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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大雪满弓刀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王翼周不知道这是蒙古鞑子第几次进攻了,这些一开始惊慌失措的敌人,在短暂的调整之后立即露出他们骇人的爪牙。
  
      王翼周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茫茫雪原上由远及近的黑云,不知道多少蒙古骑兵从外面杀来,扬起的马刀让冬天惨淡的阳光都显得有些刺眼,刨动积雪的马蹄不断地落下又腾起,一道一道的身影从纷纷扬扬的雪粉中展露出属于他们的狰狞。
  
      这些蒙古鞑子甚至不知疲倦,不断地而向前冲击。
  
      了解内情的王翼周知道,这些敌人显然也是饿疯了,而且也因为周围的袍泽弟兄不断倒下而杀红了眼。济州府的风雪尚且如此,更往北蒙古鞑子的地盘上受灾情况更是可想而知。
  
      更有传言蒙古鞑子甚至已经开始吃人肉。
  
      “你在做什么,给老子顶上去!”一名都头看着缩在一道墙后面的王翼周,嘶哑着嗓子吼道。
  
      王翼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蒙古鞑子又冲上来了,这些疯子简直不知疲倦,将两淮军的第一旅死死拖在这小镇上无法脱身。不过王翼周更知道,只要第一旅能够钉死在这里,让蒙古鞑子没有办法越雷池半步,那么等待蒙古鞑子的就只有灭亡。
  
      撑住,撑住!
  
      在这呼啸的风雪中,能够支撑到最后的就是胜利者。
  
      “杀!”王翼周低低的吼了一声,提起自己的刀盾,在断墙的空缺处直接翻身过去,几支箭矢呼啸着从他的头顶掠过,不过这几天得战场磨炼,已经让王翼周习惯了躲闪箭矢。
  
      不知不觉得或许他已经算是一个老卒了。
  
      一队蒙古骑兵顺着街道杀过来,刚才那几支有些盲目的箭矢就是他们射出来的。当王翼周正想找找刚才那个都头在哪里的时候,那都头已经从一片废墟中跳出来,随着他的还有几名弓弩手和火铳手。神臂弩和火铳向近在咫尺的敌人倾泻愤怒,而都头踩着箭矢的落点杀入蒙古骑兵当中。
  
      手起刀落,鲜血直流。
  
      看着不远处的激战,王翼周只感觉滚烫的热血将自己体内全部的疲惫都抹去,狠狠一咬牙,他也跟上都头的身影,撞入纷纷乱乱的人群中。
  
      另外两队蒙古骑兵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战况,纷纷策动战马冲过来。然而更多废墟中埋伏已久的明军士卒,也都吼叫着跃出废墟,手中的枪矛同时挺起,一支支火铳呼啸,刺破寒风。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这位于镇子西北侧一角的战场率先有了动静,整个镇子也仿佛在寒风中活起来。布置在镇子南侧的飞雷炮同时开始吼叫,虽然因为携带不便所以明军并没有火炮,不过这些飞雷炮也能够解决一时之需了。而镇子外围无数挖好的藏兵洞中,不断有明军士卒冲出,原本空空荡荡的镇子,瞬间被跃动的人影所淹没。
  
      一面赤色龙旗从镇子中心扬起,这是发动进攻的信号。
  
      大大小小的街巷中,还有外围的原野上,眼睛蓄锐、等候多时的明军士卒同时向距离最近的敌人发动进攻。
  
      而蒙古鞑子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冲入镇子的蒙古骑兵开始交替掩护着后退,而另外更多的骑兵正拼命向这边赶来。不断有大明和蒙古的士卒倒下,然而更多的人依旧毫不犹豫的投入这浩浩荡荡的厮杀当中,拼尽全力。
  
      “蒙古鞑子的骑兵正在从镇子外面绕过来,直奔咱们的飞雷炮阵地!”一名十将身上带伤,拼命跑过来。
  
      都头一脚踹开一名落马的蒙古士卒,随手拽起来身边的一名士卒,定睛看去正是王翼周,当即大声吼道:“王翼周,你带着其余人立刻前去镇子南侧支援,如果少了一门飞雷炮,提头来见!”
  
      王翼周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大吼道:“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立刻招呼几名士卒跟着他一起向后跑。而都头则是毫不犹豫的转身重新杀向第二批攻上来的蒙古鞑子。第二批的蒙古骑兵来势更为凶猛,尤其是按照蒙古人的算盘,这边暴风骤雨的进攻,也必然会使得明军抽调不出足够的人手支援南面的飞雷炮阵地。
  
      只不过他们没有预料到,明军竟然从第一线将大多数的士卒都抽调回去,只剩下少量的老卒在废墟之间游走。因为明军上下都很清楚,飞雷炮是在关键时候能够救命的,而且击退包抄的蒙古骑兵,也能够确保自己的后路万无一失,总比被蒙古鞑子包了饺子围困在这小镇中好。
  
      都头抄起来一把神臂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两堵墙壁中间,几支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脚踝呼啸而过,叮叮当当敲打在地上。
  
      上面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都头这一级,死守此处三天,两淮军会发动大反攻。虽然不清楚反攻是怎么发起的,但是都头很清楚,今天才是第二天的上午,这也就意味着还有将近两天需要死守。
  
      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好事尽一切可能保存守军的器械粮草,并且尽量利用周围尚未完全坍塌的废墟和蒙古鞑子进行缠斗,甚至不惜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一举绞杀。否则等到以后大多数人都战死的时候,恐怕想要这么打都没有机会了。
  
      隆隆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后方的飞雷炮还在尽一切可能向敌人倾泻自己的愤怒。无数的泥泞、雪粉和房屋的残余被气浪卷到空中,又重重的洒落满地。而最先冲入镇子中的蒙古骑兵,直接被这飞雷炮的爆炸抹去。
  
      “冲过去,冲过去!”都头隐约能够听清楚翻滚的泥泞背后那蒙古人的催促声。一名一名年轻的蒙古骑兵被他们的上官催赶着不断的冲入镇子当中,或许在他们看来,冲过飞雷炮的封锁,就能够抵达安全的地方。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一名一名的明军弓弩手、火铳手同时显露出身影,对着这些敌人扣动手中的扳机,箭矢和铁弹呼啸如风,而且有了人的瞄准,甚至效果比盲目射击的飞雷炮还要好。
  
      狭窄的街道上,就像风吹麦浪,蒙古骑兵一批一批的向前,一批一批的倒下。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泥泞的地面,甚至就连马蹄翻动的泥土都已经变成了骇人的红色。而在这之前街道上也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他们袍泽的尸体,后面的人不断催赶、推攘着前面的人向前,而前面的人成排成排的在密集的箭矢和铁弹中倒下。
  
      当最前面一排的人倒下,第二排就会被自然而然的推上来,之后便是第三排、第四排蒙古骑兵的尸体已经堆满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而在他们不断向前的拱动下,街道两侧明军士卒驻守的死角和地洞不断被一个个清除。
  
      因为大多数的明军士卒都已经被抽调出去保卫飞雷炮阵地,所以这里的明军士卒命运和蒙古士卒差不多,基本上顶上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整个主街道两侧还有其余大街小巷之中,爆炸声接连起伏,显然是明军士卒直接点燃了身上的火蒺藜,拉着距离最近的蒙古骑兵同归于尽。
  
      箭矢呼啸着刺穿一名名士卒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在胸口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洒在积雪上有热气升腾。
  
      都头心中暗暗发痛,这些都是两淮军的精锐、两淮军的骨干,就这么投入这一个小镇之中,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值当,但是都头很清楚,现在他们的脚下就是大明的土地,身后就是大明的子民,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大明的将士就已经没有退路,这已经不是值不值当的问题。
  
      想要越过合蔡镇,进攻大明的济州府,那就要先从两淮军第一旅全体将士的尸骨上迈过去!
  
      预先埋伏好的几根绊马索,上一次根本就没有舍得暴露,现在在带队都头的呼喊声中已经猛地弹跳起来,越来越向南靠近镇中心的蒙古骑兵被狠狠的掀翻在地,而明军将士呐喊着从大街小巷当中冲出来,虽然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但是没有人脚步慢下来,只是挺起手中的刀枪,微微弯腰,一道道目光之中带着浓烈不可化解的杀意。
  
      第一旅的新兵基本上都被抽调走去支援飞雷炮阵地了,这里留下的都是大浪淘沙之后的老卒。两淮军从淮南一路杀到应天府,虽然战绩比不上天武军和镇海军,不过也是经历过战火磨砺的,军中的老卒同样不可小觑。
  
      这些老兵们实际上大多数手中都已经有三四条蒙古鞑子的人命,早就杀够本了,早就已经不畏惧生死,所以这样呐喊着向前冲,更多的是为后面守卫飞雷炮阵地的士卒们争取时间,甚至这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的性命,他们都在所不辞。
  
      “快,给老子顶上去!”旅长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站在镇子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大声吼道,他手里的狼牙棒上,还有红白之物冒着腾腾热气,可以想象不久之前这根狼牙棒曾经直接将一名蒙古骑兵的脑壳直接砸碎。
  
      明军将士纷纷从他的左右两边同时跑过,向前冲击。
  
      王翼周跟着大队士卒到了镇子南面,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恶劣。蒙古鞑子并不傻,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一直受挫之后,自然而然调整了进攻方法,直接采用自己最擅长的迂回战术包抄明军后路,因为对于明军来说最大的依仗飞雷炮就布置在镇子南侧,只要能够捣毁飞雷炮阵地,减少了不少进攻的阻力不说,还能够大大挫伤明军的士气。
  
      而镇子的南面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屏障物的,或许第一旅旅长现在站的这块石头已经算是镇子外的最高点了。以步卒在旷野抵挡骑兵的冲击,就算是疯子也不会这么干,因为这会导致步卒一方必然不小的损失,从而使得坚守的任务更加难以完成。
  
      但是旅长也很清楚,如果主动撤退进镇子的话,一来很有可能导致全线的崩溃,别说再支撑两天,恐怕几个时辰之后这镇子就是蒙古人的了,蒙古的骑兵也可以长驱直入,直奔并没有多少士卒驻防的济州府二来也会使得飞雷炮这少有能够依赖的火器出现折损,对于第一旅来说,想要过日子这东西自然就不能丢。
  
      现在第一旅不只是要守住镇子,还要竭尽全力拖住蒙古骑兵的步伐。否则一旦蒙古鞑子骑兵绕过合蔡镇南下直插济州府,正在绕路包抄的两淮军主力自然就会扑个空,而整个济州府也会自然而然大乱。
  
      万般无奈之下,旅长只能以人命换时间,留下来老兵死守前面防线,其余的新兵全部拽出来,不断后退、层层抵抗,为飞雷炮撤入镇子中争取足够的时间,哪怕想要做出这一点需要付出很多人的性命。
  
      明军不打的惨烈一些,恐怕蒙古鞑子也不会继续强攻了。
  
      当王翼周在旅长前面跑过的时候,旅长突然大吼一声:“你,站住!”
  
      王翼周一怔,旋即诧异地回头看过去。旅长跳下岩石,打量了一番王翼周,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某的身边。”
  
      两名旅长的亲卫已经上前不由分说要架住他。
  
      “不行,某要冲上去,蒙古鞑子的骑兵都已经杀到这里了,弟兄们都杀上去了,凭什么不让我上?!”王翼周顿时一把挣脱开那两名亲卫,眼睛已经变得赤红,“你们别拦着老子,老子要和蒙古鞑子决一死战!”
  
      两名亲卫有些犹豫,而旅长缓缓上前,将手中的狼牙棒直接递给王翼周:“既然这么想去,那就给老子杀上去!别一口一个老子的,你现在还不配!等什么时候你到了你家爷爷、你爹爹的地步,再来此处猖狂!”
  
      王翼周一把接过狼牙棒,重重一点头,跟上明军将士冲锋的步伐。
  
      “你还是把第一旅扔在了合蔡镇。”陈炤缓缓的走到门外。
  
      呼啸的寒风吹卷他的衣甲,整个人仿佛都被冻住。
  
      可是王安节已经站在这里看外面飞舞的大雪足足半个时辰。
  
      “嗯,第一旅是两淮军最强的一个旅,这样的任务如果他们完成不了,那也就没有谁能够完成了。”王安节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可是翼周贤侄也在第一旅。”陈炤有些担忧,“这可是你们王家这一代除了宫中那位之外,唯一的一个子嗣后代了。这孩子还没有加冠,更没有娶妻生子,如果战死在合蔡镇,难道你还打算自己来继续给老王家延续香火不成?”
  
      “或许是王家上辈子杀戮太多,所以子嗣单薄。”王安节的声音低沉,转头看向陈炤,“某现在更关心的还是两翼的队伍都到哪里了,如果不能及时杀出的话,某担心第一旅支撑不住,蒙古鞑子会杀过来。”
  
      陈炤沉声回答:“第二军已经抵达了雷泽,必然能够按时杀到合蔡镇,现在就看第一旅能够在合蔡镇死守多久了,这死守,是在用人命填啊!”
  
      “而且从家父到某,王家在为国尽忠这件事上,从来没有皱过眉!”王安节眉毛一挑,转身走进屋中,“一旦翼周战死了,大不了下一个战死的是某!只要王家儿郎还有一人在,当洒尽最后一点赤诚之血!这一战,要么是两淮军全军覆没,要么是蒙古鞑子主动撤退,否则没有回转之余地!”
  
      掷地有声。
  
      呼啸的狂风似乎怎么吹都吹不散。
  
      作者按:王安节父亲王坚,死守钓鱼城,使得蒙哥殒命,蒙古第一次南征功亏一篑王安节在宋末死守常州,是江南最后一个进行长时间惨烈抵抗的城市,逼迫伯颜在城破后屠城,堪比明末之江阴。此父子之壮举,读史到此处,不觉掩卷感慨!未完待续。
第498章 决战合蔡镇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叶应武缓缓的放下了从济州府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奏章。
  
      蒙古鞑子抽调了大量骑兵南下,叶应武也不知道忽必烈是看透了自己的部署,还是这本来就是一次令人惊叹的巧合。
  
      关于北伐,任何一个大明人都想收复燕云土地,重现汉唐辉煌,叶应武自然也不例外,穿越七百年前来,正是为此。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叶应武急迫着想要北上,毕竟北宋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从山东到关外,都是茫茫平原,利于骑兵奔驰,更利于骑兵穿插各个击破。
  
      所以一旦明军各主力战军向北快速推进,很容易露出破绽,让蒙古鞑子有机可乘。凭借忽必烈、伯颜、史天泽等蒙古老少将领的能力,只要能够抓住破绽,就会直接置对手于死地。明军有一支主力战军被击败,其余各路自然也都会随着而崩溃。
  
      叶应武可不想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拉出去,却如同百年前西军埋骨白沟河一样死伤惨重,最后甚至直接威胁到江山社稷的稳定,更是将北伐胜利的可能性无限缩小。
  
      所以叶应武宁肯采取步步为营的方法,从淮南将阵线推到山东、河洛和关中,这是第一步;再从这里向高丽、辽东和河西拓展,从而保证整个边境的稳定,处处威胁蒙古的后路和侧翼,这是第二步;接下来自然是同时出击,通过山东和高丽这两个跳板同时进攻辽东和燕云,并且以关中和河洛为中心向北直插山西,这样就能够尽最大可能收复已经失去三百年的燕云。不过这一步也是最惊险的一步,按照叶应武的计划,自然是来年夏秋季节施行比较合适,从而能够在冬天之前及时停下脚步。
  
      这一战一旦开打,绝对不是小事,因为这样是大明第一次有诸多主力战军参与的主动进攻,或者说是第一次像模像样的北伐,之前的战争要么是一个方向上的小打小闹,要么是对于蒙古的压迫进行大规模反击,按理说根本算不上大明主动收复失地的大规模动作。
  
      为此叶应武也多有准备,除了在江南大量囤积粮草和钱财准备转运北上以及编练新军以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将各路主力战军全部调集到边境沿线,同时又不引起蒙古鞑子过激的反应。
  
      这一次叶应武之所以对于两淮军的自发调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调动南京的金陵医护学院等进行全力支持,就是因为两淮军在济州府救灾之后,能够顺理成章的驻扎下来,这样就可以等到明年开春,随时准备向北进攻。
  
      不过谁知道蒙古骑兵也出现了,并且按照两淮军上报的战况,蒙古骑兵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多,两淮军甚至不得不集中全力对付。叶应武很清楚这绝对不符合蒙古人劫掠的方式。
  
      劫掠素来都是一击不中,立刻撤退,绝对没有这种从各处抽调兵力想要决一死战的可能。这只能说明忽必烈或者主持燕云、河北防务的史天泽很想看着两淮军和蒙古骑兵决战,只要能够使得两淮军筋疲力尽,几个月甚至半年之中都没有办法北上,哪怕将大多数蒙古骑兵拼杀干净也已经足够。
  
      毕竟对于蒙古骑兵来说,这样的荒原、风雪,已经是最适合蒙古人作战的情况了,之前忽必烈几次南征也都是以这样的环境背景作为依托的,这也更能看出来蒙古人想要消耗两淮军战力的意图。
  
      一旦让他们达到目的,这一年恐怕叶应武北伐的计划又要打个折扣了,没有两淮军,叶应武自然不敢让天武军孤军深入。
  
      看着手中的军报,叶应武皱了皱眉,沉声说道:“继续督促天武军向山东进军,必须牵制蒙古鞑子的侧翼,甚至如果可能的话,协助两淮军直接北上进攻郓州、齐州和博州,巩固在山东行省的防线。”
  
      (作者按:齐州,今山东济南;博州,今山东聊城)
  
      既然蒙古鞑子不想让某前进,那某就索性彻底步步为营,你们都把肥肉送到某嘴边了,自然没有不咬一口的道理,而且还能趁着蒙古调兵遣将入侵、边境州府空虚的机会,再趁机一口吃下济州府北面的各个州府,从而使得山东行省这个大明北伐的跳板更大,有更多的缓冲地域,从而使得大明在这一带进退更加从容。
  
      张世杰郑重的应了一声,不过旋即说道:“陛下,那高丽和河西那边?”
  
      “这两边先不要轻举妄动。”叶应武微微皱眉,“咱们现在的粮草储备和火器储备并不多,很难同时供应三个战场,而且天寒地冻,并不适合大军出动。包括山东行省的战事也是这样,从蒙古鞑子那里讨到些好处也就可以了,如果咱们得寸进尺,恐怕蒙古鞑子也要考量考量是不是继续退让了。”
  
      “王将军应该可以胜任陛下的托付。”张世杰露出一丝笑容。
  
      叶应武轻轻叹息了一口气:“朕并不想着在这寒冬腊月动兵啊,毕竟对于蒙古鞑子来说这是最好的时候,但是对于大明的南方将士们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蒙古鞑子在冬天动兵,会是咱们的损伤要比平时增加很多,更主要的是他们只需要在每年冬天想办法挑起事端、大战一场,不管是能否取得成功,都可以使得大明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不敢随意出手,否则一旦失败便是伤筋动骨啊!”
  
      张世杰苦笑一声:“江南将士,生长于鱼米之乡,日日所见的都是徐徐春风、细细烟雨,北地苦寒大风雪,本来对他们就很是陌生,以至于各主力战军到了冬天,如果不定期进行拉练的话,很容易导致将士士气低落,而且各军驻扎在北方,冻伤的情况要比南方严重很多。再加上水土问题、伙食问题······并且不得不说的是,以后继续北伐,这种情况会愈演愈烈。”
  
      缓缓站起来,叶应武伸手撑着桌子看向张世杰:“所以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北伐大业,现在也要开始编练另外一支新军了,一支以北地人为主的新军,大量配备河西战马、武装以大明最新式耐寒火器的新军。”
  
      张世杰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现在山东、河洛的寒冷,就已经让很多士卒缺少斗志,更不要说以后继续向北。毕竟大明北伐可以选在春秋季节,但是驻扎却是要一直驻扎在那里,总归是要经历冬天的。
  
      而在冬天打仗现在对于蒙古鞑子来说,甚至已经成了拖延时间、克敌制胜的法宝,如果大明再不采取相对应的反制措施的话,恐怕以后每年春夏大明都能成功北伐,然后秋冬季节又被蒙古鞑子秋风扫落叶一般从北面赶出来,到时候别说是收复失地了,现在的土地都有可能丢失殆尽。
  
      “锦衣卫最近送回来的消息,更让朕怀疑蒙古鞑子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叶应武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份奏章递给张世杰,“蒙古鞑子正在尝试着仿制咱们的火器,尤其是飞雷炮这种比较简便类型的,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反倒是尚且还有的壮丁可以拿来大量消耗换取时间。”
  
      大明有信心在平原甚至草原上战胜蒙古鞑子,凭借的就是先进的火器,一旦这种最大的优势丢掉,甚至双方的差距有所缩小,大明的北伐都会更加困难。毕竟本来大明的对手就是忽必烈、伯颜之流,对于这些成名已久甚至是名传史册的蒙古帝王和将领,叶应武本来就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想象如果他们手中有了火器,还能不能对付得了。
  
      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叶应武可不想再来一个“永乐草草”。
  
      张世杰也是急忙接过来奏章,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脸色就已经有所变化,霍然抬头说道:“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大明还不抓紧向北进攻的话,恐怕咱们就只能等着蒙古鞑子的飞雷炮同样落在头上了?”
  
      叶应武郑重的点了点头:“所以朕现在最牵挂的是,到底有没有一支主力战军能够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高举着大明的赤色龙旗追亡逐北,从而使得大明能够一战平定燕云。”
  
      “那陛下的意思是?”张世杰看向叶应武,“即刻?”
  
      “别无退路,别无选择。”叶应武咬牙说道,“就算是两淮军在山东损失惨重,今年之内,也必须要北伐!”
  
      张世杰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叶应武郑重一拱手:“臣遵旨!只是臣有一事不明,既然组建此等主力战军,自当为北伐之主力,并且以后也将为大明永驻边疆,所以陛下打算以谁为统帅?”
  
      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叶应武缓缓前倾,看着张世杰:“姊夫,有没有兴趣下去带兵,带着咱们大明的儿郎,杀回去!”
  
      张世杰微微一怔,不知不觉得泪水已经漫上眼眶。
  
      他是张柔的手下,当初因为看不惯张柔给女真人还有蒙古人做狗,所以毅然决然南下,和自己的上司分道扬镳。张世杰虽然已经在这江南扎根,但是他的心中一直想着能够带领汉家儿郎杀回去,重新杀回那一片丢失的土地,重新让汉人成为那一片天地的主人。
  
      现在张世杰步步高升,一直走到兵部尚书的位置,又有皇亲国戚的光环,基本算得上人生顶峰了,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他遗憾的,那恐怕是没有办法亲自带兵重回北方,实现自己多年来的心愿。
  
      自己要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南方人,不只是南方的汉人才能够驱除鞑虏,在女真人和蒙古人铁蹄下饱受蹂躏摧残的北地汉儿,照样都是有血性的汉子,说什么也要亲手收回自己祖宗抛弃的土地!
  
      南方宋人没有孬种,北地汉儿也没有孬种!
  
      “宋人无法实现的还我山河,就让咱们在继续吧。”看着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的张世杰,叶应武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姊夫,你还是兵部尚书,以兵部尚书官职领新组建之河洛军。”
  
      “臣,必当精忠报国,全力以赴!”张世杰躬身下去。
  
      叶应武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与公,大明需要一个对北地熟悉的人来统筹北伐,并且起到一战平定燕云、定鼎大局的作用;与私,为了防止大明皇室失去对北方的控制力,也确实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皇亲国戚坐镇。
  
      于公于私,张世杰都是不二人选。
  
      ————————————————————-
  
      飞雷炮的炸点几乎是贴着明军士卒的脚步,前面的蒙古骑兵不断被气浪掀翻,而明军士卒冲入落马的蒙古士卒当中,手起刀落,鲜血迸溅。
  
      济州府,合蔡镇,第一旅奉命防守第四天上午。
  
      “援军未至,第一旅所部之飞雷炮损失过半,其余正向敌猛烈开火。我部之箭矢、火药已不足,上下将士正全力拼杀,虽青砖朽木,皆可为杀敌报国之依托。职部奉命死守此地,战至一兵一卒亦绝无后退之意!现蒙古人已合围镇子,如无支援,则此处为第一旅全体将士埋骨之地。末将徐晨,于合蔡镇”一字一顿的说着,第一旅旅长徐晨卓然站立在一处平房当中,目光透过漏风的窗户看向不远处激烈的战场,面上只有肃杀之色。
  
      王翼周放下笔,看着徐晨:“旅长······”
  
      “某会派遣十名亲卫护送你从东北侧突围杀出去,那是蒙古鞑子包围圈最单薄的地方,因为继续向前就是冰封的梁山泺,正常人不会选择这里突围,但是越不可能的地方就是希望越大的地方,只要你王翼周还有一口气在,带着这封信交给王相公。”徐晨淡淡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却带着绝对不允许反对的语气。
  
      看都不看有些发怔的王翼周,徐晨伸手拿起自己的头盔:“另外告诉王相公,第一旅自徐某以降,为国效忠,誓死无悔。”
  
      “旅长,某不去!”王翼周霍然站起来。
  
      “王将军只有你一个儿子,王家满门忠烈,已经对得起这个国了,不能再牺牲了。”徐晨戴上头盔,正了正,“你们王家是好汉不假,但是这天下的功勋有数,总不能都让你们王家拿走。现在我姓徐的,也不要告诉你们,徐家也不是孬种!”
  
      王翼周还想要说什么,而徐晨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告诉某,大明军规第一条是什么?!”
  
      打了一个机灵,王翼周挺直了腰杆:“大明将士,以效忠大明皇帝和服从军令为天职!”
  
      “那就执行命令。”徐晨转过头,径直向外面走去。
  
      房门推开,呼啸的寒风卷带着雪花扑面而来,杀声和爆炸声接连起伏。
  
      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徐晨摆了摆手,一名亲卫拿起花名册交给王翼周。徐晨淡淡说道:“信可以送不到,但是这花名册必须要交给将军。第一旅这么多将士,不能白白战死在这里。他们应该被铭记。”
  
      沉默了良久,王翼周冲着徐晨离开的背影郑重一拱手。
  
      实际上第一旅在四天的惨烈激战中已经损失的差不多,整个合蔡镇内外每一个角落几乎都可以找到交织在一起的大明将士和蒙古人的尸体。好在天气严寒,大雪纷飞,否则恐怕这么多尸体一直不处理早就已经爆发传染疾病,将双方都拖垮了。
  
      当徐晨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就在二三十丈远的地方,一面赤色龙旗被硬生生的炸飞上天,紧接着爆炸声随着风声而来。徐晨很清楚,那是一个撤退不及时的飞雷炮阵地,直接和如同草原狼一般凶狠扑上来的蒙古鞑子骑兵同归于尽。
  
      这一战,打得太惨烈了。
  
      徐晨不知道按理说昨天就应该到的援军现在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拼尽全力、第一旅将士丢尽了性命,恐怕最后什么胜利都换不回来。
  
      “要结束了。”周围的士卒已经越来越少,伤兵们正在不顾都头和十将们的反对,争夺最后的几枚火蒺藜。与其落到蒙古鞑子手里备受凌辱,还不如拉上几个敌人,死的痛痛快快。
  
      一名都头大步走到徐晨面前:“旅长,蒙古鞑子快要杀上来了。”
  
      徐晨知道都头想要问什么。
  
      援兵,援兵在哪里?!(未完待续。)
  
  
第499章 0战碎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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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去引开那两个蒙古鞑子!”十将低声吩咐两句,然后看向身边的王翼周,“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快点儿走,只有能够冲过这一片空地,再往前就是树林和梁山泺,哪怕冰面难行,也比被蒙古鞑子缠住来得好。”

    王翼周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一名明军士卒已经窜出藏身之处,向着斜地里跑去,而哨戒的十多名蒙古骑兵纷纷吼叫着追上去,手中马刀同时扬起。

    “跑!”十将低吼一声,几个人同时跳起来拼命向前。

    蒙古骑兵已经将那名当做诱饵的士卒包围,很快风声中就带来火蒺藜爆炸的声音。不过拼命奔跑的王翼周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头。回头就会慢下来,而不惜以一个人的性命换来的时间,经不起这一丝一毫的浪费。

    每一个人的牺牲,都必须死有所值!

    蒙古人似乎也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纷纷调转马头。只不过他们看到的就只剩下消失在树林中的几道身影。

    冲进树林,断后的弓弩手立刻转身蹲下,端起手中的神臂弩对准在外围徘徊游荡的蒙古骑兵。而十将拍了拍王翼周的肩膀,沉声说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王翼周一怔:“什么意思?旅长不是让你们同某一起返回济州府么?”

    十将沉默了片刻,回头看着激战正酣的小小镇子:“第一旅除了你,自旅长以降,或许都会战死在这里。全旅这么多人,每年清明的时候,有一个人惦记着,帮忙洒点儿酒、念叨两句,上柱香,就已经知足了。”

    话音未落,十将看都不看脸色惨白的王翼周,径直招呼身边士卒向着树林外面走去,哪怕外面蒙古骑兵正心有不甘的来回游弋,翘首以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哪怕漫天的战火和士卒的咆哮最后都会化为尘土;哪怕他们的抵抗在别人眼中是那样的可笑。

    但是每一个第一旅将士,都没有退缩和置身事外的权力。

    他们需要执行他们奉为铁律的军规,他们需要履行自己作为军人的职责。坚守这一方土地,永不后退!

    “这里依山傍水,倒是一个埋骨的好地方。”十将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周围的士卒们都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生同衾,死同**。

    王翼周的眼眶已经湿润,十将他们离开,或许自己就成了整个第一旅上上下下数千人唯一的幸存者。刹那间王翼周甚至开始怨恨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不是王安节的儿子,如果自己不是老王家的独苗,或许自己早就已经轰轰烈烈的和杀上来的蒙古鞑子同归于尽。

    临阵逃脱,对于一个士卒来说,还不如战死。

    但是他别无选择,因为整个第一旅拼尽全力抵挡蒙古鞑子、全军尽墨,这样的光荣和壮烈,需要有一个人去证明,还有王翼周身后包裹里面沾血的花名册,那是每一名第一旅将士曾经活生生存在、曾经欢声笑语、曾经浴血奋战的证明,王翼周无论如何也要把这花名册交到自家爹爹那里,否则朝廷没有战死将士的籍贯姓名,也没有办法给他们的家人发放军属补贴。

    缓缓攥紧拳头,就当王翼周准备咬牙离开的时候,前面十将他们突然停下了脚步。王翼周微微一怔,刚想要询问,不远处的声音就已经回答了他的疑问。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很快一丝黑线出现在天边,并且逐渐变大。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出现。南面、北面、西面,四面八方,不知道有多少明军将士正在拼命向这边冲击。

    援军,援军!

    十将有些难以置信的伸手捂住脸,缓缓的跪倒在地。他身边的士卒互相对视着,甚至连手都在颤抖。

    “杀回去,杀回去!”王翼周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狠狠地推开前面两名士卒,第一个冲出树林。

    十将他们已经反应过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旅长的命令,手中的刀枪纷纷举起,紧紧追上那一道孤单的身影。但是实际上那一道身影并不孤单,因为在他的左右两侧,千军万马奔流而来。

    树林外面那一支蒙古骑兵已经没有了踪影,甚至就连小镇各个方向的蒙古骑兵也都在拼命收缩,只不过为时晚矣。他们还没有占领小镇中间的几间房屋,剩下只有百余人的第一旅还在顽强抵抗,而小镇当中其余道路在几天的激烈战斗中多数都已经被截断,道路上满满都是各种各样的木头、石块,根本没有办法通行,所以从各个方向进攻的蒙古骑兵,在尝试收缩汇合失败之后,不得不各自为战。

    一面面赤旗飘扬舞动,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明军士卒在拼命的向这里冲来,只能看到漫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只能看到那一个个黑点逐渐放大、越来越近,也只能看到,风雪之中一支支直冲向天空的枪矛。

    钢铁的浪涛狠狠的拍打在惊慌失措的蒙古骑兵当中,这些草原上的金雕已经折却了双翼,在越来越多的大明军队当中左冲右突,却难以找到合适的突破口,狭小的镇子仿佛扮演了一个地狱的角色,无数的蒙古骑兵被明军长矛手逼着退入镇子当中,又被逼到墙角,最后成为长矛下的牺牲者。

    “弟兄们,援军来了,杀!”徐晨提着他那个骇人的狼牙棒,第一个迎着风雪冲了出去。身边剩余不多的明军士卒,都看到了绝处逢生的机会,更看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整个第一旅被蒙古鞑子按在这个小镇当中艰苦的打了足足四天,全旅上下只剩下百人尚在,这是怎样的惨烈,又付出了怎样的牺牲。那些战死的将士,终究没有白白将自己的鲜血抛洒在这一片北国土地上,也没有白白的为了保护这一方土地而付出生命。

    明军骑兵是最后加入战场的,他们绕着八百里梁山泺跑了四天,总算是没有错过这规模宏大的会战。上千名骑兵如同一把锥子,直接凿穿了蒙古骑兵单薄的防线,而蒙古骑兵也随之崩溃,向四面八方躲闪,甚至不愿意和这支来势凶猛犹如凶神恶煞的明军骑兵交手。

    马槊上的白缨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明军骑兵们飞快的在街道上飞驰,驱散残余的少量蒙古骑兵,开辟出道路,而后面专门组织的突击队,在集中使用的大量火铳、劲弩的掩护下直接冲入镇子中,大明的赤色龙旗再一次骄傲的在这合蔡镇的每一个角落飘扬。

    王安节一把拽住马缰,翻身下马,身边的亲卫向四下里散开,负责警戒。

    徐晨将狼牙棒直接插在地上,向前走了两步,刚刚想要躬身行礼,一种无力的虚脱感就已经漫上心头,还不等他用手支撑,两眼一黑,已经倒在地上。而王安节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搀扶。

    旁边的一名士卒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将军,旅长已经四天没有合过眼了,他让弟兄们轮流休息,但是自己却一直在硬撑着,生怕蒙古鞑子在关键时候发动进攻。”

    王安节环顾四周,第一旅能够好好站在他面前的,实际上就只有二三十个人了,剩余的那些都是还能喘气的伤兵。几乎人人身上都满是鲜血,而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敌我尸体枕藉。

    “是某来晚了,路上风雪甚急,以致耽搁了行程,使第一旅近乎全军覆没。”王安节搀扶着徐晨,喃喃说道,“如果再晚来一个时辰,恐怕蒙古鞑子已经通过此南下之咽喉要道,直插济州府。”

    周围的明军骑兵们都默然不语,只是微微低头,向战死在这里的袍泽们表示自己的哀思和敬意。

    “爹爹!”王翼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他一手提着带血的刀,另外一只手中还有一颗蒙古鞑子的首级。

    王安节看着仿佛从地下冒出来的儿子,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过旋即被喜悦所代替,上前一把抱住王翼周:“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啊!”

    王翼周随手丢掉首级和刀,一把推开王安节,然后在王安节诧异的目光当中将背后包裹当中的花名册取出来,单膝跪地郑重的捧着花名册递到王安节的面前:“爹爹,此为两淮军第一旅全体将士之花名册,还望爹爹能够按照花名册抚恤战死将士、为剩下的弟兄们请功!”

    长长叹了一口气,王安节伸出手接过来花名册,实际上这一个册子为了携带方便,使用的纸张很单薄,所以并不重,但是王安节捧在手中,顿时有重若千钧的感觉。

    因为这薄薄的花名册上,每一个名字都曾经鲜活,每一个名字都能够象征倒在这里的一道身影。他们或许已经流尽鲜血,倒在某一个角落;他们或许已经引爆了火蒺藜和蒙古鞑子同归于尽,以至于找不到半片衣衫。但是他们的灵魂似乎从未逝去,一直附着在这花名册上。

    王安节的声音有些嘶哑,不过却还是朗声说道:“某王安节,在此立下誓言,每一个战死的将士,都不会白白牺牲,你们的鲜血,不会白流,大明付出的代价,蒙古鞑子要加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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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永乐二年,元月初六。

    持续了多天的风雪刚刚平息,整个南京城都沉睡在瑟瑟寒风当中。古人以正月十五作为整个新年的结束,所以在正月十五之前,官员除非有紧急事务,所以一直都是休沐的,大明延承前朝制度,亦是如此。官员不出门,各个府邸实际上也都处于大门紧闭的状态,没有这些达官贵人拉动商贸,整个街道上本来开门就不多的几家商铺,也没有多少人影,平添几分凄冷寂寞,恰恰和满地的爆竹碎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距离正月十五还有很多天的日子里,大多数人都直接选择缩在温暖的被窝中享受一年到头少有的长假。

    不过昨天从皇宫中发下来的圣旨,却是让整个南京为之震动。陛下下旨提前召开年后第一次朝会,虽然并不是大朝会,需要整个京畿的官员都屁颠屁颠的到大殿下面候着,但是作为整个大明王朝中高层领导者的政事堂三位相公、六部尚书侍郎、翰林院和学士院的大学士、御史台监察御史和都御史甚至还有资政殿幕僚,必须全部到场,可谓是济济一堂。

    寒冷的冬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翰林院大学士刘辰翁一边搓着手哈热气,一边看向旁边的兵部尚书张世杰:“张相公,敢问是什么泼天的大事,竟然让陛下在大年初六就召开朝会?”

    张世杰笑着说道:“刘相公怎么就一口咬定某知道?”

    旁边一向和刘辰翁同进退的学士院大学士邓光荐不由得轻笑一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这种大事,每年都有固定的时候,而且翰林院和学士院也会参与其中,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不是祭祀这里的事,那便是哪里又爆发了战争。”

    顿时张世杰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沉声说道:“山东行省受到雪灾,这件事想必两位也有所耳闻,蒙古鞑子在这期间想要趁火打劫,不过被两淮军击退了,因为此事属于边境冲突,陛下也没有打算趁机发动大规模北伐,所以并没有对外公开。想来陛下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召开朝会。”

    刘辰翁和邓光荐点了点头,这些边境冲突对于大明来说还真的没有到召开大朝会兴师动众的地步,所以陛下此次必有其他目的。就当两人和张世杰低语的时候,前面传来一声呼喊,叶应武在两名婢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上龙椅,数日不见陛下的威严似乎更添几分。

    尤其是叶应武去年从河洛回来就已经临近年底,所以只是穿常服依次接见了这些主要官员,并没有召开大朝会,所以大家算起来也有半年多没有见过身穿朝服、头戴冠冕的皇帝陛下了。

    当下里一众大臣都不敢和陛下直视,在文天祥的带领下躬身行礼。

    “诸位爱卿平身。”叶应武一丝不苟的回答,紧接着没有丝毫停留开口说道,“合蔡镇一战,两淮军第一旅近乎全军覆没,两淮军已去四分之一,可以说是元气大伤,而山东行省在此次战火和雪灾当中,百姓多有损失、拖家带口流亡者众。山东行省作为大明在河北的唯一一个行省,也是直面向蒙古鞑子的行省,绝对不能有这么大的动荡,所以政事堂和户部、工部拟定的赈灾重建计划,下面各部务必要全力配合。”

    下面的官员们虽然不是很清楚叶应武为什么开门见山就直接下达自己对于山东行省赈灾的指示,不过大家身在高位,眼界也比别人宽广,自然明白山东行省的重要性,更很清楚就算是掏空国库,也必须要保证山东行省的稳定性,否则很可能威胁到的就是大明的安危。

    “朕这一次在大年初六召集诸位,山东行省赈灾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朕想知道,在场诸位卿家对于北伐的看法。”叶应武的声音依旧平稳,一字一句吐出来,自带着王者不可反抗的威严,“每年开春第一次大朝会,便要决断朝廷未来一年之中的祭祀与征伐大事,而对于大明来说,现在南洋、东洋、河西都已经平定,吐蕃也已经开始着手纳土的事情,吐蕃行省的设立指日可待,所以到了现在,大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对手,也是至始至终大明虽然不断战胜,但是从来没有彻底消灭和降服的对手。”

    当叶应武的话音徐徐落下,整个大殿当中鸦雀无声。

    当北伐这两个字从叶应武口中流出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震。

    三百年的南北割据和烽烟不断,三百年的高歌猛进和蹉跎失败,三百年的奇耻大辱和梦寐以求。

    刹那间,整个大殿上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变得凛冽起来。

    而坐在龙椅上,叶应武的嘴角边掠过一丝笑意。

    下面的每一个人,在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都有一个鲜明的标记。

    主战派、北伐派。

    无论是因缘巧合也好,是故意为之也罢。

    就在这一天,自己的面前,一群本来应该蹉跎余生的主战派,在砭人肌骨的寒风当中,一齐挺直了腰杆。

    三百年,太久了。

    漫长的如同大梦一场。

    ——第七卷·清平乐,完——(未完待续。)
第500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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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永乐二年,立春。

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弥漫了一冬天的阴云和寒冷,除了远山山巅还能够寻觅到一点儿白色的踪迹之外,冬天在这个世上不再留下任何痕迹。河水奔流、草长莺飞。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对于农耕占据主体地位的华夏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季节,也是农民们盼望了整个寒冬的季节。而立春这一天,则是整个春耕的开始,象征着一年新希望的播种,带着人们对丰收的祈祷。

“朕还记得,上一次参加这春耕大典的时候,还是在兴州呢。”叶应武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团龙黑袍,如果不是周围有里里外外禁卫军护卫的水泄不通,恐怕谁都看不出这位就是整个大明的主人。

站在叶应武身边的文天祥笑着点了点头。春耕是每年最重要的事情,在前宋的时候春耕大典也会由皇帝陛下亲自耕作、祭天,表示对于上天的尊敬和对新的一年能够丰收的祈求,为此在南宋行在临安城外,还有一块专门开辟的八卦田,专门作为皇帝祭天和像模像样扶犁耕地的地方。

今年大明皇帝陛下亲临春耕大典,如果能够一睹真龙天子容貌,绝对是可以向左邻右舍夸耀一辈子的事情,所以几乎整个南京城方圆二三十里的百姓都已经云集在这钟山脚下。

灵秀钟山,本来就是大明都城南京城外最重要的祭祀之处,大明的天坛以及死难将士的忠烈祠、忠烈墓园都在这钟山上,沿着山体摆开,更为钟山平添几分神圣。而作为一年祭祀活动里重中之重的春耕大典,自然也在这钟山下,因为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官员都相信,钟山的灵气和庇护能够让他们在未来的一年中生活美满、土地丰收。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已经越聚越多,南京府不得不出动衙役在各个专门开辟的空地当中维持秩序。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百姓,叶应武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

当人走到了更高的位置,转头去看当年的辛苦打拼,自然而然就会感慨万千,文天祥是陪着叶应武一路走过来的,听叶应武说到在兴州时候的春耕大典,一时间竟然也有些心驰神往。

那时候叶应武刚刚取得了襄阳之战的胜利,虽然春风满面,不过还远远算不上整个前宋朝廷的重要人物,甚至就连贾似道都还在琢磨着怎么对付越来越桀骜不驯的江万里他们,而不是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年轻人身上。而当时叶应武他们在春耕大典上讨论的还是怎么才能动员更多的民众为兴州开凿水库,而现在他们只需要说出一句话,就能够决定千万人的生死。

漫漫长征路,自己终于走到了现在。

叶应武负手站立,看着正在忙碌布置春耕大典会场的百姓,嘴角边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朕和这些百姓的距离,依旧没有多少改变。”

文天祥微微一怔,同样也是点头轻笑。叶应武素来看重百姓,这是朝廷上官员众所周知的,这一次能够和百姓保持这么近的距离,对于叶应武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前面两位大佬发出由衷的笑容,侧后方小心跟着的南京府知府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龙颜大悦,说明自己今天的安排甚合陛下心思。

“山东行省的雪灾抚恤重建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有陆君实亲自坐镇,倒是少了很多和朝廷来往沟通上的啰嗦和麻烦。”叶应武微笑着说道,“而且这一次雪灾造成大量的流民,其中有不少是青壮劳力,两淮军正好借着这机会大量弥补了第一旅的缺口,使得两淮军正在以超乎咱们预料的速度恢复元气,或许真的能够在今年之内重新变成一支满编制的主力战军。”

文天祥点了点头:“更重要的是合蔡镇一战,无疑给两淮军提供了最好的练兵经验,这种在恶劣天气下的硬仗、包围战,本来就很能锻炼一支主力战军的长途奔袭能力、死守防御能力,而且现在蒙古鞑子兵力不足,想要痛痛快快的打这么一场围歼战,还真的没有那么多机会。”

“只是牺牲多了些。”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都是大明的好儿郎,朕还不想看着家家披麻戴孝。连年来的战争,不但使得大明的百姓人口增长缓慢,而且使得很多年轻劳力出征在外,只留下孤寡老弱,再这样下去的话大明早晚会要面临劳力不足的窘境。”

叶应武说的是事实,实际上自从前宋端平入洛以来,二十多年间战火就没有平息过,大量的青壮劳力战死在沙场,导致民间本来就有很多破家之人,只不过因为前宋三百年的底子很厚,所以才没有一时半会显得窘迫。然而饶是如此,叶应武也一直在实行精兵策略,从而尽最大可能减少对于民间青壮劳力的调遣。

不过随着大明已然在各个战线和蒙古人来往交手,以及对于南洋和河洛的移民,使得大明现在的青壮劳力显得甚是缺乏,以至于两个多月过去,两淮军在合蔡镇一战中的缺口还迟迟没有补上,毕竟就算是朝廷再怎么想要征兵,也得考虑考虑近来春耕的问题。

甚至现在大明正在进行的运河疏浚工程、南方直道修建工程、刘家港船厂大规模扩建工程,都是以蒙古战俘、南洋奴隶作为主要劳力,而大明的本地汉人只是以监工的身份出现。

“现在大明在北线有河西神策军、关中天雄军、河洛天武军、山东两淮军、高丽镇海军,但是各军或多或少都和蒙古鞑子有所交战,兵员缺口不一而足,总共估计起来应该有二十五万左右兵力。”叶应武沉声说道,“另外再加上准备进驻河洛的荆湖军和充当二线的大理军、静江军,大明可以动用的北伐兵力应该在三十五万到四十万上下。”

“陛下认为人数还是不够?”文天祥顿时皱了皱眉,他身为大明的左丞相,就算不是户部尚书,自然也清楚大明现在还有多少的民间丁壮,“可是现在大明经过几次大战的消耗,在民间恐怕很难······”

叶应武回头看了文天祥一眼,淡淡说道:“还有两支队伍,一支是正在组建的东瀛军,还有一支是朕身边的禁卫军。”

“东瀛倭人和高丽人能够担当得起北伐的重任?”文天祥顿时有些诧异,大明有一支以南洋士卒为主的静江军就已经在朝野颇多非议了,现在陛下又要组建新的东洋士卒为主的军队,文天祥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来自下面的压力。

毕竟在很多自诩为鸿儒的人心中,北伐这种大事,功劳自家汉人分都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外人掺杂起来。更何况夷汉有别,大明怎么能够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这些蛮夷人身上。

叶应武沉声说道:“只要告诉他们他们是在为什么而战,朕相信他们甚至可以做得比大明将士还要好。难道宋瑞你忘了当时成都城的静江军么,那些真腊人和安南人作战勇猛程度丝毫不亚于川蜀军。”

文天祥微微错愕,叶应武说的是事实,因为对于这些民族的人来说,如果他们想要在大明的奴役之下寻觅到活路,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加入大明军队,通过自己实打实的军功为全家换来大明百姓的身份。正是因为有这样诱人的条件,所以当时静江军中的真腊人、安南人才拼命的向前冲峰,而事实证明大明确实也没有亏待他们,全部按照之前约定落实下去,这也使得南洋土著们更加积极的报名参军,很快就使得大明在南洋重组了两支主力战军,从而随时可以将宣武军北调。

有了这些南洋土著的例子,那些东洋倭人和高丽人自然不会落在后面,毕竟军功是有限的,让别人抢走了自己还不知道需要等到什么时候。更何况东洋的高丽和日本本来就是受华夏文化影响最深的地区,那里的百姓自然也更容易对大明产生认同和向往,所以只要叶应武拍板、下面兵部没有异议的话,恐怕大明很快就可以依托东洋拉起来一支到两支主力战军,别看一支主力战军五万人,人数并不多的,但是要知道经历这么多年的血战,大明能够拿得出手的主力战军也就只有六七支了,而蒙古那边的情况更为凄惨,毕竟现在蒙古甚至还有内部矛盾牵扯,所以兵力早就严重不足,否则也不会大量征调渤海人、女真人等蒙古曾经大屠杀过的民族加入军队。

相比于蒙古那边所用的女真人、渤海人、唐兀人等炮灰,显然大明这边的炮灰质量要高上很多,并且再配备大明先进的火器,进行正规系统的训练,恐怕就算是独当一面也不是可以了。

现如今随着大明疆域的拓展和对周围藩属国以及征服土地不断进行的文化、军事、经贸影响,已经使得大明拥有对周围无比强大的控制力。现在大明的宗主国,已经不是前宋那样花钱买来、只为让安南等跳梁小丑不要惹是生非的宗主国,而是切切实实能够操控周围藩属国军队甚至政权的宗主国。这才是叶应武为什么有信心能够在今年或者明年内进行北伐的信心和底气所在。

朝野上下最关心的兵员问题,在叶应武这里恰恰是最容易解决或者说实际上已经解决了的。

看着叶应武微笑负手站在那里,文天祥心中感慨万千。他不知道叶应武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和精力,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北伐的临近,使得叶应武不用将底牌藏着掖着,恐怕到现在文天祥还是浑浑噩噩在为大明缺乏的丁壮和兵员发愁。

想起来当时叶应武下南洋时候,朝野清一色的反对声音,文天祥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叹息一声。当时诸多臣工反对,是因为他们看的终究没有陛下远,甚至双方的思想境界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文天祥不知道这更多是因为叶应武多了七百年的经验,尤其是这七百年中有四个朝代的变换更迭,更是可以让叶应武得到更多的经验和教训。但是文天祥很清楚,在叶应武的手掌下,大明必然会以最惊艳的方式取得整个北伐的最终胜利。

三百年的梦想,从来没有距离终点如此接近,以至于几乎触手可及。

而又有谁曾想过,在区区几年前,这还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礼炮声咚咚响起,文天祥转身一拱手:“还请陛下主持春耕大典。”

一头巨大的春牛已经被上百名大汉抬了出来,而百姓们在看到这一头巨大的春牛时候,纷纷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欢呼声从钟山脚下一直传到远处的城中。

早就搭建好的高台伫立在那里,叶应武缓步走到台下。

一身朱红色团龙深衣的陆婉言已经站在那里,见到叶应武过来,缓步迎上去:“臣妾参见陛下。”

叶应武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当面,周围的禁卫军士卒和文天祥等官员也都毕恭毕敬的行礼之后退开。叶应武伸手轻轻握住陆婉言的手,纤纤玉手有些冰凉,叶应武有些无奈的说道:“春寒料峭,还要在外面站着,真是辛苦婉儿了。”

“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陆婉言顿时嗔怪一声,“妾身是不只是叶家的大妇,更是大明的皇后,身在其位当尽其职,这春耕大典本来就应该天子与皇后共同执锤击碎春牛,如果妾身不在,朝野上下,又该如何议论纷纷?”

叶应武感动的连连点头,陆婉言却是轻笑道:“万民皆在,你倒是放手啊,否则让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反正看到的人也不少了。”叶应武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更何况你我携手上前,更能体现大明皇室之和睦,帝后和睦,则天下无忧,岂不更好。”

陆婉言秀眉微蹙,终究还是没有抽出手,只是微微向前和叶应武并排,然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夫君最擅长的,恐怕就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翻了翻白眼,叶应武没有和自家娘子计较,两人就这样携手缓步走上高台。而看到帝后的身影出现,高台下成千上万的百姓和禁卫军同时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此时的皇帝陛下就是苍天的化身,当得起这三拜九叩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高声呼喊,一浪一浪的呼喊声迎面拍打。无论是禁卫军将士、还是南京府官员,更或是下面这些黑压压的百姓,都在拼尽全力高声呼喊着。一道道身影整齐划一的拜倒,像是大海的浪涛翻滚。

远远近近,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万岁之声当中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站在高台上那个身穿龙服的年轻人折腰。

随着声音渐渐平息,天地之间再一次安静下来,仿佛有什么阻断了外界和这钟山脚下的春耕大典会场,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只能竖起耳朵倾听高台上那个人的命令。

“万民平身!”寂静而肃穆之中,叶应武的声音显得分外洪亮。

无数的身影缓缓站起来,一道道目光落在高台上,也落在龙凤帝后身上。

叶应武和陆婉言同时伸手拿起盘子中的铁锤,不过叶应武似乎是故意慢了半拍,等到陆婉言手落在木柄上时,自己的手方才恰巧落在陆婉言手上。再一次为她遮挡住外面的寒冷。对于自家夫君这温暖的小动作,陆婉言心中暖洋洋之余,更是微微侧身,流露出一丝微笑。

仿佛春风融化了寒冰,唤醒沉睡的生命。

又仿佛晓光刺破黑暗,带来一天的温暖。

两人站在高台上相视一笑,然后将锤子重重砸下。

无数的裂纹爬上春牛的脊背,很快整个春牛就裂为碎片。

整个钟山,再一次被欢呼声淹没。(未完待续。)

第501章 无边光景1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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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低垂,残香轻飘。?

叶应武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又重新躺倒。

料峭的春寒终于过去,这几天已经越来越暖和,尤其是一场春雨降临,仿佛宣告春天的彻底来临。窗外的暖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宫中御花园里种植的桃李已经开始争奇斗艳,引得后宫佳丽倾巢而出,同赏美景。

虽然按照叶应武被惠娘吐槽为狭窄的心态来看,这些后宫嫔妃赏花是次要的,想要创造和陛下相处的机会才是主要的,但是叶应武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实,那就是随着大明征伐四方,自己的后宫也不可遏抑的庞大起来。

之前6婉言还曾经出面代表叶应武拒绝礼部为陛下选秀的建议,但是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6婉言如果继续出面的话,恐怕就要有一个“妒妇”的帽子扣到头上了。叶应武也想不出来别的法子,所以也就随着礼部去了,毕竟在礼部还有天下万民眼中,皇帝本来就应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得有八百,如果皇帝总是明确拒绝的话,那么就肯定是皇帝陛下自身有问题了。

不是那里不行了就是喜好男风。

叶应武还不想让自己成为天下花街柳巷当中的八卦消息主角,所以在礼部的奏章上痛痛快快的盖章了。

说句实话,本来礼部选送的秀女实际上并不多,主要也是从教坊司新抄没得到的官员商贾家眷中遴选合格者,并没有在民间进行大规模的选秀。虽然叶应武很是怀疑礼部老尚书陈宗礼早就已经在教坊司当中预留了大量的符合标准、姿色秀美者,否则教坊司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叶应武的后宫扩大了足足三倍,但是叶应武也只能认了。但是谁知道不只是教坊司来了这么一手,在外征战的大明将领们似乎也对于扩大陛下后宫有着很大的癖好。

梁炎午给陛下送来一位吐蕃公主不说,紧接着范天顺和刘成就把很多日本世家的女人给叶应武打包过来了,而且还一副忠心耿耿、为陛下造福的模样。在这之后叶应武也就只能庆幸,至少南洋张贵、李芾他们还很贴心的没有又矮又黑的南洋土著女人送入宫中。

新年过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刚刚结束,文武百官都在忙碌着大朝会上布置下来的任务,从政事堂再到下面六部、学士院、翰林院以及御史台,仿佛都在这暖暖的春风中彻底活络起来,甚至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或许更妥当。这一切的后果就是,布置下去任务的皇帝陛下,在下面官员没有把各项事宜安排妥当重新上报之前,反倒是最清闲的,每天最多也就是和政事堂三位丞相或者御史台监察御史、翰林院翰林大学士打个照面,听一听他们昨天的工作汇报。

甚至有时候没有什么大事叶应武甚至都懒得听取无聊的汇报。

当然,叶应武也不用担心这些极少数能够上达天听的官员会有欺君罔上的行为,一来他们现在的位置实际上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必要给陛下汇报什么“天下太平”的虚假消息,二来在暗处大明的锦衣卫和六扇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履行自己的责任,每天都会有各地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情报送上叶应武的案头,拿来和百官呈递的奏章相对比,看双方的报告之中是否存在偏差。

更何况文天祥他们的人格品质叶应武再清楚不过,这种防范措施实际上只是给后代们未雨绸缪,自己实际上不用过多的担心什么。

“夫君要起床么?”惠娘拥衾坐起来,正好遮盖住自己勾人心魄的身躯。对自家夫君时常的“兽性大”有了应对经验,惠娘素来都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免得这家伙大白天的也要播撒雨露。

叶应武笑着说道:“慌什么,今天一天还没有什么大事需要某操劳,还是躺在床榻上舒服。”

相比于6婉言时刻保持在外的庄重、赵云舒和絮娘等人的羞涩,王清惠更加孩子气一些,或许也是因为在叶应武的羽翼庇护之下,她相比于其他姊妹,并没有经历太多的伤心风雨,也没有肩负多少家仇国恨。听到叶应武这么说,惠娘直接就重新缩回被褥中。

暖洋洋的春日中,谁都不想起床,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夫君你明显是不困了,赖在床上不觉得无聊么。”惠娘侧过身看着叶应武,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这是在向某出盛情邀请?”叶应武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

惠娘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夫君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难道除了那种······那种事之外,你就不知道别的了么?”

叶应武一本正经的说道:“生儿育女,乃是夫妻之间纲常伦理,什么叫做‘那种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某刚才可没有说要和惠娘胡天胡帝,明明是你自己心里面已经不纯洁了,一提到床就想到这种事情。”

被叶应武成功倒打一耙,惠娘小脸儿憋得通红,恨恨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能做什么?”

“大好春光,正当吟诗作赋,毕竟近来公务繁忙,某似乎也很久没有附庸风雅了。”叶应武笑着回答。

惠娘一下子来了精神,托起下巴看向叶应武:“哦?还请夫君赐教。”

叶应武的诗词虽然传世不多,但是每一流传在外的都被人津津乐道,要知道当初叶使君就是以慈溪城头“封侯非我意,惟愿海波平”出名的,导致一时间人们提起叶应武,都会说:“可是那‘惟愿海波平’的叶使君?”

后来叶应武忙于战事,虽然并没有写下什么诗词,不过他在后宅偶尔吟诵的几诗词,也有被人传出去,其中在无数文人骚客口中最值得称道的就是《沁园春·雪》。当时叶应武还只是兴州的一个区区沿江制置大使,但是在整篇词当中,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没有一个入眼来,当时确实在民间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不过这一词流传开来的时候已经是叶应武称王,所以别说有人有胆量说叶应武大逆不道了,大多数人都已经看得很清楚,当时的明王殿下,确实已经有了睥睨群雄的能力。

而现在的大明皇帝陛下更是在用自己的政策和举动证明,当初的《沁园春》绝对不是大放厥词,也绝对不是目中无人。因为他确实有资格喊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样荡气回肠的词句。

这一词面世,在士林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也在无形之中使得士林词人分为了两派,原来处于低谷的“辛派”,随着叶应武诗词明显豪放派的风格和刘辰翁、邓光荐、文天祥等辛派领袖人物的当权,而一步步走上巅峰,大江东去、气势磅礴的豪放词,正在以其雄浑的气魄震撼世间。而原本占据上风的婉约派,此时也不敢示弱,不过毕竟有叶应武一词镇在这里,他们最多也就是腹诽一下,不敢多说什么。

甚至还有翰林院学士称赞叶应武在大明词坛的地位相当于张若虚之于唐代的诗坛。张若虚当初凭借着《春江花月夜》以孤篇横绝大唐,现在叶应武更是以上下两阕《沁园春》震撼大明。对于这样极高的赞誉,叶应武也只是一笑了之,甚至还有些脸颊热,毕竟这《沁园春》是自己“剽窃”的,总是感觉有些胜之不武。

不过叶应武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么一《沁园春》问世,以及豪放派的重新崛起,确实正在引领着大明民间和士林走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在之前婉约派占据全面上风的南北宋,人们更喜欢的是“忍把浮名,都换了低吟浅唱”,有如苏轼那样高唱“大江东去”或者辛弃疾那样“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并不怎么讨人喜欢,虽然叶应武并不是全面排斥婉约词,但是叶应武很清楚,婉约词大行其道,无疑对前宋民间的刚强斗志有着很大的消磨,当一个民族的人更想要在花街柳巷当中吟诗作赋、沉迷于儿女情仇,而不再去想万里风霜的时候,这个民族的筋骨在无形之中也被打断了。

大汉之所以强盛,是因为有《二京赋》《上林赋》的恢弘气魄,是因为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振聋聩;大唐之所以强盛,是因为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浴血厮杀,是因为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报国热情。虽然叶应武不敢肯定这就是宋代缺乏的,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相比于汉唐,宋代确实缺少这种豪情壮志。

所以对于豪放派的大行其道和报国杀敌、抒壮志诗词的流行,叶应武都是听之任之,甚至很多有六扇门背景的青楼楚馆、茶楼瓦舍还在这上面多有推波助澜。

看着惠娘很是期待的模样,叶应武想了想,却并没有走自己一贯的风格,轻轻咳嗽一声,淡淡说道:“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忽一声,颦鼓揭天来,繁华歇。”

叶应武话音未落,惠娘已经怔住了,俏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情,素手缓缓攥紧被褥,并没有往常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下去研墨执笔把这一词写下来,而是默默地看着叶应武。

仿佛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又仿佛无穷的梦魇已经被叶应武之后露出的笑容所击碎。

暖暖的春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扑面而来,惠娘一下子回过神来:“夫君说的这是······唐明皇与杨贵妃?”

太液池本来就是唐明皇与杨贵妃双栖双宿的地方,而“颦鼓揭天来”实际上也是在应和《长恨歌》当中的“渔阳颦鼓动地来”。

叶应武轻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捋着惠娘柔顺的秀。

在另外一个时空,乱世当中,没有人能够顾及你一个小小的昭仪,但是既然某来了,既然我们相遇,那么某自然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周全。惠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叶应武,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是用力晃了晃头,然后凑过去在叶应武脸颊上吻了一下,披衣下床:“你倒是快点儿把这《满江红》的下阕填出来,否则小心妾身威胁陛下。”

看着惠娘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书桌,甚至顾不上春光乍泄,叶应武不由得摇了摇头,笑着吟诵道:“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客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问嫦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

惠娘的动作很快,叶应武这边说完,她那边就已经抄录下来,然后凭借着记忆将上阕完整的填出来。惠娘的字练得很好,自有一种娟秀在其中,即使是她这笔走龙蛇,写下来的这么一阙词,也都可以裱起来挂在墙上了,不过惠娘还是不满意的又从旁边拿出一张薛涛笺,小心翼翼的工整誊抄上去,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薛涛笺是由晚唐一代才女薛涛用浣花溪的水、木芙蓉的皮、芙蓉花的汁制作,因为薛涛在当时用这种信笺和白居易、刘禹锡等当世名家以诗词歌赋来往,所以一时间被士林看作至宝,千金难求。后来到了宋代,官府采用薛涛笺作为国礼信笺,供不应求,只能进行大批量仿制,但是在收藏家眼中,这种仿制的薛涛笺自然和原本的薛涛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叶应武书桌上的薛涛笺正是川蜀行省新年的贡品,一等一的唐代原纸,能够收罗到这几十张,显然也已经费了不少功夫,叶应武平日里只是摆在这里并不舍得用。看到惠娘毫不犹豫的连着用了两张,甚至还随手打算把其中一张扔掉,叶应武顿时一阵心惊肉跳,急忙翻身下床走上前,将自己的外衣披在惠娘单薄的娇躯上:

“惠娘这两张字,一张楷书,一张狂草,都堪称精品。夫君这就让人裱起来挂在床头,不知道惠娘以为如何?”叶应武将两张纸拿过来仔细端详。

“小气鬼。”惠娘瞥了他一眼,唇角带着笑容。

所谓伊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皆有风情万种。叶应武看得心旷神怡,不由自主的放下薛涛笺,伸手环住惠娘的小蛮腰。一股诗书清香从她的每一缕秀、每一寸肌肤当中释放出来,沁人心脾。

难怪赵云舒和赵云微这两个可怜孩子的爹能够在后宫当中厮混十年,想想以惠娘的姿容能够占据昭仪之位,其余的后宫嫔妃显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是换做叶应武,恐怕也真的有可能就此沉沦下去。

“不过夫君,妾身怎么总感觉这词有些面熟,是不是谁写过?可是妾身虽然才疏学浅,却自问熟读唐诗宋词,对此却又毫无印象······”惠娘靠在叶应武怀里,轻声说道。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肯定是你看到过类似的诗词太多了,某这一泯然众人矣,自然也就给你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有,夫君这一《满江红》,说的似乎是杨贵妃和唐明皇,但是看了下阕又不像,因为杨贵妃显然不会做心怀家国之叹息。更像是哀叹百年之前靖康之难······”

叶应武更将惠娘向怀里拥紧:“不要在意某说的是谁,只要明白,安史之乱也好,靖康之难也罢,只要某还在一天,这大明还巍巍然伫立于此世间,那么这样的悲凉与耻辱,什么时候都不会出现。有的只是‘晕潮莲脸君王侧’。”

“什么让你一说都感觉怪怪的。”惠娘狠狠的跺了叶应武一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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