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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日月重开汉唐天(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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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阿房宫赋》中短短几句话,已经将叶应武想表达的意思揭露的一清二楚。叶应武并不是不知道现在朝野之间对于前宋还有念想,甚至就把大明看作另一个大宋,认为大明完全可以仿照前宋的模式,所以对于叶应武进行的军事改革和文官制度改革颇有微词。

    这些人之中最激烈的那一批已经在上一次南京城的动乱中被消灭,但是并不代表守旧派的势力就有所减弱,毕竟很多人实际上更多的只是怀有念想,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关键时候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尤其是纸钞的推行受到阻碍,更是给叶应武一个警醒。就是他虽然在朝野颇有威望,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官员士绅就会听从他的命令,乖乖的跟着叶应武一起进行变革。

    华夏民族本来就是安土重迁的民族,除非真的被生活所迫,一般不会离开祖居之地。而一般这样的民族在制度的革新上都会有所停滞,远远没有在风口浪尖打拼的海洋民族勇于变革、敢于尝试。所以朝野对叶应武的信任是一方面,对于新事物和新制度的接受又是另外一方面。

    推行纸钞尚且遇到这么大的阻碍,叶应武之后的政策又会怎么样?

    所以叶应武在出动六扇门、禁卫军这些后世称为“国家暴力机关”的组织前去推行纸钞的同时,也必须给这些思想守旧的人一个警醒,那就是现在的大明绝对不是中兴的大宋,大宋的制度在三百年中让这个国家富裕而顽强,但是从来没有让它强大,一个富裕的国家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哪怕是现在大明有了强大的军队,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些军队最后不会像前宋禁卫军和屯驻大兵那样彻底堕落。毕竟前宋的冗官制度在防止官员篡权的同时,也在无形之中使得整个行政体系都臃肿而缓慢,根本没有办法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和灾难。这样的制度显然不适应大明,而且很有可能成为大明精锐军队的绊脚石,最后让大明自己断手断脚。

    现在叶应武又将考试题目拟定为这个,就是为了告诉那些对前宋制度还有一丝幻想的人,前宋的制度虽然在一些方向上取得了成功,但是在大方向上只会让整个国家丧失奋斗的精神,靖康之耻、端平入洛,这些无疑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明看到这些前车之鉴,应该从中吸取教训,进行属于自己的变革,而不是因循守旧,在击败蒙古之后几百年中,被其余更加强大的敌人再一次赶到江南,赶到南洋,最后彻底幻灭!

    如果不变革的话,这一片重新为汉人、为华夏支撑起来的天空,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不变革的话,等待大明的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

    叶应武静静的看着邓光荐和刘辰翁。

    两人轻轻呼了一口气,同时拱手行礼:“陛下圣明!”

    叶应武缓缓攥紧拳头,他不知道自己最后能够把这个崭新的王朝带向什么地方,但是他知道,如果一直原地不前的话,大明还是会重蹈秦朝和隋朝的覆辙,不但会成为别人的嫁衣裳,而且还会为百姓带来新的灾难。

    想想自己当时在兴**看到的流民,再想想后来在蔡州那些等待发放救济的百姓,叶应武就心如刀割。这样的苦难不能再降临到华夏这一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了。

    至少自己会拼尽全力,去守护自己的天下,守护自己的百姓。

    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而那一树杏花,在骄傲的绽放。

    ——————————————-

    红柳河,尸骨遍地。

    大战在这里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曾经涓涓细流、清澈见底的红柳河,现在已经因为众多的尸体而被堵塞,继续流向下游的河水已经被染成粉红色。不知道下游的人见到这弥漫着血腥味的粉红色河水又会作何感想。

    秃鹫和乌鸦在沙场上空徘徊着,那些被战马马蹄刨出的红柳东倒西歪,而它们幸免于难的同伴则在风中缓缓摇晃。

    “明年这红柳河边的红柳,必然甚是茂盛。”策马缓缓走过战场,张珏不由得轻轻感慨一声。有这数千人的血肉作为滋润,花草必然茂盛,仿佛那些生命最后都化为了这一片片红柳。

    更或者这“常覆三军”的古战场上,所有的红柳本来就是一道道千百年来逝去的灵魂化成的,战死在这片土地上,血肉被秃鹫吃咬干净,白骨在风中化为灰尘,就只有那灵魂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和这一片土地融为一体,看着自己战死的地方,看着无数袍泽前赴后继的地方。

    天阴沉沉的,甚至风中也不再是之前的暖暖春意。周围缓缓行进的明军士卒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并不只是因为这里空气中散发的浓烈不可抹去的血腥气味,更多的是因为这悲惨的景象。

    昨天这一战那木罕获得了惨胜,不过到最后他也没有拦下八剌。八剌到底是察合台汗国的大汗,多年沙场征战,就算是一时中了那木罕的计策,自然也会竭尽全力保全力量。尤其是那木罕在战场指挥上终究是棋差一招。当他带着骑兵在击溃了八剌的护卫队伍之后,兜了一个圈子想要拦住八剌去路时候,八剌直接率领亲卫骑兵向东而不是向星星峡方向突围。

    这一下却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尤其是那木罕更是大吃一惊。只不过为时晚矣,正在拼命包围八剌部步卒,意图获得更多斩杀的那木罕部步卒,根本来不及调整阵型阻拦这一支突兀杀出的骑兵,所以八剌从容不迫的带领着自己数百名亲卫骑兵在两个蒙古步卒包围圈的中间缝隙当中跳了出去,直接向着东面草原深处长驱。

    毕竟在东面草原,八剌部的前锋和左右两翼都还在,这一支力量只要能够汇聚起来,八剌照样拥有对那木罕甚至整个忽必烈部西线兵马的兵力优势。毕竟忽必烈部还要戒备南面摩拳擦掌的大明,所以在西线根本不可能投入更多兵力了,除了那木罕手下这一支力量之外,其余多数都是老弱病残,茫茫草原上无险可守,面对八剌部的精锐前锋和左右两翼,就只有被彻底击溃这一种可能。

    红柳河一战,那木罕取得了战术上的绝对成功,一战消灭了八剌的中军主力,而自己的损失并不算大。但是在战略上,实际上她让自己彻底陷入了被动,看似损失巨大的八剌部,因为不得已的收拢军队行为,并没有使得自己面对那木罕部时候的优势受到多少损失。

    更主要的是那木罕此战等于将自己的主力全部暴露出来,而八剌看到那木罕这么多兵马,自然也就明白蒙古忽必烈部所能够拿出来的军队都在这里了,所以只要自己一路向东的话,忽必烈将拿不出来其余的力量抵挡自己,除非那木罕将骑兵全都抽调出来全力追击。

    但是红柳河一战,那木罕手下的骑兵损失也不少,所以数量同样不足,单单凭借骑兵正面对决,那木罕根本不是八剌的对手。毕竟在茫茫草原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地势可以凭借,双方骑兵厮杀往往凭借的就是骑兵的数量和勇气。

    在勇气上,有八剌身先士卒率领的察合台汗国骑兵,自然不会惧怕那木罕。尤其是现在的忽必烈部骑兵实际上在经过几次大战之后,一直在用色目人来补充骑兵,这也导致蒙古骑兵在战力和斗志上实际上和之前襄阳之战中的蒙古本部骑兵有很大的差距。

    毕竟当初的蒙古本部骑兵险些将叶应武麾下围困在虎头山置于死地,而现在的蒙古骑兵两次和左厢演变来的神策军交手,都铩羽而归,双方力量的此消彼长已经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对于八剌部来说,本来其骑兵主要就是由色目人组成,在战力上和蒙古本部骑兵有很大差距,这也是为什么八剌每一次都要身先士卒提升士气。而现在双方的骑兵构成已经差不多了,本来就擅长于以多打少的八剌部骑兵,在面对人数少于自己的那木罕部骑兵,自然更有优势。

    尤其是蒙古骑兵在草原上移动,不比于大漠,因为在草原上有大量的部落零零散散居住,而且部落当中的青壮年都去从军了,所以只剩下妇孺老弱,对于八剌部军队来说,已经可以做到就地取粮。八剌部和忽必烈部之间的巨大矛盾,让他们面对同样的蒙古部落时候也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愿。毕竟正是从这些忽必烈麾下所属西部部落走出去的青壮年,在之前的历次冲突中作为主力杀掉了很多察合台汗国的人。

    现在战线终于从察合台汗国推到了草原上,八剌部也没有网开一面的道理。之前的仇恨,必须用鲜血来刷洗!

    显然那木罕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甚至连打扫战场都顾不上,急匆匆的回军追赶八剌部。就算是自己手上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八剌部决一死战,那木罕也必须尽快顶上去,让八剌部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在草原上四下劫掠。

    否则呈现在明军眼前的景象,也不至于这么惨烈。双方士卒的尸体四下里散落着,等待那些从天而降的秃鹫们来处理。甚至就连那木罕部本部战死将士的尸体没都没有任何处理,那些战马更是直接丢在这里。而大量的兵刃、甲胄和箭矢都散落一地,显然那木罕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战马缓缓穿过红柳树丛,看着眼前这些蒙古士卒的尸体,张珏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只不过他叹息的不是战死在这里的蒙古人,而是几个月前,也有同样的一支明军骑兵在此折戟沉沙,而正是他们的那一次决死突击,打出了明军的气势,也间接导致了现在八剌部和忽必烈部开战的局面。

    “再往前二十里就是星星峡,前锋霍良部已经发动进攻。”史训忠纵马冲上山坡,着急的说道,“督导,咱们什么时候压上去?”

    张珏轻轻点了点头。霍良自请为前锋,这个唐震、高达和他都没有反对。王进沉默了良久,最后也答应了。霍良的心思所有人都明白,在敦煌那大火连天的夜晚,他带领着神策军骑兵杀的最是凶猛,可以说一支骑兵将整个敦煌城外蒙古人营寨搅得天翻地覆。只不过这对于霍良来说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为那些在红柳河和星星峡战死的弟兄们复仇。

    想要将耻辱和仇恨洗刷干净,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整个红柳河和星星峡拿下来,将大明的赤色旗帜重新插上那些高低关隘。

    之前按照明军的计划,大军并不会发动进攻,只是前进到星星峡为止,到时候海都拒绝支援、八剌回军,整个海都联盟自然就分崩离析。但是红柳河之战的结果无疑使得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大大减弱。

    换句话说就是整个计划更多的是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海都不会出兵和八剌会回军上,之前八剌拥兵众多,而且和忽必烈部不分胜负,一旦后路被截断,必然军心慌乱,回军是必然的。

    但是现在红柳河之战后,反倒是忽必烈部军队处于西面,而八剌部位于东侧,这等于在无形之中就让八剌回军的阻力很大。如果只是明军驻扎在星星峡之外,八剌有可能看穿明军的企图,更或者说是认为星星峡还能够防守,所以不会回军,这就让明军引领八剌前去对付海都而不是忽必烈的计划泡汤。

    所以现在明军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下星星峡,就等于兵锋直指察合台汗国的腹地,尤其是察合台汗国刚刚从忽必烈部手中拿下的西域和田一带,八剌觊觎那一片肥沃土地很久,终于在一年多之前如愿以偿,也正是因为那一战的胜利,使得察合台汗国有了更合适的放牧之地和休养生息之地,也使得察合台汗国一跃成为海都部之中实力最强大的一支力量。

    明军已经威胁到了八剌部的生存,八剌自然不会再坐视不管,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军支援。而这也在无形之中证明当初海都所说的不准八剌进军的说法是正确的。

    或许以海都的性格,会出兵救援,但是以八剌的性格,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这并不会导致八剌部和海都部之间的矛盾有所弱化。

    而到时候八剌怎么回军又会成为一个难题,毕竟以那木罕的性格,更有可能是拦住八剌的去路诱使八剌和自己决战,而不是直接让开道路。

    所以在张珏的心中,实际上还有更大的野心,那就是直接拿下星星峡、进兵西域,明军去和海都部决战,趁机底定西域。

    只不过张珏归根结底也是戎马多年的大将,自然明白这样的野心也就是想一想,对于现在还没有平定河北和燕云的大明来说,还是有些不现实,毕竟大明没有山西、河北和燕云等地的支持,只能通过关中到河西这一条狭窄的道路支援西域,这一条单薄的生命线,很容易就被截断,到时候西域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最后和唐朝末期的西域一样,在汉人流进最后一滴血之后,重新被色目人占领。

    “往西,只能到星星峡了。”张珏拽住马缰,喃喃说道。

    史训忠听到了张珏的话,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

    “除非······”张珏突然微微提高声音。

    而史训忠也诧异的看向他。

    “除非这一战,是北伐的开始!”

    掷地有声。(未完待续。)
第528章 日月重开汉唐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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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叶应武缓缓合上了奏章。

    大明右丞相苏刘义和兵部左侍郎刘师勇一齐站在叶应武面前。兵部尚书张世杰已经动身北上编练新军,为北伐做准备,所以现在朝中实际上是刘师勇作为兵部出面,而且也是他在统领兵部诸多事宜。

    谁都看得出来,以后大明北伐,张世杰肯定是要坐镇中路大军,指挥收复河北、燕云一战的,这一战是整个北伐的关键所在,也是华夏三百年的宏愿所在,这个荣耀落在张世杰头上,也算对得起张世杰多年来对叶应武一直坚定不移的支持。

    而且因为张世杰皇亲国戚的身份,在这一战之后功劳甚大,自然已经可以到了可以封王的地步。大明现在虽然还没有王爵,但是谁都清楚,大明的王爵十有**还是延承前宋的制度,封王就代表着从一线退出,除非国家面临大灾难,否则不会轻易请王爵上阵。

    张世杰战后封王,则兵部尚书自然是空出来给刘师勇的,这样也就等于下面的人也能够顺次晋升。毕竟现在大明朝野官员之中,都以年轻人为多,尤其是军中,除了马塈和高达两员老将之外,其他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将领,这在使得大明军队时刻焕发着蓬勃朝气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就是军队获得战功之后这些将领没有办法获得晋升。

    所以叶应武必须从高层选择一人令其退出一线,现在来看这个人选显然是张世杰。毕竟张世杰是叶应武的姊夫,作为皇亲国戚能够征战沙场并且以一次辉煌的北伐扬名立万、流芳百世,也算是足慰平生,更何况张世杰作为一个南来子,最后能够亲自率军杀回去,自然也是梦寐以求的。

    轻轻咳嗽一声,叶应武看向苏刘义和刘师勇,他手中拿的是刚刚从河西送来的战报。就在五天之前,蒙古忽必烈部和八剌部在红柳河大战,双方各有损失,整个草原上的形势随之而风云大变。紧接着三天前,明军神策军和天雄军联手攻破星星峡,毕竟八剌部倾尽全部向忽必烈部发动进攻,所以星星峡就算是有不少军队留守,也不是如狼似虎而来的明军对手。

    明军就算是什么都缺,也不会缺物资,尤其是这几个月来从关中走河西直到敦煌的丝绸之路大有复兴的架势,沿途的商队越来越多,而其中有不少就是大明兵部委托为敦煌运送军械的。之前敦煌之战有不少商队滞留在河西武威等处,现在商路重开,自然这些商队源源不断进入敦煌,更是使得天雄军和神策军的家底无比殷实。

    所以叶应武能够想象,张珏和唐震那几个家伙手下毫不留情,将飞雷炮和火炮一通劈头盖脸乱轰的场面。星星峡归根结底也是人守卫的关隘,在这样的火器震慑之下,被突破也只是必然。

    叶应武真正关心的是,之后海都、八剌以及忽必烈各方会做出的反应。毕竟这将关系到大明整个北伐的安排。

    “按照张君玉在奏章中的意思,天雄军现在完全有向西进攻西域的能耐。”叶应武沉声说道,“尤其是现在吐蕃人的军队正源源不断抵达星星峡,有了神策军和吐蕃军防守,天雄军可以抽身而出。”

    苏刘义点了点头,这奏章送到叶应武这里,自然也有一份抄送给他:“臣以为,蒙古鞑子现在的动作不明,所以大明也不应该轻举妄动。星星峡是控制西域和河西的咽喉关隘,上一次大明在吐蕃人的帮助下拿下了星星峡,紧接着八剌与海都就全力反扑,迫使吐蕃人不得不撤兵。这一次海都和八剌会怎么做,显然也在意料之中。恐怕海都不会像之前判断的那样按兵不动了。”

    刘师勇皱眉说道:“陛下,之前河西那边送来的奏章,不是说只佯攻星星峡,吸引八剌回兵么?这样就可以达到挑拨海都和八剌之间关系的目的。可是现在拿下了星星峡,海都自然不可能像咱们之前预料中那样坐视不管,岂不是画蛇添足?”

    叶应武神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看向刘师勇。刘师勇终究是水师将领出身,而且是兵部左侍郎,还没有在兵部尚书的职务上历练过,所以显得视野有些狭窄,不过叶应武倒也不怪他。如果刘师勇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直接胜任兵部尚书的话,那也就不用现在这样锻炼他了。

    苏刘义在一旁淡淡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尤其是河西和南京相距数千里,消息来往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要好几天,所以可以说整个河西战事朝廷只能放权给前线将领。张君玉戎马多年,又多有胜绩在身,所以他做出进攻星星峡的决断,必然有其道理。”

    叶应武点了点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拿下星星峡,八剌是不可能回军的,甚至拿下了星星峡,八剌也有可能孤掷一注和忽必烈部决战,毕竟相比于西域根基,实际上忽必烈部占据的草原才是八剌真正想要的地方,肥沃的草原能够滋养更多兵马,从而使得八剌有足够的军队和忽必烈以及海都一较高低。”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说道:“八剌之前一直是和忽必烈开战的急先锋,与其说他真的想要计较那点儿手下人性命,倒不如说是他觊觎忽必烈部所盘踞的水草丰美的草原。海都显然明白八剌的意思,所以对八剌素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海都没有丝毫提防。毕竟八剌强大了,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刘师勇明白过来,而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说句实话,朕现在反倒是希望海都能够出兵。对于被和根基分隔开来的八剌来说,海都进入他察合台汗国的领地,可绝对不是好事。”

    “前有狼后有虎,海都进兵,八剌就算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会回军,他不可能拿自己的领地便宜海都。”刘师勇终于彻底明白,当即说道。

    叶应武和苏刘义点了点头,叶应武嘴角边露出一丝苦笑:“所以这才是朕真正担心所在,八剌回军,忽必烈和那木罕肯定不会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去,毕竟他们也必须要给投靠自己的部落一个合适的交代,而放虎归山任由八剌大大咧咧来、大大咧咧的走,绝对解释不过去。忽必烈想在八剌身上啃一块肉下来,而八剌着急回去和海都抢夺根基之地,至于海都则是着急想要在大明手下抢回来星星峡,从而避免大明直接西进,威胁到自己。”

    转身看向挂在身后的舆图,叶应武的手一下子按在西域位置上,有些无奈的说道:“可以想象,不久之后的整个西域、河西和草原西部都会乱套。而忽必烈部、海都部、八剌部以及大明都会被卷进去。”

    苏刘义轻声说道:“大明在河西只有神策军和天雄军,再加上一些吐蕃人的军队,需要把守河西之地以及敦煌和星星峡,相比于蒙古鞑子八剌部、海都部和那木罕都是倾全力而来,必然会占据下风啊。”

    叶应武叹了一口气:“张君玉在打着什么算盘,某隐约已经能够看穿,他这是想要以河西带动整个大明北伐提前开始啊。凭借神策军和天雄军再加上吐蕃人组成的远征军,根本不是海都和八剌两下里夹击的对手,而且再一再二不再三,大明两次拿下星星峡,八剌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想要进攻星星峡再进一步进攻西域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以想象八剌之后必然会对星星峡加以重兵防守。”

    刘师勇沉声说道:“也就是说大明至少要保持这一场大混战之后,星星峡还在大明的手中。”

    叶应武伸手拍了拍舆图:“想要让大明在这一战中立于不败之地,没有那么简单,海都提兵前来进攻星星峡是预料之中的事,而八剌也应该有能力突破那木罕设下的包围,也就是说星星峡必然会面对前后夹击的窘迫之境地,所以就算是下一次进攻星星峡的时候遭遇更大困难,此时星星峡也不能死守,必须让海都和八剌碰面,这样咱们之前布下的暗棋才能够生效,最好是最后海都和八剌兵戎相见,这才是最符合大明利益的。一旦两边开战,大明可以渔翁得利。”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在蒙古草原上一指:“不过以那木罕的能耐,八剌想要回军星星峡,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咱们必须也要给忽必烈一点儿压力,帮着八剌回去。”

    刘师勇和苏刘义点了点头,叶应武当即声音微微提高:“现在兵部的军粮还能够支撑多久?”

    苏刘义当即一拱手:“启禀陛下,整个冬天,大明和蒙古鞑子在河西和山东两次交手,再加上山东赈灾调集了两淮军部分军粮,所以现在大明军粮还能够支撑前线各军按照原定计划作战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恐怕就要原地筹粮了。”

    叶应武眉头微皱:“两个月······未免太短了些。而且北方去年雪灾,收成也不好,如果再算上大军驻守等待后面夏收之后粮草补给的话,恐怕也就只能支撑向前进攻一个月。一个月,按照兵部的估算,能够打到什么地方?”

    刘师勇当即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针对北方之山川地理,锦衣卫派出了大量的探子侦查,送回消息,所以在兵部已经做好详细的沙盘和木图,勾勒山川进行推演,同时整个前线各主力战军也都递交了自己的作战布置,一个月的话,如果进攻顺利,前锋可以越过太原府、白沟河直抵燕云之地,如果不顺利的话,也能够收复前宋的全部土地。”

    叶应武顿时皱起眉头。

    而刘师勇和苏刘义同时看向他。

    他们两个自然明白叶应武在愁什么。大明现在厉兵秣马,所为的就是能够一鼓作气直冲幽燕,最好是能够杀到长城边缘,这样就可以真的构建属于大明的坚固国防线。

    毕竟现在大明只能依靠着自己对蒙古的兵力优势,保持进攻势头,才能够维持现在的边境线,饶是如此冬天蒙古依然会按照旧例南下劫掠,更是在冬天年后在合蔡镇和两淮军大打出手。

    而且现在大明占据山东、高丽等地,就是为了作为踏板直攻幽燕,而一个月的时间,显然根本不够山东的两淮军和高丽的镇海军打通这一条生命线的,尤其是在锦州到山海关一线,蒙古鞑子必然会全力死守,从而避免大明将整个中原和辽东连为一体,彻底完成对于蒙古的反包围。

    所以叶应武如果为了牵制忽必烈部而下令北伐的话,也就是将现在的战线推到白沟河原本宋辽边境一带,实际上白沟河和瓦桥关等地根本不是作为国防战线的上佳选择,哪怕当年宋人曾经将白沟河水系不断扩大,成为一条“护国河”,但是依旧没有办法阻挡辽国和女真的铁骑不断南下。所以对于大明来说,进军到白沟河为止,和维持现在的战线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甚至可以想象,在看穿明军兵粮不足的情况之后,忽必烈很有可能直接下令收缩防线,直接让出白沟河以南平坦的华北平原,全力固守燕云和辽东,凭借收缩之后的兵力,蒙古人完全有信心将明军拖住,到时候明军兵粮不够,反倒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尤其是明军难以前进、兵粮不足,最后不得不取消进攻,重新退回去,忽必烈自然就达到了消耗明军军粮和拖延时间的目的,而且忽必烈也完全可以不将那木罕统帅的军队抽调回来,让那木罕全力投入到西征之中,使得大明牵制忽必烈的目的根本达不到。

    现在摆在叶应武和大明面前的,就是一个死结。

    如果让大明退出西域的争霸,叶应武肯定不会甘心,而且对于大明来说,也不啻于丢掉了一个插手西域的最好机会,以后无论是八剌还是海都更或者是忽必烈,使得西域变成了铁板一块,那么大明就真的没有现在容易进攻了。而如果大明凭借天雄军和神策军参与西域争霸的话,又有些兵力不足,很有可能最后落得一个全军覆波、人地皆无的后果。所以大明必须竭尽全力牵制忽必烈,然而想要忽必烈,又要全面北伐······

    就像从一个死循环掉入了另外一个死循环。

    叶应武默默地看着苏刘义和刘师勇,拳头已经攥紧。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下达的命令,很有可能决定三方势力的最后存亡,至少会决定大明在未来十年之中的走向。

    叶应武现在已经将整个自己熟悉的历史更改的面目全非,所以他不能确定现在自己作出的决定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正确而准确,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前路是什么样的。

    突兀的,叶应武想起来当年在那洞**之中仿佛来自天地鸿蒙的声音。

    送我青山九万里。

    不知道现在的大明,可算得上青山九万里?

    春风暖洋洋的吹拂进来,吹乱桌子上的纸张。

    整个河西,牵一发而动全身。叶应武现在又面临着一场赌博,一场他没有办法出老千的赌博,真真实实的赌博。他必须去赌今年的夏收很顺利,也必须去赌大明的各主力战军能够按照预定命令进攻。

    天武军江镐、两淮军王安节、镇海军王虎臣,再加上坐镇河洛的张世杰、坐镇高丽的赵文义。他很清楚这些人愿意为了自己、为了大明赴汤蹈火,但是不确定上天是否会让一切都顺利。

    沉默了良久,叶应武缓缓开口:“即刻下令神卫军、镇江府水师、禁卫军各将领、统领入宫觐见,另外宣六部尚书、御史台左都御史和翰林院大学士觐见!”

    苏刘义和刘师勇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激动的神色。

    叶应武虽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是他们很清楚。

    北伐,北伐!(未完待续。)
第529章 日月重开汉唐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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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苍茫大海,风平浪静。

    或许因为岸上的春风徐徐,这海面上也是一般无二的波浪柔柔,丝毫没有狂风暴雨时候将一切都吞没的狂暴之气。一艘艘巨大的海船缓缓的犁破海面,向着不远处的海岸行驶。

    大明的赤色龙旗在船头骄傲的飘扬,从海平面上出现的这一支庞大船队的规模,显然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上百艘商船在十多艘巨大战船的拱卫下,在海面上铺开了庞大的阵势。而在这商船队伍的外围,还有更多的飞剪快船来往巡逻,任何对这商船队有不轨之心的人,只是这些飞剪快船就是他们没有办法战胜的了。

    更何况飘扬在那些战船船桅上的赤色龙旗无形之中在象征着整个船队的身份。这可不是哪一家商贾的船队,而是大明海军的船队。整个泉州外的南洋地区,有这么庞大的海军战船队伍的,也就只有南洋海军了。这支征服了整个南洋的海军,是大明最强大的海军之一,自然也有能耐抽调出来这么多海军战船为商船队伍护航。

    泉州港外围的商船上,商贾们和水手们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被海军战船护卫在中间的这些商船。虽然原来海上规模最大的两股海上盗贼力量——张麻子和李叹、朱清和张瑄现在都已经是大明的中坚力量,尤其是这南洋海军还有不少都是当初张麻子麾下的贼寇,改邪归正之后支撑起了大明南洋海军的天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海上并没有任何危险。

    无论是遇到大风大浪,还是遇到一些时常出没的亡命之徒,如果旁边有海军战船护航的话,那自然会将危险减弱到最小。毕竟庞大的海军宝船可以在大多数的风浪中如履平地,而且也能够在有商船倾覆之后及时施以援手,更何况有这么大的海军战船坐镇,那些海上贼寇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不可能轻易招惹。

    以几艘舢板和蒙冲挑战海军的飞剪快船和宝船,和直接送死也没有什么区别,这点儿自知之明大多数海上贼寇还是有的,所以他们一般都会算好时间,等着海军巡逻的战船过去之后,再从藏身的南洋各个港汊之中杀出来,以来去如飞的小舟打劫来往商船。

    这些海上贼寇主要以南洋土著为主。对于南洋土著来说,从军为大明打仗毕竟不是最好的选择,还不如直接抢劫来往的商船发家致富来的快,尤其是在一些大明还没有办法建立起有效统治的小岛屿,这样的情况更是屡屡皆是,直到最近大明从东洋抽掉了大量的倭人组成淸剿队,挨个岛屿进行清扫,方才稍稍遏制住这种情况。

    清扫也是需要时间的,按照南洋行省官方的说法,这种清扫大约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结束,并且永不会发生。

    商贾们当然明白这清扫是什么意思,抵抗的南洋土著就地格杀,其余则全部变卖为奴、永世不可翻身。倭人抵抗大明或许无能为力,但是对付这些还没有开化的土著,简直是手到擒来。尤其是大明在他们杀够足够的人之后,一样会给他们大明百姓的身份,所以这些倭人动起手来一点儿都不心慈手软,甚至有的地方还出现了杀人比赛。

    对此南洋行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商贾们更是乐得其所。

    不过虽然清扫行动在进行,这些流窜的海寇想要销声匿迹恐怕也得多等上几个月,所以现在看到有海军护航的商船队伍,商贾们还是羡慕。

    泉州市舶司的引导船已经缓缓开出来,清理航道,毕竟像海军宝船这样的巨大船只,正常商贾自然没有能力建造或者购买,所以泉州港也就只有两处码头可以为这些宝船提供泊船的地方,并且平时这些码头的外面一般都被来往的各式商船占据,毕竟放着这么大一个码头也不能空荡荡的在这里暴殄天物。

    在商贾们惊叹和羡慕的眼神中,大大小小的商船在宝船的护卫下靠上码头。只不过接下来的情景却是让很多商贾大吃一惊。

    一块块踏板从商船上放下来,一列一列明军士卒快步跑下商船。

    “整队!”都头和十将们率先在码头上站直,朗声吼道。明军将士们飞快的整理队伍。一面面象征军队荣耀的旌旗全部在暖暖的春风之中展开,宣武军第一旅、宣武军第二旅······绣在金龙旁边的字样仿佛随着那张牙舞爪的金龙一起飘扬直上九天。

    报数的声音此起彼伏,大队大队的明军将士不断开出码头,在码头外已经提前清理出来的空地上集结。这些运兵的大商船缓缓离开之后,更多的小商船飞快的靠上码头,而原本在空地上集结好的明军士卒,重新回到码头上,每一个都负责一条船,大量装满粮食的麻袋从船上如流水一般卸下来,反倒是没有看到多少兵刃器械。

    商贾们来往南洋,对于大明在南洋的驻军自然很熟悉,这宣武军是大明在南洋驻军之中最精锐的一支,当初大明也是以宣武军为主力,横扫南洋、无人能敌。尤其是在协防的神卫军尽数抽调北上之后,宣武军更是成为了大明在南洋的顶梁柱和最后主力。

    现在大明连宣武军都抽调北上了,说明北面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而对于大明来说,对北面蒙古已经占据兵力和实力上的优势,所以有大事发生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大明要北伐了,而且是就在不久之后!

    所以大明并没有着急就地征调壮丁,而是将南面的主力战军北调,这样就可以保证民间依然有足够的年轻劳力维持春耕和夏收。而这也能说明大明根本不在意蒙古是不是知道自己将要北伐的意思,就当着天下人的面调集军队,你蒙古又能怎么着?

    想到这一点,不少商贾和水手们都面带激动神色看向这些码头上忙碌搬运的明军将士。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神情让他们面红耳赤。

    生逢此世,乃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过眼尖的人也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宣武军此行并没有携带什么大型器械,一直在搬运粮袋,而商贾们已经耳熟能详的大明看家重器——床子弩、飞雷炮等的身影一点儿都没有看到,不过这点儿小问题显然并没有引起广泛关注,毕竟绝大多数人的关注点还是在明军身上。

    毕竟来往南洋和泉州,还真是少见明军这样大规模的集结。

    亲卫队四下里散开,宣武军将军李芾大步走下战船,他身边还跟着宣武军督导杨霆和大明皇家南洋舰队副都指挥使白怒涛。

    见到李芾走过来,大明福建行省巡抚李骥、泉州府知府顾逊以及泉州市舶司按察使钱羽杰三人急忙迎上来。大明军政体系分离,除非有大战或者天灾,文武之间只是同僚关系,互不统属,尤其是在品级上,宣武军将军和一省巡抚本来就是平级,所以李骥和李芾只是拱手行礼。

    更何况泉州是大明通向南洋的第一大港。虽然广州新港口正在建设,但是归根结底泉州有三百年两宋通商南洋的底蕴在这里,大多数的商贾在短期内还是会选择泉州。而大明连接江南和岭南的直道,也是先通到泉州,再修建从泉州到广州这一段。

    所以泉州依然是和南洋来往关系最密的一座州府,在商贸联运上和南洋行省多有打交道,尤其是清扫海寇这一次,实际上就是福建行省、广南行省和南洋行省的联合行动,李骥、钱羽杰等人之前就和李芾、白怒涛等多有会面,此时相见也能开门见山,少了很多寒暄废话。

    “李将军,别来无恙!事态紧急,咱们也不多寒暄了,”李骥一拱手,沉声说道,“车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直接转运,而只要李将军愿意,随时都可以开拔,工部修建的直道现在已经初具规模,如果急行军的话,用不了二十天就可以抵达,朝廷在南京准备了重型器械,宣武军可以到南京进行换装。”

    “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早,三个时辰之后出发。”李芾当即回头吩咐一句,接着看向李骥说道,“这船上运送的是整个南洋一年三季之中两季的粮食,足够维持三支主力战军作战两个月,是大明北伐的最大依凭,现在某全权托付给巡抚了,万万不能有丝毫差池。”

    李骥露出一抹笑容:“这个李将军放心便是,朝廷的旨意刚刚下来,沿线的州府就已经全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现在朝廷还在全力推行纸钞,吏部、户部都有专员下来,明里面禁卫军、暗中还有六扇门双重保护,谁敢不听令直接就摘了官帽走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转运粮草、招呼大军,一切必然万无一失。”

    “这就好。”文官体系中的事情李芾并不关心,而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关心的绝对不能去关心。只要听到李骥最后这一句保证,他也就放心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于箭在弦上的大明来说,这些从南洋收上来的粮食甚至要比北上支援的宣武军来得重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草,天武军、镇海军这些赫赫威名的大明主力战军、虎狼之旅,也只能乖乖地趴着。而且李芾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批粮草的抵达,叶应武可能也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北伐。

    这一批粮草说来也巧,南洋地域广阔、天气炎热,在这里种植水稻甚至可以做到奇迹般的一年三熟,最是符合大明现在所需。更何况在南洋,华夏汉人的移民占据少数,主要耕作的人口还是南洋土著奴隶,对于这些奴隶自然就没有什么好优待的了,只要满足其吃饱的基本要求就可以,所以这也使得南洋的粮食在收获之后有大量的存余。

    南洋天气潮湿炎热,不利于粮食的存放,也根本不可能像当初隋炀帝那样修建众多的粮仓,粮仓中的粮食甚至可以储藏十多年二十年。所以在两季粮食收获之后,南洋行省就直接组织收购粮食,因为粮食数量极多,所以收购的价钱几乎连中原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南洋民间对于这种收购行为也很是支持,毕竟如果不收走的话,自己赚不到钱不说,这些粮食恐怕也要烂在那里了。

    南洋行省在收购到充足粮食之后租赁大量商船运输北上,再加上调遣北上的宣武军,正好组成了这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而为了以防万一,南洋舰队也不敢怠慢,特意抽掉了一支精锐船队护送。

    事关大明北伐大计,稍微一个疏忽就是掉脑袋的责任,无论是李芾、白怒涛还是李骥,都承担不起。

    虽然南洋一年三熟的大米在口感上却是不怎么样,又不适合远距离征战携带和烹饪,而且对于长久驻扎在北方,已经渐渐习惯北地水土的军队来说,也不是可口的食物,但是至少可以解决大明北伐缺少粮草,甚至有可能不得不就地取粮的窘迫情况。

    有,终归要比没有来得好。

    毕竟大明兵锋所指的山西、河北和幽燕等地还是以汉人为主,大明北伐打的旗号就是收复失地、解救汉家百姓,所以如果向这些沉沦胡尘百年甚至三百年的北地汉人征收粮食,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更何况北地雪灾,百姓家的存粮几乎都被蒙古鞑子抢掠一空,就算这样蒙古人依然不足以维持驻军口粮,现在又是春耕开始,夏收尚未来,属于青黄不接最艰难的时候,抢人的粮食和杀人已经没有什么二致,并且按照大明兵部、户部的估计以及前面锦衣卫和哨探送来的消息,北地民间已经是十室九空,能逃难的都尽量向南逃难,进入大明在山东等处的领地了,不能逃难的不是被抢粮的蒙古人杀干净,就是都被拉了壮丁。

    所以北伐就地征粮和征集不到粮草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杨霆以及后面陆续走上前的宣武军军长、师长们更关心的自然还是那些在南京等待着他们的新式火器。

    大明火器的研发,素来是为了应对更加强大的对手和更加难以克服的地势情况。并不会因为某支主力战军是不是精锐,是不是属于皇帝陛下的戚家队伍而有所偏差。因为只有及时将新式火器运用到战场的第一线,才能而到了成都之战中,大明的这种列装火器的方式更是体现出其价值所在,及时到位的火炮粉碎了蒙古的回回炮阵地,使得川蜀军有最后反击的实力,并且成功守住了成都府,进一步引发了蒙古在各个战线的大崩溃。

    大明这种一视同仁的列装火器方式,在保证可以解燃眉之急的同时,也使得明军内部更加团结,川蜀军、静江军等原来前宋军队直接改编的主力战军对于大明都是忠心耿耿。

    够直观地反映出这一种火器的优势和缺点,甚至有的时候工部那些不要命的科研疯子还会直接跟着主力战军深入一线,只为能够拿到第一手资料。

    比如当初为了支持宣武军在南洋征战,大明第一批进入量产的飞雷炮就全部装备了宣武军,使得宣武军成为继襄阳之战中天武军之后最先大批量列装飞雷炮的主力战军,而当时的宣武军才刚刚成立不久,从四厢指挥使到下面的指挥、都头,几乎都是火线提拔。

    随着南洋战事落下帷幕,宣武军自然就从第一线主力战军变成了打酱油的。火炮的产量尚且难以供应北伐前线,更没有宣武军的份儿。而宣武军震慑南洋,自然也用不到火炮,飞雷炮就足够让那些蛮夷闻风丧胆。

    所以除了北伐,宣武军上下更感兴趣的,还是火炮、火龙出水、百虎齐奔箭这些都没有见过的新式火器。

    宣武军将士在忙碌搬运粮草,而将领们则是跃跃欲试想着北上。

    李骥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北方。

    大明连最南面的主力战军都调集过来了,据说广南的静江军也抽掉了几个旅北上。现在北伐大军云集,就等着南京城那位一声令下。

    三百年的梦想,已经无限接近最后实现。

    这北方的天,是要变了!(未完待续。)
第530章 遗民泪尽胡尘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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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砰!”一声巨响,房屋倒塌。原本稀稀落落的火苗有了房梁木头和房屋屋顶上稻草的滋养,猛地蹿高,将房屋中踉跄向外跑的身影一口吞噬。站在房屋外面,看着那倒塌的废墟以及扭动着的火焰人影,谢田地双手掩面,跪倒在地,泪水已经不可遏抑的顺着手掌流淌下来。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房屋,就这么彻底倒塌,而自己的婆娘也被大火吞噬,最后还是没有跑出来。

    “老谢,别哭了,快跑,蒙古鞑子又来了!”一名中年汉子快步冲上前拽起来谢田地,而谢田地蓬头垢面的女儿也过来一起拽自家爹爹。

    谢田地只是跪在那里嗷啕大哭。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还有什么希望,他勉强支撑这个家的脊梁,仿佛随着这房屋的倒塌而彻底折断。半生打拼下来的家底,被这火焰付之一炬,而冬天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藏起来的粮食,最终还是被那蒙古鞑子全都搜出来运走。

    谢田地不知道自己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要遭受这样的苦难。房子没了、老婆死了、粮食被抢走了,就剩下一个女儿,老谢家传到他这一辈,就因为端平时候的战乱,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他一脉单传,现在好了,婆娘没了,而延续香火的儿子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女儿。

    老谢家的香火,断了!

    老谢家的基业,烧了!

    父母给他起了“谢田地”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他在这乱世之中守住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一寸田地,这一座屋舍,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灰烬。蒙古人在春耕后的农田中飞驰,将那些嫩芽全部刨出来,然后将这边的房屋全部焚烧,美名其曰“坚壁清野”。

    但是明白人都知道,南面大明已经拉开了架势,蒙古鞑子这是准备撤退了,不但要把这些北地汉人百姓都赶着北上,而且一点儿屋舍和春耕之后的庄稼都不打算留给明军,谁要是有胆量私藏,那就是通敌!

    对付汉人,蒙古素来都是直接马刀说话,一直到在襄阳之战前,面对南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才开始采取怀柔政策,只是可惜这怀柔政策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大量的粮食和壮丁肯定不能指望汉人能够乖乖的拱手奉上,尤其是想要驱使这些北地汉人去和南面的明军拼命。

    在这之前,蒙古面对南宋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很多北地汉人还会给蒙古卖命,从而希望能够在新朝博得一份功名利禄,而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蒙古早晚是要被明军赶回老家的,现在再去给蒙古人卖命,打的是自己的同胞、要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不说,最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蒙古在关中一战中将汉家军队全都丢掉,更是让蒙古在汉人这里丢尽了威望。毕竟谁都不愿意从军去当炮灰。而蒙古当然也意识到汉人的逆反心理,所以不但不再签发汉人当兵,反而开始不断将汉人驱赶着北上,使得和大明接壤的各处州府已经少有民众。更有甚者,冬天缺少粮草的时候,蒙古骑兵还会直接在这里进行劫掠,毕竟现在蒙古骑兵可没有多少胆量深入大明境内劫掠。

    蒙古人也不傻,大明的主力战军都是摩拳擦掌等着拿打秋风的蒙古骑兵开荤,所以自然没有自投罗网的道理。更何况冬天里合蔡镇一战,更是把一向还对自己颇有信心的蒙古骑兵打得没有脾气,到这青黄不接又缺粮的时候,只能把怒火撒在北地汉人头上。

    谢田地逃过了去年秋天和冬天两次劫掠,现在终于还是没有幸免于难。

    四下里放火的蒙古骑兵再一次回转。

    “老谢快跑!”几名村民也都过来大喊。蒙古鞑子显然已经让搜刮出来的粮食惹怒,并不打算让这些刁民继续活在世上了,一把把雪亮的马刀举起,直奔四下里奔逃的人而来。

    面对凶神恶煞的蒙古骑兵,村民们也只能拼命奔跑,只乞求蒙古人在追出一段之后不再追击。

    谢田地缓缓站起身,双手颤抖着抄起来地上一个木棍,这是他家中的顶门棍。周围的村民都诧异的看着谢田地,谢田地非但没有撒丫子跑路,反而迎着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

    赤红着眼睛站在那里,谢田地虽然不高,而且身材很是瘦削,但是在所有人的眼中,其貌不扬的谢田地,身影却是分外的高大。

    看着站在眼前提着一根木棍的谢田地,蒙古骑兵之中顿时爆发出笑声,不过他们的马速并没有减弱,显然打算就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汉人试试刀。这马刀长久没有砍人,是要钝掉的。

    “爹爹!”谢田地的女儿凄声喊道。

    “老谢!”村民们回头看向那一道身影。

    蒙古骑兵越来越近,暖暖的春风之中,已经带来马刀刀刃的寒冷。

    厉啸声突然破空响起。

    箭矢如雨,倾盆而下。

    谢田地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而他前面的蒙古骑兵,已经七横八竖倒地。一匹匹战马或是中箭之后猛地顿足人立,或是从谢田地身边散乱的冲过去。谢田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躲开迎面的一匹战马。

    一队骑兵从不远处的山坡上飞快冲下来,所有的村民诧异的看着这一支装备精良,竟然能够片刻将蒙古骑兵全部射杀的队伍。

    一面赤色龙旗从队伍中升起,迎风招展。

    一名一名村民缓缓跪倒在地,面向那支呼啸而来的骑兵。

    也面向那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

    博州以北,临清(作者按:今临清市西临西县)。

    临清坐落在运河边上,向北直通幽州的运河就从城外奔流而过。几百年前这条象征着隋唐极盛的运河上,曾经白帆来往,热闹非凡,沿着运河建立的繁荣城镇和大大小小的船闸码头,更是那一段商贸繁荣历史的象征。

    只不过后来随着宋辽对峙,抵达幽州的北运河被两国各自占据一半,这也使得整条运河彻底失去了其作用,在这三百年中逐渐淤塞。在没有被叶应武改的面目全非的那一段历史上,郭守敬主持的运河清淤工作实际上已经不亚于重新开凿一条运河。

    现在站在临清城上看城外的运河,已经只剩下一道沟壑,涓涓细流甚至还没有办法没过脚脖,又有谁能想象,这里曾经是南北的大动脉,曾经是一个偌大帝国繁荣极致的象征?

    整个临清城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一队队蒙古骑兵慌乱的从大街上跑过。原本还能看到稀疏人影的大街上,已经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只有来往的蒙古步骑的身影和马蹄、战靴踏动地面的声音。

    临清城本来就是前线城镇,在临清南侧的博州一带大明两淮军、天武军的哨骑时常和蒙古哨骑打得多热,所以临清城中实际上早就没有多少北地汉人还居住了,有一部分被蒙古人强行征发作为壮丁,还有一部分则是想尽办法南逃,只有极少数妇孺老弱根本走不动的,方才留在这里。

    不过即使是只剩下妇孺老弱,蒙古显然也都没有打算丢给明军。

    蒙古骑兵刚刚一上街,街上的百姓就全部躲到家中,只不过显然正在忙碌着撤退的蒙古人还是抽调出来两支骑兵,沿着县城大街挨家挨户的清扫。一家家紧闭的房门被踹开,蒙古骑兵提着马刀直接冲进去,屋里很快就传来妇孺凄厉的叫声和老弱病残低低的**声。

    一名蒙古骑兵直接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将她拖到街道上,而外面提着马刀的百夫长只是看了一眼,就将头扭向别处。一名名妇孺被赶了出来。

    年幼的孩子、瑟瑟发抖的妇女还有颤颤巍巍的老人,在前面蒙古骑兵的驱赶下不断向着城门口聚集,不断有孩子哭喊着摔倒,不断有老人因为跟不上步伐而趴下,不过后面的蒙古骑兵没有丝毫犹豫的纵马上前,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下。

    惨叫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马鞭滴落。

    “头儿,咱们怎么办?”阴暗的角落中,一名仿佛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男子轻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衣袖上,袖子里面就有一把短刀,随时都能出鞘。

    趴在地上平端一把劲弩的中年汉子沉声说道:“蒙古鞑子这是想要把这些妇孺都赶着向北方,甚至很有可能打算将整座城都一把火烧掉。”

    “那些妇孺还好,老人根本不可能跟着大军一起走到北方,一旦后来咱们弟兄们杀上来怎么办?”年轻男子手按住另外一边衣袖,整个人都绷直了,只要带队的中年汉子一声令下,他就算是明知道前路是死亡,也要冲上去拼一把。

    中年汉子微微抬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声音很是低沉,没有一丝起伏:“你觉得蒙古鞑子有可能带着老人北上么?”

    年轻男子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看向身边的中年汉子。他突然想起来在之前蒙古人打算屠城的时候,都是先把城中所有人都拉出去,所有的妇女全部掳走,而高于车轮的男人则全部砍杀。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因为在蒙古人看来,身高小于车轮的男孩更加适合掳掠,也更适合作为蒙古下一代劳动力的补充。

    而之所以蒙古人把所有人都拖到城外,只是为了能够保证城中没有漏网之鱼,方才可以一把火将整个城烧掉。

    “为什么后面的大军还不过来。”年轻男子着急的跳脚。

    他并不担心自己可能丧命在蒙古鞑子手底下。大明锦衣卫这两年多可不是吃干饭的,一直在苦心经营前线各个城镇,尤其是像临清这样蒙古本来就屯驻有不少兵马的重镇,更是早就修建了众多的藏身所以及通往城外的地道,否则他们这些壮年汉子,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从城中来往进出,毕竟蒙古人现在甚至已经到了一个城中壮丁都不放过的地步,不然这偌大的临清城中也不可能只剩下老弱病残。

    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城中这些百姓的性命。

    毕竟想想自己可能会亲眼看着、亲耳听着这些一个民族的同胞倒在血泊中,实际上并没有见识过多少惨烈风雨的年轻人,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有胆量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渺小到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坐视悲剧发生。

    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你不要着急,着急有什么用。这里是临清,又不是博州,蒙古鞑子既然还有闲心挨家挨户的驱赶百姓,说明现在两淮军的弟兄们还没有赶过来,他们还有时间。”

    就在这时,一队蒙古骑兵从两人藏身的小巷外面飞驰而过,每一名骑兵手中都拿着火把,一道道身影飞快掠过,只剩下火星在风中飘舞。而中年汉子脸色一变,猛地拽住自己的手下:“快走,蒙古鞑子准备焚城了!”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迟疑片刻喃喃说道:“难道咱们什么都做不了么?”

    中年汉子二话不说拖着他直接冲入早就布置好的院落,一支支火把已经仍上了屋顶。北方本来雨水就少,所以多数还是茅草铺设屋顶,很快一间间房屋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在风中不断地升腾,越来越大,很快就把整个房屋彻底吞并。

    两个人躲在早就挖好的地道中,听着不远处噼里啪啦的响声。滚滚热浪不断地涌入地道,将两个人的脸庞烘烤的有些红彤彤。年轻男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才如果不是自家老大眼疾手快将他拽过来的话,恐怕现在连小命都没有了。毕竟这大火已经将外面的房子烧塌,在茫茫大火中想要找到地道的入口,岂是那么容易。

    中年汉子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刚才这一路跑下来,手心上都是汗——良久之后方才看向自己的手下:“一来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刚才直接杀出去和飞蛾扑火没有什么区别,咱们需要做的是把之前收集到的资料全都完好无损的转达给杀过来的弟兄们,二来这临清城只是上千里大明和蒙古战线上的一座城镇,而类似的城镇还有数百座,大明又如何救得过来。”

    顿了一下,中年汉子的声音之中更多了几分苦涩:“更何况整个北伐才刚刚开始,甚至陛下还没有下达旨意,更多的是蒙古鞑子在看出来大明的架势之后主动撤退。在从这里到北面草原的大片大片土地上,还有多少城镇、多少百姓。这临清城,这是苦难的开始。”

    年轻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遗民泪尽胡尘里,现在大明已经开始轰轰烈烈的北伐,但是北地汉人百姓还是要面对这样的血火磨难,甚至还要面对整个家庭的彻底破碎以及祖祖辈辈生活的房屋被一把火烧掉的惨剧。

    外面的火声渐渐平息,彻底安静下来。

    年轻男子和中年汉子默默地互相看了一眼。

    马蹄声踏破了寂静。暖暖的风中带着大火灼烧之后的味道和浓烈的不可飘散的血腥气味。不知过了多久,战靴踏动地面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大队的骑兵再一次出现。

    地道中已经对视良久的两个人,缓缓活动已经僵硬的肢体。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他们两个都要一探究竟。

    “第一旅速速前去城北,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其余亲卫就地散开,寻找锦衣卫的人。”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纯正的华夏汉语。

    年轻男子和中年汉子呼了一口气。

    虽然明军来得晚,但是终于还是来了。(未完待续。)
第531章 遗民泪尽胡尘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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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经过了合蔡镇之战的血火洗礼,两淮军第一旅旅长徐晨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有一种心如刀割的痛苦。??

一具一具尸体在临清城外的原野上集中堆着,鲜血涓涓流淌,浇灌附近的青草,甚至流的最远的血液,已经顺着河堤滑下去,滋润已经干涸了大半的运河河床,龟裂的土地被鲜血填满了缝隙,看上去有些诡异而恐怖。

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气味,让所有到此的人都感到彻骨的寒冷。

这临清城中的老人,基本都倒在这里,而曾经是运河上一颗明珠的临清城,则已经在火焰中化为乌有。大队的明军骑兵已经冲上去追杀刚刚离开不远的蒙古人,虽然明军远来疲惫,但是当所有人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已经用不到什么鼓舞。

每一名明军将士都很清楚,杀光这些蒙古鞑子,自己才有脸面重新回到这里,去为这些无辜死难的父老乡亲们捧上一抔黄土。

徐晨脸色阴沉,而周围的将士们小心翼翼的清理草丛中的尸体。一名骑兵纵马快步冲到徐晨身边,朗声说道:“启禀旅长,锦衣卫的人已经带过来了。是从锦衣卫之前已经挖好的地道之中找到的,验明令牌身份无误。”

徐晨轻声说道:“在这一片大火之中,如果不是锦衣卫的人,又如何活得下来。这些······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弱罢了,就算是连最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站在徐晨身边的几名将领都默默地抬起头看着徐晨,脸上的神色愈凝重。蒙古鞑子下手之决绝狠辣,显然已经乎所有人的预料,可以说蒙古鞑子在之前肯定也已经有所预案,在明军大规模集结、先锋部队不宣而战直接越过边境线的情况下,已然按照原定计划做出了反应。

蒙古人要留给大明一个焚烧殆尽、无险可守、无粮可得的华北,留给大明一个尸横遍野的华北!

“惨啊。”一名都头喃喃说道。

徐晨猛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颤抖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此时哪怕是心中有千万分的激动和愤懑,到头来都只能化为低沉的叹息和深深的懊恼。如果早到一会儿,如果路上再加急一会儿,或许这悲剧就不会生。

可是一切都为时晚矣。

“锦衣卫临清城所属,参见徐旅长。”两名男子大步走过来,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沾染了火星之后灼烧的痕迹,脸上更是被熏得黑乎乎,分外狼狈,但是露在外面的两个眼睛,还是直直的迎向徐晨。

中年汉子上前一步,从衣襟里拿出来厚厚的本子,递给徐晨,沉声说道:“徐旅长,这是锦衣卫在临清城搜集的全部资料,包括临清城在之前的人口,还有城中街道布置、蒙古鞑子的驻军多少,现在蒙古鞑子虽然将临清城一把火烧掉,不过无论是追击还是帮助重建、追认死者,应该都能够派的上用场。”

徐晨轻轻呼了一口气,跳下马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这厚厚本子,也不知道是这册子本来就沉重,还是上面的内容太过沉重,徐晨的手臂竟然不由自主的微微下沉。

周围的将士们都屏住呼吸,那一个册子上,每一个名字都曾经代表着鲜活的生命,每一条街道都曾经象征着欢乐与繁荣。只不过现在全部化为乌有。徐晨抿着嘴,至始至终什么都没说。

这册子的厚重和沉重,和几个月之前他在合蔡镇交给王翼周的那个第一旅花名册的厚重程度相差无几。

更主要的是,徐晨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走下去,还要收到多少这样的册子。

每一本后面,都是汉人的血泪。

一名骑兵恰在此时快马冲过来,朗声说道:“启禀旅长,咱们的前锋已经咬上了蒙古鞑子的后队。蒙古鞑子并不恋战,将本来掳掠北上的妇女儿童全部丢了下来,快脱离。咱们前锋害怕有诈,未敢追击。”

徐晨点了点头。

现在他在意更多的不是杀了多少蒙古鞑子,而是在蒙古鞑子手中救下来了多少百姓,至少这也能说明大明在全面北伐之前率先出动小股精锐部队的做法是正确的。

如果徐晨得到的是一座空荡荡被焚烧干净的临清城,所有的妇孺百姓都被杀掉或者掳走,就算是他清楚王安节并不会因为这个而责怪他,也会有一种自内心的愧疚。

军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家民族百姓的安全,就是无能!

“弟兄们长途奔袭辛苦了,让大家生火做饭吧。”徐晨轻轻吩咐一声,“还有多派些人手将那些妇孺保护着回来,以防有变,咱们大明现在经不起更多的伤痛和损失了。”

“诺!”几名将领同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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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应武默默的放下刚刚从北地传来的战报。

显然整个大明朝野还是低估了忽必烈。忽必烈明显已经意识到,蒙古凭借着越来越少的骑兵和强行拉来的步卒,根本没有办法固守华夏北部开阔的平原,所以忽必烈干脆采取坚壁清野的战略,直接将这些没有办法固守的地方全部让给大明,从而可以保证整个战线的稳固,尤其是蒙古在西部还面临着海都部和八剌部的威胁,退回燕云和草原,自然是忽必烈能够做出的最佳也是最合情合理的选择。

如果说死守城池对于蒙古人来说是短板的话,那么将一切劫掠一空然后一把火烧掉却是蒙古人的长项,也是历朝历代面对的北方游牧民族的长项。被劫掠一空的城池,想要恢复元气没有三年五载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蒙古人还将妇孺老弱或抢或杀,这也就意味着大明能够得到的是没有金银财富也没有任何人口的空城一座,或者或许说是一片白地更加合适。

这也就意味着大明户部和工部必须要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才能够让这些都快从平地上抹去的城池重新有之前的规模。

想到这里,叶应武就算是恨的咬牙切齿也无计可施。

毕竟在世界屠城史上,忽必烈的大名也是赫然在列。而蒙古人本来在世界战争史上也因为屠城而留下了赫赫凶名。可以说屠城是蒙古人拿来削弱对手实力的不错方式。

虽然凶残但是却很有效。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蒙古来说,需要更多的并不是土地,因为去年的雪灾已经使得很多地方因为严重的灾害而人烟稀少,再加上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片的土地并没有办法为蒙古提供足够的军粮,所以蒙古人一点儿都不介意将土地拱手让人,毕竟他们真正需要的是这些土地上百姓原本的最后血汗积蓄以及那些可以作为整个种族继续延续基础的妇孺。

或许现在叶应武能够庆幸的就是,大明在全面北伐之前,实际上先锋队伍都已经出。

大明派出先锋部队不宣而战的目的自然也很简单。之前蒙古和大明之间有明显的缓冲区域,尤其是在山东行省北侧的博州、大名等地尤为明显,蒙古对于这些地方更像是采取放养政策,即把其当做可以劫掠之地,需要军粮的时候则纵马南下劫掠,不需要的时候甚至根本不派遣官员管理。不过因为大明军队一直没有越过济州府和梁山泺这一条防线,所以在名义上这些州府还是蒙古的属地。

北伐先锋的任务自然就是快占领这些州府,直接将战线推到蒙古人实际的控制区附近,从而逼迫蒙古防守的主力不得不出战,这样大明北伐各部也能够更准确地找到目标。毕竟以大明主力战军的实力,尤其是经过了大量火器的加强,对付蒙古步骑已经很简单。

但是归根结底明军还是以步卒为主,尤其是装备了火炮和飞雷炮以及新式百虎齐奔箭的明军,更是在移动力上难以和蒙古鞑子主力骑兵相比,所以诱使蒙古人主动迎战,对于大明来说很重要。因为按照蒙古人的日常进攻方式,肯定是在明军推进过程中不断的从两侧进行骚扰,最后在明军精疲力竭的时候动致命一击,所以现在明军快推进到蒙古战线之外,所为的自然也是直接取消掉蒙古鞑子的战略缓冲,从而尽最大可能避免和蒙古鞑子在半路上接战的可能。将双方大军汇聚到一处进行一场会战,这才符合明军的需求。

明军直接打上门来了,蒙古自然也就没有了让出道路的理由,因为这将直接关系到蒙古的统治威望。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各主力战军也都是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担当向前穿插前进的任务,比如两淮军就是将重新组建的第一旅派上了战场,在合蔡镇之战中崭露锋芒的徐晨统领抽调两淮军各旅骨干组成的崭新第一旅,第一个踏上战场。

只不过现在看来,蒙古人显然也已经预料到了大明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所以根本就没有打算死守防线。以前线战报来看,原本因为依托运河而应该作为防守一线的临清城,都被蒙古鞑子一把火烧掉,蒙古人的打算已经很明显。

坚壁清野,全线退守幽燕,这样就可以有大量的骑兵空余出来,继续实行骚扰战略。整个华北平原自然而然会成为骑兵来往的最佳战场,也会成为明军的噩梦场。尤其是在明军拿下长城,控制住整个幽燕之前,虽然明军兵力众多,却依旧是处于劣势。

叶应武皱着眉头看向舆图上纵横错杂的敌我战事。

作为整个北伐主方向的山东北侧,纵横的线条在无声无息的表示着那里正在生的事情。无论是悲惨的屠城,还是肆虐的大火,更或者是大明和蒙古几次规模不大但是一样惨烈的交锋,一切的血火,在这一张舆图上都化为冰冷的线条。

惠娘轻手轻脚的端着一碗汤走过来。自从叶应武下达了北伐先锋部队出动的命令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后宫一步,这几天吃住一直都在御书房,而叶应武几年来培养的幕僚们,也都在御书房外间打地铺。这些幕僚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整理从各处汇集的情报,同时根据他们的想法在大方向上做出判断。

毕竟就算是以八百里加急的度传递情报,从山东前线到这里也要一天半的时间,所以在一些战场瞬息万变的细节上,这些幕僚们根本没有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是在大明各部的主要进攻方向上,他们的判断还是能给叶应武提供不少帮助的,毕竟有的时候换个角度看问题能够得到更多解决的方法。

因为两淮军送来的情报,这些幕僚们已经吵作一团。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声音响亮不说,吵到着急地方甚至直接挽袖子。

站在御书房内厢,即使是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那边的声音。

惠娘无奈笑了笑,旁边的婢女端上来一盆水,惠娘亲自拿毛巾伸到水里拧了拧,递给叶应武:“夫君有五六个时辰没有休息了,先擦一把脸吧。”

叶应武随手接过来毛巾抹了一把脸,眼睛却是直直盯着舆图。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死局。

大明随时可以出动的各大主力战军,将会面对已经被蒙古鞑子强行清洗屠杀为荒原的北方土地,还要面对蒙古鞑子随时都可能出现的袭击。可以想象蒙古骑兵就算是再怎么自负,也不可能直接去找明军主力下手,所以最有可能成为目标的就是明军的运输粮队。

毕竟明军也不可能抽调足够的兵力保护运输队,只要蒙古集中兵力,很有可能给明军造成很大的麻烦。一旦大军断粮,就算是大明各主力战军意志坚定,也难免会出现军心浮动的情况。叶应武也算得上多年戎马倥偬,自然明白军心浮动对于一支远征在外、前有强敌后有骚扰的大军来说,意味着什么。

叶应武还不想看到大明各大主力战军的全线崩溃,哪怕是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宋室南渡百年,直到今日,华夏终于有了全面翻盘的机会,所以叶应武想做的是中规中矩、万无一失。当初南宋端平入洛时候就因为军粮不足,原本斗志昂扬的军队迅丧失斗志,在滚滚而来的蒙古骑兵面前一溃千里。

叶应武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

惠娘将汤煲端到桌子上,饶有兴趣的看向那张舆图。叶应武虽然每一次都戏称“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实际上大明的军政事务并没有对后宫有什么隐瞒。毕竟就是叶应武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惠娘、赵云舒这几个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孩,有的时候确实有自己的主意。

惠娘多有看过叶应武御书房中的舆图,尤其是这些天叶应武忙着北伐,后宫之中姊妹多少都会提及,惠娘自然本身就常常思考。

沉默了片刻,惠娘突然侧头看向叶应武:“夫君,你不觉得以大明主力战军现在的推进方向,整个华北就像是一个敞开口子的口袋么?”

叶应武一怔,脸上一下子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两淮军自山东向河北,天武军自河洛向山西,再加上从后面6续向前推进的荆湖军、宣武军、神卫军,整个大明北伐的路线确实像是兜起来的口袋,只不过在这之前叶应武一直考虑的是怎么打到幽燕,幽燕南侧的瓦桥关、白沟河一带,根本拦不住想要撤退的蒙古鞑子,所以叶应武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如果将目光放的更远一些,实际上就算带上幽燕,这依旧算是一个口袋,只不过规模形制比之前大一些罢了。而幽燕的北面是长城,只要能够拿下喜逢口(作者按:又称卢龙塞,今喜峰口)、松亭关、古北口一线,就能够将这敞开口子的口袋彻底扎紧!(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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