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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喋血长安道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    PS:良心双更,亲们的支持是最长情的催更!

    “放!”长长的城墙上,无数的将领同时高声大吼。

    一排一排的弓弩手同时冲到城垛处,城下密密麻麻的蒙古士卒已经用不到他们瞄准,没有抢到第一排的弓弩手也没有慌乱,径直站在后面扣动扳机,将手中的箭矢抛射出去。

    而吼声尚未落下,操控床子弩的士卒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一支支箭头绑着**包、火蒺藜甚至震天雷的巨大铁矢在三弓床弩的拉动嘎吱嘎吱作响,指挥床子弩的十将一声令下,手持火把的士卒同时点燃引线。

    迎面而来的朔风被径直撕裂,一支支铁矢吼叫着重重的砸在人群当中,当然了,这些铁矢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对付架桥车和还在向前移动的云梯车。爆炸声在黑压压的蒙古士卒当中此起彼伏,密集的箭矢就像是割麦子的镰刀,每有一层呼啸而过,就有一排一排的蒙古士卒倒下。

    但是蒙古人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后面的人推攘着前面的人,在鼓声和号角声中依旧迈动步伐向前,那箭矢和爆炸虽然如同屠刀一遍一遍的收割人的性命,但是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蒙古军在前进。

    “轰!”一声巨响,一支床子弩射出的箭矢准确命中了最大的那一台架桥车,周围的护城河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力量狠狠的向下一压,浪涛翻涌,水柱冲天而起,而整个架桥车被这狂风和爆炸径直撕成碎片,包括架桥车上拼命向前的蒙古士卒,被掀翻到水中就已经是好运了,大多数的人直接被硬生生的撕扯成模糊的血肉。

    几台云梯车也因为被火箭密集的射中,熊熊大火燃烧起来,而城头上的飞雷炮也因为这熊熊燃烧的庞然大物而找到目标,一发一发的**包呼啸着抛射出去,落在云梯车左近,将团团护卫云梯车的蒙古士卒一片一片的震倒。而云梯车后面更多的兵壮吼叫着扑上来,继续推动云梯车向前。

    站在云梯车上的蒙古弓弩手也不再顾忌自己脚底下的这个巨大器械正在燃烧,只是拼命的对准前面扣动弓弦,只不过很快他们就被更加密集的明军箭矢覆盖。

    短短一眨眼功夫,明军放出了十分之一的箭矢储量,而整个护城河也完全被鲜血染红。从城头上放眼望去,五台云梯车如同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而曾经黑压压翻滚向前的蒙古大军,此时多数已经化作满地的尸体。残破的旗帜还在迎风飘扬,没有了主人战马低低嘶鸣。

    侥幸残存的蒙古士卒正在收拢队伍,而明军也没有对这些游兵散勇放箭的意思,毕竟弓弩箭矢有限,王进困守孤城,可不敢和之前暴发户一般的嚣张浪费。

    “床子弩全部退下去!飞雷炮移走!”都头和虞侯们在城头上来回奔跑。

    神策军到底是大明一等一的精锐,士卒们不用吩咐实际上就已经开始行动,三四名民壮快步抬起飞雷炮撤退,而后面的明军士卒也是推动着床子弩退到后面。如果这些大型器械全都放在敌台和马面上的话,很容易被投石机击中,那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现在守军能够靠得上的主要还是这些器械。

    还不等城头上的人全都撤下去,守军已经熟悉了的凄厉呼啸声再一次传来,一发一发的石弹这一次更有目标性,甚至四五发石弹同时砸在一个马面上,烟尘消散后,整个马面如同被一把刀从头到脚削去,只剩下一堆碎石顺着城墙洒落下去。

    “快,退下去!”王进大声喊道,自己脚下整个城墙都在拼命晃动,给人一种天昏地暗、世界末日的错觉。

    刚才明军一下子展现出来的攻击力,让蒙古军认识到自己之前的攻击还远远不够,投石机不断地吼叫,整个城墙烟尘滚滚,甚至就在左右两三丈距离内的人都看不清身影。而火光不断地升腾,京兆府历经百年屹立的城门楼已经被大火吞噬。

    透过跳跃的光影,王进甚至可以模糊看到门楼上的砖瓦纷纷如雨掉落下来,而巨大的朱漆门柱也终于承受不了大火的焚烧,重重的砸在城墙上,没有了下面立柱的支撑,横梁以及二层楼阁以玉山崩摧之势掉落,很快就化作大火当中的灰烬。

    靠在上城步道入口处一面盾牌后面,王进轻轻呼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灼热之意,不过很快这灼热就被滚滚寒风吹散。城墙上尚且没有融化的积雪化作清流融入火焰中,又旋即化作蒸汽升腾。

    “指挥使。”一名都头快步跑过来,“蒙古鞑子又开始攻城了!”

    王进眉毛一挑,蒙古鞑子这是连自家人性命都顾不上了,这么急促的进攻,很容易被自家的投石机和箭矢波及,同时一旦进攻失败,对于进攻将士的士气业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蒙古鞑子这么着急,难道她们真的是对于自己和神策军有着滔天大恨?可是王进自问神策军征战的道路上,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打过来,也没有做下什么招惹蒙古某个将领的大事,更没有什么人神共愤的屠城杀俘事件。

    “这么说来是蒙古鞑子自己等不及了?”王进喃喃说道。

    既然你等不及,那某就拼尽全力拖住你!

    “传某命令,各部准备上城,准备上城!”王进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带着浓浓的斗志和杀意。

    就让这京兆府成为大海浪涛面前绝对不可撼动的礁石,将一切的敌人全部拍碎在城墙下!

    “杀!”当城外蒙古士卒呼喊声四起,王进也是霍然抓起旁边的赤色龙旗,第一个冲上一片狼藉的城头。在他的身后,无数的神策军将士呐喊着紧紧追随,手中的刀剑握紧。

    ————————————-

    老童微微张大嘴看着眼前的景象。

    没有发现蒙古鞑子主力大军的真实意图,让他倍感惭愧,而且也因之一直追在这蒙古大军后面,这么多天手中的干粮都是一点一点节省下来的,有的时候甚至吃冰卧雪,就为了能够在蒙古鞑子无孔不入的斥候面前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作为一个曾经厢军的老斥候,老童在叶应武还是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的时候就崭露头角,之后组建锦衣卫,他作为一个资深斥候自然也当仁不让的被选了进去,之后随着叶应武的实力扩张,锦衣卫的触角也越伸越远,京兆府是整个关中的重镇,进可控河洛川蜀,退可入河西河套,锦衣卫对于这样一个重镇自然不会忽略。

    所以早在一年之前襄阳大战刚刚结束,老童就到了这京兆府隐姓埋名小心经营,要知道当时锦衣卫在很多河洛的州府还没有人手,足可见对于老童的信任和对于京兆府的看重。

    在这一年当中,老童走过了京兆府以及周围州府的每一个角落,可以算得上是活地图了,但是他也清楚,在锦衣卫这菁英云集的地方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并不在于你懂得多少,而在于你实打实的军功。

    上一次攻克京兆府,实际上只是小菜一碟,毕竟蒙古守军全无斗志,而锦衣卫苦心经营一年,已经有了不小的基业,再加上大明兵临城下,城中的百姓一呼百应,所以打下京兆府实际上并没有耗费多少精力。

    紧接着老童出来探查蒙古大军的去向,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马失前蹄了。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已经将一切荣辱都抛到了脑后。

    老童所在的山坡距离蒙古大军的营寨很近,甚至可以看清营寨中人员的来往活动,而他也已经在这里整整埋伏了三天,就是紧紧盯着蒙古鞑子的动作。而现在,当蒙古主力都压在城下进攻的时候,后方大寨不是继续制造攻城器械和调集援兵,而是在收拾辎重和粮草!

    蒙古鞑子这是要退兵!

    老童的眼睛有些机械的转向杀声震天的城墙方向,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蒙古鞑子要退兵的话,那么他们攻城的意图就很明显了,通过对于京兆府暴风骤雨般的进攻,让明军以为蒙古人是不拿下城池不罢休,所以一来坚守待援,二来城中各种器械都会小心使用,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的敌人实际上已经准备撤退了。

    很狡猾,但是也很有效的手段。

    老童微微眯眼,自己既然在这个地方,就不能看着蒙古鞑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之前已经被欺骗了一次,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看着这些家伙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可是蒙古鞑子现在将整个京兆府包围的水泄不通,自己也没有办法传递消息。老童恨恨的一拳砸在地上,不过当他抬头的时候,却是突然想起来,在这京兆府,可不只有一支军队。

    东面,灞原上,还有大明的骑兵!

    如果这些骑兵还有七八千人,那么已经足够了。重新让自己稳定下来看了一眼山坡下的忙碌的蒙古营寨和已经启程的粮草车队,老童径直顺着山坡小心的滑下去,很快人影晃动,消失在茫茫雪原上。

    ——————————————————

    “将军,前面有蒙古鞑子,人数好像还不少!”一名都头纵马过来。

    吴楚材抬起头看向远处,几支蒙古骑兵的巡逻队正在灞水南岸来回走动,虽然他们并没有想要进攻灞桥的意思,但是看向这边的目光也是充满了敌意,吴楚材相信别说渡过灞水了,就是现在自己下令在这灞原上前进一步,蒙古鞑子的骑兵也会亮出兵刃。

    自从上一次被明军骑兵追着两处夹击吃了暗亏,对于这支盘踞在灞原上的敌人,蒙古骑兵就充满了警惕和报复之心,如果不是上面将领死死压着,恐怕他们早就已经杀过来了。

    “京兆府那边打的热火朝天,将军咱们也不能就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啊。”都头有些不忿的说道。即使是站在灞桥边上,依旧可以听见远处的京兆府城下隆隆的声响,甚至还有惊天动地的嘶吼声。

    神策军在和蒙古大军正面交锋,而这么多精锐的骑兵却只能在临潼和灞原瞪大眼睛瞧着。

    “蒙古鞑子的灞水一侧布置了重兵,甚至不惜放弃对京兆府东门和南门的进攻,就是为了防止咱们杀过去救援。到时候他们的步骑在河边一字排开放箭,甚至将河上冰面砸碎,咱们想要渡过灞水,就必须走灞桥这一条道路了,迎着密集的箭矢冲上去,和送死有什么两样。”吴楚材低声斥责道,“现在咱们这数千骑兵立在这里,蒙古鞑子摸不清咱们的意图,就不敢放松警惕,也克制着不轻易进攻,这已经是对于京兆府最大的支持了。”

    “可是······”都头有些迟疑。

    轻轻叹了一口气,吴楚材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座笼罩在滚滚烟尘中的城:“除非能够找到蒙古鞑子的软肋所在,否则的话,就只能祈祷京兆府好运并且期盼后面的援军能够更快到达了。”

    “这样坐看咱们的弟兄们在前面拼命,于心不忍啊。”都头忍不住喃喃说道,回过头,却是突然间指着不远处灞水南岸的一个黑点,“将军,你看,那里好像有人,有人在向这边跑!”

    吴楚材微微一怔,急忙定睛看去,果然有一个人骑着马在白色的原野上狂奔,而在他的前后,不断有蒙古骑兵被吸引,然后滚滚如潮追上去,甚至还有的蒙古骑兵张弓搭箭,意图将这人射落马背。

    不过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个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多了的老卒,不但操控战马甚是灵活,而且弯腰侧身一系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支支箭矢呼啸着从他身侧擦过去,就是碰不到人丝毫。

    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吴楚材狠狠一拽马缰:“既然被蒙古鞑子追杀,那么十有**是城中突围出来的人或者咱们的哨探,先不管来者是谁,蒙古鞑子想要追杀的人就是咱们要救的人!”

    话音未落,吴楚材已经催动战马,身后数百名骑兵也是同时拉上手弩的弓弦,紧紧追随着他们的统帅。赤色的旗帜在灞原上飘舞,旋即沿着山坡冲向越来越近的灞桥。

    原本灞桥南岸左近的蒙古骑兵想要掉头拦截那道身影,不过听到身后密集的马蹄声,急忙重新回来,拼命的向着灞桥桥头聚拢。他们这些巡逻队不过三四十人,还远远不是数百明军骑兵的对手,所以只有先抢占灞桥这个要害所在,才能够拦住敌人。

    “大明!大明!”隐隐的可以听见那狂奔而来的人在大声呼喊。

    吴楚材眉毛微微一挑,自己人?

    旁边的士卒不用吩咐就已经纷纷扣动扳机,箭矢呼啸着扑入迎面而来的蒙古骑兵胸膛。而最前面的士卒干脆直接低下头方便身后的人放箭,然后径直伏在马背直冲上灞桥,手中的马刀划过一道弧线,刺进当先几名蒙古骑兵的战马。

    鲜血喷涌,战马吃痛之下,已经顾不得主人的拉扯,在灞桥上横冲直撞,甚至有的直接就冲入了冰封的河水中。人马重重的摔落在冰面上,冰面碎裂,血红色的水从冰窟窿中翻涌上来,染红尚未融化的积雪。

    大队明军骑兵怒吼着从慌乱的蒙古士卒当中飞驰而过,迎面追赶那一道身影的蒙古骑兵,见状并没有退缩,而是成群结队的当面迎上来。伏在马背上奔跑逃命的那人直接撞入明军队列中,一直冲到吴楚材当面方才大口喘着粗气停下。

    吴楚材手里提着的刀缓缓放下,皱眉说道:“你是······童烈?”

    老童微微一怔,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大名了,让他颇为诧异,急忙抬头看去,旋即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吴统领?”(未完待续。)
第434章 引弓西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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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中,在相互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老童和吴楚材都怔住了。

    老童在进入锦衣卫之前,曾经在百战都当中干过一段,不久之后就被锦衣卫挖墙脚挖走了,在那之后,老童和吴楚材这个当时百战都的副统领并没有见过一面。

    谁曾想到,造化弄人,让两个人竟然在这里相见。

    因为老童当时在百战都当中也是数得上的精锐老卒,所以本来记忆里就好的吴楚材在看到他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即老童也顾不得别的,几乎是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吼道吴统领,快,北面,北面蒙古鞑子要撤退,他们的粮队都已经启程了,营寨也在拆,现在攻城只是为了迷惑咱们!”

    “?”吴楚材诧异的看向老童,这家伙后来进了锦衣卫,这是的,因为明白锦衣卫和六扇门是瓜葛联系,所以并不老童竟然也在这京兆府,而且是孤身一人在万军丛中出现。

    引诱明军骑兵的叛徒,还是死里逃生的哨探?

    吴楚材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一刹那他突然间意识到肩膀上的重担。之前追随着叶应武南征北战,明王殿下手指之处便是百战都以及后来的禁卫军战马所向之处,根本不需要考虑前因后果,只要杀将就能够取得胜利。

    可是现在明王殿下不在,一个老童根本难辨其身份,吴楚材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沉声说道此话当真?”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现在蒙古一开始就不要命的进攻京兆府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了,将明军杀破了胆,他们倒是好收兵。但是如果是假的话,那就意味着吴楚材的三百骑兵还有后面陆续赶来的明军骑兵,都要落入蒙古人的圈套当中,甚至在城中守军的注视下被包围、消灭!

    老童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时候吴楚材才看到他身上不是毫发无损,两支箭矢就插在肩膀和大腿上,只不过被他强行掰断了箭杆,所以刚才距离远还看不出来,鲜血已经在风中结上薄冰,这个七尺汉子伏在马背上腰杆甚至都已经没有办法挺直,手因为流淌的鲜血和汗水结冰,所以紧紧的和马缰粘结在一起难以分开。

    老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吴楚材,郑重的点了点头。

    吴楚材呼了一口气,正在这时,一名神策军的十将飞快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当时神策军入京兆府,就是这位壮士给开的城门,末将当时率先入城,认得此人!”

    “你带着两个人,速速护送他去临潼向唐虞候和江统领报告!”吴楚材沉声说道。

    “那将军你······”十将顿时有些诧异。

    “蒙古鞑子都准备跑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等后面的人上来!”吴楚材低声说道,看也不看那十将,纵马上前两步,声音也随之提高,“弟兄们,蒙古鞑子正在准备撤退,他们在京兆府打的这么凶猛,就是为了迷惑咱们,索然现在咱们只有三百骑兵,但是有一人是一人,只要能够杀入蒙古鞑子后面的营寨,那么就算他有十万大军,也要不战而溃!”

    吴楚材顿了一下但是某吴楚材绝对不是那种只喜欢骗人的家伙,某给你们说清楚,三百人直冲敌人营寨,绝对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而且一旦蒙古鞑子有戒备或者他们大军回营,那就是十死无生!所以某也想问清楚你们,敢不敢?!”

    三百多名骑兵顿时沉默下来。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七八万蒙古大军横亘在城下,想要绕过他们,然后截杀营寨和粮队,哪里是那么容易。

    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勾当,恐怕也就只有禁卫军这些疯子才能够想得出来这么疯狂而且不可思议的打法。几名神策军的将领手微微颤抖一下,却没有人开口,而其余禁卫军骑兵则是目光之中爆发出来一股杀意。

    咱们禁卫军从麻城一路杀到这里,还没有说怕过谁!之前五百骑兵就有胆量追随着明王殿下冲击敌人中军,现在虽然只有三百人,但是截断粮道这事还是做得来的!

    “将军,带着咱们杀一遭,管他真假的,不能让那蒙古鞑子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一名都头大声吼道。

    他的声音未落,所有的禁卫军骑兵已经缓缓抬起手中的兵刃,他们已经用无声的动作来表达内心的选择。

    与此同时,一名神策军十将摇着头喃喃说道这群无可救药的疯子。”

    只不过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人已经缓缓策马向前,和禁卫军的骑兵们站在了一起,这个年纪尚轻的汉子抬起头来,身后神策军骑兵也毫不犹豫的跟上来,一个个目光之中绽放出骇人的光彩。

    “那就陪你们痛痛快快的疯一场!”

    吴楚材抬头看着远处正在赶来的蒙古步卒,当即猛地一拽马缰,大声吼道出发!”

    战马刨动白雪,三百骑兵没有撤退,而是沿着灞水向北飞驰!

    一抹赤色在莽苍雪原上飘动,而带领大队步卒气喘吁吁追击的蒙古千夫长,看着那骑兵离开的方向,瞳孔霍然缩进!

    “不好!”千夫长牙缝中挤出来带着浓浓恐惧之情的两个字。

    ——————————————————————

    整个京兆府北门都被浓浓翻滚的烟尘所笼罩,而城墙下面密密麻麻的尸体甚至能够铺成地毯,原本就因为积雪消融而变得有些泥泞的土地,在经过无数的鲜血浸润之后,翻涌的泥水已经能够没过脚脖。

    而积了一层薄冰的护城河,早就被密集的箭矢和尸体砸碎了河面,河水已经完全被染成深红色,仿佛鲜血的温热已经能够消融城下所有的冰块和白雪。一台台曾经耗费蒙古军不少精力的架桥车,只剩下大火焚烧之后的灰烬,散落在护城河两岸,甚至还有几块焦黑的木板漂浮在水面上,任谁都不会想到,曾经有无数的人在这薄薄的木板上跑过。

    至于那些来势凶猛的云梯车,甚至还没有渡过护城河,就已经完全被焚烧,原野上十多台云梯车更像是十多把燃烧的火炬,转瞬化为灰烬,纷纷扬扬落在周围士卒的尸体上。

    战马低低嘶鸣着,蒙古北安王孛儿只斤·那木罕手按佩刀看着依然昂昂伫立的京兆府,只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身后的回回炮还在猛烈的开火,将巨大的石弹投入城池当中,而京兆府那世间少有的高峻城墙,在这连绵十多个时辰不断的打击当中,也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只是那木罕,如果再下令进攻的话,那残破的城头上、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敌台上,依然会有敌人毫不犹豫的还击。仿佛回回炮能够拆掉京兆府的城墙,却拆不了这些南蛮子铸成的血肉长城。

    那木罕是亲身经历过成都府一战的,而且在那一战当中,他曾经身先士卒带着一支蒙古精锐杀入青羊观,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她终生难忘,那些南蛮子就像发了疯的狂牛一样向着他们冲,甚至不管自家的火器就在不远处爆炸,他们打疯了,只是为了能够夺回刚刚被那木罕踩在脚下的土地。

    那木罕很好奇是给予了这些南蛮子不断向前、毫不畏惧的动力,但是他,这些南蛮子和之前曾经对付过的那些南蛮子,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不再是习惯吃败仗、习惯防守防守做做样子就撤退的南蛮子,他们在为了那一面赤色龙旗而战斗,他们在为了的尊严和生存而战斗!

    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蒙古和南蛮子的漫长防线上,这样的疯子还有很多。

    那木罕对于蒙古人、色目人的英勇,绝对不否认,但是在他看来,再勇猛的勇士,也不是不要命的疯子的对手。

    所以不要把这些疯子逼上绝路,他们疯狂起来谁都制服不了。

    而当时忽必烈给那木罕的命令写得也很清楚,把人平平安安的带,不要让京兆府成为第二个成都府。蒙古在成都府损兵折将,已经难以承受的起另外一场损失了。

    毕竟,当务之急是平定起火的后方!

    那木罕下意识向着西北方向看去,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他们确实挑选了一个好时机,这是蒙古本部最虚弱的时候,也是蒙古本部因为抽调了大量西线驻军而对于他们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

    要命的关头,那木罕需要做的就是保住身边的七八万大军!

    所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刻,那木罕想到的,不再是进攻眼前的这个京兆府,而是才能够不引起南蛮子的注意,将大军安然无恙的撤回草原。而最简单粗暴但是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掉过头来攻城,把这些疯子也打怕、打累,让他们在断壁残垣之间休息的时候,绝对想不到敌人已经趁着夜色逃之夭夭,而他们的骑兵,也因为按照那木罕的打算被全部歼灭,所以根本没有追击蒙古退兵的可能。

    只不过一步错,步步错,那木罕也没有料到,这看上去天衣无缝的宏大计划,竟然出现了最致命的瑕疵。那就是蒙古骑兵拼尽全力也没有消灭那一支被引诱上钩的明军骑兵,甚至还被明军援兵赶来击败,这边倒是折损了大半人手。

    自此之后,那木罕更加紧准备撤退的事情,同时派出了大量的军队监视那支明军骑兵,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拿出更多的人去主动进攻那支战力不俗的明军骑兵,甚至还要想办法在不被他们的前提下把所有人安然无恙的撤退出去。

    至于攻城的兵力,对于那木罕来说,那些蒙古军中汉家儿郎甚至唐兀人都是不错的选择,驱赶着他们马不停蹄的猛烈攻城,并且许下了重赏。正是因为身后有屠刀和金银的威胁诱惑,这些士卒冲锋起来也甚是不要命,看的那木罕都暗暗咋舌。

    明明是一个族群的人,亮刀子玩命厮杀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怎能不让人叹息和感慨。

    反正对于那木罕来说,这七八万军中随着蒙古主力一起败退下来的两三万汉人还有数千唐兀人,都不适合草原和西域的战争,甚至让她们这些外人卷入蒙古部落内部的纷争当中,根本就是家丑外扬,所以那木罕指使这些人也是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更主要的是他们的体力远远比不上蒙古骑兵和色目人的弯刀步卒,所以到时候向北撤退如果带着这些人,也是一个累赘,如果就这么扔了,说不定还有可能被敌人收编,所以倒还不如直接消耗在这里。

    就在那木罕看着第四批冲上去的蒙古军如同潮水败退下来的时候,一名骑兵万夫长已经纵马冲到他的身边,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咱们的粮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先头启程两个多时辰了,其余的还在等候您的吩咐,营寨也拆掉了大半,其余的如果来不及的话一把火烧掉也可以。”

    那木罕点了点头,这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大旱逢甘霖,因为那木罕这里所有的云梯车、架桥车都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下两个撞城锤如果没有办法渡过护城河的话,根本就是一个摆设。

    京兆府外的护城河尚且还没有被尸体填满,这个时候想要攻城也不可能,如果后面营寨还没有收拾好的话,那他就只能让数万大军在原野上站着吹风了。

    前来报告的这员万夫长名为阿剌罕,是那木罕手下一等一的骁将,也是追随着那木罕南征北战的心腹,这样的军机大事那木罕自然也不放心派发给别人。

    “通知各部,准备······”那木罕正准备下达命令,却是忽然间怔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后方。

    阿剌罕有些诧异的回头,猛地张大嘴。

    刚才还很安静的后方大寨,不时候浓浓黑烟已经腾空而起,两个人在军中多年,自然明白这意味着,粮草,这是粮草被点燃了!熊熊大火已经用不到谁来提醒,原本就疲惫不堪撤退下来休整的各部士卒纷纷看向营寨所在的方向,脸上满满都是诧异甚至惊恐的神色。

    “有南蛮子!”阿剌罕从牙关中挤出来这最大的一种可能,他的脸上现在也已经只剩下满满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为了保密和掩藏踪迹,蒙古军在外围确实布置了不少兵力,包括东、西、南面各处城门,就算是没有发动进攻也会有重兵戒备,但是在这主寨当中负责撤退诸多事宜的人却很少,不过是几个蒙古百人队指挥民夫在行事。

    如果南蛮子突然杀,那么整个营寨就要迎来灭顶之灾!

    更重要的是,这些粮草没有了,大军的军心,也就没有了。

    如果是按照之前所规划的那样,大军撤退、粮草先行的话,蒙古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明军的视野当中,但是现在,粮草没有,就算是那木罕有本事下令撤退,又有谁会遵从?

    自京兆府一路向北,还有漫漫征途,谁又能保证明军会坐着看。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木罕嘶声喊道快,抽调全部的骑兵杀,杀,务必要保住粮草!”

    阿剌罕到底也是从成都府那样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已经有之前一个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年轻将领磨砺成处变不惊的大将,此时听到那木罕的吩咐,当即招呼身边骑兵,怒吼着冲向浓烟滚滚升起的地方。

    而那木罕咬了咬牙鸣金,收兵,快,鸣金收兵!”(未完待续。)

    
第435章 弹指灞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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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楚材勒住战马站在山坡上,看着下面熊熊燃烧的营寨和粮队。

    大地在颤抖,可以想象蒙古骑兵正在飞速的接近当中,身材更高一些的人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地平线上飘扬的黑色旗帜。这滚滚直冲霄汉的黑烟,仿佛把天空都染成了阴云如墨的颜色,蒙古鞑子要是没有一点儿反应那还真的是不对头了。

    守卫营寨的蒙古骑兵尸体,七零八落的分布在营寨内外,这些骑兵并没有想到敌人会突然间杀出来,所以猝不及防下第一个照面就基本死伤殆尽。而那些帮着运输粮草、收拾营帐的民夫,则是直接被吴楚材驱散了。

    上百个火把同时扔下去,就算是再多的粮草,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化为灰烬。而等到蒙古大军火急火燎杀过来的时候,一切为时晚矣。

    一队当先的蒙古骑兵已经飞快的冲过来,他们甚至没有停下来查看营寨的情况,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骄傲的站在不远处山坡上,静静俯瞰着他们,赤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舞动,而在他们的脚下,蒙古骑兵的尸体层层叠叠,象征蒙古军威的黑色旗帜被当先那名骑兵踩在马蹄子底下。

    见到蒙古骑兵过来,那战马仿佛有灵性一般轻轻刨动马蹄,将沾满了鲜血和泥泞的旗帜踢下山坡。

    战马嘶鸣一声,这声音中带着浓烈的骄傲和不屑。

    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挑衅,尤其是草原上驰骋万里未曾有对手的蒙古骑兵。两支千人队很快从左右两边散开,向着山坡上冲去,一名名骑兵已经张弓搭箭,只要他们的统帅一声令下,他们敢拍着胸脯保证将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射成刺猬。

    只不过还不等蒙古骑兵们向前冲锋,密集如夏日暴雨的马蹄声就已经撕碎了空气,一把把雪亮的刀枪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光芒。沿着山坡两侧,漫山遍野的明军骑兵吼叫着冲过来,他们本来就埋伏在山坡两侧,蒙古骑兵已经杀到眼皮子底下了。

    这个时候什么弓弩都已经不管用,双方已经距离近到可以把刀子刺进对方的胸膛。而且对蒙古来说很不幸的是,他们不光人少,而且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数千明军骑兵砍瓜切菜一般将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兵砍倒在地。

    “埋伏,有埋伏!”一名蒙古百夫长的眼睛瞪大,只不过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枝马槊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一朵鲜艳的血花在他的胸口绽放。那百夫长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飞快抽出的马槊,然后缓缓的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归于泥土。

    战马声声,唐震纵马直冲上山坡,一直走到吴楚材身边,方才笑着说道:“这一战下去两个千人队留不下多少了。不枉咱们费尽力气从北面渡过灞水,又渡过浐水,气喘吁吁的赶过来。”

    想要渡过灞水,可不只有灞桥这一条通路,实际上还可以从临潼北面向北行进,渡过灞水之后再兜一个圈子消灭浐水北面人数不多的几支蒙古巡逻队,然后继续向南渡过浐水,这样虽然浪费时间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但是却是躲过蒙古在东门和灞桥监视部队注视的最好办法。

    当时收到了吴楚材的消息,唐震和江铁都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谨慎的性格,更重要的是他们天天在临潼踮着脚尖看向京兆府方向打的热火朝天,他们自然也是焦急万分,现在终于弄明白了蒙古鞑子的意图,自然不能再轻易放过他们。

    或许这消息还有让人怀疑的地方,但是唐震和江铁都很清楚,自己没有思考和迟疑的时间。

    战场上本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赌博,这一次他们同时选择了出击。

    也正是因为这一支骑兵主力的及时赶到,所以吴楚材他们的动作才能这么快,否则的话可能还没有烧几处粮草,就被赶过来的蒙古骑兵包围。

    “蒙古鞑子的主力已经越来越近了。”看着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黑色人潮,唐震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而他身边的江铁和吴楚材同时缓缓握紧马缰。山坡上下数千名明军骑兵默然伫立,手中的弓弩已经缓缓端平,一个个眼神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杀意。

    憋屈了这么多天,刚才才终于找到一展身手的时候,这些平时就以雄师劲旅自称的骑兵当然想要再和蒙古酣畅淋漓的大杀一场,虽然蒙古的主力有七八万人,但是他们没有丝毫的害怕。

    大明将士的脑海里面,还没有“怕”这个字!

    不过有点儿头脑的人却是明白,这蒙古鞑子的主力,并不是留给他们的。远处杀声震天,隆隆的鼓声仿佛要把整个天地都淹没。滚滚升腾的烟尘从放眼望不到的地方一直向这边延伸!

    城中王进可不是傻子,蒙古鞑子后方一阵大乱,甚至攻城各部也都在争先恐后的撤退,或者换一句话说,是溃不成军。这样的好机会王进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溜走,更主要的是,城中的神策军将士这么多天来在回回炮的淫威之下一直抱头鼠窜,要说窝囊的话,城外那些骑兵又谈何窝囊。

    现在蒙古鞑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阵脚大乱,王进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甚至有的将士直接从已经被砸出缺口的城墙上跳下来,当先开始追击蒙古大军,一排排飞雷炮甚至直接抬着冲出城门,一排一排早就准备好的木板同时搭在满是血污和泥泞的护城河上,一只只战靴踩过鲜血、踩过尸体,长矛闪动着冬日的阳光和雪芒。

    漫山遍野,赤旗翻卷。

    “弟兄们,杀鞑子!”王进手里握着刀,直指前方!

    无数的明军将士在他的身边高声应和,一排一排的士卒迈动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这一刹那仿佛他们已经忘记了痛苦和疲惫,目光之中燃烧的只有令人畏惧的火焰!

    落后的蒙古士卒被后面扑上来的明军士卒砍翻在地,而更多的人根本没有吧这样零散的敌人放在眼里,只是拼命地向前冲。在他们的前面,本来就因为大营失火而军心浮动的蒙古大军,已经彻底慌乱,各路人马四分五裂,亲卫们纷纷保护着自家将领逃命。

    一时间已经没有人顾得上散乱的游兵散勇。

    蒙古汉卒、唐兀人甚至色目人,在原野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而蒙古骑兵已经很快收拢,保护那木罕等主帅将领撤退,哪里还顾得上他们这些比自己低一个种族地位的人。

    “快,继续向前冲!”王进一边振臂大吼,一边吩咐身边将领,“告诉前面挡路的家伙,让开道路饶他们不死!”

    实际上这个时候已经不用王进下令吩咐了,当明军步骑呼啸着在身边卷过的时候,大多数的蒙古汉卒已经很识相的让开道路,并且扔掉兵刃跪倒在两侧,低着头等候这些胜利者们发落。

    甚至包括那些走投无路的色目人甚至蒙古人,在官道两侧黑压压跪倒一片。看到此情此景,明军将士的胸膛中也已经热火升腾,谁曾想到,不久之前这一片原野和官道上,还是云集的蒙古大军和来往络绎不绝的车队,可是转瞬之间,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明军队列,无数的步卒迈动步伐向前,赤色龙旗在他们的头顶上飘舞。

    旗帜上的那条赤龙仿佛活了一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火光和血色的映衬下,仰天咆哮、鳞爪飞扬!

    那曾经为守军带来噩梦的巨大投石机,就像没人要的孩子随意散落在原野上,周围的工匠、民夫和兵卒早就已经溃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任由这些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巨大器械落入明军手中。原野上散落的粮车,无主的战马还有落魄放弃抵抗的蒙古士卒,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一场大战最后的胜利一方是谁。

    战马马蹄重重的踏在一面蒙古黑色旗帜上,王进急声说道:“蒙古鞑子的骑兵向哪个方向跑了?!”

    “北面,直向北面!”一名都头纵马冲过来,“都虞候和禁卫军的几位将军已经带人马追上去了!”

    “那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差了!”王进爽朗笑道,“唐汉霄想要拔得头筹,哪有那么容易!亲卫随某冲,其余人留下来打扫战场!”

    王进直接从一名十将手里抢过来一面赤色龙旗,旋即朗声大吼道:“大明的将士们,好儿郎生逢此役,何其幸哉,跟着某,冲!”

    话音未落,他一马当先已经冲出去,旗帜在风中猎猎舞动。而身后百余名亲卫骑兵同时兴奋的策动战马。仿佛他们的前面不是上万名蒙古骑兵,而是胜利和荣光!

    ————————————————

    那木罕没有想到自己七八万大军竟然会崩溃的这么快,更没有想到明军竟然会来的这么快。他们好像原本已经憋足了力气,就等着蒙古展露出败象,然后像一群疯了的狼,直接扑上去一口一口的咬掉蒙古大军的血肉。

    就像是蒙古原本最喜欢用的战法一样。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那木罕身边就只剩下了万余名蒙古本部骑兵,更主要的是他的身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明军骑兵从左右两侧怒吼着冲上来,而至今那木罕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失败的,这些南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是地狱里的修罗和夜叉突然间冒了出来?!

    来不及细想,那木罕只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更主要的是在他的面前,冰封的浐水就像是宁静没有丝毫波澜的玉带,横亘在原野之上。那木罕眉毛一挑,他已经隐隐猜测到这支人数不少的明军骑兵是怎么绕过蒙古在东门处大军戒备的。

    浐水,他们向北渡过了灞水,又兜了一个圈子向南渡过浐水!

    这是最远的一条路,也是蒙古并没有任何人防备和警戒的道路!

    不得不说南蛮子确实挑选了最刁钻的一个角度,而且也挑选了最恰当的时候,蒙古所有的粮草都囤积在一处营寨当中等着北上,而为了保密,营寨中并没有多少人驻守。

    这是给南蛮子最好的机会。

    可是他们是如何抓住这千钧一发一刻的呢?那木罕的心中满腹狐疑,甚至怀疑就在身边便有南蛮子的奸细。但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细细考量,因为他现在还需要面对一个更艰巨的任务。

    如何在南蛮子追兵赶到之前渡过浐水!

    “桥,浐水上的桥!快,向东!”那木罕的甚至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他经历过不少战事,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身在绝境,前面是冰封的浐水,背后是越来越近的南蛮子骑兵。

    同样慌乱无主的蒙古骑兵火急火燎向东面调转马头,就在不远处,有蒙古用来运输粮草的一处栈桥,此时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栈桥前后河面上的冰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融化了不少,河面上已经不是整齐如镜未磨的冰面,而是一块一块巨大的浮冰!

    刹那间那木罕都有些心有余悸,幸好刚才自己没有下令从冰面上渡河,否则恐怕人掉下去根本救不上来,而且在河边这样兜兜转转一轮,恐怕发疯一般的南蛮子就要追上来了。

    虽然不知道身后有多少南蛮子,但是那木罕清楚自己没有和南蛮子拼命的资本,甚至没有这个资格。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些将士完完整整的带到草原上去,因为浩浩荡荡从西域、从钦察而来的敌人,已经越来越近,忽必烈现在手上根本没有可用之兵。

    这不仅精锐,而且对孛儿只斤黄金家族忠心耿耿的一万本部骑兵,是现在忽必烈现在能够仰仗的最后兵力!

    一名名骑兵小心翼翼的渡过剧烈摇晃的栈桥,而那木罕火急火燎回头看去,那滚滚的烟尘越来越近,但是并没有浮现明军骑兵的身影。虽然那木罕心中很是诧异和惊奇,但是一直等到他带着最后的亲卫百人队渡过栈桥,明军骑兵也没有再显露出身影。

    通过千里眼看着仓皇如丧家之犬离开的蒙古骑兵,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而站在他的身前身后,被禁卫军强行拦下的王进、唐震等人,脸上都带着疑惑和不解的神色。

    “总算是来得及时。”叶应武收起来千里眼,轻笑一声。

    “殿下,咱们的骑兵追上去阻拦,只要能够拖到后面步卒赶到,这些蒙古鞑子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殿下为什么放他们走?!”王进霍然向前两步,急促的说道。

    虽然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江铁和吴楚材还是微微侧身,手按佩剑,王进如果再向前一步,就是冲撞殿下了,他们身为亲卫统领,自然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管殿下做出怎样的决定,在禁卫军眼中,殿下都是对的。

    叶应武看了王进一眼,肃然站在山坡上眺望狼烟滚滚的战场,让人丝毫看不出来明王殿下是大病初愈。

    轻轻咳嗽几声,叶应武霍然抽出来佩剑,在周围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中挑起来山坡上一点余雪,一边细细端详着,一边淡淡说道:“蒙古鞑子现在内乱正欢,朕还不想看着忽必烈就这么没了。还他一万人,让他和海都拼命去吧,最好是拼的两败俱伤!”

    顿了一下,叶应武环顾四周,笑着擦拭佩剑又重新收起来,向着山坡下走去:“咱们的战争,结束了!”

    山坡上看着叶应武的背影,王进和唐震对视一眼,轻轻呼了一口气。

    殿下还真是好手段、好算计,自己终究还是看不到他那么远啊!(未完待续。)
第436章 酒不醉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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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至元四年元月,海都在钦察召开窝阔台、钦察、察合台三大汗国蒙古宗亲大会,公开抨击指责忽必烈错误的将目光放在并不适合骑兵征战的南方,从而导致蒙古各部元气大伤,也动摇了蒙古在中原和燕云统治的Щщш..lā紧接着,三大汗国达成同盟,同时向蒙古本部和一直站在忽必烈这一边的伊尔汗国宣战!
  
  蒙古内战,在世人惊愕的目光当中爆。
  
  至于这后面到底有没有大明的身影,成为了历史上的悬案,因为无论如何,大明肯定是获益最多的一方。
  
  也正是因为蒙古内战的爆,所以忽必烈下令正在进攻京兆府的那木罕撤退,奈何蒙古撤退之消息被明军斥候现,旋即明军全面出击,蒙古大败,八万大军只有万余骑兵撤退回草原,其余全军覆没。之后蒙古和大明心照不宣的全面停战,在双方既有的控制线两侧****伤口。
  
  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就此以大明的惨胜而落下帷幕。
  
  后来史书对于一个小小明军斥候在此战中的重要作用做了详细描述,那个按理说应该消散于茫茫人海的斥候老童,也因此被历史学家津津乐道。当说到他的时候,人们往往评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他撬动的,不只是一场战役的胜负,而是一个帝国的兴亡。
  
  没有人敢于去想象,如果没有老童拼着命前去给禁卫军报信,或者说他直接倒在这条路上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么整个战局会变成什么样子。更没有人想要去想象,如果当时吴楚材不信任老童,下令将他捉拿回临潼审问,又或者蒙古调集一支更强大的骑兵队伍守在东门外,这转瞬之间天翻地覆的大战,又是什么样的结果。
  
  因为历史本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偶然汇聚在一起而组成的必然。
  
  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就是这样一次次偶然,将明军送上了关中之战胜利者的宝座。如果真的想要找出来一个理由来描述这个几乎是出乎意料落在明军手里的胜利,那恐怕就只有“造化弄人”可以形容了。
  
  只不过在关中父老百姓、在所有参加这一场最后血战的将士们眼中,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生动形象的词汇可以拿来描述。
  
  天命所归!
  
  他们追随的明王殿下,就是上天的宠儿。也正是因为天命在此,所以一次一次叶应武都能在乱军当中横冲直撞,偏偏又可化险为夷。此战之后,将士和百姓们看向叶应武的目光,在一如既往地崇敬之中又多了难以描述的迷信和崇拜。
  
  他们坚信,明王殿下手指之处,就是上天怒火倾泻的地方。
  
  他们也相信,赤色龙旗迎风飘舞的方向,就是胜利所在的方向。
  
  实际上要真的说起来为什么胜利,叶应武更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作为从后世来的穿越者,虽然曾经有过那一段在混沌之中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描述清楚的与洪荒的短暂交谈,但是实际上叶应武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
  
  叶应武很清楚,除了老童及时赶到报信这个巧合之外,还有几个更重要的原因。神策军能够在蒙古大军围攻的情况下依旧死守城池,有若磐石一样的防御对于蒙古军队的士气是很大的打击,这也间接导致了后面乱起,蒙古大军直接作鸟兽散,根本没有斗志。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海都在蒙古后方掀动的风潮,已经危及到忽必烈蒙古本部的生死存亡,毕竟历史上海都作乱是在忽必烈平定了南宋之后,从而让忽必烈可以轻松的调动各路人马,直接横扫过去。可是现在蒙古主力已经在这几年高强度且连绵不断的大战中损耗殆尽,甚至这一次大战更是忽必烈咬着牙抽调西线守军南下才能够起的。
  
  所以和历史上相比,忽必烈手中的可用之兵已经寥寥无几,所以他迫切需要关中的蒙古主力北上,当然了茫茫草原并不需要步卒,所以忽必烈真正想要依仗的还是那木罕手中的万余骑兵。
  
  只要这些骑兵保住了,其他的都好说。
  
  所以叶应武甚至猜测,就算是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最后那木罕也很有可能撇下步卒,率领骑兵加急北上,任由这些留下的步卒被明军的步骑追赶、分割、包围,最后消失在关中高低起伏的原野上。
  
  这一场胜利,根本不是绝对的巧合和命运的眷顾。
  
  而是蒙古自己起火的后方,已经容不得他们看到胜利的曙光。
  
  前面突然传来呼喊声,坐在马背上,叶应武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残破不堪的长安城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张灯结彩。一排一排火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数以万计的百姓站在还冒着滚滚黑烟的城墙上下,站在没过脚踝的泥水和血污中,全部都是踮着脚尖向远处眺望。
  
  暗淡的黄昏光芒中,那火红灯笼就像是指引游子归家的明灯。
  
  原野上追杀加收拾战场,已经精疲力竭的明军将士,在看到满城光彩的这一刻,全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挺直腰,甚至就连那都快难以挪动的步伐,也变得铿锵有力。
  
  周围将士的表现,让叶应武流露出一丝笑意,当即驱马沿着长长的队伍,大声喊道:“将士们、弟兄们、袍泽们,咱们是胜利的队伍,是大明的英雄,看你们的前面,看!”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在那漫漫城墙和红色灯笼上。
  
  叶应武微微一顿,紧接着高声吼道:“看,整个京兆府的百姓,正等候你们的归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但是现在咱们打了胜仗,回来了,凯旋了,都给朕打起精神,都给朕拿出军威!”
  
  一排一排的士卒昂昂抬着头,长长的枪矛高高的竖起,在阴冷的夜风中,就像是不屈昂指向苍穹的钢铁林木,在散着浓浓血腥味的原野上,无数的大明儿郎昂挺胸!
  
  当看到在原野上出现的身影时,无数的百姓同时高声呼喊,一道道小小的人影在城墙上跳跃、拥抱、欢呼甚至是没有丝毫意义的嘶吼。蒙古大军兵临城下,城墙防线摇摇欲坠,要说这些百姓没有任何的担心和恐慌那是不可能的。
  
  神策军作为大明军队,北上之时就已经抱着马革裹尸还的心态,也抱着和天武军抢夺大明第一军名号的心态,所以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昂扬的斗志更胜过内心的恐惧。但是城中百姓毕竟只是普普通通的民众,对于他们来说,明军收复京兆府、王师北定中原,绝对是最值得庆祝和欢呼的事情,但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弄人,当所有人还站在喜悦的巅峰时候,浩浩荡荡而来的蒙古大军就把他们无情的拽到了谷底。
  
  谁都知道反抗蒙古军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尤其是在真金太子死后处于盛怒状态的蒙古军。屠城的阴影在那黑压压的人潮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就压在每一名百姓的心头。
  
  但是他们也明白,这个时候就算是乖乖的开城门投降,也没有办法阻挡蒙古已经高高举起的屠刀。面对大量丢失的土地和四处暴动协助明军开城门的百姓,蒙古军一直想要找一个目标来重新树立统治和防御的根基,而将曾经反复无常的京兆府百姓杀个一干二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更主要的是,这么多百姓,归根结底还是汉人啊!
  
  有胆怯无能之人或许双股战战,但是关中的大老爷们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当着蒙古人眼中的下等人,已经窝火那么久了,现在终于找到了爆的时候,不但家家户户都派出少有的壮丁上城帮着守卫,一些身强体壮的妇孺甚至老人,也都在城下帮着搬运砖石檑木,甚至为了弄出更多的砖石,几户人家甚至咬着牙拆了自家的祖屋。
  
  关中自古民风彪悍朴实,神策军上下每一名将士都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如果没有这些百姓的鼎力相助,神策军在蒙古不要命的冲击之下根本挡不住几个回合。
  
  还没有走到护城河边上,就已经听见无数的百姓在高声大喊:“大明,明王!大明,明王!”
  
  一浪盖过一浪的呼喊声扑面而来,如同横扫原野的罡风,锐不可当。
  
  王进、唐震,一名名将士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明王殿下,眼中存留的只有敬畏甚至是狂热的崇拜。他们很清楚,虽然明王殿下是在最后紧赶慢赶出现的,但是如果没有明王殿下,或许他们现在还在城中的黑暗里面对灯火阑珊的蒙古营寨不明就里,何谈一场煌煌大胜。
  
  正是明王殿下,在收到消息之后毅然决然率领轻骑万里转战驰援,也正是明王殿下,不惜用自己的肩膀为援兵铺就一条康庄坦途,更正是因为明王殿下,唐震麾下的骑兵能够逃出生天甚至反败为胜,最后成功绞杀了蒙古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后一支游动骑兵。
  
  之后便是一连串连锁的反应,明军骑兵的保存甚至壮大,使得吴楚材他们能够在关键时候率领骑兵出击,和后面赶来支援的唐震他们一道,将蒙古大军的粮草、营寨一把火烧毁,彻底摧毁了蒙古大军的斗志,使这支足足七八万人的大军彻底崩溃,成为丧家之犬,再无战力。
  
  没有明王殿下,就没有现在昂挺胸向前的他们!
  
  当叶应武的战马进入城门的那一刻,欢声雷动。
  
  白面的馍馍,滚烫的羊汤,再加上一撮撮青葱芫荽,这已经是寒冬腊月里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古城能够给凯旋的将士唯一也是最好的礼物。站在街道两侧,无数的百姓扶老携幼,一双双手捧着虽然并不贵重却凝聚着他们心意的食物。
  
  当叶应武的旗号在风中飘扬的时候,整座城已经彻底陷入狂欢。
  
  “明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是谁在大喊,片刻之后,这“万岁”的呼喊声就已经响彻已经成为一片灯火海洋的京兆府。
  
  叶应武抿着嘴,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马背上冲着一张张喜悦的面孔正**了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汉唐以后,这座城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王者。”策马缓缓走在人群中,唐震忍不住出更类似于士子书生的感慨,而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就一直落在前面叶应武的身上,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转移。
  
  而和唐震并肩齐驱的王进,环顾四周之后,喃喃说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今日这京兆府甚至关中的民心,尽归明王殿下矣!”
  
  唐震微微侧目,沉声说道:“你不高兴么?”
  
  并没有直接回答唐震的问题,王进也是看向叶应武,感慨一声:“能够得到关中百姓拥戴,又不辜负他们的,放眼天下也就只有明王殿下了。”
  
  ——————————————-
  
  “为明王贺!”一名指挥使举起酒碗,脸上醉醺醺的,不过手上的动作还是很规范,郑重拱手,一点儿酒液都没有洒出来。
  
  叶应武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将手中酒杯和指挥使碰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身后站着的杨絮和小阳子等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步伐都不太稳重的叶应武,不过最后谁都没有说什么。明王殿下的酒量大家心知肚明,像走到指挥使这个地步的都是当初跟着叶应武走南闯北的老部下,自然也很清楚,不过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大喜的日子,谁都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明王殿下拿着一个小小的酒杯,而对面的人手中酒碗往往比他大十多倍,这就已经算是大家放水。
  
  这一场祝捷大会,甚至已经演变成一众将领在明王殿下面前比拼酒量的大赛。而且站在高台上放眼望去,已经不只是这些喝的东倒西歪的将领,神策军劫后余生并且凯旋的将士们、禁卫军雄赳赳气昂昂的精锐骑兵还有那些跟着守城士卒跑前跑后的壮丁,此时都已经不分彼此、不分出身,勾肩搭背的在一起,手中酒碗互相碰撞着,京兆府中酒楼珍藏的西凤老酒随意的在空中倾洒。
  
  一头头肥猪、一只只山羊,篝火燃烧,载歌载舞,整个京兆府已经完全陷入欢乐当中。
  
  “为明王贺!”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从****的当地名宿再到这些将领们,祝酒词都只有四个字,但是崇拜、敬仰、誓死追随之情,已经尽数蕴含其中,只有曾经在战场上互相托付了后背的袍泽兄弟,才能够把一切都化为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和飞扬在空中的酒液。
  
  接连和几名都头、十将甚至普通士卒喝过之后,叶应武醉醺醺的走到点将台下,找了一个昏暗的角落一屁股坐下来。只不过这个时候他才现,旁边还有一个喝的烂醉的家伙。
  
  “进子,你酒量那么好,怎么也躺在这里?”叶应武一挑眉,手中的酒杯挑衅似的举起来。
  
  看清楚火光中的人脸,王进急忙想要站起来拱手行礼:“末将参见明王殿下。”
  
  “行了!”叶应武摆了摆手,“你小子这个时候和某玩这些虚与委蛇的,也没有有意思。”
  
  王进脸上流露出尴尬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和江镐不同,江镐这人是少见的直肠子,不管叶应武走到了什么地步,他都把叶应武看作当初和自己一起放荡三十六花街柳巷的叶远烈,所以什么话都能跟叶应武说的开,在他面前也像年少时候一样。
  
  可是王进毕竟还是拘谨一些,而且他爹爹还在朝中为官,不像江镐爹爹江万里年事已高,已经荣归乡里,父子两人一个在朝中执掌六部,一个在外面坐拥大军,自然不可能再同之前那样和叶应武没大没小。要是把明王殿下惹急了,别说杯酒释兵权,直接一个罪名安下来就是九族遭殃!
  
  沉默片刻,叶应武沉声说道:“进子,你不要多虑。某虽然现在是明王,是万民的殿下,但是某希望在你心中某还是那个叶远烈,还是那个叶使君。”
  
  王进心头一热,古人云,君恩深重,难以消受,今日得尝,果然如此。当下里他便抓起身边的酒坛倒满,看着叶应武。
  
  两只酒杯碰撞在了一起,酒液飞溅。
  
  “进子,跟着我,跟着我。”叶应武喃喃说道,“看咱们的锦绣山河!”8
第437章 回首潇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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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川府位于成都东面,比邻成都大门绵竹关,可以称得上是成都府的东侧屏障,想要从北面杀入成都府,就需要攻克这潼川府。而为了体现潼川府的重要战略地位,南宋时候就设立的潼川府路,将其从利州路和成都府路当中分出来,并且同时管辖北面的潼川府和南面的泸州,都是川蜀防卫当中一等一的重镇。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潼川府路自从建立那一天开始就命途多舛,先是蒙古大军从北面横扫,一路所向披靡,使得潼川府、成都府一夜之间陷落,潼川府路并没有起到建立的初衷,而紧接着便是震动天下的刘整叛变,泸州归降蒙古,使得偌大的潼川府路竟然一寸土地都不复前宋所有。
  
      如果不是后来贾似道大发雷霆,督促吕文德进兵,总算是打下了泸州保住潼川府路的半壁河山,恐怕这个新生的路就直接名存实亡了。只不过刘整退到潼川府之后,就有了成都府甚至后面关中蒙古军的支持,寸步不让,使得吕文德也只能望而却步。
  
      之后叶应武虽然曾经击败刘整,而明军也在几次北伐当中凯歌高奏,但是还没有哪一次打到潼川府门外,倒是后来蒙古大军在这里集结,一路突破绵竹关直抵成都府,使得川蜀军不得不通过死守成都府来拖延时间,爆发了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血战。
  
      勒马站在潼川府前的山坡上,张珏脸上满是肃杀之意。
  
      而他的身后,无数的明军步骑,黑压压的排开,如同从天边一直压向城头的黑色乌云。而在这密集的人影当中,赤色的旗帜迎风飘扬,一名名士卒下意识的迎着风抬头看去。
  
      刹那间,张珏感觉自己面前从来都像一道天堑一般难以逾越的潼川府,竟然会如此渺小,似乎一个拳头砸下去就会彻底扁平。战马在风中低低嘶鸣着,天府之国上空盘旋的朔风,虽然相比中原更加湿润和温暖,但是终归还是带着三分寒意,沁人脊骨。
  
      “君玉,走吧。”高达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策马走到张珏身边。
  
      而在张珏的身边,昝万寿、史训忠同时抬起手中的刀刃,看向潼川府的目光之中带着复杂神情。
  
      城头上突然响起咚咚的号炮声。而张珏呼了一口气,沉声下令:“擂鼓,前进!”
  
      一排一排的骑兵在前,高高举着旗帜,而步卒大队在其后迈动步伐,枪矛并没有端平,在风中如同起伏的钢铁浪涛。仿佛是要和城头上的号炮相应和,隆隆震天动地的鼓声当中,一排火铳手同时向前一步。
  
      “放!”领队都头大喊一声。
  
      一排空枪对准悠悠苍穹,砰砰作响。天空中舒卷的白云,在这一刻仿佛也随之凝滞,原野上、山丘间,风越来越大,吹卷这每一个人的衣袖,也吹卷这旗帜。一面面有气无力飘荡的旗帜被这风托举,在一道道炽热的目光中尽情舒展。
  
      “起风了。”昝万寿轻笑一声。
  
      伸手摸着战马的鬃毛,史训忠也是点了点头:“起风了。”
  
      起风了,刹那间,仿佛有无数的魂灵在九霄之上盘旋。那些从钓鱼城而来的魂灵、那些从泸州城而来的魂灵、那些从绵竹关而来的魂灵、那些从成都府而来的魂灵!
  
      自端平入洛以来,三十年间所有抛洒热血在这一片浩浩土地上的无数魂灵,在这一刻仿佛云集于潼川府上空,一双双看透轮回与虚空的眼眸,紧紧盯着下面招展的旗帜和森然的队列。这是汉家的儿郎,这是汉家的军队,此时此刻,又重新站在这一片洒满热血的土地上。
  
      而就在他们的后方,鼓声和火铳声交相辉映,至于他们的前方,那仿佛滚滚浪潮随时都能够拍为齑粉的城池上,一面白幡缓缓的升起,已经看不到城墙上守军的身影,而高高的吊桥,就那么直愣愣的放下来,重重砸在护城河两侧的岸边上,烟尘翻滚。
  
      曾经是蒙古在东川统治象征的潼川府,就这样,面向眼前滚滚前行的步骑人流,面向从天的尽头一直延伸到护城河边的赤色旗帜,敞开了紧闭的城门,城中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低低的垂泪哭声。
  
      一道萧索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和多年以前那个走出泸州神臂城的身影不同,这么多年过去,这道身影更加憔悴和瘦削,而且也已经没有当年的棱角分明。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被沉重的命运打断了脊梁。
  
      “刘整。”张珏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抹决绝,看着那一道身影。
  
      “刘整。”高达松了一口气,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甚至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捋他已经花白的胡须。
  
      “刘整。”史训忠和昝万寿目光之中泛动着复杂神情,如果说之前是杀意多一点的话,那么现在更多的反倒是可怜,对于弱者的怜悯。
  
      “刘整。”无数的明军将士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曾经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害怕、让他们仇恨的名字,也看着这一道缓缓走出来的身影。
  
      那一道身影每迈出一步,城里城外无数的心脏都随之重重跳动一下。
  
      须发尽白,身形佝偻,如果不是一身甲胄尚且完好,手中还捧着官印,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就是曾经前宋的眼中钉、肉中刺,纵横整个东川无人能敌的刘整,那个一语中的道破南宋襄樊软肋、意气风发一时无二的将领!
  
      仿佛在短短几年间,他就苍老的了二三十岁。
  
      不过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却明白,刘整并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在这一周内白掉了所有的头发!因为刘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以为自己是奇货可居,蒙古和大明为了征求他的态度而不惜开出很高价钱的时候,刘整最大的依仗——蒙古主力在关中大败而归,明军取得了此次大战的全面胜利,而不是刘整想象中的两败俱伤、一蹶不振。
  
      蒙古败后,很快就退出了汉中、岐山甚至陇右,兵力龟缩在河西,甚至一点儿前进的意思都没有,这也使得刘整本来就在成都之战中损失不少的兵力没有得到补充,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蒙古和刘整最后一丝联系也因为神策军进驻汉中而被切断。
  
      也就是说刘整现在就是一支孤军,没有援兵、没有粮草,甚至连足够的器械都没有,已经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甚至不足以支撑一场守城战。而刘整在这等关头能够做出的选择也已经越来越少。
  
      因为刚刚恢复过来元气,张珏就迫不及待的率领川蜀军直扑绵竹关,守卫绵竹关的几百蒙古步卒甚至没有支撑两个时辰。而在这一场旷日大战中已经憋屈了太久的荆湖军也全面出动,兵分两路,北路从金州直驱达州、巴州,同南下的神策军会合,压迫潼川府北面的阆州,而南路则直接沿着渠州、广安军、果州这几乎无兵防守的一线长驱直入,顶在潼川府东侧。
  
      荆湖军原本是作为大明在各个阵线的总预备队,主要作用也是在川蜀军支撑不住的时候紧急入川,而这一次蒙古主力败走,大明在各处战线上高歌猛进,所向披靡,各路军都已经杀红眼睛,已经没有荆湖军用武之地了,所以叶应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调集荆湖军沿金州入川。
  
      荆湖军自从大战开始就只能干瞪眼看着,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总算是找到了释放的地方,而久战疲惫的刘整麾下各军,原来就是汉家儿郎,现在大明代表着汉家和华夏浩荡而来,已经没有谁愿意为了刘整效死,基本上就是装装样子抵抗,然后痛痛快快的投降,否则就算是荆湖军实力再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杀过来。
  
      因为这一路上,与其说是在打仗,倒不如说是在急行军!
  
      前有气势汹汹想要报仇的川蜀军,两侧是想要拿着他练手开荤的荆湖军,背后还有一路横扫河洛关中、威名赫赫的神策军,刘整能够选择的道路转瞬之间就剩下了两条。
  
      而蒙古那边对于他这一支孤军也没有任何指示,仿佛忽必烈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枚钉子镶在东川,也忘了还有对于蒙古“忠心耿耿”的一员大将。所以刘整要么就是鼓动士气低落的散兵败将死守城池,最后作为蒙古将领战死沙场,要么就是带着这些人走出城池,向着明军投降。
  
      刘整不是傻子,而且他在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投降的打算,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有再多的考虑,很快就写好了降书送入张珏营帐中。这,也是刘整短短几周内写下的第二封降书了。
  
      和上一次神策军还在关中和蒙古鏖战时候那一封甚至还带着桀骜语气的降书不同,张珏不得不感慨,这一封降书有诚意多了。
  
      因为这一次刘整没有了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也没有了任何能够依仗的本钱,如果他再坚持下去的话,恐怕手下的将士不介意效仿当初成都府对付刘元振那样将他五花大绑送出去,换来功勋。
  
      看着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刘整,张珏没有动。
  
      他的身后,无数的将士,都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这个佝偻步伐前行的人就是一道虚幻的,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影子。
  
      刘整走到张珏马前,缓缓的跪倒在地上,将托盘中象征他身份的头盔、印章一并举起来,声音有些干涩和发抖:“罪人刘整,率潼川府守军并水师上下两万三千四百二十五人向大明投降,请将军验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追悔莫及,不觉晚矣?”张珏淡淡的说道。
  
      刘整霍然抬起头,眼眸之中还带着一抹尚未消散干净的光芒,不过这光芒就像是最后跳动的篝火,转瞬没去,只留下一片灰暗,他只是跪伏在地上,喃喃重复说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
  
      张珏眉毛一挑:“这些话,你自去与明王殿下分说吧,进城!”
  
      “进城!”高达、昝万寿、史训忠······无数的将士振臂高呼。
  
      而天空上,狂风吹卷,似乎也有忠魂无数,再跟着一起咆哮,一起呐喊!
  
      ——————————————
  
      “殿下当日为万民所许之诺言,北定中原之日,当为称帝之时。现大明儿郎所向披靡,横扫关中、中原、川蜀、山东,复宋之残破飘零山河,若论功勋,殿下为首功,黎庶无怨言矣。今战火尽平,百废待兴,殿下为大明九五之尊,亦当履行昔日之诺言,登大宝以告慰万民之期许。帝皇者,自祖龙以降,为国之根基。国可一日无臣,不可一日无君。帝皇者,治天下于边烽绥宁之日、救天下于山河破碎之时。自殿下称王以来,南征北战、戎马倥偬,战功之重,实所共鉴;南巡北上,开路立学,仁政所行,福泽百姓。此文治武功,当为大明开国之始皇帝所配,当为王朝新帝皇所有。故臣文天祥万死以叩阙,为使万民折服、将士用命,望殿下上顺应天命、下遵从前诺,登临大宝。殿下三思,臣不胜受恩感激!”
  
      缓缓地合上奏章,叶应武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长安的城头,看着已经散尽了硝烟的京兆府。象征着强汉的建章宫、未央宫和长乐宫,象征着盛唐的翠微宫、大明宫,层层宫阙楼阁在眼前如同一幅富丽堂皇的画卷展开,多少荣辱汇聚在这里,多少名传史册的帝王在这里走上成功之路。
  
      这一座城见证了太多,也承载了太多。
  
      身后脚步声响起,这个时候有本事上来搅扰叶应武的,也就只有杨絮一个人了,而且周围的士卒也都下意识的后退,为他们两个腾出空间。看了一眼叶应武手中的奏章,絮娘顿时明白过来:
  
      “又是劝进表?”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一次是宋瑞的。之前六部尚书已经联名上过了,陆君实和苏任忠也分别代表文官和武官上过了,甚至包括翰林院、学士院和御史台的劝进表都飞过来,各地州府的集成了一箱子,不过这些某都没有回复,终于宋瑞也坐不住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搞得就跟自己不想当皇帝似的。非得让文武百官跑到这京兆府来求你才成么?”杨絮顿时有些不忿的说道,“这个时候装什么清高,难道就不嫌烦么。”
  
      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叶应武扬了扬手中的奏章:“时候未到,时候未到,不慌不慌!”
  
      絮娘顿时轻轻哼了一声,一时间也捉摸不透自家夫君心里面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而叶应武则是转过身,依旧打量着磅礴的京兆府。即使是放到今天,京兆府已然是中原少有的大城,汉唐时候铸造的大国帝都之魂依旧深深的凝固在这座城身上。
  
      历经千百年,未曾散去。
  
      “某,还在等啊。”叶应武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单单是文武百官,还远远不够,咱们既然要演戏、要矫情,那就不如彻底一些。”
  
      絮娘顿时有些迷惑不解的看着叶应武:“彻底一些?难不成你还真的想让这文武百官来求你?那样做是不是有点儿过了?毕竟登基就位的是你,不是文相公他们。”
  
      “某不是在等他们啊,”叶应武的手轻轻拂去城垛上的积雪,轻笑着说道,“某是在等其他人。”
  
      顿了一下,叶应武轻笑着说道:“古往今来,劝进之事,讲究三进三辞,文武百官劝谏,当为第一次。第二次,便是皇室宗亲,第三次,当为天下万民,现在也不过是第一次罢了!某既然已经站在了明王这个位置上,早一会儿登基,晚一会儿登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反正是铁板钉钉的事,现在就等着那些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博取些名声的人和想要在新朝打拼的人自己运作了,某相信他们,会把这件事做好。”
  
      絮娘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既然自家夫君一口咬定,那就随他去吧。
  
      而叶应武抬头看向南方:“已经二月多了,现在想来南方大江上的冰,也要融化了吧。再过不了多少,就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时候。咱们现在回去的话,倒是能够顺着一路春风!”
  
      话音悠悠飘落,叶应武伸手拍了拍古老的城墙:
  
      “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南京的那些家伙就真的要来叩阙了吧。”
  
      ——————第六卷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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