年之内拿下湖北就行!细节方面我不作布署,爱怎么打怎么打。”
“明白。”
夏国相应了一句。
这时,吴宝宇又问道:“郡主,我们海军有什么地方可以配合的?”
陈柯笑道:“首先,把司徒鹤先调用一下,打水战的时候当顾问。然后嘛,你可以插上朱三太子的旗子,在沿海搞搞海警。别真打,也别伤着百姓,但动静一定要大!要知道内陆调兵可不比海战,让他们多跑跑腿,锻炼一下身体。一方面缓解一下咱们藩镇的边境压力,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别一股脑儿的往机枪上扑,减少点伤亡。都是中国人嘛,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吴宝宇应道:“臣弟明白了。”
做好战略布署,天色渐晚。
陈柯便回王府吃了晚饭,之后回到办公室里继续批阅文件。现在藩镇的工作重点,已逐步转移到海洋方面了。
澳洲发来文件,详细介绍了当地的发展情况。
这两年,藩镇依靠新腾这个基本盘,逐步完成了南澳移民开发的相关工作。每个定居点如今都有一千到数千人不等,而且基本上做到了第一产业的扎根。
像“东双版纳”区域,属于罕有的坡面形热带雨林,适合种植水稻,还有甘蔗等粮食和经济作物。这片区域如今也有了三千多华人定居。
而更早开发的新腾县,如今的移民人口已接近三万。算上他们的“妻儿”恐怕已经超过十万人。
有了抗生素,陈柯的移民不像欧美那样,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他的移民十个能活下来七八个。
热水,中药,抗生素。这是各卫生院的治病神器,藩镇人民的平均寿命从不到四十岁,超过了五十岁。
不要小看热水。在古代,燃料是很稀缺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第一位。老百姓除了吃饭舍不得用柴烧任何的东西的。
只有工业化后,陈柯普及了煤才算解决了人民的生活问题。蜂窝煤和炉子简直就是饮食神器。
赤脚医生走村下乡,带着中药和抗生素,一般的病都能治好。不至于因为一点小病就出人命。
热水加上饱饭,以及近现代医学。这些经验用在移民身上,同样能让他们更快的适应新生活。
因此新腾县在不到十年,就有了十万规模的人口。
在中国内地,十万人也就是一个普通州县。但在海外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为了表彰当地官民的开拓精神,陈柯当下批复了吏部的文件:新腾升格为府,知县黎满庚举“卓异”连升三级,任同知。另外再派遣一位知府过去上任。
其他的据点虽小,但也都升格为县。当地乡镇干部也都晋为县丞,大陆这边再派行政主官过去搭成县级班子。
第二件事,就是安排小学教员到新腾去任教。
新腾府第一批移民的小孩已经到了上学年龄,学校是肯定要开办的。这也是巩固新大陆的根本。
第三件事,就是安排更多的移民迁居到新大陆。
这件事情就得中原战事配合了。因为藩镇的人口原本就不多,同样属于地广人稀。被动员到新大陆的,有很多还是周边省份的“猛男”。
经过几年的动员,猛男已经开始稀缺了。所以陈柯只能等到拿下中洲,才能有更多的后备猛男持续进度。
第四件事,就是安排心海湖(艾尔湖)的运河工程。
派遣到南澳的墈探队发回了文件。他们通过堪测得出了运河的可行性结论,同时提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心海渠”工程。
心海湖属于洼地,最深处低于海平面十六米。所以只用挖通渠道,连接到南湖,再到海岸,使海水扬升即可形成倒灌。这个工程相对简单,一个五年计划可以完成。
第二个方案,是“心海运河”工程。
工程队希望将心海湖扩大,挖深,形成“地中海”。而连接到外海的运河要能通行铁甲船,成为真正有经济价值的航道。这个工程量相对要大,需要十五到二十年。
“真想修京杭大运河啊?”
陈柯看了一眼工程师的名字:夏宇。
“取什么名字不好,偏取这个名字?搞得我都不好拒绝了。”
这个“夏禹”陈柯知道,曾经是石应朋班里的学生,刚刚大学毕业几年。是个非常有能力,也有干劲的年轻人。
对于这样的人,陈柯不会打消他的积极性。因为心海运河工程的确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于是他放下钢笔,拿出毛笔写了一个大蓝批:可行!
看完了南澳方面的文件,陈柯又拿出一封李西华送来的。他现在正帮郑克爽做移民的事情。
和陈柯的成功相比,郑克爽那边就差多了。两年只移民不到千人,勉强弄了个定居点。
“能定居总算是好的。但台湾离吕宋又不远,两年才去了这么点人,你们是游泳过去的吗?”
看了李西华的来信,他才知道郑克爽搞移民规矩很多。
什么一定要派亲信,亲信又不能带家小。不能这不能那,就剩能去死了。
陈柯发现这个郑克爽还是如此,做个事磨磨叽叽。
吕宋又不是蛮荒之地,当地华人几十万。郑氏即有名望,又有军马,如今又买了陈柯最好的火枪大炮。
直接住过去西班牙人也不敢放个屁。如果是郑成功,这地方怕是早就光复了。
“国姓爷英年早逝,结果子孙如此废物。五十年的一国两制怕是要延期了。难道住到台湾久了,人的脑筋都会出问题?你几十万人会搞不过几千个西班牙人吗?”
陈柯不得而知,所以也不好多想了。
眼看时间不早,他便关了台灯,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
褪去衣裤,陈柯盘膝坐进一口大瓷缸内。口鼻处戴上一个呼吸管。
双手放在单田位置,将左右大姆指“商阳穴”对按在一起。
同时,值夜的宫女过来,拉开了瓷缸上的把手。顿时大片的稀泥流淌出来,很快将陈柯淹没在缸中。
很快,陈柯身体血液一僵,好像突然死去了一样。只留下口鼻微弱的呼吸。
这是他武功大成之后领悟的“枯禅功”。和凝血神功配合,能极大的封锁住生命力的流逝。
人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睡眠中渡过的。
陈柯作为阿珂,现在也年过四旬了。假设他还能活六十年,枯禅功就能再延续二十年的寿命。
因为陈柯有很多事情要完成,更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他需要的不光是青春容貌,更要健康的活下去。
据说张三丰领悟了“活死人”的境界,寿元超过二百年。陈柯不敢做这样的妄想,能活一百多岁就足够了。
朝庭军马攻打吴藩,结果连战月余尽皆失利。军马损失数万,但藩镇却依然像铁桶一样牢不可破。
之后,一支号称是“朱三太子”队伍的舰队,开始在东南沿海袭扰。大炮炸得各地鸡犬不宁。
各省官员开始组织海防,调兵御敌。
但陆地上行军很慢,特别是南方山岭密布。
经常是广州发生了海警,调兵布防。结果军马集结过去,“朱三太子”已经打到了泉州。
福建巡抚同样调兵布防。结果军马还在半道上,“朱三太子”又打到了舟山。
如此一来,朝庭陷入了两面开战的困境。不能一心一意攻打藩镇,态势日渐疲软。
六月末,一年中最酷热的日子。
就在朝庭战局颓废之时,藩镇的水师突然冲出长江三峡,趁夜掠过荆州。次日上午骤然攻打武昌府。
围剿的战场一直是在西南地区,这一突袭简直打了清庭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清军从来没有见过装配了铁甲的战舰,更没见过如此威猛的炮火。开战仅七分钟,武昌府的城门就被攻破。
武昌知府壮烈牺牲。湖北巡府身负守土之责,投水自尽。湖广总督此时在湖南备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藩镇军马水陆并进,顺汉江而上,开始攻打襄阳府。几乎与此同时,四川的藩军也开始攻打汉中。
而且藩镇这次出手,可谓是全力一搏。
攻打汉中的,是夏国相所辖三个师。攻打襄阳的,有吴国贵的水军一师,王屏藩的第四师,第五师,第六混成旅。还有马宝的第七师,第八师,第九混成旅。
留守藩镇的,只有西南边境驻军的巴朗星第三师,驻守贵州和广西边境的李本琛第十混成诱,高得节第十一混成旅,以及胡国柱在昆明的警卫部队第零师,还有吴宝宇的海军。
有了近现代的通讯和交通,驻军就不需要一直在边境了。留个岗哨,可以随时运兵。
襄阳和汉中遭到了突然袭击,战况惨烈。汉中多少有点准备,襄阳几乎是睡着的时候被打。
藩军只留下一个师部镇守武昌。近五万人的队伍急速休整之后,沿汉水北上。
铁甲舰在汉江行驶不便,因此留在武昌由司徒鹤代管。水师由一百余艘百吨级小型蚊船组成。
陆军由三对负重轮的小拖拉机,带着大炮,机枪。一路急行军到了襄阳。
各师旅炮兵营星夜架起上千尊一百五十毫米口径巨炮,对着襄阳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襄阳是一座满城,或者说它里面有一座满城。这也是该城的驻守核心力量。
不过上万发的炮弹打过之后,满城基本上已经被夷为平地。王平藩率一个师部驻守在了襄阳。
马宝即刻率军南下,和吴国贵的水师回头围攻荆州。
荆州同样是一座满城,而且此时也终于得知了消息。
武昌和襄阳相继失陷,满城中的男女老少齐声大哭。之后他们宰杀了牲畜家禽,尽数吃喝。最后齐上荆州城头,和藩军作殊死抵抗。
城楼上,连妇女和小孩都拿着火枪,弓箭。表现出了满洲军民英勇的血性。
这个时候,距武昌失守已经是第九天。各地援军也终于赶来,围救武昌和襄阳。
但此时此刻,攻守已经易主。
襄阳面北拒守,乃是南宋的门户;武昌望东拒守,就是荆楚的铁壁。
再往南,江南是过不了江的,但江北可以随时发兵往江南。就像满清剿灭南明一样。
仅仅又过了一天,荆州满城被攻陷。也就是在这一天,夏国相也终于攻下汉中。
……
这天早晨。
陈柯从水缸里出来,在浴室里冲掉了身上的稀泥。换好衣服来到了办公室。
正在这里撰写文件的有秘书王勋。还有刚刚大学生毕业,一位更年轻的秘书,名叫胡槐木。
看见陈柯,二人都起来拱了拱手:“郡主!”
陈柯也点点头。
王勋便说道:“恭喜郡主,荆楚大捷!”
说着,递上了战报。
陈柯一愣,随即来了精神,赶紧接过了战报。
夏将军攻下汉中后第三天,又接连攻下了兴安府。
王屏藩拿下襄阳,又与夏将军在勋阳会师。如今终于形成北拒之势。
荆楚三府攻下之后,湖北各州县也相继光复。
陈柯吐了口气,说道:“襄阳和汉中终于拿下来了,要赶紧派工作组和警察,民兵!过去抚榜安民,维持秩序。同时四川的后勤工作一定要做好,绝对不能得而复失。”
王勋笑道:“这些事情郡主叮嘱很多遍了,我正在拟定发文。请您放心,为了这次大战大家都作了充分准备,已经是万无一失了,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陈柯叉着腰长长的喘着气。
说道:“我当然知道,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扭转了局势,激动是免不了的。”
很快,藩镇将早就预备好的各工作队派驻到位。
武昌知府已死。直接派了知府,同知,通判等新的领导班子过去接手。
其他州县,有的官员也战死了。有的逃跑了,有的投降了。于是按老方法接替工作。
投降的官员,有能力配合工作的,继续留任。和领导班子一起,慢慢开展工作。
不能留任的,也不为难他们。先封个爵位,让他带薪休假,同时安排一些闲散职务,参加学习培训。
伤亡将士的抚恤肯定是少不了的。
好在这次大战,伤亡比陈柯预料得要少:武昌阵亡二十七人,重伤十五人。襄阳阵亡六十一人,重伤一百零一人。荆州阵亡仅七人,重伤一人。
就是敌方被俘将士,也都给予优待。每人给半斗粮食,半匹布,让他们自己回乡。
当然也有倒戈的。
让政委组织开个诉苦大会,然后由老兵带领军训。就成了藩镇的军马。
直到七月底,湖北所有州县全部光复。其实过程之快,让人史料不及,被藩镇誉为“闪电战”。
另外,南方的军马也有额外收获。闹海警的时候,“不小心”把临近的高州府,雷州府和琼州府给光复了。
不过陈柯拿下楚地之后,没有后续行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大战之中的拉锯环节。
……
“什么?打了一个多月,居然反倒让吴藩把湖北攻下来了!”
消息终于传到了亰城。
康熙从凉榻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悬挂在墙上的地图。之后慢慢的走近地图,神色疑惑。
“吴藩攻下湖北,是和朱慈炯,尚之信一样?”
明珠在旁边说道:“没有那么严重。当初朱慈炯和尚之信,是攻下了中洲四省!如今吴藩只是侥幸占据了一省之地。当初皇上平定伪明用了五年,之后平定尚之信也用了五年,如今想平定吴藩恐怕也要耗费些时日……”
康熙回头望了他一眼,吓得明珠赶紧闭了嘴。
陈庭敬在旁边说道:“回皇上,吴藩来势凶猛,已经攻下荆州,武昌和襄阳三座重镇。”
康熙吐了口气,说道:“传旨周培公,让江南的军马,暂停围剿。全军休整之后,由甘陕和河南两路发兵,合围襄阳!一定要把吴藩给我摁回去。”
陈庭敬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了许多:“回皇上,甘陕军马不恐不能合围襄阳。”
“什么?”
康熙惊诧的望了他一眼。
陈庭敬垂下了眼睛:“汉中已经失守了。”
康熙呆滞了好一会儿,之后回头又望向了地图。用手指点了点荆州,武昌,汉中,最后一拳捶在了襄阳。
突然,他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之后骤然歪倒!慌得文武大臣连忙过去扶住。
“皇上!……”
“吴珂……吴珂!……”
被众臣和太监扶到了凉榻上。康熙咳嗽了两声,之后吐出一口痰,发出了声音。
“皇上!”
众臣急得都要哭了,一个个跪在了地上。
这时,外门太监轻轻走了进来。说道:“启禀皇上,吴藩郡主让河南巡抚转呈了一道奏折。”
康熙喝了口水,重新坐了下来。
“呈上来!”
太监便跪上前,承上了一个挂着铃铛,包着封皮竹筒。
这是封疆大臣的传折密奏。陈柯作为藩镇郡主,自然也有上折子的权利。
陈敬庭帮忙撕开了封皮,拍出了一个卷成纸筒的小册子。抹平了,放到了康熙手上。
康熙闭上眼睛,喘了口气。之后翻开了奏折。
果然是陈柯写的。
大意为:皇上,中洲诸省突发战事,恐为伪明,二藩遗贼所致。奴才之驻防也频遇叛军袭扰,多亏周培公鼎力相帮,才得保境安民。今湖北乱匪又起,民不聊生,而朝庭多年用兵,财力匮乏。奴才陡胆请命,为主分忧,进楚地剿平叛乱,以不负朝庭所托。望皇上切勿因战事烦扰,保重龙体,以安万民。吴珂遥望亰师,面北叩拜。
“哼……哈哈哈哈!……”
看完这封奏折,康熙忍不住笑了几声。之后把奏折放在了侧案上,又狠狠的,但不重的拍了几下。
“好啊,帮朕平叛?还一口一个为主分忧,冒称奴才?……朕没有这样的奴才!”
众臣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康熙的样子却都开不了口。他们知道,皇上这回是真伤心了。
康熙抬起头,说道:“去看过南方战事的,和朕说说实话。南蛮的战力到底如何?不要一口一个捷报,朕看过他们的军器后,就知道南蛮子不简单。”
明珠和望了索额图一眼,说道:“皇上,据前方将士讲……南蛮火器较之先前更加精良。而且江上出现了一种铁皮船,炮距甚远,顺水逆水皆能行。我们的炮打不着它,也打不动它,它却能打着我们。”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
“朱慈炯和尚之信,这两个蠢材。他们给吴珂当了炮灰,让这个女人躲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捣鼓出了这些名堂……但她居然没有扯旗造返。”
明珠连忙说道:“这说明,她还是畏惧皇上,害怕朝庭的。那吴珂占据湖北之后,如今又成了龟缩之势,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想来……”
康熙望了他一眼,明珠连忙闭了嘴。
见康熙说道:“传旨周培公,东南沿海有海警,先暂停剿藩。索额图……”
“奴才在!”
“你去湖北瞧瞧,看吴珂剿匪办得怎么样了?藩军平定匪乱,战力高,火器强,朝庭理应嘉奖。朕也一直想知道她的新火器是怎么造的,还有那个铁皮船!只要她愿意献给朝庭,朕肯定不会亏待她。”
索额图点了点头:“奴才明白了!”
之后,康熙对陈庭敬说道:“拟谕!博尔济及特氏,平定匪乱有功,越境缉盗有过。不赏不罚,仍着扎萨克多罗贝勒爵,赏戴花翎,食双俸!朝庭现在频遇海警,她若是能献铁船和火器,朕就……”
说到这里,众人都吃惊的望向了康熙。
康熙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腿。
过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朕就……朕就赏她戴双眼花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