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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孤城遥望玉门关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张珏的话里,带着一丝落寞。

高达和霍良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同样深沉的表情。同样是沙场拼杀之人,张珏的心思他们当然明白,甚至可以说是很理解。大明从来都不是一个野蛮的国度,大明的军队也不是野蛮的军队,这个崭新崛起的王朝继承了汉唐两宋的风范,并且将会走向更高和更辉煌。

所以大明的将士尊敬他们的对手,只要他们表现的如同真正的勇士。

眼前的这些蒙古骑兵动最后的冲击,总让人想起来星星峡那个风雪夜里同样动这样攻击的大明骑兵,决绝、果敢、一往无前。只不过显然他们已经等不到自己的援兵了,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虽然心中尊敬,但是大明将士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而这些蒙古骑兵也绝对不会放下武器。

大明将士有自己纵横南北的荣耀,蒙古骑兵也有他们马踏山河的骄傲。

刀光闪动,最后的蒙古骑兵倒在地上。涓涓流淌的鲜血将大地染红。

“走吧,结束了。”高达喃喃说道。

霍良和张珏点了点头。他们很清楚,高达说的结束了,不只是这里结束了,整个河西大战,实际上在这一刻已经宣告结束。天雄军并没有收拾战场,大队的步骑不知疲倦的继续向前,只不过和之前隐藏于黑暗不同,一支支火把点燃,在黑暗中如同精灵在跳动。

无数的火把连在一起,很快就变成火焰的海洋,将整个戈壁荒漠照亮。

后续赶来的蒙古骑兵,看到天际线上突兀冒出的火焰光亮,纷纷勒住战马,紧接着无数的光焰紧紧追着前面的那几点光亮出现在高低起伏的沙丘上,火光中,不只是那一面面旗帜,甚至就连人和马都被渲染成红色。火红色的浪潮卷席天际,将整个黑夜彻底照亮,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华。

明军骑兵已经在这红色海洋之中分出来,如同流淌的岩浆,沿着沙丘两侧飞快移动,而大量的明军步卒也拼了命的迈动步伐,只要骑兵刺入敌人阵中,这些步卒甚至能够保证在下一刻直接正面压上去。

川蜀将士灵活的身形在这个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一道道身影在沙丘上下奔跑,灵活如猴子。滚滚向前的红色海洋因为这么一变,看上去就如同浴火的凤凰,从亘古的战乱之中脱身而出,经过红莲业火的锤炼,涅槃重生,骄傲舞动于这荒原大漠中,所有意图阻挡的黑暗,都将被无尽的火焰所吞噬。

站在沙丘上,蒙古骑兵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一生中都没有见过如此浩浩荡荡、如此肆无忌惮的进军,不过很快明军骑兵就已经冲到面前,这些蒙古骑兵还来不抵抗就被彻底绞杀。

而就在这山丘下面,蒙古在城东和城北的营寨也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之中,蒙古士卒慌乱的四下奔逃,这一刻什么秩序和规矩都已经被那恍若从天而降的光焰燃烧殆尽。这些蒙古步卒远远没有蒙古骑兵有斗志,尤其是现在败局已定,想要指望他们抵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天雄军仿佛从天而降带着银河倾泻,又仿佛从地底冒出来卷动无数熊熊大火。四面八方都是怒吼的明军士卒,已经不知不觉取代了呼啸的大风。漫山遍野都是奔驰的明军步骑,手中刀枪闪动火光,看上去凶恶更比传说中的夜叉。

咚咚的鼓声响起,天雄军断后的辎重车队终于还是赶到了。而火炮和飞雷炮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肆虐的目标,无数的弧线划过天际,炮弹和炸药包倾泻在山丘下面那一座座营寨当中。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将整个黑暗彻底撕裂。

片刻之后敦煌城中同样响起咚咚鼓声,和城外的鼓声应和,敦煌的四面城门全部打开,已经憋屈了太久的神策军将士如同潮水涌出城门,杀出这个他们流淌了太多鲜血的城垣,越过已经被蒙古鞑子填平的壕沟,越过那一堆堆因为大火的焚烧而成为黑炭的云梯车,继续向前。

唐震已经带着人杀出城去了。

而梁炎午伸手扶着城垛,看着眼前这一生难得几回见的景象,不由得喃喃说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身后留守城池的丁壮和将士们已经欢呼雀跃,很多人的声音中不知不觉都有了哭腔。

五日血战,神策军近万人埋骨,城中即将断粮断水。

然而就是在这一天,天雄军杀到。

敦煌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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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靠在专门为他准备的软榻上,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坐在那里,接受每一名走进来的将领敬佩的目光。甚至就连高达和张珏这两个实际上和他同级的将军走进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对着王进一拱手。

不是因为王进是从龙功臣,是当今圣上叶应武的同窗,而是因为星星峡一战确实打出了大明将士的血性。出兵前去星星峡,任何一名将军都能看出来这不啻于送死,但是王进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带队出了。

星星峡一战在很多人看来有些突兀,甚至说得不好听一些是神策军付出了无谓的牺牲,并没有真正控制星星峡,反而在这一战之后削弱了自己的力量。

但是真正军中之人都明白,这种朝野之中私下里流传的言论简直就是荒谬。大明朝野上下已经习惯了军队出击就必然会占领新的城池土地的事实,星星峡一战看上去神策军骑兵直接杀到星星峡,结果最后却又退回敦煌,等于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没有取得,反倒是牺牲了数千骑兵。不过星星峡之战背后大明取得的利益却是无可替代的。

星星峡一战使得忽必烈部和海都部原本就薄弱的联盟彻底破碎,双方都看清楚对方找自己联合的目的。虚情假意的联盟,不过是为了在真正和大明交战的时候将对方推到前面,从而使得自己可以在后面渔翁得利,尤其是忽必烈部骑兵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明军骑兵渡过红柳河直扑星星峡,这在海都部高层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原本自海都以降诸多将领对于忽必烈还抱有一定的期望,但是忽必烈部自己在星星峡之战中将这种期望付之一炬。且不管这样做是不是忽必烈本人的意见,这种做法已经能够将忽必烈部大多数将领的想法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就算是忽必烈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不得不考虑手下人的反应。

蒙古两部可以说在星星峡之战后,就彻底没有了联合的可能,这也进一步导致冬天里两部之间的惨烈交锋。

如果没有星星峡之战,忽必烈和海都部就不会有冬天抢夺粮草和牛马的一系列战争,也就不会损兵折将,使得现在忽必烈部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一战攻下敦煌城。甚至如果没有星星峡之战,可能敦煌城要面对的也就不只是忽必烈一个敌人,海都十有也会出兵相助。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整个敦煌之战中海都手下的兵马都在隔岸观火。不过这种安宁显然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锦衣卫刚刚送来的情报,就在昨天海都手下第一大将八剌已经带着自己麾下军队向东北侧进军,矛头所向的正是蒙古忽必烈部的侧翼。

所以就算是没有昨天晚上惊天动地的大战,恐怕蒙古鞑子也不得不准备撤退了。毕竟现在忽必烈后方甚是空虚,甚至可以说已经陷入真空,八剌的军队杀过去几乎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所以蒙古大军如果不撤退的话,就等于将自己的后方拱手让人。

可以说敦煌之战能够有今日之局势,皆赖星星峡之战所赐,而星星峡之战最后能够取得惨胜,当归功于这个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男子。

相比于之前,王进瘦了很多,不过这也使得它看上去更有几分锐气,历经大浪淘沙、马革裹尸,他的目光之中完全退去了青涩,谁对上那一双眼睛,都不敢想象这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有多么目光,深沉的杀意和昂扬的斗志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一切招惹上他的人都要被深藏在眼眸后的那火焰燃烧殆尽。

张珏和高达对上王进目光的时候,都流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因为这目光他们之前也曾经见过,当初统帅川中的余玠就拥有着这样的眼神。而张珏和高达很清楚余玠的眼神缘何而来。只有经历过生死之战、亲自在九死一生的边缘挣扎回来的人,才有这样深沉而强大的目光。

梁炎午缓步走到王进身边坐下,而唐震冲着高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高达身为大明天雄军将军,自然应该和王进坐在一起。当下里高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推辞。他作为大明硕果仅存的老将军,自然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坐在什么位置上。

一张巨大的舆图一下子拉开,唐震大步走上前,伸手在舆图上一指,沉声说道:“昨夜一战蒙古鞑子受到重创,而且天雄军是从城东和城北方向压过来的,使得蒙古鞑子现在只能向西北方向撤退。但是西北方向是红柳河和星星峡方向,海都部手下八剌在锦衣卫的劝说下带着大军走西北道路直奔蒙古忽必烈部的侧翼后方,也就是说双方很有可能在星星峡以东北的地方撞上,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张珏眉毛一挑,看向舆图上标记的双方力量:“蒙古鞑子两部之间积怨已深,而且直坚持和忽必烈部开战,这一次见面必然不会手下留情,而且战败的忽必烈部军队,就算是小心布置,也很难战胜八剌。”

“八剌有勇无谋,这一点锦衣卫可以确保。”站在阴影中的杨风缓缓说道。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足够让整个议事堂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但是草原上大军征战,只要依靠的还是双方人数和士气,广阔无垠的草原并不是什么设下埋伏的好地方。所以就算是依靠蛮力,八剌也能够击败忽必烈部,杀向草原深处。”

杨风说话很轻,但是谁都不敢小看他,高达点了点头:“对于大明来说,忽必烈部和海都部一直争斗下去才是好事。就算是再不济,也得这两部之间爆一场大战,这样就算是一方吞并了另外一方,也会因为元气大伤而根本不是大明的对手。现在如果八剌作为先锋就能将忽必烈那边搅得天翻地覆,大明恐怕就要面对一个强大而且棘手的海都部了。”

“海都部由联盟组成,所谓联盟,必然上下都会存在矛盾和冲突。这一次八剌出兵明显只符合察合台汗国的利益,而不符合海都和整个蒙古的利益,所以可以想象八剌出兵并没有得到海都的准许。甚至很有可能海都接下来要直接对八剌用兵。”杨风一步走出阴影,阳光洒在老人的身上,老人挺直腰杆,没有丝毫老态,“不过八剌和察合台汗国终究是当年成吉思汗分封的四大汗国之一,底蕴还是有的。而且海都想要讨伐察合台汗国,下面的其余部落汗国必然会有意见。更何况海都还要面对伊尔汗国在南面的威胁,所以最多只是对八剌提出警告。”

“也就是说八剌和忽必烈的这一战不可避免了?”高达沉声说道。

议事堂中一下子沉默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杨风身上。杨风轻轻咳嗽一声,郑重点头:“锦衣卫有信心可以做出这样的肯定。”

唐震和梁炎午、王进他们对视一眼,轻轻提起一口气。

杨风和锦衣卫他们还是信任的,毕竟锦衣卫和六扇门在大明开国以及四方征战中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这两个对内和对外的情报部门,大明可能远远没有现在的辉煌。

但是锦衣卫这样肯定的得出结论,也就意味着一个难题摆在了大明面前。显然八剌击败蒙古忽必烈部根本不符合大明应有的利益,所以大明必须要做出些反应来阻止这成为事实。而现在大明能够就近上阵的,只有神策军和天雄军,且不说其余主力战军距离太远,整个北伐和北方防线,都还需要人去防守,所以这两个主力战军必须支撑起大明在河西的天空。

“必须扭转八剌对忽必烈的优势。”一直保持沉默的王进终于开口说话。

“出兵?”唐震挑了挑眉。大明想看到的是蒙古鞑子内部兵戎相见,所以绝对不可能派出使者斡旋其中,但是还想要让八剌和忽必烈两败俱伤,那么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出兵了。

王进轻轻咳嗽一声,伸手捂住胸口,淡淡说道:“如果不出兵,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高达缓缓站起来,抬起头看着舆图:“必须要出兵,但是咱们现在的粮草和器械都缺少,必须要等着后续的辎重队伍赶过来才行。这样恐怕留给咱们的时间就不多了,甚至可以说咱们赶到的时候,八剌已经杀入草原。”

“鹬蚌相争,其实没有必要去当那得利的渔翁,”王进的声音尚且有些虚弱,不过却带着一丝杀意,“摆在大明面前还有一个选择。”

议事堂上的一众人全都将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

王进轻轻呼了一口气,伸手遥指舆图:“过星星峡,直扑西域!”

“八剌出兵,西域必然空虚,一旦大明攻下星星峡,就等于切断了八剌的归路,到时候八剌肯定会拼尽全力回军进攻星星峡。整个战场的主动就掌握在咱们手里了。”张珏声音微微提高,显然很赞同这个决断。

“进攻星星峡,海都不会坐视不管。”高达当即摇头。

“但是如果这只是虚张声势呢?”王进毫不犹豫的反问。(未完待续。)8

第518章 沾衣欲湿杏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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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张声势?”高达喃喃重复了一遍,眼前一亮。? ?

王进点了点头:“对,大明出兵直扑星星峡,但是并不直接进攻,而是驻扎红柳河。红柳河位于星星峡东,进可攻击,退可直回敦煌。对于支明军驻扎在星星峡外,哪怕是不进攻,也是如鲠在喉,不可能任之不管,但是如果想要击退的话,单单凭借八剌留守的军队根本不够。更何况八剌也会害怕咱们真的抄了他后路,所以必然不会深入草原。这样就可以给忽必烈喘口气的机会。”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王进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由得轻轻咳嗽两声。星星峡一战留下来的伤还没有痊愈,依旧在每时每刻折磨着他。尤其是当王进说到“星星峡”和“红柳河”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痛苦神色,更多不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而是因为心里的伤痛。

“但是海都呢?海都不可能坐视不管。”张珏有些疑惑,“八剌归根结底还是海都手下的大将,海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海都巴不得我们这样做。”杨风突然间开口。

“嗯?”张珏顿时怔了一下。

杨风不慌不忙的说道:“海都起兵的主要原因,是忽必烈在蒙古兵员不足的情况下意图调动西域各个汗国参战,而西域各汗国本来就和蒙古本部有间隙,双方没有兵戎相见就很不错了,所以无论是海都还是八剌,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手下的军队不被忽必烈推到第一线去成为炮灰,于是海都等于被逼着走上了和忽必烈对抗的道路,但是实际上事态展到这一步,对于海都来说,彻底吞并忽必烈并不是好事。”

唐震他们都点了点头,现在无论是忽必烈和海都,都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吞并对方,因为这意味着并不高的成功可能性以及必然的元气大伤。而且唇亡齿寒,一旦一方灭亡,另外一方就可能要面对大明铺天盖地而来的北伐兵马,这对于现在本来就虚弱而且还分裂的蒙古来说根本吃不消,所以到最后只有全军覆灭这一种可能。

海都不傻、忽必烈不傻,所以他们必须要竭尽全力来维持这个有些诡异但是却无比重要的平衡。

所以八剌进攻忽必烈,海都肯定会想办法让八剌回来。明军一旦进兵星星峡,八剌必然会撤兵,这样就等于海都不费一兵一卒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他自然是何乐而不为。

故而明军进兵星星峡,海都别说不会出兵,甚至有可能还会拍手称快。

其实还有一个更主要的理由,大家心里面都明白,却没有人点出来。那就是忽必烈经过敦煌一战的失败,元气大伤,再加上大明在各个方向咄咄逼人的进攻姿态,使得忽必烈不得不全神应对,所以此时一个强大的海都联盟对于忽必烈来说绝对不是好事,甚至有可能在大明击败忽必烈之后成为大明不得不面对、甚至很难战胜的劲敌。

所以大明实际上从现在开始就已经着手削弱海都部的实力。海都部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在锦衣卫的有意操控下自然很容易分崩离析,八剌擅自出兵,这实际上已经是第一步的完成。紧接着便是这第二步。

海都面对有危难的八剌,按兵不动。就算是海都确实有很多很多可以拿来解释的理由,哪怕是用“八剌不听命令、贸然进军,当做惩罚”这样再拙劣不过的借口都能说得过去,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海都不出兵,就等于在联盟的内部形成了间隙。

下面的汗国和部落们当然不想看着自己哪一天被别人切断了后路,而自己效忠的海都汗却在后面坐拥大军见死不救。本来就松散的联盟,在这一次之后基本上就彻底散乱。大明只需要一场胜利,就可以将整个海都部打成一盘散沙。

沉默了片刻,唐震重新说了那两个字,只不过这一次用的是肯定语气:“出兵!”

高达和张珏对视一眼,霍然站出来一步:“出兵!”

在座官职最高的大明河西行省巡抚梁炎午缓缓放下手,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出兵!”

站在柱子下的杨风,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走入议事堂中:“启禀诸位相公,城南现吐蕃援兵!”

“吐蕃援兵?”梁炎午等人脸上都流露出诧异神色,旋即转为笑容。

“这吐蕃人也知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出把力、分杯羹了!”唐震不由得笑着说道。

议事堂上几位掌握整个河西生杀大权的将军对视一眼,纷纷哈哈大笑。

吐蕃人虽然晚了一天,但是动作也不慢。这样大明在接下来的河西之战中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而王进眯了眯眼看向舆图。

红柳河、星星峡。

心口的痛与伤,必须用蒙古鞑子的鲜血来洗礼!

“呼!”一声呼啸,原本半掩的议事堂大门猛地向两侧分开,呼啸的大风直卷入大堂中来,带着湿润的气息,让议事堂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细细密密的雨丝就已经在庭前交织,雨滴顺着屋檐不断落下,重重敲打着台阶。

寒冷干燥的敦煌城,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被密密春雨所笼罩。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在这三月的风中,春的气息终于降临到这座城上。

哪怕是迟迟来临,还是引起了整个城中的欢呼,即使是站在这戒备森严的议事堂之中,依然能够看到外面不断涌出来的官吏和士卒,正惊喜的看着久违的风风雨雨。

最后的一丝寒冷和朔风,仿佛在这一刻都被这春雨所覆盖。

“春天总算是到了。”王进轻轻感慨道。

“是啊,春天到了。”高达和梁炎午转过身看向门外,听着那随风而来的欢呼声,也看着那一道道惊喜奔跑的身影。

唐震和张珏两个年轻一些的将军对视一眼,也都看出对方脸上的喜色。

春雨润万物,好兆头啊。

尤其是在这大明准备和蒙古鞑子在河西一决胜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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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河西万里之外,江南。

三月是江南最美的时节。烟花三月下扬州,实际上不只是扬州,大江南北、吴江内外,万紫千红尽开放。青山点缀上花的色泽,城镇的大街小巷上,等候了一个冬天的生机,在这一刻都蓬勃而。

前宋对于城镇之中的商业就已经没有像唐朝那样有所管制,到了大明就已经彻底放开,整个城中街道两侧,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而随着开春春耕之后,下面乡镇的百姓也都进城采买多半年所需的用品。至于那些文人雅士,自然也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几乎城中能够看到三分景致的地方,都有文士打扮的人吟诗作赋。

而对于南京城,开春几乎唤醒了整个京城人灵魂中的活力。十里秦淮、纸醉金迷。这在南宋百年间因为战乱而消散了繁华的十里秦淮,终于再一次展现出其迷人所在。沿着十里秦淮两岸,酒楼、瓦舍、茶馆、青楼有如雨后春笋,甚至就连河上的画舫不知不觉都多了一倍。

十里秦淮的繁荣,并没有引来官府的干预,甚至南京府还一直大力支持。一家酒楼开张,可就意味着南京府每年又有不少税收,更何况这些沿着河的酒楼青楼,服务对象那可都是南京城中的朝廷权贵,对于南京府来说,随随便便在里面抓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皇亲国戚。

更何况皇帝陛下对于自己眼皮子底下欣欣向荣的京城,素来都是大加赞赏,南京府自然也乐得看着十里秦淮更加繁荣,额,“昌”盛。

十里秦淮是南京城风月之魂所在,而秦淮最美的时候还是夜晚。沿着河的酒楼和青楼同时挂起自家制作的灯笼,形式各样、色彩不同,将整个秦淮甚至是半个南京城照的犹如白昼,而河上来往的画舫,更是穿行如梭,隐约可以看见画舫上交错的身影和举杯的姿势、能够听见人们的吆喝声还有出类拔萃的乐师歌舞的声音。

十里秦淮仿佛要将所有南京城的权贵都揉碎在其中。

一道身影在人群中熟练的挤过去,很多人扭头想要叱责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但是却现哪里还找得到这个家伙的身影?这个身材瘦小的汉子一连穿过两条大街,直接跑上秦淮中段的一座桥上。

画舫划破水面,缓缓行过高桥,而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对着桥下的船只指指点点,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那瘦小汉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桥头,一眼就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当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属下参见统领。”

站在桥上的锦衣男子看上去在这秦淮熙熙攘攘的寻访客中很寻常,但是这身形矫健的瘦小汉子却是很谦恭的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此时正好可以看见锦衣男子的右手,上面的老茧在月光和灯光下依稀可见。瘦削汉子轻轻呼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历练才能让统领的手变成这样,但是他很清楚死在统领手中的蒙古鞑子不计其数。

只是不知道统领为什么突然间对这十里秦淮感兴趣了?

“画舫订好了?”锦衣男子微微侧头微笑道。

那瘦削男子迟疑片刻,点头说道:“嗯,小章相公已经带着人提前将画舫订下来,用的是工部尚书家的名号,所以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小章相公下手倒是快。”锦衣男子不由得轻笑一声,“也罢。”

瘦削男子嗯了一声:“小章相公出面相比于禁卫军出面,总算是好一些,所以属下就直接回来复命了。”

站在那里的锦衣男子正是大明禁卫军统领吴楚材。听到瘦削男子的解释,吴楚材也会意的点了点头,刚刚想说什么,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紧接着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笑意:“小章相公订好了便是,那咱们现在过去看看。”

瘦削男子有些诧异的看着站在吴楚材身后的年轻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敌意,作为吴楚材的手下,对于所有意图靠近统领的人,瘦削男子多少都会有所警惕,尤其是这人的手都已经搭在了吴楚材肩膀上。吴楚材已经反应过来,急忙说道:“这是我今夜意图宴请的朋友。你在前面带路。”

瘦削男子被挑出来做这事自然本来就是机灵人,知道不管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自己都招惹不起,急忙微微躬身。吴楚材这个拙劣的借口显然是欲盖弥彰,堂堂大明禁卫军统领,虽然官阶不高,不过可是皇帝陛下座下大将,之前御驾亲征都是陛下身边的贴身护卫统领,要说没有一丝一毫威望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吴楚材和江铁都很清楚自己的职务需要什么样的人来承担,所以一向是不和朝中百官有任何瓜葛。

身为禁卫军统领、护卫陛下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和百官有什么交往,哪怕是最普通的朋友关系,都可能引来陛下的怀疑。哪怕是叶应武对他们两个信任有加,他们两个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怎么做。所以吴楚材和江铁在京城中从来没有宴请过谁,这也使得他们在南京城中尤其是这十里秦淮,声名并不响亮。

今日这年轻男子站在这里,目光飘忽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和吴楚材,而吴楚材对于他虽然没有表现在口头上,不过一举一动都是毕恭毕敬,所以瘦削男子不用想都只要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

除了大明皇帝,又有谁能够让吴楚材如此敬重?

当下里没有丝毫迟疑,瘦削男子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刚才眼眸中的杀意已经收敛得无影无踪。

“有意思。”瘦削男子猜得不错,站在吴楚材身后的正是堂堂大明皇帝陛下叶应武。只不过此时叶应武白鱼龙服站在这里,在寻芳客多如牛毛的十里秦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走,去见识见识。”

吴楚材顿时有些诧异,一挥手让瘦削男子退下,和叶应武走到桥下僻静的地方,微微躬身压低声音说道:“官家还是再三考虑一下吧,这样一时兴起过去的话,恐怕······”

叶应武当即拍了拍身边桥头的石狮子,微笑着说道:“身为大明官家,这种事朕也没有道理坐视,还是去看看吧。更何况多见识见识也能够体验民间之疾苦,何乐而不为?”

还不等叶应武说完,惠娘手里拿着糖葫芦走过来,笑着说道:“夫君,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租船到在秦淮河上走一遭?”

跟在惠娘身后的还有吐蕃公主格桑,这个小姑娘虽然还没有被叶应武制服,不过一来因为心中对江南的繁华很是向往,二来也不愿意在宫中待着,所以扭扭捏捏一番,也就跟着叶应武跑出来了,此时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个糖人吃得正开心,哪里有吐蕃公主的半点儿威严?

吴楚材不由得苦笑一声,看向一本正经的叶应武。

话说皇帝陛下,您真的确定您是来体验民间疾苦的?民间疾苦恐怕您之前在兴州、在沙场上体验要比这里来的真实多吧?更何况您这带着两个妻妾,是不是有些太不专业了?应该说讨女人欢心才是最主要甚至是唯一目的吧。

吴楚材一声不吭的在前面带路,而叶应武耸了耸肩,刚想要举步,一丝凉意突然从天而降。

细细密密的春雨无声无息的飘落人间,大明京城也被这春雨所笼罩。

街道上的人们不慌不忙的散开,甚至还抬起头尝试用手去接那春雨。甚至街道两旁商铺的叫卖声更加响亮。躲到屋檐下避雨的人们,或多或少都会被吸引到商铺当中去看一看。

而叶应武解下来身上的外袍,直接盖在惠娘和格桑头上,然后将两个娇小的身躯一下子揽到怀中。

抖了抖沾了水珠的衣袖,叶应武笑着说道:“沾衣欲湿杏花雨,这春雨来的还真是时候啊!”(未完待续。)8

第519章 吹面不寒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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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轻轻打在房瓦上,出悦耳的响声。 仿佛有精灵在房瓦上跳动,尽情的歌唱。

“陛下又上街了。”文天祥走进房里,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也把那风风雨雨隔绝在外。屋子里火炉带着丝丝缕缕热气,将从外面尚且没有消散的寒意驱散。

叶应武上街显然并没有打算隐瞒给朝中百官,因为这位皇帝陛下是大摇大摆从武英殿外的偏门走出去的,甚至还在六部衙门前面溜达了一圈。如果不是六部官员今日休沐,恐怕整个朝廷上下明天都知道陛下出门了。

屋子里面除了文天祥的正妻夫人欧氏之外,并没有别的人。见到自家夫君进来,欧氏放下手中书卷,点亮床榻边几根蜡烛,方才缓步走上前为他解开外袍,微笑着说道:“陛下正是年轻,上街也是正常,难不成夫君现在还打算带着文武百官上街去劝陛下回宫?”

“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文天祥眉毛微挑,接过来欧氏为他倒上的一杯热茶,“陛下是见过大风浪的人,每一步走出去必然有他的道理。”

欧氏笑着替文天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照妾身看来,你们何必将陛下想的那么复杂。官家归根结底也是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也有自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做的事和喜欢的人。人生在世,总会做一些随心所欲而别人不能理解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

顿了一下,看着有些惊讶的文天祥,欧氏摇了摇头:“你们可不要忘了,几年之前官家可还是纵横临安三十六花街柳巷的浪荡衙内。这几年风雨兼程、血肉拼杀,偶尔放荡一回,也是人之常情。”

文天祥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抿了口茶,脸上的疲惫神色消散了不少,将茶杯放下:“是啊,陛下做什么就随着他去吧。反正某问心无愧没有做错什么,陛下就算是有所打算也落不到某头上。”

“你这是幸灾乐祸吧?”欧氏斜瞥了他一眼。

“幸灾乐祸也罢,撒手不管也罢,今天某好不容易提前将明天的奏章批完了,可以早些歇息。娘子大人,咱们安寝吧?”文天祥眨了眨眼,一边促狭的看向欧氏,一边伸手解腰带。

欧氏下意识后退一步,啐了一口:“君臣上下都是不正经。”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好正经的!”文天祥直接吹灭了蜡烛。

最后一丝光亮消散,细细密密的雨丝还在敲打着屋檐和庭前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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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画舫停在秦淮河的边上。

秦淮河上的画舫有很多,并不是所有的画舫都一样,同样有三六九等之分。高级一些的画舫,实际上就是街边哪家大青楼为客人准备的特殊场所,寻芳客厌倦了青楼之中的推杯换盏,就可以直接到青楼后面码头坐上画舫游览这秦淮河的风月无边。而十里秦淮,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与风月,所以即使是单独成形的画舫,也有颇多被文人墨客青睐的,毕竟这些画舫的老鸨有很多都是年轻时候的头牌花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说,她们刁钻眼睛挑选出来的姑娘,自然也都是一等一的。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一颦一笑,皆有勾人心魄之处。

尤其是之前临安被一把火烧了,那西湖边三十六花街柳巷虽然没有怎么被大火吞噬,但是因为那些达官贵人全都随着前宋的覆灭而烟消云散,所以很多青楼老鸨都来到这十里秦淮重整旗鼓,这也在无形之中进一步推动了十里秦淮的繁荣“娼”盛。

而归根结底,这功劳算在叶应武头上似乎也不错。说叶应武是这十里秦淮形成今日景象的推动者甚至是缔造者都有几分道理。而且叶应武的长生牌位在南京城中几乎家家都有,所以青楼楚馆都供上这位“大恩人”的画像,为他添上些香火,叶应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街道上来往的烟尘女子手撑油纸伞,她们挽住秀的金步摇随着脚步的轻轻迈动出清脆的响声。青石板的街道,朦朦胧胧的夜色,娉婷走动的佳人美女,叶应武站在码头上看着身后的场景,竟然已经如痴如醉、

算起来自己在血火之中摸爬滚打、在皇宫中正襟危坐,不知不觉也有三四年了,这样年少时候曾经熟悉的场景,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的陌生,以至于叶应武怀疑这只是虚空大梦一场。

突兀之间,叶应武仿佛回到了五年之前,那个清晨的临安。同样是杏花春雨,同样是吹面杨柳风。水袖舞动,歌声悦耳,从天而降的白衣女子衣裙飞扬,像是一朵盛开的空谷幽兰。遮挡住容颜的面纱随着微风轻轻起伏,水袖挥动之处,仿佛就连那春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那白衣女子从二楼一跃而下,水袖翻舞两下,一下子向两侧飘开,引起台子两侧寻芳客疯一般的抢夺,而在二楼属于达官贵人的看台上,大大小小的金银铜钱扔在龟公递上来的盘子中,叮叮当当。

大珠小珠落玉盘。

而当时的叶应武,就和江镐、王进这些狐朋狗友坐在二楼看台上,呆呆的看着台下那一道身影,手中的钱币甚至都忘了扔入盘子中。

或许那时的叶应武并不知道,台下这个一阕歌舞迷醉临安半城的女子,正是在这之后正式成为临安醉春风的花魁。那时的叶应武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这一刻实际上就已经悄然转折。

甚至整个时代,都在悄然转折。

叶应武细细品味着自己记忆中的场景,当时的这具身体和这些记忆都还不属于自己,但是或许是因为这一幕刻骨铭心,所以即使是换了主人,叶应武在看到眼前十里秦淮景象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

五年间,滚滚红尘流逝,已经是天翻地覆。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叶应武喃喃念道。突然间叶应武想起来当时和自己结仇的吕家兄弟,那两个家伙在吕师孟死后就逃之夭夭,不过即使是这样,六扇门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们。马廷佑亲自率队将他们两个抓捕,直接处死。总算是了结了当时和吕家结下的所有恩怨。叶应武当初被迫出走临安的仇,也终于一笔勾销。

现在想想当初,叶应武也不知道应该说自己是一时冲动好,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如果不是贾似道当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恐怕那时候手上无兵无将也无权的自己,会死的很惨吧?

惠娘伸出手在叶应武面前晃了晃:“夫君,你在看什么?”

叶应武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旁边小阳子他们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顿时摆了摆手:“没什么,小阳子、吴楚材,你们不用这样如临大敌。某不过是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罢了。”

惠娘眨了眨眼,隐约明白过来:“夫君是不是在想当初在临安的风流韵事?要知道夫君在临安三十六花街柳巷可是赫赫有名!据说夫君一出现,整个街上人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世人赐雅号‘净街虎’!”

“你知道的不少。”叶应武冷笑一声,凑过去威胁道,“说是谁告诉你的?某回去得好好的家法伺候。”

惠娘哼了一声:“我才不告诉你是絮娘姊姊说的呢!”

旁边格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叶应武有些无奈的伸手揉了揉惠娘的头:“你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把你絮娘姊姊给卖了?别以为这就能够搪塞的过去,你絮娘姊姊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某罚谁都不会罚她。你那点儿小算盘还是抓紧收起来比较好。”

惠娘掐着腰一本正经的说道:“告诉你你不信,那怎么能怪我。”

“现在,琴儿真是什么都说,越来越管不住了。”叶应武翻了翻白眼。

“你怎么知道是琴儿姊姊说的?”惠娘顿时吃了一惊。

叶应武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后宫之中知道某这些光辉历史的也就只有在临安待过的人,毕竟某的名号再响亮也不可能顶风臭十里,整个江南都耳熟能详。算起来后宫之中也就只有你琴儿姊姊、絮娘姊姊和舒儿姊姊是临安人士,而絮娘刚才让你自己否定了,舒儿从小未曾出过深宫,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就只剩下琴儿了。”

惠娘张了张嘴,只能无可奈何的学着叶应武的样子耸了耸肩。

而叶应武却并没有想要责怪她撒谎的意思,挺直腰杆看着烟雨笼罩中的十里秦淮,笑着说道:“其实你刚才说错了,当时临安三十六花街柳巷的净街虎,可不只有某一个。”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经从画舫上走下来,迎上叶应武:“臣参见官家。”

叶应武走上前笑着搀扶他起来。

这年轻的男子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再普通不过。然而在场的吴楚材、小阳子等人都下意识的微微后退一步。

站在叶应武面前的正是章诚,当时临安净街虎之中同样重中之重的一个家伙,后来天武军右厢的都指挥使,可以说是现在镇海军的最初缔造者。只不过因为转为统带锦衣卫,而逐渐从第一线隐藏了身影。

面对未来的北伐大战,大明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中枢都可以说倾巢出动了。郭昶在东北,马廷佑在西域,甚至就连一手创办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杨老统领都亲自坐镇河西,所以整个六扇门和锦衣卫最初的几名统领,就只剩下章诚一个人了。

因为章诚的爹爹章鉴现在还是大明的工部尚书,主掌大明这个不可或缺的部门,再加上章鉴三朝元老的资历,所以朝野之间都喜欢尊称其为“章老相公”,相应的章诚就只能在自己的称呼面前加个“小”字,被官员们称呼为“章小相公”。

章鉴是三朝元老,年事已高,按理说应该可以致仕了。叶应武坚持让老人留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够借助老人之力带一带郭守敬和陈元靓。毕竟这两人是工匠和书生出身,虽然在工匠技巧上可以称之为独步天下,但是归根结底工部还是需要官员的,如果在两人没有丝毫经验的情况下贸然主掌工部,很有可能引起混乱,所以无奈之下叶应武也只能请章鉴出任工部尚书,以培养郭守敬和陈元靓作为工部尚书的接班人。

对于叶应武的请求,章鉴并没有拒绝,甚至对于官职并不高的公布上述也没有提出异议。这个历史上实际最后官居丞相的老人,依旧在尚书的位置上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有章鉴的坐镇,工部很快就展成为大明功勋卓著的部门,因为工部及时研制出的火铳和火炮大量应用,大明能够在之前的冬天反击战中站稳脚跟,并且趁机动大规模反击,直接收复河洛、山东,并且再一次在关中大破蒙古军。

章鉴在朝野上一直是见惯大风浪的温和沉稳模样,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格,工部郭守敬和陈元靓才能够放开手脚。做对了陛下自然会嘉奖他们,做错了这天也还有章老相公顶着。所以章鉴虽然并没有多做什么,但是却是整个工部甚至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最敬佩的人之一。

而章诚在朝野中的形象似乎和他爹爹不太一样,毕竟他主掌的六扇门主要在于隐秘上。所以章诚被贴上的标签,更多的是“神神秘秘”、“雷厉风行”等等,甚至很多后来提拔上来的官员根本没有见过这位六扇门的大统领。更何况六扇门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暗武百官,所以在百官那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再加上六扇门在配合御史台扫荡贪官污吏上从来没有留过情面,就算是讨饶直接送到叶应武案头,章诚都没有皱过眉,先把人抓起来再说。反正御史台确定了你的罪行,或多或少都有其理由,那就抓不错人。

因为六扇门在章诚指挥下的大力配合,御史台虽然没有几次大动作,但是每一次都是足够让整个官场抖三抖。现在实际上已经代替监察御史王爚主掌御史台的左都御史陈宜中,也和章诚一起被戏称为“黑白无常”。

章鉴的和蔼稳重和章诚的雷厉风行,使得人们提起章老相公都连连称赞,提到章小相公都一起打寒战。这也形成了朝野上下奇特的一道风景。

但是只有叶应武才明白,实际上章诚的性格就是遗传自他爹爹。在另外一个时空中,章鉴也是和贾似道拍桌子的存在。只不过因为现在有了叶应武及早将贾似道踹下台,所以根本没有给章鉴这个机会。老人看着自己期待已久的太平盛世和北伐胜利都即将实现,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直言劝谏的,平时帮着镇场子就已经足够了。

“半月不见,官家又瘦了些。”章诚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知不觉又半个月了。”叶应武点了点头。原本留守京师的是杨风和马廷佑,只不过因为河西和西域的战事,才不得不把章诚从南洋调回来。否则的话恐怕得好几个月都见不到面。

看着章诚脸上不变的笑容,叶应武心中也泛起一丝波澜。不知不觉得当初这些临安净街虎们已经天各一方,各自在这新的朝代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了自己需要肩负的责任。

家国重任,落在这些年轻人的肩膀上,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做的更加完美无缺。

“听说今年春天又多了一个孩子?”叶应武拍了拍章诚的肩膀,在周围人有些诧异的目光下直接拉起家常。

章诚并没有错愕,嗯了一声:“早春时候,是个女儿。”

“某前些天还多了一个儿子呢,说不定可以结亲家。”叶应武眨了眨眼。

章诚一怔,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感激之情,反而是一种久违的朋友温情,迎着叶应武的目光,迎着这位一手支撑起大明天空的九五之尊,郑重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啊!”(未完待续。)8

第520章 有客自远方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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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桑有些诧异的看着叶应武和章诚勾肩搭背,有如刚刚从花街柳巷之中走出来的狐朋狗友,又要找个别的地方继续倚翠偎红、寻欢买醉。如果放在大街上,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两个人,一个是大明的皇帝陛下,一个是六扇门的统领。

都是跺跺脚就能让京城、让天下抖三抖的人。

“夫君归根结底并不喜欢皇帝应该有的威严生活。”惠娘看着格桑带着诧异的脸庞,微笑着说道,“他心中所向往的,实际上依旧是当初的醉卧沙场和风月无边。”

格桑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叶应武,饶有兴致的袖手看着他和章诚一起走入船舱。而惠娘也拽了拽她的袖子:“咱们也上船吧,夫君可是说好了要游这十里秦淮的。”

一听到坐船游览,格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毕竟在雪域高原上,这等繁华的景象她从来都没见过,对一切都有好奇心,立刻就把对叶应武的疑问一下子抛到脑后。

“这两位相公,看上去有些面生啊,不是咱们这里的熟客吧!”看到叶应武和章诚走进来,老鸨扭动着腰肢走上来。她脸上画着浓妆,用来遮掩眼角的丝丝皱纹,而衣襟敞开,在叶应武和章诚的角度,已经可以由上而下的看到那一道迷人的白皙沟壑。

章诚轻车熟路的掏出来一块银子直接塞进老鸨的那一道缝隙当中。老鸨的目光中明显可以看到闪动的光芒,甚至就连身子都微微躬下去,也不知道是想表达自己的谦恭之情,还是想要让这两位出手阔绰的恩客能够看到更多,从而可以留下深刻印象。

“一回生,二回熟。”章诚笑着微微侧身,“某和这位小相公有事情要谈,你先带着你的人去伺候这两位去后舱欣赏歌舞。”

看着并肩走入船舱的两名女孩,老鸨顿时一怔,不过一想到刚刚收到袖子里的白花花银子,她急忙招呼手下的婢女上前。有这么一块银子镇着,老鸨可以做任何事,更何况是伺候两个女人。女人最懂女人,老鸨敢拍着胸脯保证将这两位不知道什么来路的贵人伺候妥帖。

听到章诚的话,惠娘微微错愕,而格桑若有所思的看了叶应武一眼,什么都没说。在这种事上她们还是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的,直接顺着老鸨的指引向后舱走去。

婢女小心翼翼的端上来茶水,然后躬身之后退下。而小阳子顺手将船舱舱门带上。画舫缓缓晃动一下,显然已经驶离了码头。

章诚看着叶应武,沉声说道:“官家,西域那边的使者已经过来了。”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让他们进来。”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名蒙古人特征明显,但是也能看出来一丝汉人模样的中年汉子。大漠风沙打磨出来的魁梧身材使得他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铁塔,如果不是蒙古人和汉人本来就在容貌上比较相似,恐怕为了掩藏这个家伙的行踪,六扇门就要费不少功夫。显然派他来的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毕竟这件事以绝对保密为上。

那汉子上前两步,伸手按在胸口对着叶应武和章诚一躬身,毕恭毕敬的说道:“谨代表吾主为两位送上问候。”

他的汉语虽然说的很是拗口,甚至已经没有了正常的音调顺序,不过好在还能够听懂,这也不用六扇门再找来翻译了。

听到“送上问候”四个字,叶应武下意识翻了翻白眼,毕竟在他之前所处的那个时代,问候人可不一定就是好事。旁边章诚站起来笑着说道:“这位便是大明丞相文相公。”

为了隐藏叶应武的身份,六扇门毫不犹豫的将文天祥的身份套在了他的头上。毕竟接待使节,就算是暗中进行,大明也应该派出足够分量的人,才能够保证大明对对方的尊重和重视。

那汉子又冲着叶应武行了一礼,显然他也知道在大明,除了皇帝,丞相已经是最重要的官员了。虽然对于叶应武看上去甚是年轻的样子有些疑惑,不过他也不敢多说。毕竟大明当朝丞相见过的人不多,但是他和皇帝陛下的关系人尽皆知,大明皇帝年少有为,作为他的同窗学长,也不会年长多少,自然也就是一个二三十岁的人,相比于那些官场老狐狸,这可就是绝对的“年轻”了。

叶应武抿了口茶,这画舫上用的虽然不是上好的碧螺春,不过也算得上不错了。当下里叶应武将那汉子上下打量一番,不慌不忙的说道:“先请他坐下,看茶。远来是客,无论是为了什么,咱们大明都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使者半生不熟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就连上来搬椅子的小阳子都不由得笑了一声,而章诚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就喷出去。

叶应武摆了摆手:“没想到你对华夏之文化还很有研究。”

大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错了还是说对了,不过还是一屁股坐下来。毕竟能够被选出来出使这千万里之遥的异域,说明他的胆量绝对是足够的:“吾主让吾前来,是为了全权代表昔里吉部与大明谈判,确定大明对于昔里吉部的帮助和之后在西域的划分。”

叶应武点了点头。其实他对于元初的历史并不怎么了解,所以关于这昔里吉的资料,也基本就是锦衣卫和六扇门送来的。昔里吉原本是蒙古忽必烈的小儿子、上一次大明和蒙古关中决战的蒙古统帅——北安王那木罕的一个部属,结果在讨伐海都之战中,受到海都部的蛊惑,再加上当时亲眼目睹了那木罕在关中的惨败而逃,所以昔里吉基本没有丝毫犹豫就投靠了在西域一时如日中天的海都部,甚至还多次帮助海都战胜那木罕,使得忽必烈原本在河套一带占据的优势荡然无存,使得海都部的阵线从西域中部一直推到现在的位置,方才再一次僵持不动。

只不过在这之后昔里吉显然并没有得到当初海都许诺下的东西,所以不得已带着他的手下以及部族在海都部各大部落和汗国的夹缝当中生存,成为海都部之中可有可无的一个小部落之主。而且因为昔里吉是卖主求荣,所以以八剌为首的海都部好战派对于他都没有什么好感,几度挤压。

如果不是因为依附在几大汗国下面的各个小部落在看到昔里吉部大有被吞并的架势而心惊胆战,不断保护昔里吉部的话,恐怕现在昔里吉部可能早就被几大汗国瓜分了。也正是因为昔里吉部之事差点儿引起了所有小部落对联盟的反抗,所以海都明令禁止八剌他们打什么歪主意。

现在的昔里吉部无疑成为了海都麾下各小部落和各大汗国之间最脆弱的一根神经。只要稍稍挑动一下,整个海都部所有统领的眼皮子都得跳两下,甚至整个联盟都有可能因为这一件事而分崩离析。一旦几大汗国没有了这些小部落的支持,甚至就连互相通信都成了大问题,更不要说联合出兵了。毕竟在草原上游荡的小部落,看上去没有什么战力,但是想要剿杀他们的话可没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谁都不想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于是昔里吉部就出人意料的在夹缝中平平安安生存下来,甚至还大有发展壮大之势。这个部落就位于西域和田以北。而和田现在正是海都麾下大将八剌的汗帐所在之地。

大明在这个时候和昔里吉部的使者会晤,此间的深意自然不言而喻。这是等于昔里吉部将海都部最脆弱的一根神经直接送到了大明的手心中。什么时候将这根神经死死攥住,就要看大明的心情了。

这也是为什么昔里吉部的使者会被河西行省直接送到京城。掌握海都部的要害是大明梦寐以求的。

“西域不可能给你们。”叶应武抬起头看向那名昔里吉部的使者,“以后大明是要在西域设立安西行省的,除非昔里吉部愿意和吐蕃一样彻底归化大明,否则西域的一寸土地都不可能让给你们。”

使者顿时手撑桌子一下子站起来:“那哪里还有昔里吉部立足之地?!你们这是不守信用?!”

“放肆!”小阳子和章诚一下子站起来,甚至小阳子已经手搭在刀柄上了。整个大明甚至整个天下,又有几个人有胆量在大明皇帝面前大吼大叫?

而叶应武微微抬手,笑着看向使者:“大明至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给昔里吉部西域的土地,所以何谈不守信用?”

那使者怔了一下,旋即冷声回答:“昔里吉部本来就身在西域,如果让昔里吉部迁走的话,那和战败有什么区别?这谈判也就不用谈了!”

叶应武耸了耸肩,看了章诚一眼,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在说:这个家伙竟然还想威胁某。章诚看到他带着坏意的表情,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无奈。而叶应武迎着那使者带着质疑之意的目光,声音随之低沉下来:“昔里吉部本来的土地就不在西域,更何况蒙古部落本来就是逐草而居,所以你们离开西域也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妥。”

没有想到这位大明的丞相毫不犹豫的将昔里吉部一直引以为羞耻的来历毫不留情的翻出来,那汉子顿时涨红了脸。而叶应武放下茶杯,不慌不忙的说道:“而且如果昔里吉部向西迁徙的话,大明会攘助一臂之力。西域的大漠狂沙,恐怕你们也没有什么兴趣吧,倒不如向西去抢夺钦察汗国的草原,向南去争抢伊尔汗国的财富。”

顿了一下,叶应武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个还在有些发怔的使者:“咱们开门见山,恐怕你们的首领在让你前来之时,也告诉过你一定底线吧。”

那汉子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绝对不会纠结于西域这方寸的土地。”叶应武嘴角边仿佛作为招牌的笑容再一次出现。而他很欣慰的看到那汉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紊乱,整个人也是震了一下。

说明自己猜中了。

使者缓缓坐回到椅子上,显然他手中的筹码基本上已经被叶应武套出来,甚至就连底线也都探摸清楚了。毕竟昔里吉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在整个部落中找出来一个类似于这样的蒙汉混血儿,然后还要通晓汉语的人,已经算不容易了,自然而然对于这个人的能力没有太多要求。

而事实证明,这个使者绝对不是一个天才,至少不是谈判的天才。不过话说回来,以一人之身驱千里之遥,来到这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这汉子站在此处,没有因为上下牙打颤而说不出话来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大明可以保证绝对不吞并昔里吉部,而且保证每一位昔里吉部民众在大明庇护下的安全,所有大明在三佛齐、在高丽推行的政策,都可以在昔里吉部当中推行。”叶应武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使者,沉声说道,“我想你既然出使,就算别的不知掉,这些也应该是明白的,所以就不多说了。”

那使者点了点头。大明对外政策素来都是公开的,只要你不主动侵犯我,我一般不会招惹你,但是如果你打过来,那就只有灭亡这一种可能。而大明对于主动附庸的国家,更是全力扶持,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大明的文化、经贸也会无声无息的流入整个国家的方寸之中,最后彻底将整个附庸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对于现在的昔里吉部来说,在几大汗国的夹缝中以及贪婪的目光中生存,实在是太艰难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显然是昔里吉部一直在拼尽全力尝试改变的。所以现在大明已经在无形之中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只要还能够以一个独立的个体生存下去,昔里吉部也就不奢求什么了、

“到时候听从大明的安排。”使者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这一句话。

但是只要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等于昔里吉部现在实际上已经彻底被大明控制在手中了,也等于大明在无形之中掌握了整个海都部的命脉。

沉默片刻,使者再一次艰难开口说道:“那昔里吉部需要做什么?”

“一切的自由和安稳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叶应武不慌不忙的说道,而旁边的章诚听了只能不断翻白眼。还真是难得见到当初临安花街上所向披靡的叶衙内说出这么高深、有哲理的话出来。

使者微微坐直。

不过显然叶应武并没有打算明确说出应该怎么办的意思,只是看着那使者,微笑着说道:“为大明做该做之事、杀该杀之人、灭该灭之国。”

做事,杀人,灭国!

使者的额角已经冷汗直冒。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不过当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好了,某想昔里吉部根本拒绝不了这个要求,送客吧,”叶应武依旧挂着微笑,仿佛自己刚才那一句话说出来轻飘飘,根本和昔里吉部、和整个海都部所有人的命运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关系,大明皇帝看着浑浑噩噩站起来的昔里吉部使者,接着加了一句,“你们没有别的选择,大明给你们的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使者脸上也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这代价,昔里吉部还是负担得起。”

“这就好。”叶应武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甚至没有在意那使者走入后舱。

六扇门自然会妥善将他重新送回西域。

“西域多数都为荒无人烟甚至寸草不生之地,真的就全部需要么?”章诚微微侧头看向叶应武。

叶应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沉默了良久,方才淡淡说道:“汉唐之故土,朕一寸都不想留给别人。”

顿了一下,叶应武又笑着说道:“在汉唐之上,还有多少土地,朕都可以笑纳。这昔里吉部向西或者向南,倒是可以当不错的开路先锋。”

章诚和叶应武相视一眼,两人都是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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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金风玉露1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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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舫缓缓在秦淮河上游荡。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站在船舱中舞台上的歌女,打着红牙板巧弄歌喉。而她身后的舞姬同时舞动宽大的水袖,镶着亮晶晶银片的水袖铺在地上,又旋即轻轻起伏,真的有如天空中银河的缓缓浪涛。而那亮晶晶的银片就是点点星辰。

秦少游的诗词,此时被这画舫的歌女用婉转低回的歌声唱出来,如同高山流水遇知音。此间相聚时的情思、两情相悦的美好,都被这吴侬软语慢慢唱出。再加上随着风不断摆动的窗帘,还有那些可以看到一角的十里秦淮美轮美奂景致,足够让每一个观赏的寻芳客沉醉其中。

虽然今天的寻芳客看上去有些特别,竟然是两个女孩,不过拿人钱财,自然就没有应付公事的道理,所以这些歌女和舞姬们还是竭尽全力将自己的歌喉和舞姿展现出来。宫廷之中的舞姬都来自礼部教坊司,代表的是整个大明的最高水平,所以惠娘自然见怪不怪,主要心思都落在桌子上的那一盘水果上。而格桑入宫以来一直是深居简出,一下子被这江南的繁华摄去了心魂。

尤其是展现在眼前的吴侬软语、曼妙身姿,就像是仙女从天而降,让格桑看的都有些怔。尤其是她本来就对吐蕃的舞蹈多有研究,所以对于舞蹈这块自然很感兴趣。吐蕃的舞蹈,更多的是想要表现对于大自然的崇拜和对于喜悦心情的抒,所以开合之间更显张扬大气。而江南的舞蹈,在柔柔水乡的滋润之中,显然更加温柔,所体现的内容也主要是凄美的爱情故事或者如梦如幻的神话传说。

迥然不同的歌舞风格,自然让格桑挪不开眼。

甚至就连叶应武大步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叶应武在惠娘的头上拍了一下,惠娘叼在唇齿间的葡萄直接滚下来,不过被叶应武眼疾手快接到。惠娘有些愤怒的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叶应武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脖子。叶应武笑着说道:“就知道吃。”

话音未落,他自己倒是先把那枚葡萄直接塞进嘴里了。

惠娘顿时恼怒的扑上去要打,而叶应武哈哈笑着直接将她揽在怀里,然后侧头笑着说道:“格桑,觉得这歌舞怎么样?”

歌舞再吸引人,格桑也不敢在叶应武面前失礼,急忙微微颔:“甚好。”

“夫君你看,格桑很害羞呢。”惠娘伸手戳了戳叶应武的胸膛。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凑到惠娘耳畔笑着说道:“正所谓‘日久生情’,现在不是还没有嗯,怎么可能生情?”

“流氓!”惠娘毫不犹豫的一拳捶在叶应武胸口。

叶应武搂住她,根本没有在意旁边格桑已经通红的俏脸,而那些歌姬和舞姬们显然也都见识过风浪了,寻芳客中比这还疯狂、还不要脸的比比皆是,她们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歌依旧唱、舞依旧跳。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叶应武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现在想耍流氓怎么办?”

惠娘眨了眨眼,旋即答道:“对着自己娘子根本不叫耍流氓。”

叶应武顿时哈哈大笑,放开她。惠娘像是受惊的小鹿,直接缩到桌子后面,而格桑刚想要跟着她一起躲开叶应武,不过看到叶应武转过来的目光,顿时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刚才惠娘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格桑还是听到了。叶应武既然口口声声说“耍流氓”,那肯定不是对着自己的妻妾。

所以他现在看向自己,莫非在他的心里面,自己还不算大明后宫一员?

“人人皆道‘家花不如野花香’,在某看在,家花就是比野花香。”叶应武端着酒杯走到格桑身边坐下,并没有动手动脚,只是笑着抿了口酒。

格桑轻轻松了一口气。刹那间她甚至都有些心智摇晃,根本不知道自己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叶应武并没有直接动手像对惠娘那样,还是因为叶应武直接称她为“家花”。

突然间格桑觉得后者占的成分更大一些。

“你父兄这一次动手倒是很快。”叶应武不慌不忙的轻声说道。

格桑怔了一下,无奈的说道:“臣妾父兄所作所为,似乎和臣妾无关。”

叶应武顿时来了兴致:“哦,那你倒是说说身为吐蕃公主,你来这是为了什么。”

伸手捻住裙带,格桑沉默了良久。以她的本意,前来这南京城,一是为了一看大明繁华的究竟,二也是为了避免被父兄安排着嫁给哪个其余家族中的平庸之辈,从而使得后半生的光阴都就此虚度。所以格桑实际上并没有考虑到自己来此,对于整个吐蕃应该做什么。叶应武今日一说,她才恍然大悟,父兄是所以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她远嫁大明的请求,并不只是想要通过联姻加强吐蕃和大明的联系,使得都忙能够以最大可能兑现对吐蕃许下的各种条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通过格桑进一步影响叶应武。

简而言之,就是用“枕边风”让叶应武更加偏向吐蕃。

或许父兄在这之前实际上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因为自己从小在吐蕃长大,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口。否则他们也不会在自己一开口提出的时候,就满口答应下来。

格桑心中泛起一阵凉意。中原有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时只能感慨一句,古人诚不我欺。

毕竟放眼整个吐蕃,想要实现这双重目标的女子人选,本来就很少,再加上格桑是萨迦款氏家族出身,自幼阅览群书、冰雪聪明,性格又是刚强倔强足以支撑她在异国他乡立足,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不二人选。

“喝酒么?”叶应武并没有用格桑想象中色(和谐)眯眯的眼神看着她,只是不慌不忙的斟满酒杯。

格桑想起来上一次在后宫望月亭和叶应武对饮,结果两人都喝醉了,最后是怎么抱在一起呼呼大睡的都不知道,顿时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不过看到叶应武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股倔强气泛上心头,咬了咬牙之后说道:“喝就喝,臣妾奉陪。”

叶应武挑了挑眉,直接将酒杯递给格桑。

而就在此时,一直曼声歌唱的歌女,终于唱到了最后一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叶应武和格桑对视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叶应武的声音很低,不过格桑还是能听见:“某对吐蕃许下的所有承诺,都会得到实现,现在大明吏部已经开始着手组建入驻吐蕃的文武官员班底,挑选出来的自然都是在之前官员考核之中优异者,大明绝对不会将什么残枝败叶配到吐蕃。另外工部也在研究从川蜀和大理前往吐蕃道路修筑的可行性,虽然修建类似于中原的直道是不可能的,但是修建一些标准的官道还是可以做到。”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说道:“另外大明会尊重吐蕃民众在宗教上的选择和信仰,萨迦款氏家族依然会作为整个吐蕃的宗教领袖存在于吐蕃,大明希望能够和萨迦款氏家族保持姻亲关系。”

伸出手指按在叶应武唇上,格桑微笑着说道:“妾身既然身在大明,是夫君的人了,夫君如何对吐蕃,和妾身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夫君真的一向都不实现的话,妾身也依旧是夫君的妻妾,依旧是大明的嫔妃,什么萨迦款氏家族的公主,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叶应武露出一抹笑容,一把抓住格桑的手腕,将这洁白骄傲的天山雪莲直接拥入怀中。格桑急忙伸手按住叶应武的胸膛,只是这若有若无的力道与其说是在抵抗,还不如说是欲拒还迎。

寻住近在咫尺的樱唇,叶应武毫不犹豫的直接吻了上去。

格桑低低呻吟一声,娇躯火热,仿佛已经软瘫在叶应武怀中。

惠娘有些无奈的轻轻咳嗽一声,格桑方才一下子惊醒,娇呼一声一把推开叶应武,不过一想到自己推开的不只是夫君,还是大明的皇帝,格桑被吓了这么一跳,甚至没有在意簪子掉落,一半秀已经凌乱地披散下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叶应武:“那个,这里不行,人······人多。”

叶应武和惠娘对视一眼,顿时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格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叶应武笑眯眯的说道:“那咱们找个人不多的地方,是不是就行了?”

格桑顿时明白过来,张牙舞爪的扑到叶应武身上。

“投怀送抱,这可是你自找的。”叶应武顿时得意的不躲不闪,两个人直接翻滚着倒在后面的软榻上。

惠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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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红柳河。

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洗礼之下,红柳河重新展现出其勃勃生机。

作为一条标准的季节性河流,在春夏两季由于雪山冰川融水,所以红柳河一直都有河水流淌,滋润着河两岸的红柳树丛。所有的红柳也在这难得的温暖春风之中抽出新芽,为这戈壁荒漠平添一份红绿相间的色泽。

在红柳丛之间穿行,骑兵也不得不放慢脚步。不过好在前面的红柳河让饥渴的人马都看到了希望,甚至就连弯曲的腰杆,这个时候都挺起来,马下的步卒更是尽量踮起脚尖向远处眺望,想要看清楚红柳河在什么位置。

几个月之前这里曾经爆过大战的痕迹已经被戈壁上盘旋的秃鹫以及滚滚的黄沙清理干净。现在呈现在这些步骑面前的,是一条充满生机、似乎和死亡并没有多少关系的河流,一条戈壁荒漠上珍贵的河流。

“启禀大汗,此处出星星峡二十里,一直是咱们和忽必烈部之间约定俗成的界河。”察合台汗国大汗谋士拜住缓缓策马走到八剌的马车旁边,沉声说道。

八剌虽然喜好率军亲自征战沙场,但是毕竟他已经不比年少时候,所以最多就是在大军获胜之时带着亲军在前面走走场子、过过瘾,平时一般还是要乘坐马车,这样也能够维持和体现一个大汗应有的尊严。

八剌的马车相比于当初成吉思汗的金帐马车,在规模上要小不少,但是也已经算得上豪华奢侈,里面不但能够放得下床榻,甚至还能隔开内外间,从而是八剌可以在外间和臣子交流商讨。

伸手掀开窗帘,眼,沉声说道:“这便是红柳河?”

拜住点了点头,刚刚下过一场春雨,地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湿气不说,整个天空也犹如水洗,瓦蓝瓦蓝,徐徐扑面的风中也没有了飞舞的砂砾,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好,作为谋士而不是武官的拜住,自然也不会骑马前进。

“前锋已经过红柳河五天,左右两翼也过河一天,现在就剩下某了。”八剌嘴角边也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一次本汗动用了六万步骑大军,足够忽必烈好好考虑考虑的了。”

虽然对于八剌在这个时候出兵并不是很赞同,不过拜住跟在八剌身边时间久了,自然明白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以大汗的性子,只要他下了决断的事情,谁敢说一个“不”字,就只有脑袋落地这一种可能。所以拜住哪怕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点头称赞八剌决断英名,然后竭尽全力为他出谋划策,让这一次看上去有些荒谬的征讨变得更顺利。

反正至少察合台汗国战胜忽必烈,自身的实力也会得到加强,对察合台汗国来说终归不是什么坏事。

在这等纷乱相争的乱世,只有自己手中的力量强大了,才能够有和别人平起平坐的筹码。在这一点上,拜住看得很清楚。

八剌率领的中军,一直处于殿后的位置,所以这两万余人是最后渡河的队伍,而且比前锋和左右两翼还要慢了不少,所以大军甚至根本没有展开,就直接慢悠悠的向河边走去。

红柳河的堤岸上能够看到不少马蹄印记,可以想象就在不久前左右两翼才刚刚行过。

“等等,此事不对!”拜住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声喝道。

周围的蒙古步骑都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而把掀开窗帘:“有什么不对的?”

拜住既然身为谋士,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所以在军中也素有威望,一下子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按照左右两翼的报告,应该是昨天下午渡过红柳河的,而这一场春雨是黄昏时候下的。”拜住沉声说道,“按理说这堤岸上不应该留有马蹄印记,因为一场雨水冲刷······”

八剌的脸色也是一变,不等他开口,沉闷的号角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密集的箭矢已经呼啸着刺入蒙古步骑当中。

“不好,有埋伏!”拜住的脸色一下子苍白。

现在的大军已经有一半开始渡河,还有其余的在河边饮水,正是最散乱的时候。敌人把握的时机显然很准确。

刁钻而致命。

一队队骑兵从沙丘上直冲而下,有如银河倾泻。无数的箭矢从这些黑压压的骑兵队伍当中腾空而起,刺入八剌部蒙古步骑的胸膛。一朵朵血花在温暖的风中绽放,点点滴滴的鲜血落在红柳上,使得红柳原本深沉的红色,突然变得无比鲜艳。

无论是渡河还是饮水的蒙古步骑,顿时全部被打乱阵脚,如果他们现在还有阵脚的话。整个红柳河边,蒙古士卒慌乱的四处跑动,而更多的步骑出现在河的另外一边,吼叫着杀过来。当先的一队骑兵毫不犹豫的冲入河道,马蹄踩踏并不深的河水,迸溅起一朵朵水花。而那些骑兵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手起刀落,不断有八剌部骑兵坠马。

“是忽必烈的人!”拜住一眼看出了飘舞的旗帜。

只是拜住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一座沙丘上,老童端着千里眼,嘴角带笑:“狗咬狗,一嘴毛,这打得还真是激烈啊!”

“咱们的任务,就是好好看戏。”苏植在一旁笑道,“这场戏,可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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