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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甚于画眉乐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半掩的窗户外传来哗哗的雨声,可以隐约看见窗外的树木在风中摇曳。屋内的灯火洒过去,在阶前勾勒出枝叶的影子。
  
      “南京那边现在恐怕已经闹得热火朝天了吧。”伸手拈起棋子落在棋盘上,赵云舒看着对面抓耳挠腮都快暴走了的叶应武。自从认识到自家夫君基本没有下限的棋品之后,赵云舒再也不让着他了,因为这家伙总会完美的得寸进尺和屡教不改。
  
      “闹就闹呗,与某何干。”叶应武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上,仿佛南京闹得再乱,和他也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一直坐在叶应武身边观战的惠娘轻轻哼了一声,直接从叶应武手里抢过来棋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上:“笨蛋夫君,舒儿姊姊这里这么大的缺漏你都看不出来,这一子落下,她一条大龙就被围死了。”
  
      赵云舒顿时秀眉微蹙,急忙去补救,而叶应武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不说某也能看得出来,只不过咱这不是棋艺不精,所以需要多费点儿时候么,慌什么慌。”
  
      王清惠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这个脸皮比南京城墙还厚的家伙,径直在床榻上挪了挪,凑到赵云舒那边:“跟着夫君,出力还不讨好,还不如和舒儿姊姊在一起呢。”
  
      “那你们两个在一起好了。”叶应武坏笑着说道,伸手一拽,却是把旁边正在逗弄赵云微的琼鸾拽了过来,“某这里还有替补,某和琼娘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难不成怕了你们两个!”
  
      却不料琼鸾笑着挣扎开来:“夫君的棋艺,妾身自诩不及分毫,所以和夫君在一起的话恐怕会拖累夫君。”
  
      一旁看热闹的赵云微率先忍不住笑出声,而赵云舒和惠娘更是搂着笑作一团。叶应武脸色一沉,伸手径直将棋盘扰乱,然后三下五除二扯开自己身上的腰带。
  
      “夫君你做什么?”琼鸾诧异的喊道。
  
      “桐儿、栎儿,把微儿这丫头弄走。”叶应武摆了摆手吩咐伺候在一旁的陈桐和陈栎,扯掉自己的上身衣袍,露出健壮的肌肉,坏笑着缓缓向前逼去,张开双臂拦住琼鸾她们三个的去路,“琼儿,你说某想要做什么?”
  
      琼鸾笑的花枝乱颤,而后面的舒儿深深叹了一口气:“蓄谋已久。”
  
      “那也不能让他得逞!”惠娘愤愤的张牙舞爪扑上来。
  
      没想到惠娘这丫头竟然还有胆量扑上来,叶应武猝不及防下被她直接撞倒,两个人在床榻上滚葫芦也似翻滚了好几圈,方才堪堪在墙角停下。而赵云舒和琼鸾对视一眼,同时娇笑着拽起被褥蒙住叶应武,然后粉拳秀腿如同雨点一般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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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天亮了。”惠娘轻轻推了推叶应武。
  
      叶应武只是无意识的哼了哼,转个身又睡着了。被他搂在怀里的琼鸾甚至连动静都没有,显然睡得比叶应武还熟。昨天夜里四个人折腾在一起,琼鸾在最前面也自然首当其冲,承受了叶应武大多数的“火力”,而且她本来身子骨就不强,这么一折腾下来自然疲惫不堪。
  
      “让他们两个再睡会儿吧。”赵云舒伸手收拢披散的秀发。
  
      惠娘随意的瞄了一眼,有些嫉妒的说道:“舒儿姊姊身材真好,难怪夫君总是惦记着你。”
  
      “臭丫头说什么!”赵云舒俏脸通红,伸手去拧惠娘。
  
      “不能打扰夫君休息。”惠娘一边躲闪,一边理直气壮的说道。
  
      晴儿带着几名婢女已经在外面等候,看着两位皇妃起来,急忙上前伺候。所有人都有默契一般将动作放轻,不想打扰到叶应武。虽然大家不说明白,但是都心知肚明,官家是不可能因为这一番盘肠大战就赖床不起的,之所以这么疲惫主要还是因为这几天的奔波。
  
      叶应武北巡可不单单只是为了给京城心怀不轨的人一个动手的机会,甚至可以说那只是次要的原因,他主要还是想要视察北面运河疏浚、直道修建以及中原安抚的情况,毕竟这里每一件事除了丝毫差错,都有可能让大明陷入无底洞当中。
  
      秦始皇修筑直道,隋炀帝挖通运河,实际上在并没有真的怎么造福自己的王朝,反而因为劳民伤财而间接导致大秦和大隋的灭亡。叶应武可不想重蹈两人覆辙,所以就算是大明继承了前宋的衣钵,又因为全力发展海运而国库充实,叶应武也要步步小心。
  
      毕竟他也不想自己的大明“历二世而亡”。
  
      这些天叶应武可以说走遍了运河疏浚的每一处主要工地,惠娘她们可以有闲心在船上看看风景,在行宫中下下棋、品品茶,但是叶应武却一直在风雨中奔波。
  
      在婢女的服侍下更换好宫装,舒儿和惠娘吩咐不要打扰陛下休息之后,先行走出门去。
  
      雨过天晴,暖暖的阳光洒在庭前,庭院中伺候、警卫的人显然也都得到了提醒,来往都是轻手轻脚的。而远远地站在院子门口的小阳子看到两位皇妃联袂走出,急忙一路小跑着过来,恭声说道:“臣拜见两位娘娘。”
  
      赵云舒微微错愕,平日里叶应武这些禁卫是很少和她们碰面的,而且就算是遇到了也就是躬身行礼表示敬意,今天这样跑过来请安还真是少见:
  
      “田统领可是有事?”
  
      小阳子从衣袖中拿出来奏折:“这是京城文相公八百里加急快报,刚刚送到有一炷香的功夫,刚才末将正犹豫是不是送进去,正好看到两位娘娘出来,便请两位娘娘转呈陛下。”
  
      赵云舒和王清惠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来的倒是挺快!
  
      不过既然是文天祥八百里快报,说明一切都和叶应武计划设想的差不多,至少是这边占据了主动,否则文天祥也不可能抽出功夫来给叶应武写奏章汇报情况。
  
      沉默了片刻,赵云舒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本宫会呈递给官家田统领放心便是。”
  
      小阳子急忙拱手退下,而赵云舒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将奏章打开,只是草草的看了两行便递给惠娘,沉声说道:“这一次要恭喜夫君了。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基本上都被引了出来,只是没有想到,这后面主持的竟然是吴革和尤宣抚。”
  
      “尤宣抚?”惠娘也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三个字,摇了摇头,“这家伙自从夫君起家开始就一直阴魂不散,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还和吴革勾搭到了一起,也难怪吴革有这么大的胆子掀起风浪,有尤宣抚这么一个家伙在背后唆使,不闹事才怪呢。”
  
      一边转身向屋里走去,赵云舒一边轻声说道:“这一次终于没有让他跑掉。否则的话恐怕六扇门和禁卫、神卫军都没有办法和夫君交代了。”
  
      屋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应武已经醒了,正和琼鸾低声不知道说什么,听见脚步声传来,懒洋洋的坐起来,一点儿都没有顾及自己大明陛下形象的意思:“怎么了?”
  
      惠娘哼了一声,将奏折扔给叶应武:“恭喜了。南京城捷报。”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却并没有看那份奏章,而是重新躺回床榻上,淡淡说道:“你们看看就可以了,琼娘、舒儿,准备研墨,惠娘,这一次就你来执笔,告诉文宋瑞,此次涉及犯人审讯、官员审讯和兵员调动,按照律法、参考前朝规则,由刑部、兵部、御史台和三司会审,所需之人证物证,南京府和神卫军、禁卫军等京城卫戍军全力配合,另外就请太上皇大宗正出山,赋予大宗正生杀大权,如何处置由三司上报政事堂和大宗正,最后给某回报就可以了。”
  
      顿时几个人都是一怔,抬头看向叶应武,自家夫君自北巡以来,事事关心,甚至就连一处运河堤岸的安全与否都要和当地都水监官员讨论半天,但是到了这么大的事情上,竟然就这么随意的放手,最后自己只看一个结果?这是不是有些颠倒了?
  
      叶应武看了一眼她们几个的表情,便知道她们想什么,舒舒服服的躺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夫君,叛乱这样的大事,如果按照之前,都是诛九族的罪过,一刀砍下去几百甚至几千个人身首异处,这可是几千条人命,夫君这样不管不问,只听政事堂和大宗正最后一面之词,是不是有些不太······”赵云舒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默默的坐起来,叶应武沉声说道:“对于大明和对于某这个大明陛下来说,朝中的官员,无论是文宋瑞、苏任忠和陆君实他们,还是下面的六部尚书甚至御史台、翰林院,执掌之人都是少有之英才,所以某有胆量放手去让他们决定一千人的生死,因为某相信他们有这个本事。”
  
      叶应武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因为他的朝堂之上身处高位的绝对没有尸位素餐之辈,无论是后世名扬的文天祥,还是其他人,绝对都是因为每个人不同的才能在历史上留下过笔墨的,这是叶应武作为一个历史系学生能够掌握的最大的优势所在。
  
      他可以让自己的朝堂充满能臣,从而使得整个王朝处于长久的高速运转之中却没有力不从心之感。
  
      顿了一下,看着赵云舒她们若有所思,叶应武接着说道:“但是某现在却要面对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大明的中层官员远远没有像朝堂上兖兖诸公那么有才能,又因为没有足够的历练,所以很容易在各方面出现纰漏,比如说这一次在泗州某就发现河堤太薄,虽然高度足够了,但是一旦水大还是可能会冲开决口,等于没用。而一旦决口,便是河堤下三四个村落,数百甚至同样上千百姓受灾。”
  
      赵云舒和琼鸾转身径直去磨墨,而惠娘也去拿纸张。
  
      她们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自然明白叶应武的话外之音。
  
      作为皇帝陛下,她不可能真的做到面面俱到,所以在一千名完全可以公正审判的犯人家属和一千个很可能在未来受灾甚至死亡的民众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更何况文天祥他们这些官员也尚且年轻,并且有才能却缺少足够的历练,让他们多多见见场面终归是好的。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就是现在哼着歌躺在床上的大明皇帝确实有些懒。这么多让他头疼的事情,他当然是想办法能推给别人就推给别人,不能推给别人也得想办法推给别人。
  
      只不过这个原因赵云舒她们心会神领,却不予点破。
  
      对于惠娘这样天生喜欢诗书的人来说,每天浸润在诗书经史里面,这么一份批示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刷刷刷写完之后,看到叶应武竟然还在床榻上躺着,顿时有些气恼:“夫君,别说日上三竿,这都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叶应武无辜的说道:“快到正午了?那咱们再磨叽一会儿,就可以等着睡午觉了,多么美好。”
  
      惠娘顿时撅起嘴,快步冲过去拽住叶应武的手臂:“大懒虫,你快点儿起来了,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笑话你呢,好歹是大明皇帝!”
  
      “那又怎么样,他们要是敢当着某的面笑,某就发配他们。”叶应武难得霸气无比的说道,看着近在咫尺惠娘的俏脸,顿时笑着说道,“惠娘,你的头发都乱了,要不要夫君帮着你换一个发型?”
  
      “你能弄什么。”惠娘有些不相信的说道,反而害怕这个家伙胡乱折腾,甚至下意识退后一步。
  
      叶应武却是来了兴趣,披衣起身,伸手拽住惠娘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的流光中娇俏的可人儿,叶应武也是轻轻呼了一口气,按住她的香肩让惠娘稳稳的坐下,沉声说道:“那就来一个同心髻吧。”
  
      俏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惠娘抬头看了叶应武一眼:“夫君什么时候会给人梳发了,妾身还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是某上辈子学的,叶应武一边不服气的在心中暗暗说道,一边却是感慨自己夸下海口了,毕竟这种东西还是需要多多练习才能熟能生巧,可是叶应武来到这个时代,多数都是妻妾伺候他,还从来没有给谁梳过头发。
  
      旁边的赵云舒和琼鸾也是来了兴致,纷纷凑上前,一副要看叶应武笑话的样子。而叶应武捣鼓了半天,弄得不伦不类的,也只能尴尬的一把抽出所有簪子和金钗,看的惠娘忍不住咯咯直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脸上挂不住的皇上冷笑一声。
  
      大老爷们能够叫得出来名字就不错了,还指望着能够真梳起来?
  
      毕竟叶应武对于自己的要求也就是这么高。
  
      琼鸾轻笑着推开叶应武,伸手揽起一把秀发,小心的帮着惠娘梳头,而叶应武无奈的后退一步,目光却是落在后面巧笑倩兮的赵云舒身上。
  
      “看什么看?”舒儿扬起头,一副鄙夷的样子。
  
      猛的一把将佳人拽进怀里,叶应武凑过去低声说道:“不知道舒儿有没有听说,这闺房之中,还有胜过画眉、梳头的乐趣?”
  
      “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赵云舒顿时想要挣脱。
  
      “大白天咱们做的也不少。”叶应武义正言辞的反驳,伸手勾住她的腿弯,径直将人横抱起来,向着不远处的床榻走去,“某说了,咱们再这折腾一会儿,就可以睡午觉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更何况是堂堂天子!”
  
      惠娘打量着铜镜中俏丽的容颜,刚想要说什么,便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低沉却分外诱人的呻吟。顿时惠娘和琼鸾面面相觑。
  
      这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天雷勾动地火了?
第454章 成王败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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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陛下从宿州送回来的批示。”陆秀夫手里面拿着奏折大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宋瑞你们先看看吧。”
  
  文天祥和苏刘义正站在桌案前低声交谈着,而在他们两个的身边刑部尚书夏士林正毕恭毕敬的站着。六部尚书当中,大多数不是叶应武的心腹(入户部尚书谢枋得)就是叶应武的长辈(如工部尚书),其中前宋官员留任,而且和叶应武在之前没有任何交集的,也就只有夏士林自己了。
  
  夏士林虽然并非什么青史留名之辈,但是毕竟担当刑部尚书这个职位的时间不短,更是叶应武当时能够找到的少有的几个有刑部经验的人。而刑部在政事堂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判出什么冤假错案也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夏士林也是宋亡之后几个最先向叶应武效忠的大臣,为了安抚其余前宋官员,叶应武也必须把他作为标杆。
  
  自大明开国以来,整个朝廷上都围绕着北伐和南征团团转,民间也在六扇门和当地州府的煽动下一心一意拥戴大明收复故土,甚至就连犯罪率都大大下降了。这也导致刑部除了配合兵部组成类似于后世军事法庭的机构审判那些作战不力的将领和士卒之外,实际上也是一个和礼部差不多的闲散衙门。
  
  作为没有什么根基的前宋官员,夏士林身居高位自然是如履薄冰,这样无所事事的仕途对他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自己在那乱世当中咬着牙投靠叶应武,主要也不是为了一官半职,而是想要保住性命。现在身居高位,很有可能遭到其余从龙早的叶应武亲信官员的嫉妒和排挤,所以夏士林巴不得天下太平无事。
  
  可是往往造化弄人,就当夏士林以为自己可能以这种懒散的状态一直到告老还乡的时候,这么一场大案竟然说发生就发生了。当他今天早晨衣冠不整的仓皇跑到政事堂来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
  
  恐怕就连杨宝和杨风这两个负责抓人的都不知道自己手下神卫军和六扇门在这一天晚上抓了多少人,朝廷的刑部大牢、兵部军牢、六扇门诏狱和皇城天牢全都人满为患,甚至一些叛贼家属不得不暂时关押在城内几处兵营当中。<>而且这些很多在倾盆的暴雨当中被抓起来的人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获罪,基本上各处大牢之中都是哀嚎声震天动地,使得狱卒都不敢轻易的走进去。
  
  按照六扇门和神卫军提交的报告,至少应该有两千人入狱,其中有一千人和叛贼有着直接的亲属联系或者从犯关系,还有五百人是直接参与叛乱的人,这五百人包括吴革、赵尹甫和尤宣抚在内,全部关押在天牢当中,这里内有禁卫军、外有神卫军层层防卫,最精锐的弓弩队、火铳队全部布置在外围,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出来人。
  
  而现在需要刑部尚书夏士林头疼的,便是怎么给这两千人定罪。再怎么说也是两千条性命,或许换到战场上,只是一场大战双方战死的人数,但是在这承平的帝都,一旦让两千人人头滚滚落地,那绝对会引起朝野的轩然大波,也会给夏士林的仕途抹上一层灰色。
  
  所以陆秀夫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夏士林正处于心中忐忑不知应当如何做的时候。听到陆秀夫话语中的疑惑,他也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毕竟能让陆相公如此诧异,说明陛下的批示之中自然有异于他们之前设想的东西。
  
  文天祥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旋即皱眉平摊在桌子上:“这批示字迹秀气清雅,勾折回旋之间甚是圆润,而陛下的字迹素来偏大,并且铁钩银划带着刚强之意,很好辨认,所以这不是陛下的笔迹。”
  
  陆秀夫点了点头:“这才是让人疑惑的地方,如此重要的事,陛下竟然没有亲自批示。”
  
  “应该是哪位皇妃替陛下写的,不过后宫之中几位娘娘应该也没有胆大包天到篡改旨意的意思,这虽然非是陛下亲笔,不过也应该是陛下的本意。”苏刘义在一侧轻声说道,“陛下的批示说的很清楚,兵部、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然后上报大宗正和政事堂。”
  
  “陛下这是不打算过问经过,只要结果了。”文天祥呼了一口气。
  
  “为什么?!”陆秀夫声音猛地提高一节,“这可绝对不是小事,两千人的性命,又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次叛乱。<>只有审判审讯的合乎情理,甚至下狠手斩草除根,才能在之后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文天祥摇了摇头:“陛下的意思某隐隐也能够揣摩的到,此时他在北面,本来和朝中的联系依靠八百里加急依然还是会耽误不少功夫。现在将生杀大权下放到咱们手里,分明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将这件事以最快的方式甚至是雷霆手段平息下去。”
  
  “之前陛下在兴州龙潜的时候,时常喜欢说‘乱世用重典’,现在已经不是乱世,所以只要公平的判罪即可。”文天祥缓缓说道,“陛下将生杀大权下放,显然也是相信凭借政事堂和六部、御史台,已经足够向朝野百姓展现出来大明朝廷的公正没有偏颇,这就足够了。”
  
  苏刘义和陆秀夫对视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叶应武让皇妃代笔批示,又明确的让兵部、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绝对不是想要偷懒,而是想要告诉他们,这件事一切如常便可。
  
  “但是这样······”陆秀夫还是忍不住争辩一声。
  
  但是这样的话很容易没有办法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大明不是杀戮的王朝,在和蒙古的战争中,在征服南洋的道路上,咱们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对于叛乱当用重典不假,但是重典应该也就局限在少数人身上,其余的人还是宽大处理,这样就可以既震慑宵小之辈,又平息朝野对于杀戮的不满。”苏刘义看向文天祥。
  
  “也好,那不知道任忠以为,对于几个首犯和主要从犯,应该如何处置。”文天祥沉声说道。
  
  苏刘义顿时怔住了,他对这方面本来就不太了解,毕竟术业有专攻,当下里把目光落在夏士林身上:“夏尚书,此次三司会审还是以刑部为主审,不知道夏尚书有没有对首犯的罪罚有预想?”
  
  夏士林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抬头看向苏刘义,沉默了半天之后,终于憋出来两个字:“凌迟!”
  
  原本夏日里扑面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意,不过这个时候苏刘义他们确实下意识的颤抖一下。<>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对于刑罚不太了解,不过凌迟的大名还是清楚的。这种起源于宋之死敌——辽金的刑罚一直被认为世上少有的酷刑之一,甚至因为其痛苦持续的时间更长,而且整个行刑过程一样触目惊心,所以在酷刑的排名之中超过了五马分尸。
  
  只不过前宋一直自诩为礼仪之邦,对于这种残酷的刑罚并没有推广,甚至从来没有使用的。现在夏士林突然间憋出来这么一种方法,怎能不让文天祥他们打哆嗦。
  
  咽了一口吐沫,夏士林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吐出来这两个字的,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又仿佛是一种想要报复这些一直暗中排挤自己的前宋官员的思想在作祟。
  
  不过他既然说出来了,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当下里朗声说道:“没错,想要起到震慑其余宵小之辈的作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凌迟。凌迟对于主犯和首要从犯的罪行都符合,不过既然几位相公想要不杀得血流成河,那就无须将全部犯人家属杀掉,只须对普通从犯砍头即可。其余家属可以流放、充入教坊司等等。”
  
  文天祥三人有些诧异的看向侃侃而谈的夏士林,刚才这个家伙站着不动就像一个闷葫芦,现在说得来劲了竟然停不下来。不过不得不说夏士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诛九族这种大范围连坐的刑罚,文天祥他们也不想轻易动用。
  
  因为一旦诛九族,那就牵扯到的人太多了,一旦杀得过火,没有办法给陛下交代。
  
  “那就先这么定了。”文天祥摆了摆手,“即刻由兵部、刑部和御史台主持三司会审,一切所需要的材料和人犯,由禁卫军、神卫军、六扇门和南京府支持提供,审讯过程中的供词由翰林院抽调得力人手协助三司记录,另外咱们政事堂三个人也不能闲来无事,保证每天有一个人在那里陪审。还有此事迅速报告大宗正,请大宗正定夺,不可有误!”
  
  苏刘义和陆秀夫都是郑重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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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天牢。
  
  这么多牢房之中人满为患,只有天牢之中还是保持着安静,每一个罪犯都是独自一个牢房,并且每个牢房之间都有厚厚墙壁阻隔,防止犯人和犯人之间有所交流。
  
  天牢作为所有牢狱当中地位最高的,关押的犯人不但身份地位高,而且基本都是犯下死刑的。当一个人踏入天牢的那一刻,基本等待他的就只有越来越近的死亡。甚至天牢的罪犯往往都排除在每次大赦的名单之外。
  
  幽暗封闭的牢房和未知的命运,往往会给人带来恐惧,而天牢带给犯人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越来越近的死亡。有的时候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死亡即将到来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这个过程。
  
  这种感觉又称为绝望,甚至是生不如死。
  
  吴革已经在天牢牢房的稻草上坐了一天,他身上原本湿透的衣服换成了干爽的囚服,白发披散下来,遮挡住半张老脸,手无力的在稻草和地面上抠挖着,将衣服和手指全部染成灰黑色,显得狼狈而又丑陋,甚至他的身上还散发着一种难以解释的腐朽气味。
  
  仿佛这个老人已经在这里死亡、腐烂。
  
  不过不得不说作为一等一的牢房,天牢的卫生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老鼠什么的来和犯人抢夺食物。只不过吴革显然也并没有多大的胃口,摆在他面前的午饭只是碰了一点点。
  
  一直紧闭的牢房门,突然间缓缓的打开。
  
  吴革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反正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命运,所以什么人已经没有区别了。毕竟最后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死的干净利落一些,免得苦苦哀求惹得其他人鄙夷。
  
  只是可惜,自己无辜的妻妾儿女,这一次要跟着一起遭殃了。谋反这种事,古往今来都只有诛九族这一种处置方法。
  
  “起来起来,朝中陈相公来看你了!”一名狱卒上前想要拖拽吴革,不过却被后面的人制止了。
  
  “陈相公?”吴革还是敏锐的听到了这三字,喃喃重复一遍,缓缓抬起头来,站在面前的正是礼部尚书陈宗礼。脸上流露出一抹诧异和惊讶的神情,吴革却是重新冷下脸来,低声说道,“你又来做什么,来嘲笑某么。”
  
  陈宗礼只是负手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淡淡说道:“两位可否先退下。”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同时一拱手:“启禀陈相公,这是天牢的规矩,我等不敢疏忽职守,还请陈相公体谅。”
  
  别看这些狱卒只是普通衣衫打扮,但是实际上他们都是属于禁卫军体系的,平时受到的训练和其余禁卫军士卒没有什么两样,关键时候完全可以披甲上阵,作为禁卫军的预备队。
  
  陈宗礼显然也明白既然两人开口,那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便不再强求,向前一步说道:“老夫向文相公求过,来看看你,送你一程。”
  
  吴革呵呵冷笑道:“成王败寇罢了,有什么好送一程的。老夫虽然失败落魄,但是还不用你来可怜。”
  
  “成王败寇?”陈宗礼喃喃重复一遍,蹲下身一板一眼的说道,“难道你真的是这么看的么。”
  
  “难道不是么?!”吴革霍然站起来,手脚上的镣铐哗哗作响,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许多的他此时须发尽张,就像是一只随时可以扑向对手的狮子,恐怕如果对方不是陈宗礼而是别人的话,吴革早就扑上来了。
  
  陈宗礼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两名狱卒不用紧张,也随同吴革站起身,淡淡说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可是大明陛下是什么,而你吴革又是什么?陛下南征北战,败蒙古、平南洋、斗贾似道,哪一件事不是咱们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丰功伟业?能有此陛下,是我华夏万民千百年的幸事。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明王殿下便是这样的王者。更何况现在疏浚运河、开发南洋,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民政大事,你吴革自问,能不能和明王殿下站到同一个台阶上?”
  
  吴革顿时怔住了,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至于站在陈宗礼身后的两名狱卒同时下意识的挺直腰杆,陈宗礼所说的正是让他们崇拜、敬仰的大明皇帝,为了陛下,他们愿意赴汤蹈火、死不旋踵,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有陛下的地方,就有胜利和希望么!
  
  “想想你我当初在临安朝堂上,被贾似道百般压制的时候,多么希望什么时候可以有一个人横空出世,将这一切的混沌和黑暗都破除!”陈宗礼猛地向前一步,老人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显然心中有气,“当时陛下让贾似道吃瘪,咱们是怎么欢呼庆祝的?可是今天,今天呢,你却站出来谋反,只是因为给你安排了一个清贵的职务?!你说你有冤枉、壮志未酬,某理解,可是这就是你站出来谋反的理由么!你想想你在做什么,因为一己私欲将家人送上刑场,因为一己私欲,要把陛下的新政、陛下的功业全部抹杀!”
  
  吴革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怒声呵斥的陈宗礼面前缓缓软倒在地,他有万般学识,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未完待续。)
第455章 日落永昌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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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软在地上的吴革,陈宗礼深深地叹了一Щщш..lā这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过、一起并肩承受过、一起默默喜悦过的朝堂战友,已经走上了绝路,并且永远回不去了。
  
  当下里陈宗礼便想要坐下,吓得身后一名狱卒急忙上前搀扶,另外一名狱卒去哪类个凳子过来。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又是朝廷重臣,这一坐一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两个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陈宗礼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也不知道是感慨这两个狱卒很识相,还是在叹息自己已经年迈到别人关爱的地步。看着默默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吴革,陈宗礼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自南渡以来,百年了,终于有一个人能够带着咱们打回去,让咱们最后没有成为南渡的晋人。可是谁曾想到,就算是这北归的宏愿终于实现,也难以抹杀一些人争权夺利之心。而蒙古有一天在,则亡我之心不死。吴老弟,你只是蒙古鞑子祸乱大明的一个工具,就算是你不在,他们照样可以去找更多的李革、张革。你说你啊,糊涂!”
  
  陈宗礼絮絮叨叨良久之后,吴革方才开口打断他:“陈相公无须再多言,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就算陈相公在此处说上千言万语,也终究没有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
  
  微微一怔,陈宗礼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
  
  “可不可以告诉某,怎么个死法?”吴革突然间想到什么,抬头问道,“某这个罪啊,大得无边无际,肯定不会便宜某。而且你也不用搪塞,某心里面很清楚,谋反这样的大罪,死法肯定是早就定下来的,什么刑部断案、三司会审,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刑部、三司,又有何资格判某的罪行!”
  
  “你到死还是没有明白啊。”陈宗礼在狱卒的搀扶下站起来,转过身,“政事堂已经定下来了,凌迟。”
  
  陈宗礼说得很轻,仿佛“凌迟”只是普普通通两个字,如同羽毛一片轻轻飘落在地上。但是旁边的两名狱卒却是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他们做这一行的自然明白凌迟意味着什么,但是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真的凌迟。
  
  吴革猛地向前窜了一步抱住陈宗礼的腿:“某怎么死没事,某的罪过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但是家里的妻儿老小可是都不知道啊,你帮帮我,求情,求求情啊!不要杀他们,留他们一条性命,哪怕是流放!”
  
  陈宗礼沉默了良久,淡淡说道:“之所以对你们这几个主犯凌迟,就是把你们家中老小的罪过全都加在你们身上。三司会审可不只是单纯走个过场,而是为了弄清楚你们家中到底谁参与了谁没有参与,只要是参与以及知情不报的,肯定少不了死路一条;一旦辨别清楚没有关系,男的少不了流放,女的入教坊司或者浣衣局,死是肯定不会了,勉强苟活,保全性命。”
  
  顿了一下,陈宗礼缓缓说道:“你也清楚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所以别看老夫主持礼部、管辖教坊司,但是想让老夫照顾你的亲人,那老夫可就做不到了,毕竟上上下下这么多眼睛盯着。更何况是被流放的那些壮丁。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时来运转逢贵人,或许生不如死怨恨诅咒你。因为你也清楚,流放地的监工和教坊司的老鸨,有的是手段。”
  
  这么多天来一直冷漠的吴革,这个时候却已经失声痛哭,手缓缓的松开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抓挠着,甚至可以看到浅浅的血痕。
  
  “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陈宗礼喃喃说道。
  
  吴革只是披头散发哭泣着,死死攥紧手心中的稻草。
  
  “也罢,”陈宗礼终究还是在门口停住脚步,扭头说道,“你家家眷老头子也看过了,小女儿大家闺秀、亭亭玉立,妄遭这牢狱之灾着实可怜,正好最近礼部上请陛下和皇后娘娘从教坊司抽调一部分人充入后宫,如果上面同意的话,某想办法给你把人送进去。到时候就算不富贵,至少也能够不受千百人的欺辱。”
  
  话音未落,陈宗礼已经霍然向着外面走去。
  
  而吴革在后面对着那一道背影重重的磕头。他知道陈宗礼能够救得家中一个人,也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陈宗礼走到天牢尽头,沉声说道:“这些天,让他吃点儿好的。”
  
  那两名狱卒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其中一人还是不忍心开口说道:“启禀相公,按照规则,凌迟之前的犯人,吃的东西油水充足,否则到时候一刀一刀切下来很有可能坚持不住,或者肉太少了不够切得。只要刑部和禁卫军上面送下来批示,弟兄们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也罢,由你们去吧。”陈宗礼缓缓摇了摇头,自己拄着拐杖向外面走去。两名狱卒急忙向要上前搀扶,却被陈宗礼拒绝了。
  
  老人孤单的脚步声回荡在幽深的长廊中,也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当走出天牢的时候,陈宗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一抹斜阳洒在他的身上,甚至将白发白须全都染成红色,带着一股暖意。而陈宗礼在这暖洋洋的晚风当中眯了眯眼,轻轻叹息一声。
  
  眼前这条路,还要走下去,只是谁曾想到,当时曾经义无反顾、同舟共济的人,现在都一个个偏离了方向,甚至背道而驰。
  
  “白日去难驻,故人非旧容。今宵一别后,此生不相逢。”陈宗礼缓缓的念叨着,脚步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礼部还有很多事要做,尤其是这一次经过三司会审之后,所有和叛乱之事没有直接关系的叛贼家属,或是发配或是充入教坊司,都需要陈宗礼来头疼。
  
  而礼部左右侍郎现在还完全没有到能够接手大权的地步。大明在礼部这方面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陈宗礼甚至想要告老还乡都没有那么容易。
  
  这条路就算是更漫长和孤单,自己也要咬着牙走下去,直到有人能够站起来接替自己。陈宗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坚守在这个位置上,或许是因为当初叶应武专门在临安将他和马光祖救出来的恩情,又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心中,这大明当真会向日月一样,将光芒洒向四海。
  
  在他们手中,一个弱小的王朝被葬送,但是另外一个强大辉煌的王朝正在崛起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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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洛阳城东,巩县。
  
  “阿嚏!”叶应武打了一个喷嚏,不由得感慨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朕的,真是可恶。”
  
  “天下想要算计你的人多了去了,却无人成功。”惠娘站在他的身边,抿唇说道,尽量让别人看不出来动作,“所以十有**是夫君你受了风寒,要不回马车里面歇歇?”
  
  叶应武冷笑一声:“大夏天的受风寒,你也真不想好。”
  
  两个人并肩站在原野上,周围萋萋的荒草在暖风当中摇摆,而稀稀落落的树木从远处一直到眼前这座山丘周围,因为一直没有人打理,所以一个个虽说枝繁叶茂,却也歪七扭八,一点儿都不美观。
  
  只有细细看去才能够发现,这些树木原本实际上应该是整齐的从两侧排开,而在树木的中间,是一条笔直的通道。一座座石像散落在树木之中,或是没于荒草之中,或是只留下半边身躯甚至看不出来雕刻的是什么。
  
  萧条,破败,如果不是专门请来当地老人带路,谁都不想到,眼前这被荒草遮掩的地方,曾经是无数神官来往的神道,而旁边那个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雨而残破不堪的半边房子,曾经是香火鼎盛的享庙。至于其余的围墙和大小庙宇,早就消散了踪影,或许在不远处荒草中细细踩踏寻找,还能够找到些许残砖碎瓦。
  
  树木掩映下的神道,直通前面的山丘,这个时候才会发现一个山丘在原野上伫立,显得有些突兀,又有着人工堆砌的痕迹,是一座陵墓无疑。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看向惠娘。
  
  “不要看妾身,”惠娘哼道,“快去马车上搀扶舒儿姊姊下来罢,在荒野上寻觅多时,可不容易。现在找到了无论怎么说都要凭吊一番吧。”
  
  “至少还能找得到。”叶应武眯了眯眼,转身向着马车走去。
  
  而惠娘默默的看着眼前陵墓,只是在风中喃喃叹息一声。
  
  禁卫军士卒远远的散开,而后面一辆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一名婢女先行跳下来,刚想要伸出手臂,见到叶应武大步走过来,急忙毕恭毕敬的行礼。叶应武点了点头让她退开。
  
  赵云舒手里牵着自家妹妹,两个人都是清一色的素白衣裙,只是点缀着些许素淡兰花纹绣,秀发也是用白玉簪子简单的固定了一下,有如空谷当中寂静盛开的两朵幽兰。
  
  见到叶应武站在马车下伸出手臂,赵云舒微微错愕,不过还是轻轻扶住他走下马车,而叶应武转身又将赵云微抱了下来。
  
  “难得夫君这么殷勤。”赵云舒淡淡的说道。
  
  “讨美人欢心罢了。”叶应武微微侧头,回答的一本正经。
  
  赵云舒一时语塞,甚至怀疑这个家伙就是故意,当下里也不说话直接拽着赵云微向前走去。萋萋的荒草已经没过腰间,而济宁市女在两侧追随着捧着蚊香香炉和扇子。
  
  “这便是永昌陵?”赵云舒走到一座石雕的旁边,伸手缓缓的抚摸粗糙的石头表面。三百年风吹雨打,已经让这石雕上满满都是坑洼,不过还能够隐约看得出来雕刻的是侍女形象。
  
  叶应武点了点头:“墓碑应该就在前面,去找找能够找到的。”
  
  永昌陵是大宋开国君主、宋太祖赵匡胤的陵墓,虽然已经下葬三百年,但是在建炎南渡之前朝廷还是一直有人照顾扫墓的,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专人拨款维护,所以实际上真正荒废也就是百年时间。
  
  对于女真人和蒙古人来说,没有把这些陵墓挖掘就已经算手下留情了,更不要说派人维护。要知道在历史上,南宋君主的陵墓都或多或少的被蒙古人破坏,甚至宋理宗的头盖骨还被挖出来做成了酒杯,一直被视为汉人的奇耻大辱。
  
  虽然不知道赵云舒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要来这永昌陵,不过叶应武也没有多加拒绝,本来他也是打算找一处宋帝的陵墓装模作样的凭吊一番,好让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们安心。只是没有想到这些遗老遗少们还没有等到自己安抚,就已经先不知天高地厚的动手,那反而省了叶应武和礼部不少功夫。
  
  “自建炎衣冠南渡以来,一百四十年。”赵云舒伸手在石像上轻轻抚摸着,喃喃感慨,“一百四十年,赵家子孙终于又有资格站在这里,为先祖的陵墓添上一抔黄土。”
  
  叶应武站在一侧默然不语。
  
  一百四十年,不只是赵家子孙重返中原,当年衣冠南渡的华夏炎黄子孙,也终于挺直腰杆重新走到这里,从敌人手中夺回了被践踏百年的土地,用敌人的鲜血告慰祖先的在天之灵。
  
  向前走不了多远,就能够看到被荒草掩映的祭台和石碑,只不过这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都散落在荒草树木之中,早就不复当年的肃穆姿态。落日的余晖洒在永昌陵上,也洒在这些荒草树木和石头上,将一切都渲染成令人心颤的血红色。
  
  永昌陵是宋太祖赵匡胤的陵墓,也是宋帝诸多陵墓当中最为传奇的一个,相传下葬的时候有白兔鲤鱼跳出,又有石人自地底而生面向棺椁方向低头肃穆,所以当地人称为“玉兔敲锣鱼打鼓,山上石人奠君主”。再到蒙古南下的时候,当地有朱姓盗墓贼,想要盗窃永昌陵,结果打开赵匡胤的棺椁之后,尸体突然间坐起,向他脸上喷射黑色毒液,用水清洗不掉,导致这盗墓贼落下一个“朱漆脸”的名号,很快官府就根据他这个特征将他抓捕归案。
  
  正是因为这些形形色色的传闻,给几次历经战火、多灾多难的永昌陵涂抹上神秘甚至恐怖的色彩,再加上赵匡胤本来就在民间广有流传的“烛光斧影”死因,更是使得这座永昌陵在作为大宋帝陵之首的同时,也引来各式各样的议论。
  
  几名婢女已经将大包小包的祭品摆开,而两名士卒也抬过来一个不小的香炉。赵云舒拽着赵云微,默默的伫立在夕阳中,夕阳光芒将她们两个的衣衫都渲染成昏黄红色,并且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跪下。”赵云舒轻声说道,微儿听话的和姊姊一起跪倒在蒲团上。
  
  看着前面两名赵家遗孤在永昌陵前重重的磕头叩首,送上香火血食,跟在叶应武身后的惠娘轻声说道:“夫君不过去么?”
  
  叶应武摇了摇头:“让她们尽尽心意就可以了。某现在是大明君主,一国帝王,跪天跪地跪父母,一言一行都奉天行事,自然没有再祭拜前朝君主的道理,更何况······”
  
  顿了一下,叶应武缓缓转过身:“更何况这天下,是某坑了前宋,才弄到手的。又有何颜面去见赵匡胤?”
  
  惠娘轻笑一声,自己倒是站直对着永昌陵的方向毕恭毕敬的手臂伸直、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对于赵匡胤这样的开国君主、大宋三百年天下的奠基者,惠娘还是很尊重的。
  
  叶应武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天空,低声吩咐大步走过来的小阳子:“派人告诉巩县知县,派出得力人手整修一下这几处宋代帝陵,只要大明有一日还在,当不得断了香火。另外长安那边汉唐帝陵亦是如此。”
  
  小阳子急忙应了一声。而叶应武总感觉想起来什么,迟疑片刻之后重新转过身,面向永昌陵的方向。
  
  沉默良久之后,这位大明的开国君主喃喃说道:“大宋艺祖、赵匡胤、赵大,无论如何称呼,朕只是想要告诉躺在这里的你。大宋赵家丢掉的土地,朕已经拼尽全力一寸一寸的收回。”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说道:“虽然现在这天下已经不是你们赵家的天下,但是至少还是汉人的天下!”
第456章 大河万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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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x();    大河滚滚向东流去,浊浪滔滔。
  
      天武军的军营就在大河边上,江镐虽然领兵时间不长,但是却经历了前宋以及后来大明和蒙古之间一场一场扭转天下大势的大战,绝对算得上是经验丰富。所以整个天武军的军营布置下来也很有讲究。
  
      大河对面的蒙古军一直处于防守态势,并且更主要是面对山东方向防守,所以天武军的军营不在于怎么应对从北方而来的敌人进攻,而在于如何能够在战争爆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动。
  
      按照大明改制后的军制,天武军的四个师依托地形两前两后坐落在大河岸边,而在东西两处军营之间,便是洛水和汜水流入大河的地方,两水相交融,正好把东西两处军营分隔开来。江镐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平日里依托洛水演练渡河战术。
  
      大明皇帝驾临军营视察,对于天武军来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已经操练许久的渡河战术在官家面前重演一遍。
  
      虽然洛水的水面足够飞雷炮肆虐河对岸,但是毕竟到时候是要强渡大河的,而大河宽阔,容不得飞雷炮发威了,所以随着江镐将旗升起,咚咚的鼓声中,新式的火炮率先冲着对岸已经设立好的几处营寨怒吼。
  
      随着战事平息,大明的经济已经逐渐恢复,自然也抽调出来更大的精力生产这些战争需要的物资,甚至还有了大量的囤积。所以江镐在演练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节省。
  
      毕竟炮手的能耐与否,都是用大量的炮弹磨练出来的。
  
      一枚一枚的实心炮弹呼啸着砸在岸上,径直撞开迎面的第一道寨墙,整个寨墙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捆绑寨墙木头的绳索已经在这样猛烈的撞击下崩断,径直松散开来。而在这些火炮之后,
  
      十多台投石机已经同时开始呼啸,这些投石机都是工部在考察了成都府外缴获的回回炮而重新模仿设计的,所以相比于飞雷炮和床子弩,射程更远,就算是浩浩荡荡的大河也能够将石弹抛射过去,更不要说重量更轻的炸药包。
  
      这些曾经以摧枯拉朽之势断送了蒙古十五万大军的炸药包,这个时候也没有让人失望,本来就已经散乱的栅栏,在这接二连三扬起的爆炸中被硬生生的扫平,片刻之后岸边上那些充当蒙古士卒的草人和比拟营寨的栅栏全部都化为灰烬。
  
      举着千里眼看着对岸的景象,叶应武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官家以为如何?”江镐雄赳赳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放下千里眼,叶应武看了挺胸抬头的江镐一眼,微笑着说道:“接下来便是直接以战船运载士卒渡过洛水么?”
  
      “官家所言正是。”江镐朗声回答,“一旦官家一声令下,末将自当亲率天武军前锋直扑对岸,现在如果官家想看的话,可以让尹督导在这里陪同官家,末将亲自率领将士为官家演示。”
  
      “所谓军队之演练,乃是为了让我大明之各军无论主力战军与否,都要时刻做好打仗的准备,都要时刻做好上战场的准备,”叶应武沉声说道,“所以演练的重要不在于能够扬我军威,而是在于能够体现战场的真实,能够给将士们带来切实的经验,而不是单纯的提升士气。”
  
      “官家的意思是?”江镐顿时试探的问道。
  
      叶应武转头看向小阳子:“一旦两军交手,大明的火铳弓弩便很难发挥作用,真正依靠的还得是一刀一枪实实在在的兵刃。这样,小阳子,你率领一半朕的亲卫扮演蒙古步骑,攻守双方全都是用木制刀具,箭矢也都去掉箭头,朕想看的是一场真实的演练。”dudu1();
  
      小阳子顿时张了张嘴,上阵杀敌或者和友军交流一下,他没有任何的意见,但是扮演蒙古军这样的活计,他可不想做,这绝对是吃力不讨好了,尤其是万一把这些天武军将士打败了,那可就真的里外不好做人了。
  
      毕竟禁卫军一天到晚还想着从这些主力战军挖墙脚呢。
  
      “去!”叶应武顿时一挑眉,声音之中已经带着杀气,“如果你不去的话,那朕就亲自带着禁卫过去。告诉吴楚材和江铁,谁要是有胆量手下留情,朕就直接把他们贬到外面给朕去领乡兵!”
  
      小阳子打了一个哆嗦,他自然知道叶应武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位大明皇帝素来都是言出必行,更何况他作为马上皇帝,对于这些并不害怕,到时候一旦认真起来,谁能拦得住他。更主要的是小阳子和吴楚材他们身为禁卫军的统领将领,率领的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如果让他们真的去领乡兵的话,恐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看着小阳子快步去了,叶应武转而把目光落在江镐身上:“镐子,有没有这个胆量让你的人和朕的禁卫军较量较量?”
  
      江镐霍然一拱手:“有何不敢!末将亲自率天武军健儿,必将突破陛下禁卫军之防卫,还请陛下放心!”
  
      “这么多年了,你都是一样的骄傲。”叶应武轻笑一声,“既然想上阵那就去吧,你们这些家伙发起狠来下手没轻没重,都给朕小心点儿。”
  
      等到小阳子这些人都离开了,叶应武方才轻轻呼了一口气,重新举起千里眼观望对岸的情况。他并不是对天武军的进攻能力不放心,更不是担心蒙古能在内乱之余抽调出来什么精锐力量抵挡大明铁流的威胁,而是不想让天武军因为对面敌人的弱小而掉以轻心。
  
      要知道叶应武刚刚起家的时候,也是一个麾下只有两千余人马的小小团练使,而他面对的敌人是阿术十五万蒙古主力大军。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叶应武一步步走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而阿术却已经埋骨疆场,成为襄阳之战的亡魂。
  
      叶应武自问并没有一次又一次取胜的能力,实际上他能够走到今天,和本身对于历史的掌控了解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敌人的轻敌。阿术几次三番在叶应武手中受挫,却一直没有将他看作心腹大患;贾似道一心一意的想要对付江万里,甚至一直放任叶应武成长到可以威胁他的地步;张弘范一直把目光落在灭亡前宋上,却没有料到叶应武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是一个又一个人因为这样和那样偶然甚至必然的疏忽,导致叶应武现在以大明皇帝的身份站在此处,而他的身边赤旗漫卷、兵甲如云。
  
      叶应武很清楚天武军上下从江镐到每一名士卒都有一股“天下第一军”的傲气,正是因为这种傲气和斗志,支撑着他们在陈州损失不小之后,已然奋起向北挺进,直插开封、转战河洛,在关键时候替神策军保住了后路。
  
      上一次北伐大战已经过去半年,整个天武军也因为上一次的胜利愈发骄傲,甚至没有把对岸的敌人放在眼里。所以叶应武想做的就是给他们泼一盆冷水,告诉他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世上,万物相克相生,没有最强的,只有更强的。
  
      而叶应武相信,禁卫军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轰隆隆的响声已经开始回荡,火炮和投石机再一次将对岸笼罩在浓浓翻滚的烟尘当中。
  
      而一排一排的天武军将士拖拽着舢板直冲向洛水。到了这一刻叶应武才意识到江镐这个家伙对着北面憋坏是憋了多久,这成百上千的羊皮筏子、竹筏和舢板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准备好的,尤其是到时候一旦有水师的支援,甚至可以保证在短短两三个时辰之内将整个天武军送到大河对岸!dudu2();
  
      “有意思!”叶应武轻笑一声。
  
      这么一来第一次上岸的天武军将士人数将会达到两千余人,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也意味着这一次的演练不是叶应武想象中的禁卫军一边倒屠杀,同样有了很大的悬念。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有看点,而且也能够让两支大明精锐在交手之中更好地学习对方的长处。
  
      ――――――――――――――--
  
      “快,弓弩手掩护,告诉一师张濡,如果两刻钟之内拿不下滩头的话,这个师长他也不用当了,给老子回家种地去吧!”江镐趴在小船上,一支支箭矢呼啸着从他身边没入水中,不时有箭矢砸在士卒的胸口,包裹在箭头上的面粉便在人身上留下一处痕迹,而那名士卒只能悻悻地站起来,算是阵亡。
  
      这些阵亡的士卒都直接从船上跳入水中,反正水也不深,他们站在船上还会影响袍泽弟兄的观察。
  
      在江铁前面,已经有十多条小船全军尽墨。而天武军一师师长张濡的将旗已经满满都是白点,如果是在战场上,这面旗帜估计已经被撕扯的看不出来原本模样了。
  
      一艘小船在纷纷乱乱的渡河船只之中挤了出来,传令兵举着盾牌跳入水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天武军第一军第一师的指挥处。实际上这指挥处就是把三四条小船横过来搁浅,而张濡正小心翼翼探头看着前面的景象。
  
      一排一排天武军将士怒吼着冲上去,之前的火炮和投石机已经将滩头大半的栅栏和鹿砦摧毁,不过剩下的那些依旧可以阻挡天武军的箭矢。更主要的是禁卫军那些家伙一个个身手敏捷就像猿猴一般,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鹿砦和栅栏之间来回奔走,也不过是两三百弓弩手,就把天武军最精锐的第一师死死的压制在滩头。
  
      在栅栏和鹿砦之前,已经趴下了不少天武军士卒,这些中箭的士卒按照规则必须趴在地上装死,等演练结束,所以他们一个个人虽然咬牙切齿、心有不甘,但是也只能看着不断有袍泽从身边跑过,然后沮丧的倒下,只能听着嗖嗖的箭矢呼啸着从头顶掠过,去收割更多士卒的性命。
  
      “张师长,将军亲自下令,要求第一师在两刻钟之内务必占领滩头、向纵深进攻,否则的话”传令兵气喘吁吁的爬过来,他们四个人赶过来传讯,只有这一个人“活”着到达张濡这里,顿了一下,传令兵涨红着脸喊道,“否则的话您就回家看孩子吧!”
  
      周围的士卒和将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张濡冷笑着环顾一周:“笑,笑什么笑,老子去看孩子,你们谁都讨不到好处!二旅长,你的人呢,为什么还没有冲上来,难道要等到第一旅都打干净了你们再上?!”
  
      二旅长打了一个哆嗦,急忙跑回去催促部队。而张濡紧接着看向幸灾乐祸的亲卫都都头:“你再笑笑试试?!老子不抽死你!几百个弓弩手就能够把咱们锁死在滩头,这是奇耻大辱!一旦第一旅这一次打不下来,老子带着亲卫上去,谁要是有胆量退后,斩立决!”
  
      顿时周围所有人都下意识提起一口气。
  
      “把老子的大旗举起来!”张濡沉声说道,“这不是玩乐的地方,也不是让你们嘻嘻哈哈的地方。现在咱们的前面是陛下的禁卫军,背后还有陛下亲自看着,谁要是敢疏忽了,别以为老子的刀不快!”
  
      一名又一名的将士纷纷微微弓起腰,手中的兵刃握紧,就像是等待号令猛地扑出的狼群,獠牙毕露!
  
      前面的箭矢声渐渐消散,第一旅第二指挥的进攻已经被瓦解,士卒们乱哄哄的退下来。张濡微微眯眼,朗声喝道:“天武军,万胜!”dudu3();
  
      话音未落,他已经猛地抽出将旗,从小船掩体后面一跃而出。身后的弓弩手同时站起来拼命扣动扳机,而一排一排的亲卫都士卒和第二旅将士紧紧追随前面那一面满是白点却迎风飘扬的旗帜,大步向前!
  
      “天武军,万胜!”无数的士卒迎着狂风大声吼叫,挺起枪矛。
  
      甚至就连那些败退下来的士卒,都被这浪潮席卷着,重新向前。
  
      吴楚材原本以为天武军几次试探性的进攻受挫之后,应该退后修整,却没有料到他们竟然直接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冲击,基本担当前锋的整个天武军第一军第一师都扑了上来,而左翼的第三师、右翼的第四师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压制住滩头守军,向前猛攻。
  
      甚至吴楚材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猎猎飞舞的江镐将旗。
  
      “撤,告诉弟兄们,撤退!”吴楚材急忙下令。
  
      几百名弓弩手借助着地形的掩护,或许能够对天武军当头棒喝,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面对天武军几个师从各个方向集团式的进攻,禁卫军这么点儿人自然不能硬扛了。
  
      显然也看到了滩头的情况,后面大地不断的震颤,一支一支的骑兵已经跃出地平线,从左右两路直扑滩头,虽然这些骑兵不过是两三千人,但是声势浩大丝毫不亚于千军万马。
  
      对岸天武军的前锋和禁卫军骑兵纠缠在一起,烟尘滚滚已经看不清情况,叶应武索性就放下千里眼。刚才天武军进攻江滩的经过他一点不剩的看完,脸上原本的平淡已经变的阴沉。
  
      而一旁同样举着千里眼的尹玉,下意识瞥了一眼叶应武的脸色,顿时咯噔一声,急忙转过身冲着叶应武一拱手:“陛下”
  
      “告诉江镐,这一战不用打了,他已经败了。”叶应武冷笑着收起来千里眼,“蒙古鞑子在对岸的守军最多不过五万人,而且大河防线松散,一旦我军发动突袭,真正面对的敌军也就是几千人。也就是说想要以最小的牺牲渡河,最简单也是最合理的方式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河防。可是他是怎么打的,你们是怎么打的?!”
  
      叶应武一挥衣袖,径直向台下走去。
  
      而尹玉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陛下说的确实在理。这么多次大战下来,天武军虽然打的艰苦,不过终归都能够取得胜利,自然而然就使得这些将士恨不得鼻孔翘到天上,对于蒙古本部骑兵都不顾一屑,更何况是对面河防上那些蒙古汉家步卒。
  
      所以在几次演练中已经能够明显看出,士卒的积极性不高,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对练,所以这种现象还不够明显。今天天武军上来就面对大明最精锐的禁卫军,自然将这缺点暴露无遗。
  
      整整一个第一师,竟然用了半个时辰才突破滩头,而滩头不过是几百名弓弩手。上万人被压制在滩头上任人宰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滩头登陆,素来都是进攻一方吃亏,不过尹玉明白,再怎么吃亏,以天武军的本事,按理说不可能在一些弓弩手面前伤亡这么重、进展这么慢,甚至最后得师长亲自带队,才能够逼迫对方撤退。
  
      整个天武军一共也就只有五个师长,如果有一个战死在这滩头,那对于天武军来说,虽胜犹败!(未完待续。)
第457章 忘战者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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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咚”的一声踹门进来,大步走到书桌前面,直接坐了下来,因为他的手劲太大,所以整个房门在他进来之后还剧烈晃动了两下,方才重新重重的合上。r?a?  ?nw?en??????
  
      站在书房梯子上的惠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跟着她的晴儿眼疾手快扶住梯子,恐怕人就摔下来了。一侧正在小心整理最新送来奏章的赵云舒对着有些惊慌的惠娘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几人小心翼翼的退到书房门口。
  
      随御驾从天武军军营回来的梁炎午正默然站在书房台阶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为臣子者当慎言的架势。
  
      赵云舒秀眉微蹙,轻声问道:“梁先生,官家这是怎么了。好久没有发这么大的火气了。”
  
      下意识看了一眼半掩的房门内叶应武的身影,梁炎午退后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启禀娘娘,还不是因为天武军渡河的事。天武军江将军天天叫嚷着渡河,今天陛下就让他演示一下,结果偌大的天武军竟然硬生生的被禁卫军几百人压制在滩头进退不得,最后死伤惨重方才逼迫禁卫军后退。为了这事陛下连招呼都不打就从军营里面回来了,只让天武军上下立刻送一份检讨总结过来。”
  
      赵云舒和王清惠下意识对视一眼,都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娘娘,您还是去劝劝陛下吧。这事事关大明北伐事宜,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一份总结是肯定不能解决的。”梁炎午轻声说道,“陛下当时只让天武军交一份总结,这是大失所望的意思,很有可能已经开始盘算换人了。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临阵换军,更是战败征兆,此时无论是让两淮军还是神策军上阵,都需要重头再来,而且对天武军的士气必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赵云舒轻轻颔首。天武军是叶应武起家的队伍,叶应武在这支军队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甚至就连天武军的统帅都是叶应武从小玩到大的铁杆心腹——江镐,可是谁曾想到这一次天武军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确实是辜负了叶应武的期待,甚至是给叶应武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以自家夫君那等见不得老弱残兵的性格,看到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出的精锐成了这个样子,要说不生气那可就怪了。人生气的时候,就算是最英明的君主都有可能出昏招,现在显然梁炎午也是害怕这个。无论是叶应武径直撤掉江镐,还是直接将天武军从前线撤离,对于天武军甚至对于整个大明军队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梁炎午话音未落,小阳子、吴楚材等人还有随驾北巡的诸多官吏已经小心翼翼的走到台阶下,一个个闷声不语,不过都是冲着赵云舒和王清惠郑重的弯腰拱手,此间的拜托之意自然不用言表。
  
      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进去劝说,不被陛下一脚踹出来才怪呢,所以只能靠后宫几位国色天香的娘娘们吹“枕边风”。
  
      “舒儿姊姊。”惠娘担忧的伸手拽了拽赵云舒的衣袖。
  
      赵云舒沉默片刻,冲着一众文武官员轻轻躬身:“诸位还请放心,本宫去试试吧,就算是劝不下官家,至少也要问清楚官家是怎么打算的。”
  
      梁炎午等人脸上流露出喜色,淑妃娘娘素得陛下宠爱,又是聪慧人儿,她开口答应,这事就算是没有着落也让人心里有所盘算。淑妃娘娘都劝不下来,说明陛下是动了真怒,到时候大家也就不用想别的方法,直接给京中诸位相公求救就可以了。
  
      “惠娘,你先回去。”赵云舒拍了拍王清惠,又想起来什么,转而看向梁炎午等人,“诸位身为大明文武官吏,无论官家动怒与否,都应恪尽职守,如此擅离职位站在此处,怕有逼宫之嫌,本宫害怕官家生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诸位还是先退下吧。”
  
      梁炎午、小阳子等人不敢发出动静,急忙拱手退下。而惠娘犹豫了片刻,看向赵云舒:“舒儿姊姊······”
  
      “惠娘放心,还有你先去找你琼娘姊姊商量一下对策,一旦姊姊劝不动你们再决定如何是好。”赵云舒轻声说道,“夫君平日里少有大动肝火的时候,与其在这里担心牵挂,倒不如去给夫君冲泡些苦丁茶和菊花茶,可以让夫君去去肝火。”
  
      惠娘应了一声,急忙拽着不知所措的晴儿去了。
  
      而赵云舒轻轻呼了一口气,重新伸手推开门。
  
      看着赵云舒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小阳子有些苦恼的跺了跺脚:“早知如此咱们就下手轻点儿了,这下可好,是把天武军打的够惨,结果还把陛下给气成这样。”
  
      吴楚材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搓着手在门口来回踱步。毕竟当时现场是他在指挥,所以禁卫军打的那么狠和吴楚材脱不开关系,叶应武生气自然和吴楚材也脱不开关系。
  
      而另外一边的江铁冷哼一声:“那些家伙这么不经打,咱们上百个弓弩手能够压制他们半个时辰,陛下要是不生气才怪呢!”
  
      “你这是幸灾乐祸呢?!”小阳子瞪了他一眼,虽然他的官职要比吴楚材和江铁低,不过却是叶应武贴身亲卫统领,就算是江镐他们这种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遇到他都不敢飞扬跋扈,更何况小阳子和江铁他们两个都是一起刀山火海滚出来的,大家的过命交情已经冲淡了官职之间的隔阂,说起话来也就没有什么尊卑了。
  
      “你可别扣帽子,某当不起!”江铁急忙摇了摇手,看向寂静无人的庭院,“现在只能期待陛下能够平静下来。”
  
      正好梁炎午缓步走出来,听到江铁的感慨,不由得轻声道:“陛下现在虽然生气,却也不会生气太长时间,这你们放心便是。陛下南征北战,凭借赤手挽天倾、拯元元,乃是天下公认的雄主,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真的生气一两天?过了这一两个时辰平静下来就好了。”
  
      江铁三人一怔,旋即江铁疑惑的问道:“那梁先生为什么还让淑妃娘娘去劝陛下,这不是······”
  
      “这不是把淑妃娘娘往火坑里推?”梁炎午微笑着的说出江铁没有说完的话,旋即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小看淑妃娘娘了,以前朝公主身份在后宫之中能够得陛下宠信如此,说明淑妃娘娘绝对不是你们表面上看去那么不问世事、单纯似水,她的心中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所以让她去劝陛下,她觉得劝的下来,自然会去试试,劝不下来自然就会一口回绝。更何况有人相劝,终归可以让陛下更快平息怒火,而且还能够让陛下把对天武军的责罚降低到最小,毕竟······”
  
      小阳子和吴楚材都来了兴致:“毕竟什么?”
  
      梁炎午伸手捋了捋胡须,笑着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毕竟天武军江将军是陛下的发小,江家又是绝对的当朝权贵,并且执掌天下士林之牛耳,陛下就算是不把江将军免职,对天武军有所重罚的话,按照江将军耿直的性格,必然和陛下心生隔阂,一旦有尤宣抚之流暗中挑拨离间,以后江家和大明有所间隙甚至背道而驰,恐怕几位都不想见到吧。”
  
      几个人微微错愕,旋即都是流露出恍然神色。
  
      梁炎午说的一点都不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固然不假,但是要说被叱责一番之后,人心中对陛下没有丝毫的隔阂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江镐这种恩情就是恩情、仇恨就是仇恨的人,在这上面算的很清楚。
  
      等到梁炎午走之后,小阳子方才啧啧感慨一声。
  
      而江铁揶揄道:“秀才,你平时不是很明白么,怎么这一次也迷茫了?”
  
      吴楚材摇了摇头:“梁先生到底是身为陛下首席幕僚,看得比你我清楚多了。咱们以后啊还是陛下说打哪里就打那里吧。人在其位,尽力便好。”
  
      江铁却是重新看了一眼梁炎午的背影:“某倒是发现这位梁先生好像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谁?”吴楚材和小阳子都有些诧异。
  
      砸吧砸吧嘴,江铁摩挲着下巴说道:“当年在兴****时候的文相公。”
  
      “这么一说倒是不假。千锤百炼,大器将成,自然能够把一切看得透彻。”吴楚材不由得喃喃感叹道,“想来以后陛下也不会真的让梁先生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做下去,终归有一天是要入朝拜相的。”
  
      “就你看的明白!”小阳子和江铁顿时鄙夷的齐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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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上的奏折散乱一地,而叶应武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拿起来桌子上的一本奏折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南康军有大龙出入鄱阳湖中,百姓惊呼奇迹,为海龙王向陛下之献礼,可预想明年风调雨顺。”
  
      尚没有念完,叶应武径直将奏折抡起来,狠狠的甩到地上。因为力气太大,整个奏折被直接从中间硬生生的扯开,上好的纸张如同雪花飘落。叶应武不由得冷笑着说道:“祥瑞祥瑞,这些官员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的是什么!南康军去年歉收,难道以为朕不知道,不想着兴修水利、灌溉农田甚至鼓舞百姓另谋生路,却在这里以祥瑞为搪塞借口,当真是可笑!”
  
      “大千世界,可笑的事儿多了去了。”赵云舒缓步走过来,伸手捡起地上散落的奏折,重新放在桌子上。
  
      “你不用管这些,让梁炎午带着几个幕僚自己来收拾,让他们自己也看清楚,这送上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奏折!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是怎么审核之后送到朕案头上来的?!”叶应武霍然坐起来,狠狠一拍桌子。
  
      赵云舒轻笑一声,索性也不收拾,只是直直看着叶应武:“手疼不疼?”
  
      叶应武重新坐回椅子上,哼了一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梁炎午他们做幕僚的对这些奏章再三审核之后送到你的案头上,这实际上已经是很少一部分了,更何况类似于祥瑞的事情,历朝历代都看做‘为政以德’、‘君主圣明’的征兆,甚至还要在史书中详细记载。他们哪里有这个胆量扣押下来。”赵云舒无奈的说道,“或许这南康军知军的本意是为了遮掩去年的荒芜,但是官家也只能收下,甚至还要有所表示,这样才能证明官家为政之贤德。”
  
      “朕管不了那么多,”叶应武重新捡起来那份奏章,随手拼凑一下,直接拿起毛笔批示了两句,“这知军已经不用当了,直接贬谪开发南洋去,让他自己想明白了给朕上一份奏章,南康军通判就地升任知军,给他半年时间,务必解决饥荒之事,朕会命御史台和六扇门派遣得力人手监管,不能有任何徇私舞弊!”
  
      赵云舒没有多说,叶应武现在在气头上,只能怪那知军马屁拍到马腿上,自认倒霉吧。毕竟赵云舒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报祥瑞的奏章永远都是历朝历代最想要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有祥瑞说明上天的恩泽和眷顾,这也就意味着之前这个州府有过什么过错,皇帝都没有办法责怪了,甚至还要和钦天监、礼部商量商量是不是减免一年半载的税收,从而表示对上天的感恩。换句话说等于用金钱买来荣誉,而叶应武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素来没有多大的兴致,他宁愿多收点儿税收上来。要是换做平常,恐怕叶应武也就是一笑了之,但是今天这南康军知军是撞上枪口了。
  
      “刚才妾身问过梁先生了,天武军的演练差强人意?”赵云舒走到叶应武身边,轻轻地帮着他揉捏肩膀,“夫君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叶应武哼了一声:“岂止是差强人意!好战必亡,此言不假,古往今来所有穷兵黩武的君主都免不了身死国破的下场,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明虽然国力昌盛,但是还没有克复燕云,还有河西、西域大片大片的汉唐土地等着我们去收复,而这些家伙都在做什么,某看是闲散的时间长了,一群骄兵悍将都忘了怎么打仗!”
  
      顿了一下,叶应武冷笑着说道:“这些人是忘了,好战必亡固然不假,但是忘战依旧必亡!”
  
      就在这时晴儿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将冲泡好的苦丁茶和菊花茶送过来,显然刚才叶应武的声音吓到她了,低着头不敢说话,快步退了下去。而赵云舒一边走过去端起来一杯茶,一边微笑着说道:“夫君先别生气,喝口茶顺一顺。毕竟夫君还是大明的君主,以后无论是军政还是民政,少不了夫君费心,不能先把身体气坏了。”
  
      看着叶应武抿了一口,赵云舒有些无奈的说道:“夫君也清楚,这些天来朝廷一直忙着军队改革,新的制度推行下来,终归是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更何况上一次大战下来,补充进来的新兵良莠不齐,想要让他们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恢复到当初北伐时候天武军的战力,岂是那么容易。江将军时常安排天武军演练,备战不休,说明已经尽力了。毕竟这古往今来数千年,像夫君这样龙章凤姿、文武双全的雄主,又有几人?”
  
      “你这是溜须拍马么?”叶应武皱了皱眉。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古人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现在百姓都把夫君看作是这五百年来的王者,夫君当得起妾身所说的‘雄主’二字。所以夫君能够看到的许多事情,下面的将领官员未必能够看得清楚,所以他们只能在自己的眼界之内,竭尽全力罢了。”赵云舒的声音很轻柔,即使是字字句句之间实际上都关乎时事政治,却依然给人一种悦耳的感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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