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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思我汉唐地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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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为了等眼前这个人,叶应武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在南归的路上了。毕竟身为大明君主,此次北上往来实际上已经耗费四个月,时间不短了,叶应武可不想等着御史台的奏章送上案头,自己再收拾铺盖灰溜溜回家,这一点儿自觉他还是有的。
  
      索南桑波盘腿坐在叶应武的面前,手中捏着叶应武很少见到的法诀,在袅袅的熏香中,这个身披藏式佛教衣袍的僧人微微低头,嘴唇轻轻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念着经文。
  
      小阳子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将手中的茶杯小心放下,然后转身离开。毕竟身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胚,小阳子最大的乐趣还是在战场上砍人,最崇拜自然也是叶应武,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活佛很不感冒。
  
      “活佛千里迢迢前来,想来也是风餐露宿,甚是辛苦,先尝尝这中原之茶。”叶应武微笑着说道。
  
      索南桑波抬起头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端起茶杯来礼貌性的抿了一口,顿时微微皱眉,用有些憋足的汉语说道:“陛下,小僧有些不解,小僧虽然只走过河西和关中,不过汉地的茶叶却是品尝过的,包括庐山云雾茶、龟山岩绿茶,虽然不知真假,却都要和陛下这茶口感不一样,莫非是有什么讲究?”
  
      叶应武并没有着急去品尝,而是微笑着说道:“既然活佛对茶有所了解,想必也知道,这好茶往往都出产于东南、西南山中,因为天然的湿润气候和山势,才能够培育出好的茶叶,而中原地势平坦、较为干燥,关中、河洛一带并无名茶,不过当时汉唐的都城都在关中,对于南方茶树帝王之家自然也甚是好奇,所以种植一两株在禁苑之中,虽然不品尝却时时赏玩,以为珍奇。后来虽然宫禁荒废,不过还是在上林苑中找到了几株存活下来的茶树,活佛眼前茶杯之中的茶,便是这些茶树的茶叶。”
  
      索南桑波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
  
      叶应武话里的意思基本上是个人都能够听明白,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索南桑波,大明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注定是下一个汉唐。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索南桑波对于汉家文学还是有一定兴趣的,并且算得上熟读汉家关于河西和西域的记载史料,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回响起的,就是这两句话。字字敲打在心头,铿锵有力。
  
      这短短两句话的背后,是汉唐时候一支支雄师劲旅杀入西域举起的高高战刀,是滚滚的风尘中西域百姓血流漂橹的悲惨遭遇。索南桑波生长于河西,自然明白“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背后是怎么样的遭遇。
  
      现在整个西域实力最强大的蒙古人和回回人被大明追赶的狼奔豚突,换做藏人在河西迎战气势汹汹而来的大明劲旅,索南桑波很清楚将会是怎样的下场。他下意识的微微抬头看向洛阳行宫的雕梁画栋,心中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班智达,你当初有没有想过,走错了这一步棋,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作者按:公元1246年,藏区各教派领袖人物萨迦班智达带着侄子八思巴和恰那多吉到达河西会晤蒙古河西统帅、窝阔台次子阔端,达成“河西之盟”,自此藏区划入蒙古的管辖之内,不过蒙古暂时只有名义上的统治权,一直到后来忽必烈统一全国,才逐步派人入藏,使西藏彻底成为华夏的一部分
  
      叶应武饶有兴致的看着索南桑波。
  
      索南桑波低低念了一声佛号,方才开口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现在您的军队横扫中原,恢复汉唐版图想必也是弹指间,吐蕃唐朝时候就以子侄辈自称于中央朝廷,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此后吐蕃各教派依旧是”
  
      手一拍桌子,叶应武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是怎么答应蒙古人的?”
  
      索南桑波一时语塞,当时在蒙古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萨迦班智达几乎可以说是将藏区的一切都拱手送出去了,只为了保住藏人的性命,现在藏人还没有看到明人的厉害,如果自己贸然答应了什么条件,回去没有办法交代啊。更何况汉唐平日里最乐意的就是收藩属国,甚至还有大量丰厚的赏赐,原本索南桑波想要借着叶应武对于藏区的不了解,先骗取几年的时间缓冲一下,现在看来他实在是算盘打过头了。
  
      看着索南桑波连声念着法号,额头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流淌,叶应武不由得轻笑一声:“活佛想来还没有看清现状啊,蒙古鞑子败亡,实际上就是在转瞬之间,只不过现在他们内斗打的欢快,朕也就不想插手其中,但是朕只要乐意,百万大军席卷,别说是吐蕃藏人,就是蒙古鞑子又能够支撑得了多久?活佛也不用在朕这里念法号了,朕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对于这些实际上早就不信了。吐蕃乃是政和谐教一体,生杀大权掌握在你们的手中,所以活佛也是代表吐蕃教派的战和存亡前来,而不是来给朕念法号的吧。咱们也就不用再大眼瞪小眼了,直接说条件。”
  
      “这”索南桑波的内心纠结了一阵,还是缓缓点头。
  
      而叶应武的嘴角边露出一缕笑容,这一次藏人显然是选错了代表,索南桑波不过是中年,虽然算下一任白兰王的继承者,不过常年待在寺院当中,就算熟读经史,没有经历磨砺,怎么可能是叶应武的对手。如果是现任的白兰王恰那多吉亲临,或许还不至于被叶应武牵着鼻子走。
  
      而如果是八思巴在此,恐怕叶应武更要如临大敌了。
  
      不过八思巴也不会站在这里,以他蒙古大国师的身份,要是敢走进行宫一步,恐怕南京那边就要炸开锅了。而且既然已经选择了蒙古方面,八思巴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倒戈。
  
      叶应武也能够隐隐揣摩出藏人派遣索南桑波前来的意思,自从上一任能够服众的大领袖萨迦班智达过世之后,吐蕃这一任的精神领袖便是蒙古大国师八思巴,而实际上的领袖则是白兰王恰那多吉,白兰王是蒙古给西藏大活佛的封号,而想要当白兰王的先决条件便是成为蒙古驸马。所以恰那多吉如果真的出现在这里实际上也并不合适,一来意味着吐蕃对蒙古的全面背叛,二来也容易让叶应武有所顾忌和怀疑。
  
      在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条件下,吐蕃派遣索南桑波过来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和蒙古人达成的条件,整个吐蕃都已经被人家纳入版图了,大明就算是再贪婪,也没有办法比这个更加过分。
  
      看着叶应武的面容,索南桑波微微抿了抿嘴唇。他不得不承认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大明皇帝,不仅没有高高在上的皇者尊严,而且确确实实年轻的过分。索南桑波很清楚年轻对于一个开国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往往开国皇帝,都是雄才大略之主,只不过因为他们在开国的漫漫道路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他们在位的时间往往都不是太长,所以时常会留下这样那样的疏漏和遗憾,而后任的君主,很难再有这样的才能,在短时间内也就很难让这一切圆满。
  
      但是叶应武不同,他还不到二十五岁,这是华夏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年轻的帝王,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诡异命运之手与上苍的安排,索南桑波相信就算他真的有雄才大略,也没有办法在这个年纪坐上皇位。可以说这位当日的叶使君,现在的大明皇帝,是上天的宠儿。
  
      而索南桑波,并不想反抗上天,甚至对于苍天,他有发自内心的敬畏。
  
      叶应武眯了眯眼,微笑着说道:“大明的条件不多,只有两个,纳土、归流,从大明进入河西的那一刻开始,吐蕃就是大明的领土,到时候大明会派遣官员入藏,考察乌斯藏的情况,并且决定行省的划分。”
  
      索南桑波倒吸一口凉气。
  
      大明的吃相和蒙古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难看。
  
      “既然活佛来了这洛阳城也有两天,想必听说了大明新推行的行省制度,对于吐蕃,也是如此,根据朝廷的考察,会把吐蕃划分为两个到三个的行省进行管理,当然了,对于吐蕃政和谐教一体的传统,大明也是给予足够尊重的,到时候大明会册封白兰王、林芝王等等,保证每一个行省都有一位吐蕃的活佛参与管理,从而在最大限度上确保吐蕃百姓能够理解和遵从大明的律法、恪守大明臣子的身份。”叶应武不慌不忙的说道,“而这些吐蕃活佛的身份,和现在行省当中的巡抚一样,藏区不同于中原,安抚由朝廷派遣,巡抚从本地活佛中产生,下面的官吏也是保证汉藏各半,甚至藏人偏多,不知道活佛意下如何?”
  
      索南桑波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吟了许久,方才抬起头迎上叶应武带着笑容的目光:“敢问陛下,如果吐蕃百姓认为这样的制度太过苛刻,不听从于皇命,那该如何是好?”
  
      “你在担心这个问题么。”叶应武靠在椅子上,收掉他笑里藏刀的目光,“只要诸位活佛没有意见,恐怕下面的百姓也不会闹出什么吧。如果真的有,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字可以回答。”
  
      索南桑波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微一白。
  
      “杀!”这个字从叶应武的唇齿之间蹦出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深深的倒吸一口凉气,索南桑波已经没有心情念法号了,只是下意识的不断揉搓着手中的念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向叶应武刚才这一个字,破掉了他多年来的修行。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不过叶应武却是出乎意料的露出一抹笑容:“当然了,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活佛很乐意帮助大明管理吐蕃吧。当年文成公主入藏,为吐蕃带去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和器械,而现在大明也希望吐蕃的百姓能够从中原、江南发达的经贸技术当中享受到切切实实的益处,而不是不知好歹的反抗天威。毕竟跟着蒙古鞑子,这条路,还能走多远?”
  
      叶应武说话很轻,但是声音飘入索南桑波的耳朵中,却像重锤一下一下砸击他的心灵。
  
      因为跟着蒙古人的路不能走了,所以吐蕃才会屁颠屁颠的来找大明,好让这位杀伐果断的君主手下留情。现在看来,叶应武的雄心远远不局限于北面燕云和西面吐蕃,对于他来说,如果吐蕃听话,那么以国民待之,如果不听话,那就以大军讨之。
  
      这些诡异的山下人,似乎已经找到了解决瘴气的方法,那保护了吐蕃人千百年的瘴气,曾经让唐太宗的雄师劲旅望而却步,却在今天彻底失去了作用。索南桑波知道,现在的大明如果再说讨伐的话,那就不是大唐时候在山下摆摆样子,而是真的要进攻了。
  
      作者按:吐蕃人一直以为是瘴气保护着他们,实际上就是“高原反应”,当初看到来自蒙古高原的蒙古人并不害怕“瘴气”,吐蕃人一时间无法抵抗,也就只能投降,并且以为瘴气已经失去了作用,在元朝以后尚且恭顺。
  
      咬了咬牙,索南桑波很清楚,自己之后要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够决定吐蕃的命运,但是他现在此时此地,别无选择。
  
      缓缓站起来,索南桑波轻轻念了一声法号,开口说道:“陛下,当大明的赤色龙旗出现在星星峡的时候,吐蕃就是大明日月光芒所照的地方。小僧必然在星星峡率领吐蕃父老乡亲恭候大明劲旅。”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着索南桑波,脸上害人不浅的笑容丝毫未减:“今日之会晤,活佛功莫大焉,避免吐蕃百姓沦陷于战火之中,赞誉转生十世之圣人也不为过。朕也答应活佛,当大明的赤色龙旗飘扬在布达拉宫上的时候,活佛就是那里的主人。”
  
      索南桑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弯腰下去,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出卖吐蕃的罪人,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回去将会迎来怎样的礼遇。对于吐蕃人尤其是上层的僧众们来说,如何在蒙古、大明这样的庞然大物之间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多多少少的土地,还有谁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他们倒是不太关心。
  
      叶应武看着索南桑波的背影,摇了摇头:“逸轩!”
  
      梁炎午已经从屏风后面转身走出来:“参见陛下。”
  
      “即刻起草诏书,告诉神策军,一旦行省制度改革完成,就准备进兵河西,朕想要在后年开春之前,听到我大明儿郎在阳关看雪的消息。”叶应武缓缓开口说道,目光已经落到身后巨大的舆图上。
  
      兰州、肃州、瓜州、伊州、沙州、凉州、鄯善、龟兹、哈密、高昌、轮台、星星峡。
  
      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
  
      河西走廊、丝绸之路。
  
      偌大的河西,偌大的西域。
  
      千百年来多少华夏男儿在此抛头颅洒热血,千百年来多少大汉将士在这里雄赳赳气昂昂向前,千百年来多少荣辱悲欢热血澎湃被无尽的风沙掩埋。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叶应武喃喃念着,伸手在舆图上一寸一寸的挪过。
  
      一寸山河一寸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无论是否曾经沐浴在春风中,都曾经是大汉、大唐的土地,曾经有汉人的旗帜在上空骄傲飘扬!
  
      这些祖宗丢失的土地,终于又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飞快研磨的梁炎午,叶应武的声音很轻。
  
      “咱们丢掉的,都要夺回来。
  
      这才是,某穿越七百年来此走一遭的目的。”未完待续。
第463章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PS:昨天章节名错误,补第463章

    大明永乐元年八月廿六日。

    黄道吉日,利祭祀,利沐浴,利远行,利征伐。

    嘉定府码头。

    随着刘家港船厂大量的海船和宝船下水,同时也是为了和内河水师区分开来,大明海军一直在想办法寻找另外一处良港作为海军战船屯驻的营地。而这个港口最重要的条件自然是面向大海、利于出动。

    于是嘉定府自然而然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对于海军的选择,叶应武也并没有反对,毕竟嘉定府,也就是后来的上海一带,确实有不少深水良港,而且又地处长三角,可以兼顾南北、守住大明都城的东大门,有一支海军驻扎在这里,百无一害。

    有了叶应武的批准,工部对此自然也就不再磨蹭含糊,甚至从附近修筑直道的劳力当中抽调出来一部分加入码头建设,使得一夜之间一个初具规模的码头就已经呈现在世人面前,之后更是几个月紧张修缮施工,让整个嘉定府码头一跃成为大明沿海最大的海军战船停泊码头。

    现在驻扎在嘉定码头的大明皇家东洋舰队,有包括十艘宝船在内的三百余艘大小海船,并且还有来往运输、侦查、通讯的飞剪快船三十余艘,即使是放眼整个大明,恐怕也就只有皇家南洋舰队可以与之相比,甚至就连在登州的皇家北洋舰队都要略逊一筹。

    今日不仅是黄道吉日,而且天高云淡、秋风习习,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码头之上,风吹卷着大明的赤色龙旗,一排一排的将士笔直的伫立,如同戳在地上的标枪。而一艘艘战船上,不少士卒已经开始紧张忙碌,不管是提前检查战船各种设施,还是整理帆布旗帜,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一通鼓已经咚咚响起,所有的士卒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鼓声响起的地方,不过每一个人除了眼珠子之外,其余地方还是纹丝不动。

    第一通鼓刚刚落下不久,第二通鼓、第三通鼓接连响起。

    一面“刘”字将旗跃入所有人的视野,站在最前面的旅长大声吼道:“整理军容,立正!”

    一排一排士卒同时竭尽全力挺直胸膛。而远远近近一艘艘战船上忙碌的士卒,这个时候也都放下手中活计,听候指令在战船一舷以站坡礼列队负手跨立。

    而那旅长大步跑到将旗下面,冲着大明兵部左侍郎刘师勇一拱手,朗声说道:“启禀相公,大明皇家东洋舰队第一旅列队完毕,请相公下令!”

    刘师勇点了点头,大步走上点将台。而他的身后,大明皇家东洋舰队指挥使、领将军衔范天顺,大明皇家东洋舰队督导刘成一左一右肃然而立,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的目光之中都有激动神情。

    范天顺是当初的郢州水师都统制,在襄阳之战最开始的郢州大战之中身受重伤,等到他从床榻上回过气来的时候,煌煌大宋已经烟消云散,留给范天顺的选择也就只剩下一个,所以他欣然接受了大明的官职,成为大明皇家东洋舰队的指挥使。对于范天顺来说,这绝对是高升,因为当初范天顺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水师都统制,不过因为地处郢州,直面襄阳,所以才显得他身份的重要。而要知道现在的皇家东洋舰队指挥使,可是绝对大明海军将领的中坚人物,毕竟整个皇家海军,也就只有三大舰队和内河三支水师。

    刘成的出身和范天顺差不多,作为当年鄱阳湖水师都虞候,也算得上从龙之臣,只不过这两年一直在地方上打滚,基本上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没有仗打了,所以刘成这么久都没有足够的军功,最后如果不是兵部看在他元从之臣的份上,估计这督导的职务也轮不到他,这也算仕途不顺的典范了。

    所以刘成这么久一直憋屈着一口气,想要用切切实实的战功来证明自己。

    刘师勇的目光在台下将士们的脸上扫过,提了一口气朗声吼道:“大明海军将士们,参与南京城叛乱的内贼都已经被肃清,但是还有外贼裹挟其中。东洋倭寇,自汉唐以来,一直是华夏之藩属国,然此次竟然与天朝上国作对,与十恶不赦之叛贼勾结沆瀣一气,倭人有此举,当为挑衅我大明之威严,当为向大明宣战!”

    刘师勇话尚未说完,下面的无数将士们脸上都已经流露出愤慨神色。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会出征,但是所有人都以为朝廷准备以海军为先锋北伐了,却没有料到竟然是倭人在闹腾。就算是当年大宋偏居江南,看倭人依旧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更何况现在的大明!

    既然倭人已经不知天高地厚的送上门来,那东洋舰队就要教他们做人。

    刘师勇顿了一下,朗声喝道:“大明海军的弟兄们,告诉某,倭人猖狂若此,应该怎么办?!”

    “灭!”带头的几名旅长同时高吼。

    热血翻滚,几乎要炸裂血管,气流从胸腔中直接扑出,无论是站在码头上还是战船上的士卒,在这一刻同时怒声吼道:“灭——!”

    “灭——!”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这一个字却有雄浑之力,如同滚滚浪潮,直扑向远处的海天之间,带着一个强大王朝的愤怒,将一切都化为齑粉。

    古往今来,讨伐讨伐,“讨”字常常用来指强国进攻弱国,比如当初大汉进攻南越便是“讨”;“伐”字常常用来指弱国进攻强国或者强国之见的交手,比如“武王伐纣”以及前宋进攻辽国。但是还没有谁在出征的时候就会直接用“灭”这个字。

    足可见这一次大明朝廷的愤怒。

    毕竟对于文天祥他们来说,倭人作为藩属国,直接卷入这样的叛乱当中来,根本就是没有把大明放在眼里,更何况这几年来大明南征北战,折服于大明兵威下的藩属国不可计数,大明不再是那个当初打肿脸充胖子的南宋,而是一个招惹之则直接动手的强大帝国。即使是文天祥他们性格稳重,也不会允许这样打脸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本来就是保卫此国家安全的军人。

    “祭天!”刘师勇霍然转身,朗声吼道。

    两名士卒押着倭人的使者快步上前,那使者已经远远没有在南京时候面对诸国使者的骄傲气势,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对于这里森然的队列,对于这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战船来说,他也已经不用说什么了。

    白发在风中起伏飘扬,礼部左侍郎江万载走上前,老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不过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看不出丝毫的疲倦老态。多年的仕途并没有消磨掉江万载仿佛天生就有的分明棱角,他作为江家三古当中性格最强硬的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身为殿前都指挥使执掌临安禁军,二十七岁的时候亲率禁军和忠顺军第一个攻破蔡州,灭亡金国,一雪靖康之耻。不过此战之后,江万载就转为文官,告别军旅直至今日。

    然而四十年过去,老人站在这里,依旧仿佛来自于那个硝烟弥漫时代的滚滚杀意,让刘师勇等人看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经历过战场,自然明白这周围的冰冷寒意是怎么回事,只有战场上饱经血火磨砺的人才会有这种仿佛融入骨髓的杀意。

    所谓祭台,实际上不过是点将台旁边的鼓台,临时将战鼓挪走。

    不过当江万载一步一步走上去的时候,下面所有的士卒目光之中都带着浓烈的敬仰之情。这是即将踏上沙场的将士对于前辈的尊重。

    抬头看着朗朗苍穹,江万载霍然展开诏书,朗声念道:“朕缵承洪绪,统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恶,普欲包荒。属者东夷小丑北条时宗,猥以下隶,敢发难端,勾结叛逆,乱我社稷。。朕洞知狡状,独断于心。乃发郡国羽林之材,无吝金钱勇爵之赏,必尽弁服,用澄海波。

    仰赖天地鸿庥,宗社阴骘,神降之罚,贼殒其魁,而王师海军万里长驱,讨伐叛逆,宁静东洋。外援悉断,内计无之。于是同恶就歼,群酋宵遁,舳舻付于烈火,海水沸腾,戈甲积于高山,氛浸净扫,匪首北条时宗,为大明阶下之囚;东洋诸岛,归大明万世之土。此朕之所愿也,此大明东洋舰队数万将士所求也。

    噫吁戏,我国家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兹用布告天下,昭示四夷,明予非得已之心,识予不敢赦之意。毋越厥志而干显罚,各守分义以享太平。

    凡我文武内外大小臣工,尚宜洁自爱民,奉公体国,以消萌衅,以导祯祥。更念彤力殚财,为日已久,嘉与休息,正惟此时,诸因东征加派钱粮,一切尽令所司除豁,务为存抚,勿事烦苛,咨尔多方,宜悉朕意。”

    (作者按:此祭文改自大明万历平倭诏书)

    江万载虽然年老,不过话语依旧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字里行间天朝上国的威严霸气已经无须遮掩。

    话音徐徐落下,而所有的士卒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可遏抑的热血沸腾。虽然诏书他们只能听懂个大概,不过气势轩昂的文章,即使是听不懂也能够感受到文字语言之间的情感渲染。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上贡品!”刘师勇亲自担任司仪,朗声喊道。

    那倭人使者被推着走上高台,在他的旁边猪羊牛鱼已经摆开。

    刽子手已经站在高台上,举起大刀,对着天空、大地和海洋的方向同时深深躬身,然后转过来对着倭人使者,轻轻呼了一口气,一刀砍了下去。刀光闪动、首级落地、鲜血喷涌。

    风越来越大,吹卷所有人的衣袖。

    而伫立在风中,无论是江万载、刘师勇,还是下面每一名士卒,都没有丝毫的动静,所有人以虔诚的目光看着天地与海洋,也看着他们不远处猎猎舞动的赤色龙旗。

    那龙旗上的金龙,仿佛活了过来,鳞爪飞扬。

    刘师勇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过来面对船队和士卒,霍然抽出佩剑:“大明皇家东洋舰队,讨伐倭人,出征!”

    “万胜!”这一次没有旅长带头,所有的士卒整齐划一的朗声吼道。

    异口同声,似乎正是所有人的心声。

    “万胜!”高台上,江万载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心中喃喃祈祷。

    “万胜!”刘师勇举着佩剑,目光已经投向海天之间。

    “万胜!”范天顺和刘成伸手握紧佩剑剑柄,脸上流露出杀意。

    大明永乐元年八月廿六日。

    天高气爽。

    大明皇家东洋舰队于嘉兴府码头誓师出征。

    缓缓的写完最后一个字,叶应武放下毛笔。

    在偌大的一张宣纸上,每一个字铁钩银划,近乎完美的占据每一块地方。

    一共只有五个字,却给每一个看到的人以发自内心的冲击。虽然叶应武的书法绝对算不上千古大家,但是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他能够写出这样的字,张合纵横之间自有别人难以比拟的王者之气。

    叶应武写的是他当时的成名作。

    惟愿海波平。

    就在宣纸的旁边,从嘉兴府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奏章静静躺着。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中。就在两天前大明东洋舰队出征,兵锋直指日本。实际上对于日本,叶应武原本并没有打算在击败蒙古之前收拾它,更何况虽然知道日本有大量的银矿和不少金矿,不过一直乖乖的作为华夏藩属国从来没有招惹是非,叶应武也找不到足够的借口来把人家灭掉,毕竟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还是“师出有名”,当年赵大很机智的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巧妙回避了道德的问题,不过这样的回答历史上有人用过了叶应武也就没有办法再用。

    拾人牙慧不说,推让搪塞之意也太过明显了。自汉唐以来,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称号已经深入人心,就算是再喜欢利益的大臣,在面对君主无缘无故讨伐藩属国的时候也会站起来劝谏两句,表示自己还是遵循儒家思想和为臣本分的。

    所以叶应武实际上一开始还很头疼,不过谁知道倭人还真是可爱,竟然屁颠屁颠的把借口送上来了。北条时宗的什么人,叶应武很清楚,这个家伙远远要比日本之前其余的幕府将军有野心,在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大宋在崖山一战中灭亡,北条时宗看准时机,立马在全日本范围内号召给大宋披麻戴孝,甚至还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从而名正言顺的不认元朝为正宗,彻底脱离了原来对华夏的朝贡体系,气的忽必烈接连两次东征。

    这么看来,这个家伙在尤宣抚或者其余蒙古人的唆使下,站在大明的对立面倒也符合他的性格,毕竟一个并不强大的宗主国存在,才有利于日本的独立发展,更何况大明在南洋的做法北条时宗就算是道听途说也应该知道了,为了避免日本彻底沦为大明的劳动力来源和炮灰来源,他铤而走险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着后世小鬼子最喜欢大喊“国运相赌”“一亿玉碎”,叶应武便流露出一丝笑容,转头看向身后偌大的舆图,某倒要看看,在东洋舰队这样大明海军的主力和宝船这样世上一等一的巨大战船面前,你们又有什么能力来真的“一亿玉碎”。

    更何况北条时宗难道真的以为,整个日本上下那么多大小割据藩镇,就真的会听他的调遣?

    当倭人参与南京叛乱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开始赌国运,而当南京叛乱被粉碎的时候,他们的命运也就已经注定。

    叶应武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伸手推开房门。

    凉爽的风扑面而来,一抹阳光洒在身上,尚且带着夏日的暖意。

    眯了眯眼,叶应武喃喃自语:“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朕的大明,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挑衅威严的大宋啊!”(未完待续。)
第465章 6部挽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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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洛阳城,已经消散了夏日的暑气。

    因为几个月来大明皇帝在此驻跸的缘故,整个洛阳城要比原来热闹很多。随行的六部官员几乎把洛阳城营造成了一个******,叶应武就算是在洛阳行宫足不出户,照样可以号令天下。

    这一次叶应武北上主要也是安抚河洛百姓,所以在洛阳的这些天,实际上也没怎么闲着,除了视察驻军之外,包括洛阳城中的集市酒楼、洛阳城外的农田屋舍,都留下了大明皇帝的足迹,使得后来洛阳城外多了很多文化人来往凭吊的古迹,比如“永乐御道”什么的。

    (作者按:此处黑一下乾隆,博诸位一笑而已)

    因为叶应武的精力主要放在视察河洛、中原百姓的民生上,所以对于朝中的诸多事宜主要还是让梁炎午带领随行的官员负责,甚至包括行省制度在全国范围内的推广。

    南京六部官员都不是傻子,陛下北上,必然有的是用到官吏的时候,所以各部都是抽调手下精锐人手追随,办事效率虽说比不上南京朝廷,不过却也已经很令人欣慰了。而且趁着这个机会,六部也可以把好苗子都放出去历练一番,回来也能够接受更重的任务。

    毕竟朝中六部尚书,如陈宗礼、王爚、章鉴几位,年事已高,自然也不适合常年待在这个位置上,当初叶应武将他们任命为六部尚书也主要是想让他们培养一下接班人。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叶应武崛起的太快,手下的人才都没有怎么经受过磨砺呢。

    现在朝廷内外民政军政制度改革进行得如火如荼,等到这些改革一一尘埃落定,自然也是年迈老臣们退下去的时候,到时现任的侍郎们必然会顶上来,又会空出不少的位置,显然这些位置就是给此次陪同叶应武北上的这些官员们准备的。

    这些从南京出发的时候还摩拳擦掌、年轻气盛的官员们,在经过几个月的煎熬,已经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足够有承担一方责任的能力。不过也因为这些天行省制度的推行和落实,让他们着实费了不少心血,甚至比较清闲的礼部和工部的人都被抽调一空,临时拿来顶上去,这也使得现在站在叶应武面前的官员们一个个强打精神。

    如果不是叶应武坐在上面,恐怕早就哈欠连天了。

    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突然间把这么多人召集过来,不过这些年轻的官员们还是很明白事理的一句话不说,互相使着眼色,揣摩君心。

    “都到齐了。”叶应武缓缓开口说道。

    或许是坐在这天下第一的位置上也有一年多了,叶应武话语之中也已经带着一种难以遮掩的王者之气。更何况这些官员多数都是大明成立之后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和文天祥他们这些最早的从龙之臣不同,见到叶应武更多的是为臣子的畏惧之情。

    所以这也使得叶应武还没有说完,下面的官员们就已经躬身,叶应武话音一落,立刻朗声说道:“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卿家请起。”叶应武虽然很讨厌这种繁琐的礼节,甚至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会怀念当初在兴州的和文天祥他们做什么都干净利落的时候,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避免,毕竟这是最基本的君臣礼节,也是伸张皇权的基本,“朕也明白诸位卿家事务众多,此次把你们召集在这里,是为了商讨一件事。”

    六部官员顿时都竖起耳朵,能够让这么多人云集此处的事情哪能是小事,甚至一个个人的目光落在叶应武身后那张巨大舆图上,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叶应武挥了挥手,小阳子已经大步走上前,手中的木杆直接落在了河西上。叶应武沉声说道:“现在朕身在洛阳行在,六部尚书侍郎不在身边,所以能够决断的便是诸位卿家。诸位卿家来看,河西。”

    其实不用小阳子指,舆图上在河西和西域的位置标注的巨大符号,已经无形之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大汉武帝命冠军侯霍去病率军挺进河西以来,整个河西走廊一直归属于华夏版图,汉武帝在河西设置酒泉郡、武威郡、张掖郡、金城郡,其中张掖郡便是扩张大汉之手臂的意思,对于河西走廊的重视不言而喻。然而前朝时候,定难五州被西夏党项人占领,虽然前宋多有努力,并且于河湟开边,不过最后得到的土地还是尽数失去,”叶应武缓缓说道,“时至今日,我大明之兵锋也不过推进到京兆府和陇右,距离河西走廊还有一段距离,不过现在蒙古忽必烈本部大军正在和海都大军在花剌子模到草原一线激战,整个河西守备松懈,甚至西域也只有少量回回人士卒驻守,大部分的军队都抽调北上或者往东南。”

    这些六部官员最近一直在忙碌国内制度改革的事情,对于北方那个曾经让他们担忧和害怕的庞然大物已经不太关心,现在叶应武突然说到蒙古,竟然让她们感到些许的陌生。

    实际上现在蒙古爆发的全面内战,对于忽必烈并不有利。和另外一个时空相比,忽必烈不但没有征讨过南宋而历经战火磨砺的精锐大军,甚至就连原本赖以发家的本部骑兵也在中原消磨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最后北安王那木罕及时带领一支骑兵在京兆府逃出生天北上支援,恐怕现在忽必烈已经败退了。不过依靠着蒙古草原的广阔纵深和伊尔汗国的全力支持,忽必烈总算是挡住了海都最猛烈的进攻。

    现在蒙古两部都停下来****伤口,忽必烈所面对的主要问题是兵力不足,开始大量的从东北燕云抽调兵力,将渤海人弓弩手和女真人骑兵大量的补充进军队,不过这两个种族这些年受到蒙古欺压,本来人就不多,而且对蒙古也算是“苦大仇深”,远远没有回回人、唐兀人那么卖命,与此同时,南方伊尔汗国对于蒙古本部的支援也受到了阻遏,海都不断的派遣兵将南下阻挡伊尔汗国北上,与此同时大明也在背后唆使这德里苏丹国向伊尔汗国发难,使得伊尔汗国一时无暇兼顾三面,狼狈不堪。

    当然了,海都也有一个最为致命的威胁,在第一战没有彻底消灭忽必烈之后,联军当中就已经有质疑的声音出现,毕竟这支讨伐军是两大汗国诸多势力联合在一起的队伍,只不过因为海都兵力最多、能力最强,在刚刚起兵的时候才不得不一起簇拥他为首领,但是现在海都打的并不理想,大家手下兵将又损失不少,自然就开始有人想要夺权。毕竟一群蒙古老王爷被海都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指挥,心中多少都有些怨言。

    正因此,现在蒙古两部渐渐形成对峙之局面,双方不断的云集重兵,只不过谁都没有一口吃掉对方的能力。至于这巧妙的平衡之中,一直隔岸观火的大明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一直是史家的谜团。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德里苏丹国装备了大量只有明军才有的神臂弩、火蒺藜等器械,背后绝对和大明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否则他们也没有胆量进攻称霸波斯湾的伊尔汗国,另外海都那边有几名蒙古老王爷不明不白的被人下毒毒死,虽然这个锅直接砸在了忽必烈头上,但是这背后不少后世史家都揣摩有锦衣卫的身影。

    可以说叶应武就是让蒙古互相厮杀,并且不断的挑拨双方的仇恨,使得双方明明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只能便宜外人,却也无从选择。

    而这个时候,对于已经养精蓄锐大半年的大明来说,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毕竟叶应武可不想真的搬个板凳默默看戏,等到一个更加强大的蒙古部落在自己面前浴火重生,再惶急北伐。

    显然叶应武并不着急北上燕云,毕竟燕云现在是忽必烈征发壮丁最主要的地方,而燕云原本的北地汉人多年战乱来,跑的跑、死的死,已经剩不下多少,蒙古签发的主要还是女真人和渤海人,甚至还有大量高丽人,这倒是为叶应武省了不少功夫,以后也不用对这么多异族头疼,所以叶应武还是很乐于看着忽必烈这么折腾的。

    最好这些异族都折腾干净,为大明留下一片干净的燕云十六州。

    北上不行,南洋有德里苏丹国这只不错的猛犬在“照顾”伊尔汗国,西南吐蕃认怂的速度超乎叶应武想象,所以叶应武也就只有向西北进发这一种选择。更何况河西走廊本来就是西域出入中原的咽喉要道,拿下河西走廊以后大明进退可以更加从容。

    目光在下面诸多官员身上扫过,叶应武沉声说道:“昨日朕已经同吐蕃活佛索南桑波会晤,一旦大明攻破河西,前进到星星峡,那么吐蕃将会纳土归附大明。所以朕今日召集你们前来,便是商讨攻占河西可行与否。”

    “臣等恭贺陛下!”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忧喜参半,不过还是一个个由衷的说道。毕竟吐蕃纳土归附,这绝对是汉唐极盛的时候都没有的事情,但是挺进到星星峡实际上已经意味着大明拿下河西,这也必然使得叶应武对于河西有着很大的诉求。

    诸多官员话音刚刚落下,户部巡官宋磬就站出来朗声说道:“启禀陛下,大明光复河洛、关中时候未久,粮草尚且不算丰盈,更何况大明现在刚刚完成文官制度改革,国内多有不稳定,此时贸然进兵,恐怕会造成动荡。吐蕃答应纳土归附,为我大明一等一的盛事,但是现在北方敌情未明、大明内部空虚,何不拖后半年到一年,等到粮草丰盈再厉兵秣马。”

    自从大明征战四方以来,兵部和户部就已经俨然成为一对冤家,还不等宋磬站回去,兵部司马张濯就跳出来,一副要吵架的模样:“启禀陛下,宋相公所言未免夸大,根据神策军报上来的粮草储备,足足能够支撑五万大军出征作战三个月,想要攻破河西已经足够,另外按照上一次北伐粮草转运来看,完全还可以再支撑作战两个月。而且自从收复关中以来,神策军就已经在研究如何进攻河西和河套,现在只等候陛下一声令下,神策军便可以向前进攻!”

    “张相公说得容易!”又是一名户部官员站出来,“一旦神策军进攻,那么关中空虚,一旦有了闪失,谁能负责?更何况到时候断了大军后路,岂不是要让神策军进退不得!”

    户部来的快,兵部更是不甘示弱,几名官员已经在撸袖子:“此话怎讲?大明平定川蜀、吐蕃又纳土归附,无论是川蜀军、荆湖军还是大理军都可以抽调北上,驻防关中,更何况北面蒙古鞑子内战正酣,又哪里有精力偷袭关中,只要关中防备严谨,就是十万大军压境,照样可以守住!”

    “那不知道兵部有没有计算过此去河西,又要需要多少官吏、需要多少粮草、需要收复多少土地、需要得到多少百姓?”看到户部被压着打,一向和户部同进退的吏部也毫不犹豫的蹦了出来撑场子,毕竟一旦进攻就意味着大量的官员需要跟进,而吏部已经很难再找出足够的人了。

    吏部发难,一下子人数就占据了上风,不过好景不长,和兵部素来同气连枝的工部(因为兵部大量采购工部的器械使得工部各项研究蒸蒸日上,而户部总是在钱粮拨款上和工部作对)也冲进战团,立刻又把局势转过来。

    一群年轻气盛的官员在关系到自己部门利益的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互相喷口水,甚至就差到了在叶应武面前上演全武行的地步。甚至包括本来安安静静看戏的刑部和礼部,在关系比较好的同僚遇到别人指责围攻的时候,也看不下去,纷纷加入战团。

    这么多朝廷命官、未来大明的中流砥柱吵得不可开交,确实是少有的景象,看的小阳子和梁炎午他们目瞪口呆。而叶应武的嘴角边却是流露出一丝笑容。

    他并不介意眼前的喧嚣,甚至很喜欢看到这一幕。

    这些官员各自拿着自己的道理在和对方争执,那面红耳赤、吐沫横飞的样子,让叶应武能够感受到整个朝堂上的活力。这些年轻人还在执着于用道理和拳头来说服对方,而不是像官场老油条一样背地里耍手段,这就已经足够了。

    只有一个有活力的国家,才能够一步步走上鼎盛。

    只有一个满满都是敢撸起袖子和人争论、能满头大汗忙碌奔跑官员的国家,才能够对于一切的敌人都有威慑力、才能够在大事临头的时候不会自乱阵脚、也不会闷声不语。

    前宋到了最后已经窝囊透了,叶应武之所以带着天武军南北转战冲杀,之所以在临安大火的最后关头见死不救,是因为他很清楚,三百年的侵蚀,已经让曾经也强大的前宋再也没有办法扶持。

    既然没有办法扶持,那就干脆推翻它,用一个更加强大、更加充满斗志的崭新王朝来替代它!

    那才是叶应武需要的。

    “肃静!”叶应武轻轻咳嗽了一声。

    下面的争执声渐渐平息,一个个如同虎狼般对视的官员们脸上都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好歹他们以后也都是六部在朝堂上的发言人甚至是掌门人,这一次在陛下面前差点儿打起来,有点儿丢人。

    而梁炎午却是轻轻一笑,叶应武在即将打起来之前完美的叫停,让这些官员的争执和矛盾还是局限在口头上,可以说把握的恰到火候。只要不动手,这些官员在大事决定下来之后还是可以勾肩搭背一起走的。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一旦开打往往就意味着死敌。而如果只是互相喷吐沫的话,也不过就是同僚吵吵架,再正常不过。

    目光斜斜的瞄了叶应武一眼,梁炎午心中暗暗感慨一声。

    到底是陛下!(未完待续。)
第466章 万里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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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叶应武咳嗽了一声之后,原本撸起袖子都准备打人的六部官员,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却没有胆量下手了。这世间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叶应武治不了后宫那几个妖精,却能够让这些官员对他俯首帖耳。

    顿了一下,叶应武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舆图,缓缓说道:“小阳子!”

    “末将在!”小阳子急忙站出来。

    “请人进来。”叶应武淡淡吩咐。

    而下面的官员们都诧异的看向门外,是什么人需要在这个时候需要进来,又是什么人能够当得起叶应武“请”这个命令。

    当一道甚至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的时候,所有官员都开始议论纷纷。而那一道身影只是缓缓晃了晃,并没有正常人走入大殿时候的激动,只是有些晃动甚至是麻木的向前走来。

    这个时候官员们才惊奇的发现,这个人当真算得上是衣衫褴褛,手里拄着拐杖,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上,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气味,只要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一般无二的沾满了污泥,甚至就连脚下的鞋也是左右破了很多的洞,让人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肮脏甚至超过街头乞丐的人是有什么资格走到这个地方的。

    叶应武在男子出现在台阶上那一刻,就已经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而那男子走到大殿的门槛处,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正正迎上百官诧异的目光和叶应武的注视。

    迟疑了片刻,男子终于还是缓缓的迈出腿,一脚跨过门槛。

    大殿上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男子拄着拐杖,向前走去。而叶应武已经绕过桌案,大步走下来,梁炎午和小阳子这叶应武身边文武左臂右膀急忙跟上来。

    一君一臣相距不到五丈,相互对视。

    拐杖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与其说是拐杖,倒不如说是枝杈少了一些的树干,而少有几个学士院博学多识的随驾学士已经隐约揣摩到那拐杖是用什么做的。

    胡杨。

    传闻西域有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

    刹那间这些官员们看向这男子,看向他有些佝偻的脊背,看向他尚且年轻却满满都是风沙雕刻痕迹的脸庞,也看向他那满是污秽的衣服和手指。好像这男子已经和那胡杨完美的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当叶应武大步走到身前的时候,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跪倒在地,用喑哑的声音仿佛压榨掉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径直拜服在叶应武身前:“大明敦煌市舶司左厢提辖苏植拜见陛下!”

    短短一句话,仿佛凝聚了千万里的风沙雨雪。

    刹那间,整个大殿上所有官员都仿佛感受到那从西域滚滚出来的风潮,扑打每一个人的衣袖、扑打每一个人的脊背!

    脊背冰凉。

    叶应武缓缓伸出手,根本没有在意苏植身上的污垢,径直将他搀扶起来:“苏爱卿,万里归来,艰难险阻,当为我大明之英雄!”

    苏植的脸上已经泪水纵横,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冲刷出一道一道的沟壑痕迹,声音也已经颤抖喑哑的只能隐约分辨:“陛下······陛下,臣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能够逃出生天,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归来,还能够见我大明光芒所照,还能够见到陛下,陛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而苏植作为一个军官,此刻已然泪流满面。

    当他此去西域,别却故人的时候,还是江南的春雨季节,还是叶应武刚刚称王的时候,身边是络绎不绝北上的官吏和商贾,可是当他万里归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满身污垢一人踽踽,万里归来迎接他的是洛阳的秋风。

    虽然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六部官员看着苏植,不知不觉眼眶中已经有泪珠滚动。

    苏植的手在颤抖,却是并没有顺着叶应武的手臂起来,而是拼尽力气朗声说道:“陛下,当日臣奉命随同敦煌提举市舶司秦相公北上,同行着还有大明将士百人、官吏家属百人,同驻敦煌。蒙古对大明悍然用兵,也在敦煌城中大开杀戒,包括市舶司二百人、当时城中城外商贾队伍二十支三百余人,另外还有道路上商贾不知道多少人,一个都没有放过啊!敦煌城中、杀人盈城,如果不是秦相公令属下打扮成回回人先行回来报信,恐怕也已经是街头枯骨了!”

    他万里跋涉归来,历经艰难险阻与风沙,即使是提起力气,声音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就是这甚至吐字都有些不清楚的话语,回荡在大殿上每一个人的心间,却是无比的清楚,清楚的刻骨铭心。

    因为这不是大明一条两条人命,而是数百条人命,甚至再加上路上来往的商贾,恐怕被害之人超过千人。而且由于蒙古全力封锁玉门关和阳关,所以到现在大明都还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

    这苏植是万里归来第一人,恐怕也是唯一一人、最后一人!

    现在不是当年懦弱无能的大宋,而是一个能够从江南一路纵马杀到河北的大明,一个绝不允许尊严被践踏的大明,一个绝不允许子民被屠杀的大明。就像叶应武在《平倭诏书》当中所说的那样。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这一刻,梁炎午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叶应武会仓促召集百官,会突兀的将重点转移到河西上。甚至刚才坚持不应该出兵的户部、吏部官员都羞愧的微微低头,不敢看向苏植。

    或许他们说的有理有据,或许他们说的没有办法反驳,但是在苏植面前,在成百上千无辜被戮的百姓商贾面前,一切的理由、一切的拖延都是借口,都是在赤果果的打脸!

    这一刻站在堂上的官员想到了登州,也想到了洛阳。如果不是陈州和洛阳等处市舶司都修建了密道是人员能够及时撤退;又想到了登州,即使是胶州水师反应很快,也只是救出了大部分商贾的性命,市舶司人员和无数的财产付之一炬。

    而敦煌孤立于西域,没有密道可以逃生,没有水师可以救援。

    商贾将西行的道路看成以命博富贵,更不要说那些官员。基本上派往敦煌,就意味着走上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尽头的绝路。

    但是苏植他们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

    或许是为了翻了几番的俸禄,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知道,天下无数的任务,总有人需要去做。

    当这些六部官员因为大明北伐的节节胜利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当这些官员因为随同陛下北上而风光满面的时候,苏植他们正在经受着惨无人道的屠杀,正在面对着九死一生的考验。

    因为送死的事,他们去做了。所以这些官员可以在此哪怕劳累却接受着百姓和官吏敬佩的目光。

    看着叶应武,苏植颤抖、干裂的嘴唇,挤出最后几个字:

    “陛下,报仇!”

    叶应武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殿上所有的官员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刻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人家都已经这样欺负自己的同胞了,再也没有忍耐的道理。

    之前一直在和兵部唱反调的户部巡官宋磐大步走出来,朗声说道:“臣代表户部诸位同僚,恭请陛下下令出兵!”

    “兵部恭请陛下下令出兵!”张濯毫不犹豫。

    “恭请陛下下令出兵!”礼部、吏部、工部、刑部······

    整个朝堂上,少有的异口同声。

    苏植听到这如同浪潮一般翻滚的声音,嘴角边也勉强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的闭上眼睛,竟然就这么晕倒在叶应武怀里,吓得小阳子他们急忙上前搀扶。

    叶应武任由小阳子他们把人架下去,只是吩咐两句一定要好好伺候苏植,然后并没有在意龙袍上的污渍,径直大步走上台阶,伸手在舆图上重重一拍,冷声说道:“户部刚才不是说如果出兵的话钱粮不够么?!”

    宋磬这时候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启禀陛下,淮北、川蜀还有大量的存粮,尤其是刘整率领潼川府投降之后,缴获了蒙古鞑子不少存粮,完全可以运送北上,如果只是神策军出征的话,可以支撑三到四个月,再加上神策军原本的粮草,支撑作战半年以上没有问题!”

    叶应武轻笑一声:“吏部不是说官员人数不够么?!”

    刚才还挽着袖子要和兵部拼命的几名吏部官员,此时都是肃然伫立,当中一人郑重说道:“启禀陛下,吏部完全可以仿照之前北伐时候的办法,从翰林院和学士院暂时抽调一些人手,等到今年秋闱和明年春闱过去之后,就会有的大量官员补充进来,另外之前在北伐过程中,也有很多的北地官员投降,将他们向江南内调,完全可以替换一部分忠诚于大明的官员出来,而且位于大明腹地,想来他们也不会闹出什么风浪!”

    “现在都想出办法了!”叶应武猛地抓起来桌子上的砚台重重一拍,“那刚才吵架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刚才找各种各样理由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朕在这之前就已经让六扇门和锦衣卫送来了天下粮仓、官吏、兵员的资料,就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胡说八道!”

    宋磬等人顿时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个弓着腰请罪。

    “陛下息怒!”张濯等人看了之后,纷纷站出来,倒是让宋磬等人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刚才这些家伙还在准备和自己撸袖子打架,现在却是站出来为自己求情。

    叶应武眉毛一挑,而张濯已经朗声说道:“陛下,户部的几位同僚也是为了想为大明省下钱粮,吏部的几位同僚也是爱惜人才,他们这样做应该也为情理之中。更何况此次西征,少不了户部和吏部在背后支持,单单凭借兵部和工部,未免独木难支,所以还请陛下饶恕他们的罪过!”

    “你这求情都求到对手身上了。”叶应武冷声说道,一挥衣袖,“也罢,户部爱财、吏部爱人、兵部爱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朕既然不是在户部和吏部的位置上,也没有办法揣摩你们当时在想什么,就权且以为你们的心中都是为了这日月大明,这一次便不再追究,不过苏爱卿刚才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都给朕扪心自问,心里面痛不痛?!”

    宋磬、张濯等人默然不语。

    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既然你们都默认了,就说明你们也都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叶应武只是看着那一张舆图,“朕只想看着这偌大的西域,有一天可以飘扬大明的旗帜,有一天可以继续传唱汉家的歌曲!朕不需要你们像苏爱卿那样万里远走、死地求生,朕只需要你们在背后竭尽全力,前面神策军需要什么,你们就提供什么,让他们好好打。”

    顿了一下,叶应武的声音猛地提了一起:

    “打出威风来,告诉蒙古鞑子,告诉世人,我大明岂是任人宰割,我大明的百姓,岂是卑微贱民!”

    这一刻所有的官员都下意识的挺胸抬头。

    只因为他们,是这个国度的官员,与有荣焉。

    等到所有官员快步离开之后,叶应武方才看向梁炎午:“逸轩,朕刚才是不是有些无名火?”

    梁炎午微微一怔,旋即沉声说道:“陛下发火,实属正常。”

    “此言怎讲?”叶应武有些错愕。

    而殿上小阳子、殿下江铁和吴楚材他们都下意识的竖起耳朵。

    “陛下年少,正是风华正茂,”梁炎午不慌不忙的说道,“虽然已经过了少年轻狂的年纪,不过毕竟没有办法真的在心机上胜过为官多年之人,也没有办法手腕上胜过久居皇位的帝王,不过实际上年轻正是陛下最大的本钱,一旦人年长,难免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揣摩推测;一旦久居皇位,也难免会丧失不少进取之心,大多时候想的是保全功名业绩。所以陛下现在的发火,实际上在预料之中。正是这股火气、正是这种被人欺负到头上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杀气,才能够支撑着大明走下去。”

    看着叶应武若有所思的模样,梁炎午微微一笑:“陛下不要忘了,大明的对手可是蒙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草原上就算是饥饿无力的狼依然有锋利的獠牙。所以陛下拿不出三分火气、三分杀气,如何胜得了!”

    叶应武沉默不语,而梁炎午站出来一步,伸手轻轻按住胸口:“陛下,且不说您,就算是臣自以为经历过人间一次次惨痛经历,看到我大明将士跋涉万里归来,满身风尘的模样,也有一种由衷的心痛。所以臣在此,还请陛下务必要厚待苏相公。”

    “见到苏卿家,朕心中想到的,是沦落胡尘、终通西域的张骞,是北海牧羊、誓死无悔的苏武,是那一个个汉唐以来气节未休的英雄啊。”叶应武缓缓的开口,“后人不应该忘记三十六骑平定西域的班定远、不应该忘记横扫河西大漠的卫长平、霍冠军、不应该忘记远征葱岭的高仙芝与封常青,更不应该忘记这些为大军打前哨的人,更不应该忘记那些默默无闻的将士。因为这一条华夏向西拓展的道路,是用他们累累的尸骨铺就出来。”

    梁炎午和小阳子等人一言不发。

    而叶应武伸手敲了敲桌子:“逸轩,朕把西征的事全权交给王进和唐震,让他们两个务必打通河西走廊,西域可以缓一缓,但是敦煌要拿下,然后让他们记得,在敦煌市舶司那里,带一抔土回来,另外挖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死难将士官吏的尸骨······”

    叶应武转身向后庭走去,喃喃说道:

    “虽然知道他们必须要做出牺牲,不过朕依然觉得,朕亏欠他们太多。看到苏卿家,朕又何尝不心痛,何尝不痛彻心扉!”

    风沙千万里,出塞几人还!(未完待续。)
第467章 臣请执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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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老张,这是询问了洛阳十八家商贾,汇总的敦煌消息。”一名兵部官员小步快跑着冲入大堂,他的衣袍径直用绳子绑在腰上,以图能够跑得更快一些。

    一张偌大的河西舆图已经挂在墙壁上,兵部、户部、吏部的官员来来往往。按照叶应武的调动,六部之中抽调出来这三个部门暂时全权负责向西北进攻的事情,其余三个部门则负责清扫文官制度改革剩余的尾巴工作。

    “在沙州和甘州那里标上!”张濯一边接过来资料,一边对身边的一名官吏说道,“预计这两处州府会有三千到五千的回回人驻守,还有数量不明的蒙古鞑子骑兵。”

    看着那名官吏急忙写写画画,张濯来不及喘气,将手中的资料草草翻了一眼,顿时皱了皱眉头,重新回头说道:“另外再加上,这个时候多沙暴,入秋以后祁连山下河水可能结冰,难以取水!”

    一行一行蝇头小楷小心标注在舆图上,张濯上下打量一番,将资料递给另外一名户部官员:“你们户部先看看,都需要为大军准备些什么,然后让洛阳和关中的常平司立刻落实!”

    那名官员应了一声,而张濯上前将舆图小心的收好:“传令兵,八百里加急将舆图送往关中神策军前沿,如果误了军机,老子砍你的脑袋!”

    整个大堂里忙作一团,各部门的官吏来往匆匆,基本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

    “陛下!”不知道是谁先看到的叶应武,急忙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虽然忙,但是君臣之间最基本的礼节他们还是遵守的。

    顿时大堂上所有官员都对着叶应武躬身行礼,而叶应武只是微微抬手,让他们起来:“诸位卿家各忙各的便是,朕不过是过来看看。”

    叶应武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衣袍,如果不是腰带上还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衣袍上也能够看到赤龙的暗纹,恐怕放到大街上谁都不会以为堂堂大明皇帝会是这样一身打扮,也正因此,刚才叶应武走进来一时间竟然没有官员发现。

    张濯一边吩咐手下人抓紧干活,一边走过去低声说道:“启禀陛下,刚刚收到的消息,神策军的斥候已经撒出去了,估计两到三天之内就能够把前沿的情况摸排的八九不离十,毕竟在陇右一带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手众多,又有几员干将坐镇,所以很容易知道敌人兵力驻防情况。”

    “听你的话,似乎还有难处?”叶应武顿时眉毛一挑。

    张濯苦笑着点了点头:“正如苏相公昨日所言,蒙古鞑子在西域是下了功夫的,自甘州向北,想要进入西域,必须要经过阳关或者玉门关,这也是汉唐时候中原与西域来往的必由之路,而现在蒙古鞑子显然已经做好了退守西域的准备,所以在陇右一带的防御想来是外紧内松,但是可以确定在玉门关和阳关沿线的防御甚是严密!”

    “这也在预料之中,既然蒙古鞑子敢下手,想来也已经准备好了退路,毕竟忽必烈也不是一个庸人,能够想得到成功也必然能够想得到失败。”叶应武沉声说道,“对于蒙古来说,就算是锁死河西走廊,也不过就是拖延些时间,但是这时间对于他们却是弥足珍贵。”

    “神策军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濯有些疑惑,“如果这样的话咱们不就等于在河西同蒙古鞑子拼消耗了么······”

    虽然户部宋磬他们拍着胸脯保证粮草的供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就算是搜刮干净关中和川蜀的粮草,也不过就是支撑神策军作战大半年的时间,而河西和西域道路崎岖、人烟稀少,基本上很难做到就地筹粮,一旦神策军被蒙古鞑子在河西拖住了脚跟,进退不得,那就等于陷入了死路。

    更何况神策军的主力还是步卒,而河西一带祁连山下地势开阔,蒙古骑兵一旦采取游击战的方法,即使是王进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

    汉时霍去病开拓河西,就是凭借着骑兵的快速突击战术,打了匈奴一个措手不及;到了大唐侯君集、李绩他们几次西征,也是依靠着大唐历经战火磨砺的骑兵和精锐陌刀手,进可攻退可守。而到了北宋河湟开边,虽然闹得动静很大,而且也确确实实为大宋开拓了第一片土地,不过很快就已经战乱的降临和大宋骑兵的缺乏而导致这片土地丢失。

    如果现在神策军没有足够的骑兵,单单凭借弓弩和火器的话,很难做到进退自如。

    张濯虽然没有说出来重点,不过叶应武是马上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毫不犹豫的说道:“抽调骑兵倒是不难,就近从川蜀军、荆湖军还有天武军当中抽调,另外朕此次北上所携带的禁军骑兵也抽调五百人给王进,让神策军拿着朕的诏书,想要多少必须给多少!另外工部务必保证箭矢、火器的供给,如果少了的话朕不吝惜多砍几个脑袋!”

    叶应武说的声色俱厉,张濯倒是松了一口气,有陛下的诏书在这里,无论是谁都不敢抗命,即使是脾气最暴躁的天武军江镐,到时候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有,告诉王进,”叶应武顿了一下说道,“朕现在给他抽调多少骑兵,到时候都是要还回去的,如果做成了亏本的买卖,中间的人情和差价就让他王进自己去还吧。”

    张濯一直紧张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祁连山下水草丰美,自古以来就是养马的地方,一旦拼尽全力拿下了河西走廊,王进要头疼的恐怕就不是还不还得上骑兵的问题,而是战马太多怎么处理的问题了。叶应武说这句话实际上更多的还是一句督促,让王进不要真的马失前蹄。

    看着周围官员忙碌的景象,叶应武也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些年轻人虽然脾气比较火爆,缺少了久居上位者的沉稳,不过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相比于南京朝堂之上,效率还要高出不少。

    反正有叶应武和梁炎午亲自盯着,也不会出什么大过错,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初秋,即将入冬,一旦再拖延下去恐怕神策军就只能在关中猫冬了,所以叶应武现在需要的还是时间。

    “忙你们的去吧。”叶应武吩咐一声,刚想要向外面走去,一道身影已经映入眼帘。

    已经换上大明官服的苏植大步走过来,虽然他的脸上还有些苍白,不过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得出来回复了不少元气。

    毕竟苏植是武官出身,又能够被选中深入西域,而且从西域一路历经波折回来,足可以见苏植本身体质的强健,昨天之所以虚弱,主要还是因为长久以来支撑他的信念达成的原因。毕竟有的时候人因为执念会拼命做成一件事,但是在做成了之后也会因为大量体力的消耗和超乎寻常的坚持而出现晕厥等现象。

    看着苏植,叶应武脸上也是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多年的风沙让这个汉子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刚强不同于文官的意蕴,而且这一次万里归来、饱经磨难,可以说对于苏植的性格也是一个不错的历练,让他相比于其余大明年轻将领更平添几分稳重,如果多加磨练的话,以后也必然是大将之才。

    “末将参见陛下!”苏植的声音还有些喑哑,尽量提高语调。

    叶应武上前虚扶了一下,微笑着说道:“苏卿家不好好的休养,来此处做什么,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岂不是笑话朕亏待功臣?苏卿家这是想要陷害朕,胆子不小啊!”

    叶应武是用诙谐的语气说出来的,苏植也知道陛下是在跟他开玩笑,不过他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笑容,反而多了几份郑重神色:“陛下,臣有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准许臣追随神策军西征!”

    叶应武的手僵硬住了,而整个大堂中的官员们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将目光投向这边。

    “苏卿家身子骨尚且虚弱······”叶应武皱了皱眉。

    苏植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个还请陛下放心。臣自己身子骨如何臣心知肚明,绝对不会做那等勉强之事。”

    看着叶应武脸上满满都是迟疑的神色,苏植索性直接跪倒在地,抬头朗声说道:“陛下,当日北上数百人,今日只有臣一人能够回来,臣之所以回到此处,是因为秦相公的嘱托,而现在臣已经完成了嘱托,当然要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秦相公。”

    顿了一下,苏植重重的磕头下去:“臣,还要重返那大明儿郎战死之地,一切屠杀我同胞之人,臣要亲眼看着他们引颈受戮,臣要亲自为秦相公上坟烧香!”

    秋风扑卷着两人的衣袖,叶应武沉默了良久,方才冷声说道:“大明的将士,横扫大江南北、征战天下九州、一统六合八荒,却从无下跪一说,给朕起来!”

    苏植一怔,不过还是爬了起来,看着叶应武满满都是期待的神情。

    走上前一步拍了拍苏植的肩膀,叶应武淡淡说道:“既然苏爱卿已经下定决心,朕也没有阻拦的必要和理由了。想去便去吧,朕派禁卫随同你前去,另外会让人告诉王进,你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朕让他以后当不成将军!”

    苏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过也明白叶应武是为了他好,当下里只是沉沉弯腰下去:“臣,愿执旗,重回西域!”

    叶应武在苏植身边走过,喃喃说道:“记得替朕,在秦卿家的坟前上三炷香,万里觅封侯、誓死报家国,朕不会忘记这些埋骨西域的大明儿郎,也不会让后人忘记。”

    河西走廊,永昌路。

    这是河西走廊的最东端,想要进入河西走廊的话,必须要先攻破永昌路。对于千百年来从西域通往长安、进而通往中原的丝绸之路上的商贾们来说,从这里向西就意味着远离华夏繁华,将要和荒芜寂寞共同相处数月的时间,而从这里向东则意味着无数的金钱与富贵正在向自己招手。

    这座城,名字叫永昌路。

    但是在很久以前它还有另外一个名扬千古的名字——武威。

    大风吹卷着扑面而来,仿佛要把地面上的一切都连根拔起,风中一年四季都带着难以化解的刻骨寒冷,还夹杂着颗颗砂砾,敲打在身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如果不是衣服比较厚实的话,恐怕都会感到疼痛。

    如果没有走过这条路的人永远不会想到,就在不远处那连绵的祁连山下,竟然会是这样一副更类似于旷古荒原沙漠的景象。

    这里便是河西走廊,上苍仿佛用一把刀劈开了祁连山与贺兰山还有蒙古高原的联系,使得华夏大地的西北侧有了这么一条狭窄而漫长的通道。西北的狂风呼啸着从这狭小的通道中向东南肆虐,站在这里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风都被挤压在小小的走廊上,一刻都不停息。

    因为有这么一条通道,所以秦始皇必须把长城延伸到临洮来防备从西北杀来的敌人;因为有这么一条通道,所以汉唐可以肆无忌惮的向西域扩张自己的实力而不用担心被被截断后路;因为有这么一条通道,所以数千年来的丝绸之路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历经战乱,却依旧保持着其最基本的活力,在另外一个时空当中即使是到了明代,依然能够有零零星星的商人从西面跨越千山万水来寻找商机。

    这么一条通道,为华夏带来西北的朔风,也带来通往另外一片崭新天地的可能。

    因为这么一条通道关系到关中的安危,因为这么一条通道凝聚了几千年汉人的心血,因为这么一条通道有太多的明人商贾被无辜的杀戮,因为这么一条通道能够连接大明与西域吐蕃,因为······

    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所以现在唐震身为神策军督导,却站在了永昌路城外,抬头看着这座已经满是岁月雕刻、风沙侵蚀的城池。

    这座不知道修筑于什么年代的土城,在这么多年没有妥善修缮的条件下,已经变得残破不堪,迎风的一面似乎堆积了不少土,而背风的一面城墙上的垛口甚至都已经坍塌干净,只能够隐约辨别出荒草中曾经有垛口、马面、敌台存在的痕迹。

    显然驻守在这里的唐兀人也已经提前收到了命令,虽然并没有加固城池,不过在城上城下的巡逻却是一天比一天严密,甚至还没有到傍晚,城门就已经关上不允许人进出。

    反正这永昌路城因为河西走廊上的丝绸之路而兴盛,也因为丝绸之路而衰败,现在蒙古和大明还处在敌对状态,自然也就没有商贾来往,城中的百姓久在这战乱之地,自然也都嗅到了风中的滚滚杀意,别说出城门了,一天到晚出家门的都很少。

    这就使得唐震他们一行十多个人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唐震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依旧缓缓的催动战马向前走去。跟在她后面的几名亲卫同样也是吊儿郎当的扛着黑色旗帜,隐约可见脸上疲惫的神色,他们胯下都是清一色的蒙古矮脚马,腰间挎着的也都是一般无二的蒙古制式马刀。

    本来蒙古人和汉人在体型长相上就相差不大,而且稍稍装扮一下,距离隔得远了根本看不清楚。

    站在城门外的几名唐兀人显然也发现了这支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队伍,一个个下意识投过来目光,不过当看到这不过十多个人,而且都是蒙古打扮甚至还扛着蒙古旗帜的时候,不由得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尊敬的蒙古老爷还是那些卑微的汉人,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来的是自己人。

    对于这些实际上就是混吃混喝,对于上面的警示不过是做做样子在表面上说得过去的唐兀人来说,知道这些人是自己人,就已经足够了。

    反正在永昌路的东面和南面还有那么多州路,南蛮子就算是再强大,也不会转眼间就出现在这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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