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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疾进迅如电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就当城门口的唐兀人百夫长还在发愣的时候,一名骑兵已经纵马走到他的身前,手中令牌举起,朗声喝道:“我家大人是兰州达鲁赤花麾下千夫长唐大人,这是通关令牌,速速开门!大人乃是奉命前去西域向博罗欢大人禀报军情,若是延误军机,有你们好受的!”

    那唐兀人百夫长一看是一个汉人跳出来吆喝,刚想要说什么,唐震已经纵马而出,用蒙古语朗声呵斥两下,吓得那百夫长打了一个激灵,他实际上也并不怎么通晓蒙古语,不过听还是能够听明白的,看着眼前这千夫长官职不大,不过一口蒙古本部的腔调却是分毫不差,想来身份低不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是哪位高官的子弟。

    这千夫长十有八九是下来镀镀金,然后就平步青云的,否则现在大战来临,兰州那达鲁赤花如果不是有压力也不会将一个千夫长派往西域,这分明就是让这位“贵人”躲一躲。

    百夫长越想越深,随意看了一眼令牌,旋即让开道路。

    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不是他能够得罪起的,看今天天色已晚,这一行人十有八九是想要在城中打尖休息,如果自己能够伺候妥当,甚至暗地里意思意思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攀上高枝。

    要知道蒙古人对于能征善战的唐兀人还是很赞赏的,虽然蒙古曾经和唐兀几次大战,打的异常惨烈,不过并不妨碍大量的唐兀人进入蒙古军中,并且凭借着赫赫战功成功站在了和色目人、回回人相同的阶层地位上,甚至要压汉人和女真人一头。

    不过就算地位再高,终究还是比不上蒙古人,更何况蒙古人当中又有三六九等的划分,除了执掌大权的黄金家族之外,地位最高的自然是蒙古本部贵族,这些人是当年追随成吉思汗起家的元勋,也是蒙古骑兵的中坚力量,蒙古凭借着本部骑兵横扫欧亚、所向披靡,后来一直到南方钓鱼城下才吃了第一场败仗。

    而眼前这位蒙古将军便是操持这一口纯正的草原音调,和之前唐兀人百夫长听到过的一名蒙古本部万夫长的口音相差无几。

    “都给某看好了地方,等会儿关城门!”百夫长气势十足的呵斥一声手下士卒,然后转身便仿佛变了一个人,低头哈腰的上前为唐震牵马,也不知道这个七尺汉子是怎么这么熟练弯腰露出谄媚笑容的。

    唐震眉毛一挑,终究没说什么。

    入了城,唐震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空荡荡的街道在夕阳中早早的沉睡,呼啸卷动的风中只有两三人影在小巷子中穿行,与其说他们是在走路,倒不如说是在做贼,一听到马蹄声立刻就像听到人脚步声的老鼠,散的无影无踪。

    萧索,破败。

    唐震几乎想不出来别的词能够形容这座城,这里似乎只有饥饿与贫困。

    周围的亲卫们脸上也都流露出沉重的神色,他们多数是江南子弟,看惯了六朝粉黛繁华的场景,后来一路北上,虽然为河洛关中的满地废墟所震惊,不过那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百年来不休的战乱不断蹂躏着那一片多灾多难的土地,所以破败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这武威城却是不同,这里就像是被苍天抛弃的角落,没有外人光顾,仿佛已然被世界遗忘。

    当丝绸之路断绝,这河西走廊实际上就是一条没有头的死路。处在河西走廊最东面的武威尚且如此,继续西行是怎样的场景,可想而知。

    难怪蒙古根本没有打算修缮城池,因为根本找不出这么多的壮丁,这座城只是静静的爬伏在祁连山脚下,等待着被风沙消磨干净的那一天,也等待着被岁月遗忘的那一刻。

    “自从咱蒙古和南蛮子闹腾起来,这唯一的商路也就断了,然后北面玉门关和阳关一封,西域的商人同样过不来,这座城也就成这样了。”带路的唐兀人百夫长有些无奈的说道,看向唐震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期待,他在这里别看身为百夫长很威风,但是手下都是一群上不得战场的老弱病残,而且在这里担任百夫长和被发配了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抓紧拽住这一条难得过路的大鱼的话,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要终老在这里,除非南蛮子杀上门来。

    百夫长下意识的向东望了一眼:“大人,这一次可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需要大人亲自走一遭?”

    从古到今,在同一个职务上的人也会因为其任职的地方不同而存在明显的差距,无论是在身份地位上还是见识长短上。对于这个守卫永昌路这座破落城池的百夫长来说,他这一辈子见过的千夫长,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见过的万夫长更是只有一个,更不要说其他达官贵人了,而如果是蒙古怯薛军当中的一个百夫长,且不说他背后有怎样的贵族身份,单单就是怯薛军这个名头拿出去,就足够让地方上的千夫长甚至万夫长来为他端茶倒水。

    蒙古人崇拜强者,鄙夷弱者,所以在他们眼中,如果不是汉人的数量大而且征讨南方还是需要汉人出力,那恐怕汉人和畜生也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汉人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打顺风仗的时候如同浪潮翻涌,打逆风仗的时候也会跳出来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大喊着“蒙古”向前拼命,可要比畜生好用多了。

    所以当百夫长看到这位明显来历不凡的上官时候,是加倍的谄媚,他脸上的表情是周围那些平日里被他鞭打呵斥为乐的士卒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唐震缓缓的握住刀柄,眼眸中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看向这百夫长的嘴角边流露出一抹怪笑,不再使用他那曾经跟着一个蒙古俘虏学了很久的标准蒙古话,而是用一口流利的南方汉语回答道:“奉大明永乐皇帝之名,攻破永昌路城!”

    那名百夫长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刀光闪烁,已经在他的脖颈上划过,头颅飞起,鲜血喷洒。

    刚才唐震开口,实际上就已经下达了动手的命令,两侧的亲卫同时霍然抽刀砍杀,虽然他们用惯了马槊,但是并不代表着用起这马刀来就含糊。沙场上百般磨砺的老卒,早就把大多数的兵刃用的得心应手。

    一把把马刀划破风沙,带来地狱般的怒吼和咆哮,猝不及防的守军几乎是在唐震他们动手的第一刻就被肃清。城门上懒洋洋的士卒看着提着大刀飞快冲上来,甚至半边身子都沾满了鲜血,顿时吓得软倒在地,甚至就连兵刃都握不紧了。

    就算是善战的唐兀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杀戮景象,也难免腿软。

    当先那明军将士并不惊慌,飞起一脚将那名快要尿裤子的守军踹翻,然后大步冲上城头,一刀砍翻了城头上飘扬的黑色旗帜,很快后面跟上来的人就直接把大明的赤色龙旗插在了城头。

    城外风沙中,一道一道的身影出现,大批的骑兵从左右两翼同时冲向洞开的城门,他们举起的赤色旗帜,仿佛要和城头上那面旗帜交相呼应。

    一名都头纵马冲到唐震身边,看着正在小心擦拭刀上血迹的唐震,朗声说道:“启禀督导,真是奇了怪了,整个永昌路城中弟兄们就只找到了一个唐兀人守将,而且敌人似乎也就只有两百号人,骑兵一冲就已经溃散殆尽,甚至没有找到达鲁赤花的身影,空荡荡的府邸早就跑的没有人影了。”

    唐震轻轻地叹息一声:“这样破败没有油水可捞的地方,除了一些得罪人的士卒和不被上司看好的将领,谁会待在这里,只要有门路的早就想办法去四处奔跑了,剩下的不过是在混吃等死的无能败类,你们要是能够找到达鲁赤花那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那都头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唐兀人俘虏,不由得皱了皱眉:“当年这些西夏人和前宋打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拼命,现在怎么都是这幅软脚虾的模样,而且他们引以为豪的铁鹞子,一路走来竟然一点儿踪影都没有见到,也算是奇也怪哉。”

    (作者按:唐兀人即西夏党项人,之前襄阳之战时有注解)

    “这说明蒙古的内耗已经超乎了我们的预期。”唐震收起来刀,上面的血迹仿佛已经干涸,擦拭不掉,但是追随他时间长的亲卫们都知道,这是杀的人太多,血凝结的太多,甚至已经隐隐渗透进刀身之中,只是这样粗浅的擦拭又如何清洗得了?

    顿了一下,唐震环顾四周,淡淡说道:“更何况就算是唐兀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冲上前拼命,一个民族也不可能全都是悍不畏死的汉子,否则咱们也不可能在东南一隅苦苦支撑那么久,终于等到翻身的机会。这些唐兀人当中的勇士,或是和咱们交手战死,或是死于蒙古的内耗,最后也就只剩下些这种货色,倒也不足为奇。”

    “那这些人?”都头有些犹豫。

    “轻兵突进,最重要的不是冲击速度有多快,人数有多多,兵刃器械有多么先进,而是在于其隐蔽,在于其出其不意。如果咱们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进,这座城的守军要么是跑干净了,要么是在努力负隅顽抗,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没有丝毫的警惕。”

    都头到底是跟在唐震身边久了的人,唐震就算是没有说出来那个字或者做出来抹脖子的动作,听唐震的一番话他也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当即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带着几个人压着那些俘虏下去。

    而唐震对于身后援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那些唐兀人降兵萧索的身影,喃喃说道:“当年西夏人对我华夏子民从来没有手下留情,杀我老弱、辱我姊妹,然而前宋无能,此仇最终难报,反而让定难五州一直掌握在西夏人手中,只可惜后来宋室南渡,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现在这等机会终于落在我们这些后来人身上,又怎么能够辜负那些在天之灵数百年来的期待······这血债终究是要用鲜血来偿还,欠下我汉人血债的,不只有蒙古人,还有唐兀人,还有女真人······又有谁能够跑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唐震身后的王进一言不发的听着自己这个两年来已经形成默契的同伴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文人果然还是这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人,有的时候他们横眉冷对、宁死不屈,让人不得不赞叹他们的气节;有的时候他们低声下气、谄媚奉承,让人又一直想要戳他们的脊梁骨;有的时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让人在那铁钩银划的字迹当中感慨文化的博大精深和前人的心胸开阔;有的时候斤斤计较、眦睚必报,让人有一种哭笑不得仿佛重新认识他们的错觉。

    眼前的唐震,在想着畅快杀人的事情,总给王进不伦不类的错觉。如果不是这家伙随时都能够倚马可待,一番狂草下来龙飞凤舞,恐怕王进还真的怀疑唐震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杀胚。

    “永昌路城算是拿下了。”王进眯了眯眼。

    唐震回过头:“从现在开始这里不叫永昌路城了,应该改回原来的名字。”

    “唐朝的凉州?”王进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些天他也算是抱着大一摞一大摞的河西和西域资料啃,不过终究不是当文人的材料,所以能够隐约记得这里原来的名字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对不对王进并不奢望。

    唐震摇了摇头:“不是唐朝的凉州,而是汉朝的武威,也是大明的武威。以武力威慑河西,谁敢不服!”

    呼啸肆虐的风将唐震的话送出去很远,一直送出并不大的城门,直冲向天空,仿佛要说给老天爷,要说给如来佛,要说给苍生天。

    要告诉诸天神佛,这里曾经是华夏的土地,现在和未来也依旧是。

    要告诉那些华夏的列祖列宗们,大汉的武威,今日已经重新拿下来了!

    狂风吹卷,城头上,赤色龙旗猎猎飘扬。

    大明永乐元年九月初六,大明神策军前锋骑兵绕过蒙古宁夏府路和兰州,出现在永昌路城下,永昌路城一战而下,紧接着这支人数足足七八千的骑兵立刻兵分两路沿着河西走廊疯狂冲锋,山丹州、甘州、肃州,一处一处河西走廊上的州府拼命告急,只不过他们那里不过几百人的守军,又如何抵挡得住数千骑兵携带火器的冲击?

    短短几天之内,摆在大明和西域之间的,就只剩下玉门关和阳关了。

    此战一出,天下震惊。

    而面对被切断了的后路和缓缓压上的神策军主力步卒,兰州、陇右、宁夏等处的蒙古守军很识时务的直接选择了投降,毕竟这里的守军在蒙古骑兵尽数抽调北上之后,主要是汉人,还有少量的唐兀人,而且这些守军根本没有经历过战场,实际上只相当于大明的厢军甚至是乡兵,当地的守军将领还有达鲁赤花等官员都很明白这些军队有几斤几两,所以在面对数万常胜之师黑云压城时,他们要不就是干脆利落的开城门投降,要不就是收拾细软跑路任由下属去留。

    几乎是在永昌路被攻破的第五天,河西自玉门关和阳关以东,尽数归大明所有,而朝廷的诏书也下来的很快,准许王进和唐震恢复汉唐旧称的奏章,酒泉、武威、张掖、金城,一个一个让那些文人雅士们提起来激动若狂的名字,从新出现在大明的舆图上。

    这象征着一个庞大如汉唐的帝国的崭新诞生,也象征着大明对于那些倒在这一条道路上无数前辈们的致敬和后辈们的激励。

    不管怎么说,神策军西征,一夜之间,河西易主。

    而蒙古那边,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有点儿见识的人,甚至都能够嗅到狂风中诡异的气氛。

    河西之战,双方进退如此之快,远没有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469章 引虎入萧墙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看着河西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战报,叶应武并没有向其余人那样欢呼雀跃,反而是微微皱眉。  ????
  
      站在他身边的梁炎午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沉声说道:“陛下以为有诈?”
  
      叶应武可不会相信王进凭借着七八千骑兵就能够打出一场完美的闪电战,这河西一战推进的速度未免太快,也太超乎意料了。蒙古在每个城池部署的兵力也不过就是二三百人,与其说这是在收缩兵力,倒不如说是在故意将城池拱手让人。
  
      河西的重要性叶应武很清楚,忽必烈自然也不会糊涂到哪里去,可是现在忽必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叶应武相信十成之中有**成是忽必烈故意的,而不是王进他们想象的蒙古那边没有收到情报、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是忽必烈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必然是有什么利益,能够让忽必烈宁肯丢掉河西甚至丢掉吐蕃也不惜从咱们这里拿到。”叶应武喃喃说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舆图。
  
      梁炎午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低声说道:“陛下,是察合台汗国!”
  
      叶应武这几天一直在细致了解西域的情况,说是在恶补大学时候这一块并不太好的功课也不足为过,所以不需要梁炎午说的很清楚,当听到“察合台汗国”这五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过来。
  
      这位大明皇帝的瞳孔微微收缩,什么都没说。
  
      按照蒙古四大汗国的地域划分,实际上西域并不包括在蒙古本部的版图中,而是属于察合台汗国,双方以玉门关和阳关为边界,对于汉唐时候的人来说,出了这两道关口就等于出塞,对于蒙古人来说,出了这两道关口实际上也等于到了另外一个国度。
  
      只不过因为蒙古内战的原因,海都主动收缩爪牙,察合台汗国在西域的势力实际上都撤到了更西面,反倒是蒙古本部在此处步步为营向前推进,大有把整个西域收入囊中的架势。
  
      这也使得叶应武在第一时间根本没有看穿忽必烈的意图。
  
      一旦大明拿下了河西,就等于距离海都的势力更近了一步,到时候忽必烈再从容不迫的撤走西域的兵马,在大明和海都之间就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土地和城池,无论是谁,总会有一个人不想暴殄天物,会一口吞下西域,到时候两个庞然大物就难免会有大面积的接触。
  
      到时候海都自然而然需要抽调兵马防范大明,大明也不会不把海都这个有胆量和忽必烈叫板的枭雄放在眼里。
  
      鹬蚌相争,是谁得利自然不言而喻。
  
      叶应武的手指关节轻轻敲打桌子,也是他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最常用的姿势,梁炎午和小阳子等人看到了,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说话的好。
  
      “祸起于萧墙之内,”叶应武最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喃喃说道,“最后不得不使用引狼入室的方法来结束这一切,或者让天下势力达到诡异的平衡,忽必烈这一手,杀敌三千,自损三千,不可谓不狠辣决绝。”
  
      叶应武这么一个七百年后的来客,自然明白西域有什么,不只是整个丝绸之路最关键的地方,更是有着丰富的地下能源,就算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处理石油的方法,但是拿来用作燃烧剂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以后大明无论是在南洋开荒,还是征讨不听话的异族,自然没有必要动用大批兵将付出不小的死伤杀过去,只需要用火一烧,万事了结。
  
      毕竟这个时代的空气基本上可以说没有任何污染,所以叶应武放起火来自然也没有多少负罪感,甚至如果是为了减少明军将士的伤亡,他有胆量放火直接烧了草原,
  
      “咱们大明可不是一只狼,”梁炎午轻声说道,“这不是引狼入室,而是引虎入室。狼想要进攻,还会凑齐一群同伴,分工明确;但是虎不同,一只老虎就足够将一切掀的天翻地覆。”
  
      “但是就算天翻地覆,那只老虎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是和天地同湮灭。”叶应武抬头看了一眼梁炎午,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忽必烈这是孤掷一注,甚至想要玉石俱焚,可是咱们大明一切都是草创,根本经不起和他赌注折腾。”
  
      梁炎午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色。叶应武这句话说的没错,大明现在忙着文官制度改革,本来朝廷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然后还有运河的疏浚、直道的建设、海军的东征、神策军的西征,整个大明现在已经全力运转甚至达到了极限,能够拉出来一支神策军收复河西就已经谢天谢地,更不要说被蒙古鞑子彻底纠缠在西域,甚至和蒙古本部、蒙古海都部交手。
  
      “别看现在大明的实力要强大,甚至是海都和忽必烈加起来的总和,但是在西域这一片土地上,大明来的最晚,手中的底牌也最少。”叶应武低声说道,“凭借着一支神策军,想要对付蒙古骑兵,没有那么容易。朕也没有打算让神策军就这么葬送在西域。”
  
      梁炎午大步走到舆图旁边,看着那一张河西舆图怔怔出神。
  
      而叶应武伸出手猛地一拍桌子:“忽必烈想要引虎入室,咱们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他不是想要把西域变成三方逐利甚至蒙古围杀神策军的战场么,那咱们说什么都不能让他遂愿······”
  
      叶应武顿了顿,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哪怕咱们暂时连西域都不要了!”
  
      “陛下!”梁炎午有些惊讶。
  
      小阳子等人也是霍然抬起头来。
  
      河西和西域是大明预定的战略目标,如果拿不下西域,甚至连西域的边都不碰一下,那会不会打击神策军的斗志,又会不会让吐蕃人认为大明最后还是软弱了,又转而投入蒙古的怀抱?
  
      西域有石油,这个叶应武知道,很多这个时代的人也都知道,不过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叶应武很清楚这些石油有什么用,应该怎么用,所以叶应武并不慌张石油会被蒙古人抢干净,一来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二来他们也没有这个意识。
  
      蒙古战马终究是吃草而不是吃油的。
  
      至于丝绸之路,对于大明来说,海上丝绸之路正在慢慢恢复其应有的繁华,尤其是随着真腊、星洲等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土地陆续成为大明的国土,让商船的来往更加方便,整个海上丝路自然而然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姿态。所以对于大明,也没有必要真的着急恢复陆上的丝路,甚至这样做还有可能触动大部分沿海商人的利益。
  
      叶应武想明白这两点,对于西域的诉求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毕竟他虽然是一个一天到晚想着收复汉唐故土的君王,但是绝对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君主,一旦发现事不可为,那么叶应武不介意继续等待下去,毕竟他有的是时间等候,这时间绝对比忽必烈剩余的时间长。
  
      “传令神策军,拿下敦煌之后不得轻举妄动,只要守住敦煌、阳关和玉门关便可。只要不放蒙古鞑子入河西,其余任何的挑衅都不要反击,更不要和海都的人有任何接触!”叶应武沉声说道,“同时命令山东、河南、关中做好参加战争的准备,演练都勤奋起来,给忽必烈加压,让他明白一旦在西域做什么手脚,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陛下,那吐蕃那边呢?”梁炎午有些犹豫。
  
      虽然他跟在叶应武身边时间久了,也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够看得很远,甚至有时候看的比叶应武还要清楚,比如刚才一语道破忽必烈这样布置的动机,但是毕竟他两年之前还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临安城官吏,每天过着再枯燥不过的生活,因为家中妻儿而不得不忍受上司的呵斥,所以不可避免在个人的气量格局上还是要小了一些。
  
      当时西征闹得那么轰轰烈烈,神策军如同出柙的猛虎直扑河西,甚至就连周围几支主力战军的骑兵也尽数抽调给了神策军,结果现在刚刚拿下河西就举步不前,就算是达到了最基本的目标,也总给人一种遗憾的感觉。毕竟西域就像是一口巨大的肥肉,就算是明明知道这肉很有可能有毒,所有人也都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尝尝滋味。
  
      毕竟汉唐故土、华夏故地,这样的名号太吸引人了,而青史留名、百代传芳的光环更是足够让所有人癫狂,甚至就连梁炎午都不例外。
  
      “吐蕃那边听天由命吧,”叶应武皱了皱眉,“现在大明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收拾吐蕃那边,在蒙古彻底垮下去之前,吐蕃远远到不了眼中钉的地步,不过朕和那索南桑波有过交谈,是一个见识不浅的年轻人,就算是大明没有杀到星星峡,他也应该清楚自己如何选择,毕竟他的背后是整个吐蕃,无论是他还是八思巴,都不得不考虑那些僧侣和自己的族人,聪明人还是能够轻松看明白眼前局势的。”
  
      梁炎午点了点头,吐蕃虽然占地广阔,不过因为他们的土地多数都不适宜人类的居住和生存,所以人口并不多,又因为自唐末以来多年的分裂,使得吐蕃已经远远没有当年中唐时期纵横跋扈甚至一战而下河西走廊的能力了,现在吐蕃所要做的不过是在蒙古和大明两个庞然大物之间选择一个投靠和生存。
  
      在谈判条件上两个王朝都是一般无二的贪心,也都是提出了一般无二的条款,而在国力方面,蒙古明显已经走过了巅峰,在与大明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之中一直占据下风,甚至屡屡落败,现在更是陷入了分裂;而大明作为一个崭新的王朝,从东南一隅一直杀到河洛河西,这个蒸蒸日上的王朝将会走到哪一步没有人清楚,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汉唐伟业已经是不言而喻。
  
      应该如何选择,只要吐蕃人不傻就应该明白。
  
      “不过吐蕃那边,还是要给他们找个台阶下的。”叶应武想了想,低声吩咐道,“毕竟当初索南桑波是一口咬定大明攻下星星峡作为标志的,现在如果他们主动过来纳土归附,等于是在自己打脸,要是吐蕃那些长老里面有一个两个倔脾气的,说不定这事就更麻烦了。让六扇门和锦衣卫尽量试探试探吐蕃的口风吧,逸轩你注意配合一下。”
  
      梁炎午应了一声:“臣会尽力而为。”
  
      叶应武叹了一口气:“大明自开国以来,战争不断,虽然每一次大战的死伤都没有超过敌人,但是终归每一条性命都是朕的子民,都是大明的壮年劳力,战死一个大明的元气就要伤不少,所以这大战能够不打的话还是不打,现在朕月来也明白,为什么古人那么喜欢说‘以理服人’。”
  
      顿了一下,叶应武侧头瞥了梁炎午一眼:“逸轩,你现在能够做成这样实际上已经很出类拔萃了,朕并不后悔当初把你从一个小官吏一步登天提拔起来,但是现在来看你的思维和考虑方法是达到了,但是在大局和胸怀上终究还是要差了一点儿。”
  
      梁炎午有些诚惶诚恐的冲着叶应武一躬身:“臣辜负陛下期望。”
  
      轻笑一声,叶应武摆了摆手:“这又不是你的过错,何必自责。你看现在你手下的这些幕僚,有没有到出师的地步?”
  
      梁炎午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其中有三四人确实已经成长起来,不过或许正如陛下所言,在大局上面还是有些拘束。”
  
      “也罢,把这几个人留下,”叶应武沉吟说道,“其余的人都跟着你走。朕也不能总把你们关在朕的身边,不出去历练一番。关中和河西都是新收复的土地,虽然有些偏远,不过想必逸轩你也清楚这些州府对于大明的重要,所以朕把河西托付给你,无论是向北震慑蒙古,还是向南降服吐蕃,更或者向西和海都打交道,都由你来全权负责。”
  
      看了一眼满是错愕神情的梁炎午,叶应武轻轻耸了耸肩:“一个官员没有外放的经历,是没有办法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逸轩以你的才能,恐怕也不想在这个位置上呆一辈子吧。虽然是一个清贵的职责,不过毕竟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力。”
  
      “臣,多谢陛下!”梁炎午深深的躬身下去,叶应武对他的器重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感恩。
  
      “河西不是江南,也不是中原,朕的身边除了你也找不到多少合适的人能够顶上去。”叶应武沉声说道,“那是大明伸向西北的触手,也是危机重重的三战甚至四战之地,如果你能够把河西打点好了,回来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是配得上的。”
  
      梁炎午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舆图,叶应武淡淡说道:“河西朕交给你了,朕想看到的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河西,而不是一个萧条破败的河西。让这片土地,永远成为大明的领土。至于前去河西的官员,你自己挑选,无论是中原哪个州府的知州,或者那些幕僚中人,最后只需要给朕一个名单就可以。”
  
      “臣遵旨!”梁炎午收敛了情绪,掷地有声。
  
      等到梁炎午退下去之后,叶应武方才缓缓地靠在椅子上,沉声说道:“别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了,又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没有好保密的,过不了半天这旨意也是要颁布出去的。”
  
      赵云舒转出来,挥了挥手,身后的婢女端着鸡汤走上前。女孩哼了一声,不慌不忙的说道:“妾身只不过来得早了些,又不是真的偷听。”
  
      “狡辩。”叶应武一把拽住她,也不在意还有婢女在这里,直接环上美人的腰肢,“这可是欺君之罪!”
  
      “有本事你就判罪啊!”赵云舒伸手戳了戳叶应武的胸口,“话说回来,夫君真的要把梁先生派去河西么,梁先生平日里可是没有少帮夫君分担,这样一来夫君身边可就没有得心应手的人了。”
  
      叶应武闭上眼睛淡淡说道:“忽必烈想要引虎入室,搅乱他和海都之间的平衡,那朕就派一只守山犬过去,守住这河西之地,不招惹谁,但是谁想招惹大明,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未完待续。)
第470章 艨艟破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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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山犬?”听到叶应武20于梁炎午的比喻,赵云舒有些错愕。
  
      虽然她没有见过真正的守山犬,不过胜在博览群书,对于一些奇闻异事也多有了解,自然明白这守山犬是做什么的。在华夏各处的深山老林当中,几乎每一个村寨都有自己的守山犬,这种退能守护牲畜和村寨,进能和熊瞎子甚至虎豹硬拼的猛犬,一直都是整个村寨的守护神。
  
      现在叶应武用守山犬来比喻即将进入河西的梁炎午,自然是在无形之中说明梁炎午的作用。为大明守住河西之地,守住这一条进可直入西域、退能据守关中的重要通道。
  
      忽必烈想要将大明拖入西域波谲云诡的风潮之中,叶应武却偏偏不顺着他的意思走,大明现在虽然有实力拿下河西,但是并不代表着有实力在西域横插一脚。
  
      毕竟蒙古内乱也不过刚刚开始,双方在第一场惨烈大战之后尚且处于互相试探的阶段,还远远没有到元气大伤的时候,现在大明贸然出兵,很有可能导致忽必烈和海都同仇敌忾先对付这个打上门来的外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叶应武可不干,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守住河西这一亩三分地。
  
      “夫君,妾身有一事不明,”赵云舒看着叶应武三下五除二将那乌鸡汤喝的干净,“现在大明在对倭寇动手,为什么还要突然出兵河西?”
  
      叶应武放下碗,沉声说道:“想知道?”
  
      “不能知道么?”赵云舒毫不犹豫的反问回去。
  
      “大明现在看上去强盛,但实际上四面环敌,北面的蒙古鞑子不说,南面的吐蕃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归附某也拿捏不清楚,毕竟对于汉人来说,吐蕃实在是太遥远,想要掌控吐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更何况在吐蕃之南和大明南洋土地比邻的还有德里苏丹国,这德里苏丹国能够打的伊尔汗国没有脾气,此中的手腕可想而知,更不要说东面还有北条时宗带着倭人作祟,如果某一直坐在这中原静观其变的话,有一天这四面八方的敌人同时攻上来,那该当如何?”
  
      顿了一下,叶应武轻轻说道:“所以只有趁着现在大明不大规模北伐,抓紧把这些周围明暗的隐患平定下来。”
  
      “你这话也就是骗骗朝堂上的诸位相公,更何况现在你玩的这些手段恐怕朝堂上相公们也都已经看明白了。”赵云舒对于叶应武明显随意的解释有些无奈,“之前借着稳定后路的理由,先是攻占了大理,又紧接着下南洋,等到朝中相公明白过来,大明的水师已经在南洋万里长驱。以南洋那些国家的能力,就算是真的进攻,又能够给大明带来多少烦恼?所以归根结底你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扩张土地罢了。”
  
      叶应武眉毛一挑:“有意见?”
  
      “没意见。”赵云舒回答的很干脆。
  
      眯了眯眼,叶应武轻笑着说道:“或许你说的扩张土地没有错,又或许某曾经给朝中诸位相公所说的解决外患也没有错。可以说大明一步步走到今天,是这么多原因的聚集,阴差阳错。不过归根结底的话,某想最大的原因还是某不想看着未来大明还是被局限在这一方汉唐已经开拓的土地上,这个世界,大得很,某的子孙,终究是要走出去的!”
  
      “那就当你说的对了。”赵云舒撇了撇嘴。
  
      叶应武沉默了。
  
      说句实话,他一直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大明开荒四海,甚至被一些人抨击为“穷兵黩武”。缓缓攥住赵云舒的手,叶应武喃喃说道:“舒儿,或许你从来没有感受到,当一个人看到了太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被外人欺压的时候,当让他重新回到一切的开始,让他重新来到一个尚且强盛的时代,他自然不想再让未来的一切重演。”
  
      顿了一下,叶应武突然间流露出一抹笑意:“所以他要告诉他的后代,整个世界大的没有办法全部掌控,但是只有先一步走出去,才能够让自己在争霸之中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在潜意识当中,他想要先一步将整条道路打通,让后人不用历经艰辛、让后人不用卧薪尝胆、让后人不用祈祷复兴,让后人不用付出千千万万的生命血洒疆场。”
  
      赵云舒什么都没说,或许她没有听明白叶应武的意思,又或许她听明白了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回答。
  
      沉默了良久,叶应武方才轻声说道:“无论是为了开疆拓土还是为了各种各样丰厚的资源和劳力,实际上都不过是花里胡哨的借口,某想某之所以不顾一切的向四周扩张,只是想要让整个华夏有更广阔的土地,能够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永远走在整个世界的最高处和最前面。”
  
      大明皇帝的声音很轻,仿佛这句话是要说给他自己听。
  
      “让华夏在千百年后,都是整个世界的日月!”
  
      距离洛阳城数千里之外,东海。
  
      狂风吹卷,怒涛咆哮。
  
      即使是最庞大的战船和世上掌握最先进技术的大明海军,在愤怒的海洋和呼啸的风面前,都是卑微的蝼蚁,只要这天地之间神秘的力量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就能够把偌大的船队直接吞噬。
  
      风浪很大,天空上的阴云也是死死的压在海面上,甚至能够隐约看到远处天空上的亮光,能够听见轰隆隆的雷声,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一场暴雨不久之后就会降临。
  
      不过范天顺依旧卓然站立在船楼上,手中举着千里眼看向远方,他的将旗就在头顶上猎猎舞动,仿佛要和范天顺的身影完美的融为一体。这一刻仿佛范天顺就是那迎着风舞动的旗帜,挺身伫立。
  
      “现在还是向东北航行么?”范天顺放下千里眼,看向身边的一名都头,那都头急忙跑过去看罗盘,然后点了点头。
  
      “这风是西北风,逆风而行,本来就艰难,告诉弟兄们一定要撑住,等到风浪停了咱们就能够加快速度了。”范天顺朗声吩咐下去,转身直接走入海图室,船长郑海峰见到指挥使进来,急忙迎上来。
  
      郑海峰是海边渔民出身,七尺的汉子站在那里,因为常年在海上讨生活,所以皮肤晒得黝黑,再加上一年多来战场拼杀和刻苦训练,所以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浑然杀气,目光就算是收敛了很多,也已经能够给人一种冰冷的意味。
  
      这样的汉子几乎天生就是为大海所生,为战争所生。
  
      “老郑,怎么样?”范天顺看了一眼海图。
  
      郑海峰是东洋舰队旗舰的船长,跟在范天顺身边时间不短,两人自然也没有那等上下级之间的寒暄客套,说话都是直入正题。
  
      郑海峰苦笑着摇了摇头:“头儿,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咱们过了琉球最北面一个岛也有十多天功夫了,现在看来还没有发现陆地,十有**是偏离原来计划的航道了。根据某在海图上画出来的范围,现在应该是在倭人岛屿的东南方向,毕竟吹的是西北风,而且这么连着吹了两三天,船要是一点儿不偏也说不过去。”
  
      “偏了就偏了,现在咱们还有更大的麻烦。”范天顺沉声说道。
  
      “外面暴风雨终于来了?”郑海峰在海上讨生活的时间比范天顺这个内河水师指挥使长得多,不用范天顺说出来就已经想明白。
  
      范天顺凑过去看了一眼海图,点了点头:“这风越来越大了,某刚才看了西北方向有闪电,雷声也是那边传过来的,又是西北风吹,所以等会儿这暴风雨肯定得砸在咱们头上。”
  
      “船队其余各船都已经通知了?”船舱晃动越来越厉害,让郑海峰不由得伸手扶住船舱。
  
      “老刘正在指挥船队变阵,把小船全都放到里面来,外面用大海船和宝船围绕一个圈子出来,这样就算风浪大,总不会把小船都丢干净。”范天顺沉声说道,“某现在担心的就是东南方向的海船和宝船一旦支撑不住,开了口子,整个船队就乱了,到时候小船控不住顺着风一走,整个船队非得交代一半在这里不可!”
  
      “小船都用铁索连上了?”郑海峰皱了皱眉。
  
      “当然都和宝船连上了,那可是咱们的补给船、马船,要是跑掉,以后就只能饿肚子了。”范天顺打趣道,“不过宝船之间用铁索连上现在来看已经来不及了。”
  
      郑海峰随手关上半掩的窗户,然后小心翼翼的在晃动船舱中收拾海图和工具:“你的意思某可很明白,这是要让旗舰带队顶在东南方向的意思了?不过可说好了咱们这一艘宝船可不一定堵得住口子,至少还得调集两艘海船过来,靠在咱们的里侧。”
  
      “你小子倒是看的清楚!”范天顺轻笑一声,“老刘会带着四条船坐镇中间,随时支援,其余周围的圆形阵就要靠咱们的了,尤其是要靠你得了。老郑你是东洋舰队公认的第一船长,不让你上其余人上某也不放心。”
  
      “你还真是信得过某。”郑海峰拍了拍手,“也罢,连堂堂范指挥使都已经亲自站在某身边了,某郑海峰就算是没本事的怂人一个,这个时候也没有站着不动的道理!”
  
      突然间想起来什么,郑海峰笑着说道:“对了,头儿,你是内地长大的,知不知道在海上这种狂风被称作什么?”
  
      范天顺一怔,摇了摇头。
  
      “这种风被称作神风,”郑海峰提到了“神”这个字,脸上浮现更多的竟然不是敬仰而是嘲讽和不服的神色,“尤其是那些倭人,一见到这种风往往都是叩头拜倒,以为是天神的愤怒。”
  
      伸手按住桌子,范天顺轻笑一声:“神风?去他娘的神风!”
  
      半掩的舱门在这一刻被狂风猛地掀开,大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如果不是刚才郑海峰把海图收起来,恐怕那张费了东洋舰队不少心血的海图会被整个儿的吹卷起来,甚至硬生生撕碎。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潮湿的水汽,也不知道是外面已经开始落下的雨滴还是海浪被风吹卷起的水珠,独属于大海的咸腥气味扑面而来。
  
      “是啊,”郑海峰眯了眯眼,微笑着说道,“去他娘的神风!”
  
      海浪呼啸着拍打礁石,海岸边的树木在狂风之中都已经被硬生生的吹弯,无数的枝叶伴随着暴雨呼啸着砸下来。黑色的浪潮一遍一遍的洗礼山崖,仿佛要把一切都付诸毁灭。
  
      “家主,风雨太大,还是抓紧回去吧。”站在山间蜿蜒的小道上,一名年轻人微微躬身,为前面的人打着伞,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海浪上,难免夹杂着恐惧神色。
  
      自家主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神风来临的时候站在这处山崖上看大雨倾盆、海浪咆哮的场景,据说从他小时候便是如此,至今未曾改变,甚至即使是每一次回到家都是浑身湿透,下一次却也依旧会一如往常的出去。只不过之前都是家中老仆陪着他,不过近年来老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只能换做年轻人过来。
  
      话说回来,这还是年轻人这辈子第一次看到神风吹卷海浪砸击山崖的景象,这种人类无可抗衡的力量,给他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狂风砸在人身上,仿佛要直接把人卷走,暴雨顺着雨伞的边缘滑落,这么大的一张伞依旧阻挡不了水沾湿人的衣袖。
  
      “这景象,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次,怎么能够不好好珍惜。”雨伞下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说道,并没有将被雨水打湿的难受感觉放在心上,目光只是落在远处,“这是神风,是上苍的怒吼,又何尝不是咱们的守护神。”
  
      “家主的意思是?”年轻人很是错愕。
  
      他可从来没有把这种甚至能够把大树连根拔起的风当做守护神,更多的是恐惧和敬畏。不过家主素来以博学多识、睿智深沉著称,既然他一口咬定,那么必然有道理在其中。
  
      中年男人淡淡说道:“正是因为这神风的保护,所以北条时宗就算是手腕强大、兵强马壮,也没有本事进攻九州。也正是因为这神风的保护,多少年来,那片大陆上被咱们敬畏的霸主一再更迭,却从来没有谁想要对日本下手。这神风,可不就是咱们的守护神。”
  
      年轻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和家主把酒言欢的北条时宗会对家族有歹意,也不明白那片大陆上曾经煊赫辉煌的大汉、大唐还有后来的大宋、大明为什么想要想要进攻这一片土地。
  
      不过他很清楚,家族甚至整个民族对于北条时宗都是一样的敬重,对于那片土地上那个王朝都是在拼命的模仿、拼命地学习,并且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在那庞大阴影的笼罩下走出去。
  
      “北条时宗这一次走错了一步棋,让某总感觉心中惴惴不安。”中年男人喃喃说道,“日本应该好好的守住自己这一片土地,而不是贸然被卷入大陆上的纷争,别看中间隔着一片沧海,有着浩荡神风,但是招惹了那强大的敌人,又岂是那么好收场的。”
  
      “家主”听到家主出乎意料的批判北条时宗,年轻人脸上流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毕竟现在北条时宗还是整个日本的主宰者,家主这样说他的话,传出去了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听见这句话,如果家主不想招来杀身之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抹掉一个人,往往是让一个闭嘴的不二选择,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在家族纷争当中浸淫已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你不用担心什么,就算是北条时宗听见了,有一天也会明白某说的对不对。”中年男人笑了笑,刚想要转身,整个人却怔住了。
  
      年轻人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也是猛地收缩。
  
      黑暗中,狂风暴雨中,一个又一个狰狞的身影在海平面上显露,一艘艘巨大的战船船身仿佛要遮挡住天空,偌大的船队虽然阵型已经七零八落,不过只是这样在海上乘风破浪,都足够让所有目睹的人心惊肉跳。
  
      “神风,终究还是失效了。”中年男人的声音之中也带着颤抖,“竹琦家的灾难,未免来得太快了。”未完待续。
第471章 阳关白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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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王进霍然抽出马刀,一个“杀”字从唇齿之间迸出来,回荡在天地之间,回韵悠长。天籁小说
  
  一排一排的骑兵呼啸着从王进身后越过,直冲向前方。茫茫的荒原中覆盖着一层薄雪,战马踏在上面,搅动白雪和泥泞,如同黑色的浪潮。
  
  一座并不宏伟的关城出现在眼前,皑皑的白雪覆盖在关城上,而城墙上的城门竟然已经有一半没有了踪影,甚至能够看到关城后面的踪影,而站在关城上的蒙古士卒,在敌人出现的那一刻都缓缓的举起了兵刃。
  
  两队骑兵并没有停下来度,而是直接从关城的两侧绕过去,直接杀向后面的蒙古骑兵。而关城后的蒙古骑兵同样没有犹豫,纷纷怒吼着正面迎上去。荒原白雪之中,实际上战马根本跑不起来,所以两队人马向对面,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决战,否则无论是撤退还是两侧夹击都容易反被人家攻击侧翼。
  
  唐震并没有和王进争夺率军突击的功劳,只是带着几名亲卫缓缓策马走上关隘不远处的山丘。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唐震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说道,一点儿都不像身临战场,反倒像是一个来古战场凭吊的文人墨客。
  
  山丘下的战场上,情况已经愈明亮,数千名骑兵四面八方的交错突刺,人数不过一两千的蒙古骑兵被硬生生的切割分裂,在人数绝对的差距面前,就算蒙古骑兵英勇拼命,也难逃被围杀的命运。
  
  毕竟为了追上他们,王进率领骑兵百里长驱,总算是没有让他们跑掉,也算是这些蒙古骑兵有些本事。
  
  苏植快马冲到唐震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
  
  唐震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这便是阳关了,西出阳关走不了多远即为敦煌。”
  
  苏植脸上流露出黯然神色,轻声答道:“西出阳关,再无故人。<>”
  
  “走吧,现在有了。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要大明深深扎根河西甚至西域了,所以以后咱们再站在这个地方,也就不用担心没有故人,”唐震抽出兵刃,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这一刻他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文官,而像是刀头舔血多年的杀胚“看着还给咱们剩下几个活口,有没有兴趣杀他一场?”
  
  “杀!”苏植霍然提起马槊,狠狠催动战马。战马长嘶,直接从山丘上面冲下去,很快便留给苏植一个背影。
  
  而唐震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招呼身边的亲卫一起追上苏植。
  
  实际上阳关在唐代就已经基本上算被废弃了,从原来汉代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两处关卡变成了一个甚至连守捉都算不上的“阳关烽燧”,不过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阳关在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丧失,而是因为唐代对于西域的开拓,使得这个就在河西走廊北面咽喉上的关隘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安西都护府的防御已经从河西推进到了葱岭沿线,并且长久以来安西都护府都是对外保持进攻的姿态,并不用特别注重防御。
  
  现在河西重新成为大明和蒙古之前的前线,所以蒙古也对阳关有所修缮,不过也只是加宽了一下原本已经严重萎缩的关城,甚至并没有形成四面城池,只是在两座山丘之间修建了一道面向河西内地的关墙,而因为资金短缺以及后来蒙古内战的爆,所以就连城门都没有妥善修筑好,此时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甚是寒酸。
  
  不过阳关归根结底还是蒙古在河西的最后防线,后面的敦煌四面迎敌,根本无险可守,所以蒙古本来就在这里驻扎了五百余人,再加上后来66续续从河西各处城池撤退回来的兵马,从北面赶过来支援的一支蒙古骑兵,所以算上来总共有两三千人防守,对于蒙古兵力严重空虚的河西和西域来说,这绝对是一支雄厚的力量了。
  
  可是这样的力量在骑兵就有七八千的大明神策军面前,就像一层薄纸,更何况这张薄纸还四面漏风。<>
  
  数百名骑兵同时弯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呼啸着越过城头,将上面的弓弩手死死的压制住。而后面的骑兵毫不犹豫的点燃了火蒺藜,同时往城门处一扔。本来整个城门实际上也就只有一半,而且城门的材质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木头,已经严重风化,爆炸的气浪猛地一推,城门竟然硬生生的碎裂,纷纷扬扬砸落在沙地中。
  
  大队的骑兵怒吼着冲进城中。而从两侧包抄过来的骑兵也已经将那支负隅顽抗的蒙古骑兵压在城墙角上拼命砍杀,基本上是五六个人对一个人,与其说是在拼杀,倒不如说是在争夺猎物。
  
  这些骑兵当中有禁卫军的、有神策军的还有天武军的,各自代表着的都是一直有着荣誉和辉煌过去的军队,所以谁都不想给自家队伍丢人。而在战场上,想要不丢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军功。对于这种骑兵冲杀的战场来说,还有什么比敌人的级更能够当做军功的呢?
  
  王进带着亲卫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冲过,在关城下勒住战马,然后大步走上关城。本来就不大的关城上面已经站满了明军士卒,而且因为是绕了远路从两翼包抄过来,所以王进来的甚至要比唐震他们还晚一步。
  
  守卫阳关的蒙古将领已经被杀掉,而作为他副将的一名色目人正在断断续续的给向导说着周围蒙古驻军的情况,再由向导一句一句翻译给王进和唐震。这色目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眼中的南蛮子会举着刀出现在他的眼前,然后将不可一世的蒙古人杀得落花流水,以至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学习汉语这种卑贱之人才会使用的语言。
  
  而现在只要能够保住性命,这名百夫长愿意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唐震听了一个大概,转身看向王进,这家伙的手里还提着一把带血的刀,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劈砍了几个蒙古骑兵,不过唐震并没有在意,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赶上,恐怕唐震也不介意过过瘾:
  
  “这家伙太紧张了,咱们的向导也就不过是个普通的汉人,能够听出来个大概,刚才你没来的时候他想说的意思就是敦煌和玉门关大约还有三四千人驻守,多数都是回回人、色目人和唐兀人。<>”
  
  王进点了点头:“这么看来某派遣一个厢的兵力前去进攻玉门关还有些大材小用了。”
  
  “某总是感觉这河西的气氛有些诡异,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唐震皱了皱眉,“既然周围也就只有玉门关和敦煌两处还有蒙古鞑子驻扎,那咱们还是抓紧直接向敦煌进。”
  
  苏植从一侧说道:“这个简单,过了阳关这道路某走过两遍,不需要向导也可以带着弟兄们顶上去。”
  
  王进摆了摆手:“这个不要慌张,刚才老唐你说气氛有些诡异,某也察觉到了,这些蒙古人在河西基本上就是一路丢城弃地,咱们从开始西征就是一路长驱直入,说是在一路追杀也没有错。这可不是蒙古鞑子一贯的风格,之前北伐的时候蒙古鞑子就算是兵力不济,也会挑选一处两处的城池死守,从而拖延时间,可是这一次······”
  
  “或许蒙古鞑子已经真的抽不出兵力了?”苏植挑了挑眉,“要知道蒙古鞑子内战这么久,应该已经没有功夫顾及河西。”
  
  “此言不假,不过蒙古鞑子就算没有功夫顾及河西,也不应该这样近乎自暴自弃的败退,甚至可以说是大溃败。”唐震的声音转冷,“忽必烈绝对不是什么庸才,之前陛下还是龙潜的时候,忽必烈翻覆手掌之间就能够让天下震动,这两年过去,只能说明是陛下雄才大略甚至是天降圣人,却没有办法说明忽必烈就是这样不知取舍的傻子。”
  
  苏植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他当初能够北上敦煌,前往这等十面埋伏的绝境,说明他个人的胆略和智慧都足够被人认可,现在被唐震这么一说,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寒意顺着脊梁骨直接爬上来。
  
  “报,前方十里现蒙古鞑子哨骑!”一名哨探大步跑过来,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可有什么异常?”王进立刻看出来这人脸色不对,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刀柄,所以历经沙场的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第一刻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兵刃,因为那才是能够帮助他们绝处逢生的最好伙伴。
  
  那名哨探点了点头:“那支哨骑虽然并没有旗帜,不过看得出来衣服样式绝对不是咱们之前碰到的蒙古哨骑。”
  
  唐震和苏植诧异的对视一眼。
  
  而另外一名流星探马却是从东南方向而来:“陛下急诏!”
  
  “陛下?!”王进等人站在关城上霍然回头。
  
  那探马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城墙,将明黄色绣有赤龙的诏书直接塞进王进手中:“陛下诏书,八百里加急,命令无须跪拜焚香接旨,阅读!”
  
  王进急忙看了一眼火漆,旁边唐震已经抽出匕,麻利的将火漆撬开。
  
  只是看到了第一行字,王进和唐震等人的脸色就一变再变。
  
  难怪一路以来蒙古鞑子都没有丝毫的反抗,难怪神策军西征势如破竹,因为忽必烈至始至终就没有打算保住河西,在抽调干净河西的精锐之后,忽必烈就留下一群老弱残兵装装样子,这也是为什么一向彪悍的蒙古士卒,在面对明军的时候多数不是誓死抵抗而是选择乖乖投降。
  
  一旦神策军进入河西,再顺着河西进入西域,那就等于大明插手西域、插手窝阔台汗国了,海都虽然最大的精力还是放在和忽必烈的生死对决上,但是对于这突然间冒出来的敌人,也不会掉以轻心。
  
  甚至一旦神策军展现出来其强大的战力,恐怕忽必烈和海都还可以联手先把神策军这支孤军生生围杀。神策军看上去人数不少,甚至还有七八千骑兵作为最大的依赖,不过毕竟神策军中多数都是步卒,在西域荒原上作战,步卒守守城池还好,出城就只有被吃抹干净这一种可能。
  
  毕竟海都和忽必烈单独拉出来一个,对于大明来说都不可怕,甚至就连一支川蜀军只要准备得当,照样可以在成都府硬生生拖住忽必烈几乎全部的主力大军。
  
  但是现在神策军很有可能面对的是海都和忽必烈的联军,而神策军并不是大明的全部主力战军,只是其中之一,就算是加强过后的七八千骑兵,面对数万骑兵铺天盖地的掩杀,也只有溃败这一种可能。
  
  就和刚才阳关这支骑兵如出一辙。
  
  更何况西域不比中原有坚城可以固守,也不比川蜀有险峻地形能够依托,一望无垠的荒野和沙漠,是骑兵来往纵横最好的地方,也是步卒的地狱,就算是神策军能够守住敦煌城等城池,也会因为缺少水分和粮草而不得不面对饥渴。
  
  “咱们这是当局者迷啊。”唐震沉沉叹了一口气。
  
  险些就成了忽必烈最好也是最逆天的棋子,让他怎能不感到抑郁。
  
  “如果某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支蒙古哨骑应该不是忽必烈的,而是海都的。”苏植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从当初的敦煌大屠杀开始,这就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圈套,或者说是忽必烈早就预留好了的后手,因为他没有办法预估那一场浩浩荡荡的南征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所以他不得不考虑到每一种可能。
  
  枭雄,奸雄,一个合格的统帅。苏植心中百感交集,被忽必烈利用成为一枚完美的棋子,甚至苏植怀疑自己能够回到洛阳也是蒙古人在背后放水。或许放眼天下,也就只有陛下能够和忽必烈一较高低了。
  
  而现在看来,似乎一直占据上风的陛下,在河西输了?
  
  王进收起来诏书,沉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那就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下一步也是最后一步便是拿下敦煌,敦煌是整个河西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察合台汗国的地盘,现在虽然并没有多少海都的兵马驻扎,不过在名义上不一样。”
  
  “你是说陛下想要让咱们在敦煌同时震慑两家,甚至寻求和海都他们结盟的可能?”唐震皱眉猜测道,“蒙古内斗,是祸起于萧墙之内,按理说是应该不会借助外人的力量来摆平对手的。海都也算是一个枭雄,绝对不会看着外来人插手自家事务。”
  
  “不一定是联合,还可能是默契甚至是贸易。”苏植毕竟是在市舶司任职的,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通过河西给海都提供他们所需要的粮食甚至军备,从而扶植海都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压住忽必烈。”
  
  王进和唐震互相看了一眼,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好算盘啊!
  
  “就是不知道海都有没有这个勇气吃下毒药了。”王进的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告诉前面的哨探,不可轻举妄动,只要那些蒙古骑兵不靠近,咱们也不要招惹他们,全力探明敦煌的情况!”
  
  几名将领应了一声,大步离开。
  
  而王进缓缓的伸出手,聚拢起城垛上尚且没有被人破坏的一捧白雪。在满是泥泞的城墙上想要找到这一捧完好的雪可没有那么容易。
  
  唐震似乎明白王进的意思,缓缓上前一步,凝神注视着那一捧雪,喃喃说道:“几百年了,咱们终于又站在这里,见到了这在古人的诗篇中不断传颂的阳关雪。”
  
  “是啊,”王进抬起头看向前方,阴沉沉的天空下,无尽的大地向远处竭尽全力的蔓延,一如这个王朝的野心、一如这些将士们的斗志,“不光是咱们要看到,以后咱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要看到这关城上的雪,看到这大明赤色龙旗下洁白的雪。”
  
  王进的声音不大,不过当看到自家主帅手捧白雪站在城墙上的那一刻,忙碌的神策军将士都下意识凝神,一起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更西的方向。
  
  那里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大明永乐元年十月初一,神策军克复阳关。
  
  次日,神策军克复玉门关。
  
  五日,神策军克复敦煌。(未完待续。)
第472章 戈壁星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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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在满天的星海之中,这流星划过并不明显,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根本发现不了。荒凉的戈壁、浩瀚的星辰、无尽的白雪,这是苍天赋予河西的美丽与孤独。
  
      老童就默默的趴在戈壁滩上的一块石头后面,目光一直盯着前方,在他的身后,几名神策军斥候一声不吭。能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斥候,至少都是在战场的血火中摸爬滚打过不止一次两次的,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位锦衣卫的童统领实在是久负盛名,恐怕这几个斥候都不会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毕竟大家再怎么自诩强军斥候,当提到灞上童烈的时候,都要叫一声好。当初整个神策军镇关中的功劳,可是人家童烈一手为神策军换来的,能够阻拦住蒙古大军,老童的功劳算第二,那没人敢自称第一。
  
      能够跟着老童出来,这几名心高气傲的斥候反倒是敬畏之心更多一些。
  
      “头儿,咱们已经在这戈壁滩上埋伏了三天,可是除了上一次在敦煌城外,怎么蒙古鞑子的身影都没有见到一次?”一名斥候弓着腰上前两步,低声说道。
  
      漫漫星辰之下,无尽的旷野上,只有风声呼啸。
  
      老童嘴里叼着草根,抬头看了看美丽到令人心醉的天空,淡淡说道:“如果咱们见到了蒙古鞑子,就不是在这里趴着了。”
  
      那斥候一时语塞,却没有胆量反驳。
  
      后面的几名斥候见状也是乖乖的闭上嘴。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丘上传来了微弱的马蹄声,这些斥候都是神策军当中数一数二的斥候,否则王进也不敢把他们交到老童手里,由这位锦衣卫之中一等一的虎将率领着直扑向敦煌正西面。
  
      这是距离敦煌最远也是实力最强大的一组斥候。
  
      “神臂弩。”老童猛地吐掉了草根,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声音是从左手边传来的,小包你带着两个人爬过去,不要打草惊蛇!”
  
      被称作小包的另外一个锦衣卫都头应了一声,微微起身,如同离弦之箭直接冲出去。而他身后的两名神策军斥候对视一眼,也是不甘示弱,紧紧追上前面那道身影。
  
      在荒凉而宽阔的戈壁滩上,一切躬身爬行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随便找到一处山丘就能够看得清楚下面的风吹草动,除非你彻底的和天地融为一体。所以想要移动,高速直冲还是最好的选择。
  
      在马蹄声靠近之前,小包和那两名斥候已经完美的靠在距离老童他们二百丈远的一处山壁下面,两支神臂弩同时举起,一支对准山壁上方,一支对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动作娴熟流畅,到底是神策军和锦衣卫之中的好手。
  
      而老童并没有着急采取下一步行动,只是让手下先准备好神臂弩等弓弩,随时准备着。现在是那些骑兵在明处,自己在暗处,黑暗和石头便是这戈壁上最好的掩体,所以老童并不急着动手。
  
      在人数较少、厮杀却是格外惨烈的斥候战中,往往出其不意才能先占据主动,甚至达到一击必杀。
  
      马蹄声越来越快,而老童身边的斥候们也都屏住呼吸。
  
      寒冷的戈壁滩上,大风吹刮着每一个人的脸庞,痛若刀割,不过即使是脸上都快干裂,所有人都是微微眯着眼,一动也不动,每一个人的嘴里都已经先含了一口雪,从而避免哈出来的白气引起人的注意。
  
      上百名骑兵率先出现在山丘上,很快他们的后面一左一右两队骑兵呼啸而来,只不过让老童他们诧异的是,后面追上来的骑兵竟然不是蒙古的衣着打扮,而是明军骑兵的。
  
      “咱们自己人?”一名斥候顿时怔住了。
  
      “不可能,咱们已经是最西面的斥候队伍了,而且这足足两三百名骑兵出动,不可能不通知咱们!”另外一名斥候很果断的否决掉了。
  
      老童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吓的两个人都不敢说话了,不过这些斥候都是经验老道之辈,其实不用再多思考,就明白这些骑兵是什么来路了。十有八九是蒙古鞑子打扮的。
  
      可是他们又为了什么?假扮成明军骑兵追杀自己人,这未免太夸张了吧?而如果是想要用这种手段诈开敦煌城门,那这么远距离就开始演戏,未免有些夸张了。而且三百多骑兵就想要进攻敦煌,也太自信了。
  
      等到这两队骑兵越来越近,老童他们也能够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清楚这两支队伍的来路。
  
      或许因为明军骑兵确实没有过多少折损,所以后面骑兵身上明显是缴获来的衣甲都不甚完整,更只有一面残破不堪的赤色龙旗,放眼整个神策军恐怕都找不出来一支这么寒酸的骑兵队伍。不过不得不说在这黑暗之中,还真的很难分辨,前面那一支人数少很多的骑兵慌乱逃窜也在情理之中,
  
      而前面那支骑兵人数不多,并且旗帜并不是蒙古的黑旗,而是代表蒙古海都部的旗帜,那些人身上的衣着打扮也更像是西域人而不是蒙古草原人。
  
      “内讧?”老童身边的斥候眉头紧皱。
  
      “不是内讧,是嫁祸。”老童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明天海都的骑兵斥候看到地上自己同伴的尸体还有散落的明军制式兵刃甚至旗帜,自然可以想象他们会怎么联想。毕竟这几天明军斥候和海都的斥候来来往往,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并不代表着这两家势力就真的是互相不招惹,所以一旦有一次动手,接下来后果可想而知。
  
      海都方面的斥候和明军斥候肯定会疯狂的在这戈壁滩上厮杀,甚至到最后双方的大军都会牵扯进来。
  
      而背后得意的自然是忽必烈了。
  
      “真是阴狠毒辣。”斥候们纷纷握紧兵刃。
  
      “头儿,带着弟兄们冲上去,咱们把这些该死的全部杀干净。”一名十将跃跃欲试。
  
      其余斥候显然也是同意,虽然他们人不过十几个,但是等到这些骑兵冲杀的差不多,然后神臂弩、火铳一顿招呼,孰胜孰负还真的难以预料。
  
      然而老童目光冰冷,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吓得他们都缩了缩脖子。
  
      “你们是斥候,不是冲锋陷阵的前锋将士!”老童沉声呵斥道,“已经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此地不宜久留,等到这些人从山丘上绕过去,立刻向敦煌方向撤退。”
  
      “头儿!”几名斥候都有些不甘心的低声喊道。
  
      “服从命令!”老童脸上流露出怒色,“我们的命不珍贵,但是今天看到的一切很珍贵,想想怎么安全回去把消息告诉敦煌城,才是你们应该做的。这一条路回去,也没有那么容易。”
  
      几名年轻的斥候还想要争辩,那带队的十将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顿时所有人都乖乖的闭上嘴巴。毕竟大明军令第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老童的命令就是他们能够接收到最大的命令,所以他们必须需选择无条件的服从。
  
      当海都的哨骑和追杀的骑兵纠缠着冲过山丘又转而向南的功夫,老童猛地一挥手,一名一名的斥候飞快跳起来,身影在戈壁滩上一晃动,很快就重新没入黑暗。而老童转身冲着不远处的小包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自然是让最靠前的他们三个断后甚至是留下来监视。
  
      小包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空旷的戈壁滩上,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人的注意,更何况是一道道身影在璀璨的星光下移动。很快那山坡上假扮成明军骑兵的蒙古人就发现了这戈壁滩上并不明显却有些异常的影子,除了两百余名骑兵继续去追杀海都的哨骑,其余人纷纷策马冲来。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靠近,箭矢破空的声音已经传来,最前面领队的百夫长被这暗中射出的箭矢直接掀落马背,后面本来还带着三分揣测的蒙古骑兵顿时都红了眼睛,飞快的张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很快将周围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笼罩。
  
      躲在岩石后面的小包三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听着头顶上的刺耳呼啸声。他们的任务既然是断后,那么也就意味着一旦自己人被发现,他们也将负责吸引敌人的注意。这基本上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小包这个锦衣卫的优秀哨探和另外两名年轻的神策军斥候没有任何的反对。
  
      斥候战一旦打到激烈的地方,往往都是九死一生,在斥候战的厮杀当中,敌人的情报要比所有斥候的性命都重要。
  
      “不要回头,走!”老童低喝一声,催促前面的人继续奔跑,只要能够跑到藏马的那处大岩石后面,一切就安全了。
  
      至于身后小包他们三个人的安危,老童已经顾及不上了。
  
      当一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到岩石后面,手忙脚乱的牵马时候,襄樊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打破宁静的爆炸。不过握紧马缰的每个人只是下一世的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后面赶来的一名蒙古千夫长纵马直接冲到爆炸的中心,周围散落着四五名蒙古士卒的尸体,而在他们的中间,三具汉人的尸体已经焦黑残缺。他旁边的百夫长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走漏风声,海都的那些人也都被咱们料理干净了。”
  
      “走漏了风声又能如何,一旦事发,难道你认为南蛮子还能够抹干净?”千夫长冷笑一声,“这不过是三个诱饵罢了,他们斥候的大队人马早就已经逃之夭夭,想必用不了多久南蛮子也能知道这件事,就看他们怎么应对了。”
  
      “这河西戈壁滩,怕是要热闹了。”百夫长幸灾乐祸。
  
      千夫长握紧了马缰,摇了摇头:“看热闹,也需要能耐啊,这热闹咱们可不一定看得起啊!”
  
      ——————————————————————-
  
      戈壁滩上星辰闪烁,洛阳城中却是漆黑如墨。
  
      天空中的明月星辰都被乌云遮掩,可以想象一场风雨甚至是风雪即将到来。不过整个洛阳行宫却还是灯火通明,来往的侍女们正团团转着收拾明天启程的物品。
  
      叶应武从夏季开始北巡,现在已经临近冬季,是时候回去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叶应武再不移驾的话,恐怕六部官员就要跑到洛阳来面圣了。更何况现在夏收已经结束,行省制度也基本落实下去,整个大明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没有什么需要叶应武坐镇洛阳北方的了。
  
      虽然是忙碌着收拾东西,不过这些侍女们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到陛下休息。最近陛下一直在忙碌河西的事情,再加上梁炎午带着一批人前去河西,所以使得朝中很多事务全都落在了叶应武一人手中——按照小阳子等人对于叶应武的理解这或许才是陛下急匆匆回南京的原因——所以叶应武这几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今天总算是踏踏实实睡一觉明天启程,所以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就算是陛下脾气好,几位娘娘也都是和气的性子,不过惹恼了一个个也绝对不是好解脱的。
  
      张濯脸上带着焦急神色,手中拿着奏章快步走入行宫,行宫并不大,前殿和叶应武休息的后宫之间实际上只隔着一道围墙,所以张濯走不了两步就到了宫墙门外。
  
      “张相公请留步!”江铁向前一步。
  
      张濯晃了晃手中的奏章:“江统领,河西奏报,十万火急,某现在就要面君,还望江统领速速通报!”
  
      “这······”江铁顿时一皱眉,“陛下休息不过两个时辰······”
  
      “河西要是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这个责任!”张濯的表情甚至都有些狰狞,“现在如果陛下不拿出主意的话,某这个做臣子的没有办法下达命令啊,江统领,战事紧急,不可耽误!”
  
      江铁狠狠一跺脚,他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自然明白这军令十万火急是什么概念,更何况叶应武这几天一直在为了河西的战事操劳,如果现在河西出了事却没有及时通知叶应武,让叶应武的心血付之东流,那江铁自然知道自己死都不足惜。
  
      “舍命陪君子!”江铁抛下一句话,大步走进宫中。
  
      “某可不是君子。”武人出身的张濯苦笑一声,重新看了一眼手中的战报,喃喃说道,“忽必烈这一手可真是不好应付啊。”
  
      江铁没进去多久,叶应武就已经大步走了出来,手上还在忙着系腰带,后面晴儿急匆匆的跟上来将大衣给叶应武裹上。看着陛下衣衫不整就走出来,张濯心中也是一阵暖洋洋。
  
      当年魏武帝曹操可以赤脚出营寨迎接许攸,今日陛下也能衣冠不齐出来迎接他。张濯是武人,在朝堂上和其余部的官员力争对错是可以的,但是花哨的拍马屁功夫并不怎么好,当下里只能对着叶应武深深的一躬身。
  
      “张爱卿速速平身,让爱卿深夜前来,必然是什么要紧大事。”叶应武脸上的疲惫神色被夜风一吹消散干净,大步走入御书房。
  
      江铁和晴儿等人已经掌灯伺候茶水笔墨。因为陛下移驾,所以御书房中的奏章什么的都收拾起来打包,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空旷。昏暗的灯火照在叶应武和张濯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刚刚走进御书房,张濯便将手中的奏章递给叶应武,沉声说道:“陛下,河西敦煌急报,忽必烈派人伪装成咱们的斥候,偷袭了海都的四支斥候队伍,导致海都手下折损了四百多人,海都的兵马现在已经在哈密一带集结,而忽必烈的人马也从北方南下,两边大有夹击敦煌之态势!神策军现在正于敦煌城中严加布防,另外派遣大量兵马保护粮道。”
  
      叶应武手中刚刚端起的茶杯微微晃动,茶水洒出来一些,不过他却浑然不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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