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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1切苍白的……(上)
被上苍诅咒的天才全文阅读作者:阿三瘦马加入书架
    “世事真的如棋?人生真的如弈?”

    “非也。世事乃心,人生亦是心,心若当成了棋,那一切才成了弈。”

    ……

    云,云彩,在广袤无垠的天宇飘荡着,太阳又或者是月亮时时将它涂抹上除了白色黑色之外其余色彩,风却将这所有的色彩在天空神秘的高度上浪漫流传。白色和黑色是云彩的本色,白色的云里只有白色的水汽,黑色的云彩里却有黑色的雨滴。

    龙镔抬头看云,低眉禅思,他的光头被阳光灼烤出细密的汗珠,泛闪着油亮的光泽。

    一个小和尚,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超过十五岁的小和尚一颠一跛地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对他说道:“明否师弟,大师傅要我问你,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对此你是怎么悟解的?”

    龙镔盯着眼前的小草,那小草的草尖上有一只小蚂蚁正在爬行,一会儿就爬到了草叶的背面,一会儿又爬了出来,又一只从这片草叶下方爬了出来,两只蚂蚁在草叶上相遇,彼此用触角碰碰,又分别走开了。草叶嫩绿色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龙镔低声答道:“不迷就是觉,不邪就是正,不染就是净。”

    “嘻嘻,好,我等下就这样回复大师父,”小和尚乐呵呵的蹲在龙镔面前,变魔术般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馒头和一瓶矿泉水瓶子装着的橙黄色茶水,举在龙镔眼前,道:“师弟,喏,给你吃的,师父说了,你坐禅归坐禅,吃还是得吃的,师弟,坐禅也是不能饿着肚子的。”

    龙镔看了一眼那个被小和尚的爪子抓出几条黑印的馒头,伸手接过,却没有马上就吃,而是放在手上仔细端详,小和尚靠在龙镔身上,双手拧开矿泉水瓶盖,回头看了一下,又压低嗓子说道:“师弟,那个石伟又来了,刚才还把我的脑袋打了一下,说什么我的妈妈小光头真他奶奶的好玩,还警告我说不准我做你的师兄,要我做你的师弟,我以前都跟他说了,我比你入门早,做你的师兄这是大师傅安排的,你说是不是?”

    龙镔捧着馒头,就好像是捧着一颗心,不过这心是充饥的食粮。龙镔轻声对小和尚说道:“**师兄,再过几天我就要下山了,又不能吃到你给我送来的馒头了,你知道吗,他们又要我去那个我不想去的地方又得在那些俗事中迷惑自己、邪恶自己、污染自己。”

    小和尚的脸色转瞬黯淡下来了,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个石伟的,又让你不开心了。”他转又抬起头来,很疑惑的问道,“不过,师弟,为什么我在书上报纸上看到的都说你是如何如何成功的人物,都说你是年轻人学习的榜样,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过这样的苦日子呢?为什么大家追求的却是你害怕的逃避的呢?”

    龙镔沉默片刻,开始吃起了馒头,尔后又喝了大半瓶茶水,这才回答小和尚道:“小师兄,你认识我多久了?”

    小和尚答道:“嗯,到今天刚好三年。”

    龙镔转头看着小和尚,小和尚接着说道:“这三年来你一共来了寺庙六次,每次都只住上半个月一个月就要走,二师父说你心不净,只能俗修,还说其实你和佛家无缘。”

    是的,自己的确心不净,也看起来似乎的确和佛家无缘。记得三年前和小和尚和大师傅相遇……

    *************

    那是2007年9月24日,也就是绑架案已经成功解决之后,龙镔将雯丽的骨灰送回老家交给雯丽父母,他情绪极度低落,坐在直升飞机上命令飞行员一直向西飞。在湖南和贵州交界的位置他看到了在一座俊秀的山峰上有一座寺庙,这寺庙不大,矗立在山峰之巅,四周长满松柏和竹子,有蜿蜒的小路通向山脚,山脚下有几处村庄院落,从院落又有一条碎石土路延向远方。他突然生出想去亲自看看这个寺庙的念头。

    他指令直升飞机在山脚停下,然后他一步一步从山脚沿着这条蜿蜒的山路向寺庙走去。山路有的地段很陡峭,有的地段又很平缓,路边长满灌木和野草,他在前面走着,而蒙远和石伟他们却只能在后面跟着,不敢去骚扰阻拦他,因为谁都知道,他正在对雯丽的死深切自责着。

    这一路上龙镔遇见了两个香客,还遇见了好几个当地的村民,他们扛着锄头挑着担子从山上下来,龙镔对他们视而不见,对他们好奇的询问也是充耳不闻,直到他在寺庙下方的那些梯阶上碰见了这个小和尚。小和尚其实是个先天性生理残疾,右脚严重畸形,鸡胸,左眼还瞎了,正柱着木棍在努力的攀爬这些阶梯。他看到气宇轩昂的龙镔走过来就问道:“这位叔叔,你是要来还香的吗?”龙镔没有答话,小和尚待龙镔走进后看到龙镔满头汗水的样子又说道,“叔叔,这山太陡,您走累了吧,来,坐在这石头上歇会儿吧。”小和尚用手在一块青石上擦了两下,对龙镔露出极为友好的笑容。

    这一大段山路龙镔一口气走下来,入眼的都是野外风光山色,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同时他也被这个小和尚的友好感染了,甚至还对他这么小就做了和尚产生了兴趣。他果真就挨着小和尚坐了下来。

    小和尚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山梨,在衣服上来回擦了擦,递到龙镔面前说道:“叔叔,渴了吧,给你。”

    “你吃吧,”龙镔掏出烟抽了起来,他看到蒙远他们在距离他五六米的地方站立不动就别眼过去,对着小和尚说道,“叔叔不吃,你吃吧。”

    小和尚很热情,硬是塞到龙镔手上,说道:“叔叔,我们庙后面多着呢,您就吃吧,我房子里还有呢,就是师父不让我去摘,说还没熟,只准我捡掉在地上的。”

    龙镔接在手上,这才发现小和尚的右手居然也有点畸形,有几个手指僵硬地勾在一起,不能自由的舒展开来。他摸摸小和尚的光头说道:“小弟弟,你多大了?”

    小和尚道:“十三,师父说我今年十三。”

    “十三?你怎么十三岁就出家了呢?”龙镔看到小和尚头上有戒疤,“你是哪里人?你爹妈同意你当和尚吗?”

    一说到这,小和尚立刻收敛了笑容,神情黯淡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师父说是七年前我爹上门来求他收留我做和尚,师父没告诉我我爹妈是谁,可我知道他们不要我了,”小和尚的手里有一本小学生作文集,他很忧郁的翻弄着这本书,嘴里喃喃地道,“叔叔,你知道吗,我有病,是师父给我治好的。师父还说,我和佛祖有缘,要我安心礼佛。其实我不想当和尚,我想象其他孩子们一样去上学,可是我知道,我要是去上学的话那同学们就会笑我,叔叔,我这个样子除了能作和尚还能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龙镔被小和尚的话深深触动了,他二话不说抱着小和尚就向寺庙走去。

    这真的是一座不大的寺庙,连小和尚算在一起也只有五个和尚,有一个很老的,两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削青年人正在扫地。那个很老的据说有八十多岁。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寺庙里已经没有香客,那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正坐在天井周旁的凳子上聊说着什么,龙镔抱着小和尚径直走到他们面前,说道:“这个孩子很可怜,他的病可以治,我把他带走,保证给他治好。”

    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戒备地看着龙镔以及鱼贯而入的蒙远他们,戒备地问道:“请问你们是谁?到这里要干什么?这是寺庙,是县里国家的保护单位,你们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如果不是上香拜佛的话,就请你们出去!”

    他伸手就要从龙镔怀里把小和尚抢过来,小和尚见状赶忙对他说道:“师叔,师叔,他们是香客,是好人,不是坏人,”他转又低声对龙镔说道,“叔叔,把我放下来吧。”

    那个正在扫地的年轻人显然看出龙镔来头不小,也丢下扫把走了过来,对着龙镔稽首施礼道:“这位先生,请问你对本寺有何要求?是不是**师弟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如果有的话请看在他是一个孩子的份上原谅他吧!”

    龙镔认定这些人就是木偶的膜拜者,迂腐不堪,就连说话也怪里怪气,他耐着性子解释说道:“这孩子的病通过先进医疗技术是可以治好的,我来负责所有医疗费用,如果你们对我不放心,就派人跟我一起去。孩子这么可怜,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是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需求。”

    石伟看出龙镔救苦救难的心思,便上来帮助说服,那个三十多的年轻人知道龙镔他们就是坐那架直升飞机的人之后马上改变了态度,可那个五十多的老和尚对龙镔这些不速之客还是深怀戒心,死活不同意龙镔把这个孩子带走。

    龙镔本就心情不好,这下再也忍不住满胸怒火了,用手指着庙堂里的菩萨愤怒地说道:“这是些什么?你们当真以为它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灵?它们不过就是些木头泥土,花上了些颜色打扮**的模样,就让你们诚惶诚恐地敬供?它要真是神灵,为什么不让这个孩子变成正常人?它要真是神灵,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受这么多苦?你个老人家,自己这么大了当和尚也就算了,凭什么就非要让这个孩子陪着你们守着这些愚蠢的木头泥土?”

    这个老和尚赶忙合掌垂首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位先生,如来佛祖,诸天神佛,岂可如此不敬?佛祖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你赶快去焚香磕头,求菩萨原谅,阿弥陀佛……”

    “这个世界有神灵吗,有佛祖吗?看你吓成那副模样,我就等着这些狗屁的神灵来对我天打雷劈,我看它们又要对我下什么诅咒!就你们这些糊涂的家伙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狗屁神灵!”龙镔显然是在发泄心中久久积压的愤慨与不满,一直以来他对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无法解释,见此情景他越发对所谓的神灵深恶痛绝,他要将内心所有的疑惑向这些寺庙里的泥塑菩萨严厉质问,他要这些神灵的化身给他一个解释。“神灵?佛祖?什么鬼东西!就是因为有了恐惧才有这些欺骗的东西!”

    那个六十多岁的和尚一直在微笑着看着龙镔的,闻得龙镔这么说后他就开口说话了:“这位施主,你说的有你的理由,可你也说错了。佛是佛,神灵是神灵,恐惧是恐惧,欺骗是欺骗,是东西,也不是东西,非目之所见,乃心中所想,全在一己见性。”

    “哈哈,我错了?”龙镔愤然盯视这个老和尚,“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宗教,也有无数的神灵,更有无数的世人在膜拜敬奉着它们,如果人永远不死,如果人类没有苦难,如果人类之间没有不公平的事情,又怎么在几千年的人类历史中产生出这么多宗教神灵?是恐惧,是人类对自身的恐惧创造了神,一切的神灵都是幻想的产物!哈哈,就连你们崇拜的神灵也都有什么战争,什么惩恶扬善,你们这些和尚不过就是借助于老百姓对神灵的恐惧和**来哄骗他们用物资用金钱来养活你们罢了!”

    “阿弥陀佛!”这个老和尚一声沉浑的佛唱,垂眉合十说道,“这位施主,你有理,但依旧是你错了。如你所说,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不同的人群,都会有他们的神。然而,神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需要,神,也是一种他们必须要有的精神。神又不是神。就像这庙堂里的佛祖,是佛祖,可又不是佛祖。佛祖也是人,可又不是人。佛有生命,可佛又没有生命。”他走到那个大木鱼面前,拿起木槌敲击了一下,然后又微笑着在自己头上敲击一下,回头对龙镔说道,“木槌是敲木鱼的,你说我刚才敲了几下?”

    龙镔不解老和尚行为,便答道:“两下,你敲了木鱼也敲了你自己。”

    老和尚露出黄黄的牙齿,道:“非也,我只敲了木鱼,我也只敲了自己,我敲了两下木鱼,也敲了两下自己,我还敲了佛祖两下,我更敲了你们两下,那你说我一起敲了多少下?”

    龙镔惊呆了,被老和尚玄秘的禅语惊呆了,他情不自禁地走到木鱼前,拿起木槌在木鱼上敲一下,又在自己头上敲一下,又在自己胸口位置敲一下,然后拿着木槌僵硬地站在那里,他感到面前高达几丈的那些木偶泥塑正用神秘的眼睛看着他,良久之后他才木讷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是在敲木鱼,也不是在敲自己,你是在敲心,那敲击的声音敲在哪里都是一样,听在耳朵里也就听在了心里。我错了。”

    老和尚呵呵一笑,走到他面前把木槌拿了过来,放回木鱼嘴里,然后抓起龙镔的手捏了捏,这才说道:“木偶泥塑是香客们的佛,是香客们的神灵,孩子,佛是智慧,是觉悟,所谓的求神拜佛只不过是香客们的追求,佛的真正含义是有三种智,第一就是一切智,就是说正确的了解宇宙的本体,第二就是道种智,就是正确明了宇宙万象的智慧,第三就是一切种智,对于宇宙人生的真相得到了完全圆满的明了,正确地解释得到了大觉。孩子,这才是真正的佛,而并不是你此刻眼中的佛。”

    一道刺亮的光倏地在龙镔脑中闪起,智慧?什么才是智慧?外公说过,智慧就是心,就是一切心,现在听这个老和尚这么一说,那就是佛也是心,我从头到尾都一直有自己的智慧,那我为什么还总是要怀疑自己没有了心?我有智慧我就有心,是因为我的智慧变了,所以我的心才变了,而我的心变了,也就不再是以前的那棵心,我的心一直都有,一直都在,只不过就是我失去了以前心的模样!

    这时,那个八十多岁长须飘飘的老和尚低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双眼睛似睁似闭,嘴唇微微蠕动,却能发出清晰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全部听见:“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本来成佛,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一切众生本来具足。施主,众生着相,一切众生又皆有众生之相,众生入相,众生又出相,一切众生相何解,何觉,何了,是自在,又非自在,是情,又是无情,更非无情。”

    龙镔如醉如痴,走到这个最老的老和尚面前,弯下身子,恭敬的问道:“懂了,众生之相就是众生之情,解读了情就觉悟出佛,也就了结了情。”

    老和尚微笑着道:“觉非了,觉又是了,本觉本有,不觉本无,佛性正知,你虽有顿悟,悟得也谬。施主,你与佛缘分不浅啊。”

    龙镔面对老和尚高深的禅语,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小儿,他完全不能解透这些禅语的真实含义,竟然一时拘谨起来,木木的,不知如何回答,呆呆的盯着老和尚深邃的眼睛。

    石伟猛然想起他曾经在四五年前对龙镔谈论建议过要他去当和尚以破除诅咒的这个话题,见到龙镔如今这副痴迷状态,他吓坏了急忙上前拽着龙镔,低声喝道:“老六,你别听这些老和尚胡说,什么佛缘佛缘,还不就是要你去当和尚?你可千万不能去当和尚啊!”

    龙镔根本就对石伟的动作话语没有反应,反而在嘴里喃喃的说道:“佛是智慧,智慧是佛,入了空门了却红尘,了却了也就是觉了。”

    石伟急坏了,对着这几个老和尚不客气的说道:“我说你们这几个老和尚小和尚,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居然要骗他去当和尚?他千事万事怎么能去当和尚?念什么阿弥陀佛?”

    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将佛珠在手上转动着,对着石伟说道:“施主,有佛缘并不是就要当和尚,当了和尚也并不是就说与佛有缘。无上菩提本来在心,心缘即是佛缘,不必作和尚。”

    “嘿嘿,就是,那还差不多,那还差不多,”石伟只要龙镔不作和尚就是万事大吉,他嘿嘿笑着对龙镔说道,“龙主席,这老和尚说的有道理,拜菩萨拜菩萨,不用作和尚的,那些香港人广东人还是就是天天在烧香拜佛保佑发财平安?你要是觉得这玩意,嘿嘿,这菩萨值得一拜的话我们也在办公室会议室里搞上几尊佛祖菩萨,天天给它上香烧纸送东西,怎么样?”

    龙镔没有搭理石伟的插科打诨,而是更加尊敬地弯身低首问这两个老和尚道:“大师,我坠入红尘二十多年,做了很多错事,也犯了很多罪过,佛家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莫非只要我想忏悔,我的罪业就会消除?我就能心安理得去求如来佛相?”

    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和尚低声唱颂一句“阿弥陀佛”,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却睁开眼睛来回巡视一下龙镔和石伟他们,如是说道:“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施主,你一言之善就已有佛。众生不能证得如来智慧,只因有障碍,障碍有两种,一种是烦恼障,一种是所知障,所谓妄想就是所知障的病根,所谓执着就是烦恼障的病根。这两种障碍,我们非但难以把它消除,反而天天都在造。不破二障就不能证得自在佛性。忏悔业障不过就是向佛的基本,施主好自为之,善哉善哉!”

    龙镔觉得这个老和尚说的很空泛,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他的眉头不由得又蹙在一块。这时那个最老的和尚却说话了:“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死是乃令人迷悟之十二因缘,一切罪业皆从中来,亦将破此而去,孩子,你总说你的错误你的罪业,你何不说说你的此生因缘?”

    小和尚殷勤地给龙镔搬来凳子坐下,那个青年和尚也给大家倒来茶水。

    此际已是夕阳光景,云朵在寺庙的天空徐徐飘过,云朵彩色的云影在风中流梭着,风也给这座寺庙注满了山的声音,山的声音其实是来自山中树木在夕阳下借助风而表达的演唱。龙镔的眼睛是定在脚下的砖缝里,可他并没有看出来这是砖缝,他只是依稀辨认出这里有有香客们踩踏过的印记,还有蚂蚁和小草生命过的印记,不过最明显的就是雨水在岁月里冲刷走浮尘的印痕。

    ……

    小和尚轻轻地拉了拉龙镔,道:“明否师弟,你又入定了?真羡慕你,不被外在诸象干扰,说入定就入定,我就做不到,怪不得二师父老是骂我笨。”

    龙镔猛然惊觉过来,对着小和尚露齿一笑,摸摸他的光头说道:“**小师兄,我这哪是入定,我这叫做出神,呵呵。”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皮,说道:“原来你也出神啊,我还以为就我出神呢?不知道大师父和师祖是不是也会出神?”

    龙镔弹动下肢,从打坐状态站立起来,抓住小和尚的手,指着眼前的山峰和天上的流云,道:“你看这山和这云在动又不是动,你说它们是不是就好像我们坐禅?”

    小和尚不解,道:“山没动,只有云在动啊,它们都不是人,都不会去想问题,怎么会去坐禅?”

    “禅是动,也是不动,禅是出神,也是不出神。入定是入定,坐禅是坐禅,出神是出神,”龙镔的额头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大师傅和师祖他们坐禅,他们入定,自然也会出神,不过他们有时是神游四海,有时又是神游五内,有时也还神游古往今来沧桑人生。山是禅,云也是禅,来,现在你告诉我,大师傅和师祖谁是云,谁是山?”

    “嗯,我看啊,他们都不象,大师傅就像是寺庙的那扇大门,而师祖吗,就像是这座寺庙,”小和尚亲亲热热地抓着龙镔厚实的手,崇拜的眼神盯着龙镔的脸,道,“我看,师弟你才像是那天上的云,那座山,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要不是大师傅不准我来吵你的话,我恨不得天天呆在你身边。”

    “哈哈,我可当不起你这个小师兄的比喻,我只要能化作这山上的一块石头一棵小树就行了,”龙镔捏捏小和尚脏兮兮的手,哈哈笑了两声,道:“出家人不打逛语,你就实话实说是不是又想跟着我去下凡尘?”

    小和尚的脸羞红了,却又用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龙镔,希望龙镔答应下来。龙镔正要说话之时突然感到颈部落有一只蚊虫,他用手轻轻扫拂一下,这才说道:“这样吧,我今天晚上给你把上次没说完的故事说完,如果你还想去,那你就和我一起去。不过,我这次回去最多两个月我就会再回来。”

    “真的吗?真的吗?”小和尚雀跃起来,惊喜的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龙镔却沉默了,那一切的,那一切的记忆,那一切的往事,那一切的所有是这般刻骨铭心不可磨灭,难道,当真,当真就有必要把那一切就这样结束?这一天的禅定得出来的就是这样的领悟?难道这样的领悟也能称之为禅吗?

    寺庙方向传来了明生大师兄敲打的七声暮鼓,低沉地回荡着这山野林间。明生大师兄曾经坐过七年牢,龙镔知道他每次敲打暮鼓的时候总是非常专注,专注得令大师傅有时都会吟唱“阿弥陀佛”。

    明生大师兄敲打的暮鼓总是会惊飞几只停留在庙门前树枝上的小鸟,不过那些小鸟在天空中转悠几圈之后又会飞回来,继续跳跃在那树木的枝头,鸣叫着它们独有的声音。

    **********

    见到龙镔从那个隐秘的坐禅之地返回寺庙,石伟就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故作深沉的说道:“明否大师,小僧这厢有礼了!”

    已经将近三十岁的石伟梳着小分头,嘴唇边已经蓄起了稀疏的鼠须,鼻梁上架着一副纯粹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倒是还有几分高级企业管理人士的形象,龙镔和他一比就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打扮,龙镔穿的是土灰色和尚服装,光着个脑袋,脚上蹬着布鞋,举手投足都带着山林野僧之气。龙镔对石伟笑笑,微微合十,道:“你来了?”

    石伟见龙镔态度不是很热情,就嘿嘿笑几声,伸手过去抓摸着小和尚的光头,道:“小师父,还是你有本事,你一去就把你师弟我兄弟给叫回来了!哈哈,等会儿奖励你一台电子游戏机!”

    小和尚的眼睛猛然一亮,却又畏缩地看看龙镔看看寺庙大堂里的泥塑菩萨,强颜说道:“多谢施主好意,小僧不敢受领,佛祖和师父会责怪我的。”

    石伟闻声正欲发言嘲讽什么狗屁和尚师父,龙镔却回头对他说道:“走吧,我去给你们做斋饭。”

    石伟见龙镔就要迈进寺庙大门,急忙拉了龙镔一把,压低嗓子道:“老六,哦,大师,我可得告诉你,静儿这次跟着来了,这会儿正在和你的那几个师父师祖说禅呢!”

    **************

    “觉空大师,你是谁,这觉空和大师谁才是你?”静儿没有去看走进来的龙镔,她坐在佛像前的草垫蒲团上,娇纤的身子一动不动,手也很自然的摆放在腿上,对面就坐着那个大师傅和师祖,静儿继续说道,“如果你说大师是空,觉空也是空,甚至你说你也是空,那你为何又要给自己加上一个法号?为何又要有这个寺庙?”

    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和尚法号觉空,就是龙镔的师祖。他微笑着不语,反而将目光看向龙镔的大师傅。大师傅法号净得,就是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龙镔就是拜在他门下,收做弟子的。净得大师傅手指不停的转动着念珠,低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答道:“他是觉空大师,是我们眼中的觉空大师,这不是空;他又不是觉空大师,他是他,觉空大师又是空。女施主,所谓法号,所谓寺庙,不过就是利于修持,利于布法,利于持戒。”

    静儿轻轻一笑,脆嫩的嗓音驳道:“外要离相,内不动心,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其实我这个问题不过就是考究一下两位大师的禅定功夫,我的话不过就是要测试一下两位大师对我这个俗人的言语讥刺到底有否着相,看来净得大师对禅还远未达到‘定’的境界,佛家三味可不是你说说就算悟得了的。觉空大师倒是可以止观,心没乱,没象净得大师那样心定不下来,就只好拿着个念珠数个不停,小女子佩服。”

    净得赶忙念一声“阿弥陀佛”,觉空大师这时对龙镔微微一点头,龙镔会意,对两位老和尚合十稽首之后也盘腿在一个蒲团坐下。

    静儿今天摆明了就是要向包括龙镔在内的这几个和尚挑战的,她担心龙镔对佛法过于沉迷,会真的去出家。只见她甜甜的笑着,目光盯着龙镔,口气却是在对老和尚们说话:“佛理无他,在于见性,那么性就是佛理,可性完全就是天生,莫非佛理就是天生?若佛理就是天生,人人皆可去悟,也皆可悟得,那为何佛理处处皆有自相矛盾无法解释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佛说万物皆有佛性,万物生繁不息,又竞争不已,自有这个世界以来,万千物种都已灭绝,那么佛又对此作何解释?这也是佛之所言性吗?一个性并不能概含宇宙万物,众生皆有众性,那为何佛只对人说法?佛说众生平等,又为何只有人才礼佛?”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静儿又说道:“我知道,物种不同,智慧亦不同,性亦不同,所以佛也不同。人的佛和动物的佛就有区别就有不同。大师,是不是这个理?”

    觉空大师微微颌首,净得大师依旧在捏转着念珠,龙镔则在推理着静儿的话。静儿为了今天而在过去的几年里苦心钻研着佛理,她从哲学的角度辨析佛理,而并非如龙镔那样从自身的位置看待佛学。

    “人对智慧有**,对自己之自性有惑,对智对觉想求解答,所以才有佛。佛是智慧,佛有品级,佛法无边,佛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最高智慧,是大智大觉,这大智大觉的对象就是无尽时空里面的所包含的一切万事万物,这我都承认。”她接着向他们诘问:“那我再问你们,昔日释迦牟尼四门出游,见到人间四景,就弃家出走,最后证得菩提,智慧如来,那么就是说此时如来之智慧必定只能从他能觉能知之物中得来,现在两千多年过去了,这能觉能知之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对这点释迦牟尼必定没有预见,那是不是就会得出释迦牟尼之智慧也没有证得最高智慧的结论?”

    觉空大师的长须无风自动,龙镔没有反应,可那净得大师却高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逗得石伟暗自好笑:这个老和尚除了阿弥陀佛就只剩下阿弥陀佛,奶奶的。

    静儿穷追不舍:“好,就说佛法无量无边,所觉的对象没有边际,能觉的智慧也没有边际,这无量无边的智慧是本能的性,是无法达到究竟圆满的。佛也说我们能知、能觉和所知、所觉是一不是二,我们本能的智觉与智觉的对象是一不是二,佛这种智慧就是蕴含在万事万物的性之中,可我左看右看,这种智慧无非就是一种心安理得的自我安慰之智慧,佛说度众生,我看还不说就是度自己,抱着佛经去坐禅,回忆着往事,念叨着人生人世的苦难,自己找什么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业报轮回的空空逻辑,无非就是让自己图个心安,却自以为证得了真理。就拿明否大师来说吧,”

    静儿将矛头对准了龙镔,不过她却没有看他,“当时他请求剃度,你们没有同意,只答应接收他做记名弟子,这三年来他每年都要花费几个月时间来这里,把他自己的事情全部抛开一边,他就在半僧半俗这个状态下坐禅悟道,其实他这是在干什么?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说穿了,无非就是要避开红尘,图个思想清净,给自己找个自以为是的解释,还居然满心认为自己是在追求智慧。”

    静儿站起来,拿起木槌,走到他们三个面前,说道:“万事万法归为一百类,坐起立行、动心起念就是所谓的有为之法。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一切相都是虚妄,一切物质都是梦幻泡影,而且佛也说切记不可妄想,不可执着,那好,现在小女子就在诸位大师面前放肆了!”

    静儿毫不客气地抡起木槌在龙镔头上敲了一记,道:“这个光头里装的都是古往今来的一切有为法,这些有为法都是空的,所以我也是在敲空的!”

    石伟目瞪口呆地看着龙镔的光头被静儿敲得咚咚作响,而龙镔却象个痴子一样呆呆地看着静儿,静儿走到净得大师面前,也对着他的光头敲了一下,正声正色的道:“敲是不敲,不敲是敲,是我敲的,又不是我敲的,现在是有,现在又是没有,一切都是有,一切都是没有。”

    静儿再走到觉空大师面前,竟然也对着他那个八十多岁的光头打了一下,说道:“四大皆空,五蕴非有,苍天苍天,通身是眼,得声得缘得智,不问不答,问也不答,答非所问。觉空大师,你头上的声音和净得大师、明否大师头上的声音是不同的,我看,你们佛的品级也不一样,明天还得多敲几下。”

    然后她再走到佛像前的供桌旁,伸手从香炉里抓出一把香灰,任由香灰从指间洒落,自言自语的说道:“涅槃四德,常、乐、我、净,永恒不变,不生不死,无始无终,一切众生皆因愚痴而引起烦恼,又因烦恼而造业,因造业而得苦果,又因苦果而更加烦恼,于是更造业,更得苦果,永远坠入迷惑——愚痴——烦恼——造业——苦果——烦恼——造业——苦果……这无穷无尽的轮回之中。涅槃说净,就是要永远离开迷惑,断除烦恼,而这烦恼的根结就是这红尘俗世中的人生诸事诸人……”

    静儿转过身子走到龙镔身前,挨着他的膝盖跪下,将木槌放在他手上,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柔婉的说道:“二十五年来,你作为着诸事,诸事也作为着你,你珍惜着别人,别人也珍惜着你,你见过了人世间万千众生相,你什么都做了,什么都经历了,你哭过,笑过,喜过,哀过,怒过,你无奈过,也追求过,恨过,可你也爱过,千般苦万般罪,你都吃过,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却要抛下一切,要真的遁入空门?这二十五年来你的人生莫非就只能给你这么一个答案?龙镔,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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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会得出这样的答案?亲人离开我,消失了他们的生命,仇敌也离开我,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朋友兄弟却还在友爱着我,恋人也在怀想着爱着我,那么庞大的集团也还在等着我去管理,我为什么就要想去抛开一切在这些禅思中寻找解决我困惑的精神答案?我是要证明什么还是在逃避什么?我这样究竟是在追求还是在畏惧?我追求,莫非我真的就只是在追求对自己烦恼的度化?我畏惧,我是在畏惧生还是在畏惧死?又或者我纯粹是在畏惧生存?畏惧生存中的问题?

    静儿一定是在和自己平素的交谈中发现出自己已经决定在这次回去之后就把所有的事物了结,一个人从此在这深山野林之中求禅问道,所以她才会提前赶到这里来说服自己。我佛慈悲,她怎么会猜测出自己的这番心思?

    ……

    龙镔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静儿颤抖的双手紧紧抓握着龙镔的手,哽声说道:“我知道,其实你还在担忧着诅咒,你内心里还是在想从佛法中找出破解诅咒的答案,你认为诅咒其实就是在诅咒你的情感,诅咒你只能是一个天煞孤星,在你的眼里,诅咒就是轮回,要想摆脱轮回,就得断除轮回的根本,断除你的爱,你的情感,断除一切你所在乎的。可是龙啊,佛法大慈悲,并不是无情,慈悲的智慧是至善至情……”

    静儿的这话对吗?对一切事物的**就是诅咒攻击的对象,现在自己这般对禅执着那是不是诅咒也用新的方式攻击着自己呢?自己一直在口头上说没有神灵,可自己却在潜意识里根深蒂固地认为存在着神灵,甚至于想通过慈悲的佛法来和神灵沟通,想了解为什么诅咒就会单单针对龙家。的确,诅咒就好像是轮回,在自己家族身上延续着这轮回,自己就是想终结这个轮回。只是,这爱,这一切的情感,真能这样断除?

    龙镔深深震撼了!自从得知雯丽的死讯之后,他就无比的怪罪自己为什么不听从静儿和焦思溦的警告,他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固执的执行那诱敌露出马脚的行动计划,以至于因为赎金支付的延迟而导致雯丽的死亡,他记得当搭载雯丽尸体和欧阳她们的那艘轮船被那些援手探查到并追踪查明隐蔽地点之后,他通过监听以及各种线索最终查明绑架元凶,他在震怒之下展开疯狂报复,逼问出绑匪的犯罪经历之后又借那些绑匪曾绑架过的苦主的手将这些绑匪有的杀死,有的则变成终生残废,有的就送进牢房。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面对自己造成的这么多生命悲剧,他就后悔起来,尤其是在得知欧阳竟然是绑匪苦心安排一个棋子,而所生的那个男孩竟然是他人的之后,他更是痛悔莫及,他将所有的怒火向静儿发泄,静儿被逼再次从他身边走开,可静儿的离开却令得他完全心力交瘁。

    他觉得他这一生来他的情感在诅咒下充满无穷变数,可这些变数从来就没有向好的方向转变,从来都是带给他无穷尽的烦恼,带给他摧伤肝肺的悲伤。这样,他在偶然机会遇上这两位高僧于是就很自然的生出向佛求解之心。

    ……

    静儿泪光盈溢的眼睛灼灼看着他,似乎哀求着说道:“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盛阴苦就是佛家所言的苦谛,佛说世俗世界本性就是苦,人生自身就是诸般苦难的集合体,可是龙啊,生老病死这都是自然的规律,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阴苦这无一不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啊!”

    龙镔的心切切地跳动着,他很艰难地说道:“八万四千烦恼,无非就是贪嗔痴三毒,人生唯有无涯苦海,这苦的根源就在于我的自我意识自我**,灭了这些苦,我也就没了诅咒,世界也就会清静许多。我生具众生之相,历经众生之苦,只有问禅我才可以得到自我的净化,你知道的,我很脏,我错的太多了!”

    “不,你这样作只不过是想借禅而将你所畏惧的一切全部颠覆过来,然后你再从中为自己找到理论依据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进行辩护,你这是在掩盖你的弊端你的错误!你根本就不是在面对!”静儿抓着龙镔的手使劲抖了两下,“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你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精神压力,你想要借助涅槃这种虚幻的概念来化解你的痛苦,你想用唯心的禅思来寻求新的精神意义,你错了,你错了,龙,你错了,你以为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可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般若智慧’!”

    世间禅定和出世间禅定的目的就是要追索般若智慧,讲求的就是要一心不乱一心持定,从而悟得一切事物本当如来,般若波罗蜜就是所谓的般若智慧,就是在本当如来的时候悟得的知见,就是佛知、佛见、正知、正见,龙镔认为自己将一切有为法视作梦幻泡影,他在这“视作有为无”之中就能从中悟出“有”来,他就是这样理解般若智慧的。

    可静儿竟然对他如是说道:“诸佛菩萨,同体大悲,无缘大慈,龙镔,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般若智慧岂能剥离日常生活?岂能隔绝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岂能隔绝人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禅曰是空,其实非空,而是一己之欲为空,般若绝非要你远离日常生活,而是要你从你所处的世界悟得透彻明了普度众生的道理,要做道道地地的菩萨行,你不明般若,难道你就没有发觉你这样作不就成了这庙堂里的泥菩萨吗?”

    “阿弥陀佛!善哉斯言,大善至哉!”觉空大师突然发出有如这座古寺鸣动的晨钟暮鼓一样的佛家梵唱,他居然对着静儿合掌颂道,“这位女施主虽然辨析的是俗家居士佛理,却已经悟得了佛家真味!阿弥陀佛!”

    静儿无限柔情的凝视着龙镔,龙镔就沐浴在她全部身心投放的柔情之中,他的手,他的脚,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全身上下,甚至每一处毛孔都感受到了来自静儿传导出来的真挚情怀,他不禁地从灵魂深处发出深深一声叹息!
第12章 那1切苍白的……(下)
被上苍诅咒的天才全文阅读作者:阿三瘦马加入书架
    静儿的眼睛清澈而通明,从这双眼睛中迸出的那种看不见却又能看见的光辉笼罩在龙镔身上,龙镔复杂之极的偏头过去,复杂之极地注视着佛堂供桌上经久不散的供香青烟,注视着这香烟在这空虚的空间里浮躁而又冷漠地膨胀蔓延着。他记得他曾经对石伟说过说这青烟哪怕就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也能预测它的形状变化,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当初何等浅薄,此际的烟气它的一切姿形完全不是平素的模仿,而正在以不可理喻的图案编织出,不,不是编织,而是煌煌之有如群山清风,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簌簌之有如崖涧流泉,自在的自得的自性的,在这个佛堂,在这些土偶木佛,在这几个老老少少的光头,被没有和有捏在微不足道的手上,幻如一树佛陀称颂的莲花。

    “禅,这是禅吗?”龙镔喃声自问,复又自答,“这是智慧的闲暇在荒漠中解脱黄沙的干燥,这是禅,禅说闲暇是禅,荒漠是禅,就连黄沙也是禅,只是不知干燥是不是也能是禅?”

    “禅是没有答案的,无文字无逻辑,诸言诸语无因果,机锋教化本是明心见性,随心之本性而演,”静儿依旧还是那样柔声说道,“龙,禅无分别心,对万事万物都是一样,首要的就是追寻自我,把那些已经迷失了的归复到自在心的位置,沙漠不一定就是荒的概念,黄沙不一定就是沙的概念,干燥不一定就是没有水分的概念,口舌之禅言语之禅是禅又非禅,禅在心不在于禅的分辩,所以一切都是禅。”

    静儿安安静静的扫看着众人,从石伟蒙远他们这些俗世之人到觉空他们这些出家和尚,而后将眼神投注在龙镔脸上,龙镔的瞳孔里,她从龙镔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龙镔也从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她静静的说道:“有了分别才有迷妄,龙,你的禅是矛盾的,因为你还是在刻意执着地去分别你的心你的眼睛你的思想,分别你所理解了解的事物。你忘记了禅的最根本就是昔日六祖禅师所言‘我有一物,无头、无脸、无名、无字’,我现在说一段话,也许对你有所帮助。”

    静儿站起来,背转身子,她轻轻梳理了瀑布般披在肩头的如云秀发,说道:“死尸不死死活人,活人虽活活死尸,高山摇扁舟;解破东风西又雨,才抗北旱南又涝,空手把锄头;旷野无人却有人,你在他在我也在,各自得春秋;诅咒非水更水在,地高天矮水水中,哭笑相自由。”

    说完这段话,静儿环视一周,看着众人。

    蒙远莫名其妙,石伟贼眉鼠眼暗道:好一首顺口溜!小和尚觉得静儿声音象唱歌一样真是好听,明生和尚抓着扫把闭着眼睛,净得大师眼睑低垂身子微微摇摆手捏佛珠,觉空大师慈眉善目一脸笑意,而龙镔却僵立不动,定定地盯着美丽的静儿。

    静儿迎着龙镔呆滞的目光温柔地走上去,又温柔地挽起龙镔的手臂,柔柔的说道:“走吧,我们做饭去。”

    “哈哈!好一个‘我们做饭去!’!善哉善哉!”突然觉空大师爽朗地大笑起来,他的大笑令得龙镔骤然全身一震。一向以来这个佛学高深的老和尚都是以超然物外的神态来看待一切世俗,就是因为他的境界他偶尔的禅语点化才令得龙镔彻底反思他的那些有为之法,才令得龙镔生出超脱世俗之心,才令得龙镔对自己污浊的心灵用禅理进行净化,这三年来龙一直就是想达到觉空大师这样空灵清静的心灵境界,觉空大师从来就没有如此笑过,更没有如此称颂过一个人,是什么原因令觉空大师有这样异常的表现?龙镔此刻的头脑里盛满静儿的禅语盛满对这个问题的疑惑盛满对所有一切疑惑的疑惑。

    觉空大师一边笑着一边站起来,走到龙镔面前,苍老的手在龙镔头上摩挲着,苍老的声音有如洪钟般在佛堂里响起:“明否,明否,可知何为才是明否?自然而然,自然而明,自然而否,明这否,明那否,否这明,否那明,明明否否,否否明明,自然而然,寸丝不挂,何须隐藏?明否?明否?哈哈哈!”

    ……

    那死人是谁?那活人又是谁?那不死的死人是谁?那不活的活人又是谁?高山上摇荡扁舟,摇啊摇,摇到了外婆桥。东边刮着风西边下着雨,北边旱灾南方洪涝,没有手抓着锄头,可锄头却在没有手的手上,天地间水无处不在,诅咒不是水却又是水,地比天高,天比地矮,笑也随你哭也随你,哭笑的相一切自在自性自由,自然而然,寸丝不挂,譬如旷野,藏什么藏?躲什么躲?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是我又不是,那我到底是谁?

    呵呵,这个答案我知道,可我不会说,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龙镔如遭电亟,如同泥菩萨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完全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突然裂开嘴笑了起来,象一个孩童一样的笑着,顽皮的抓着觉空大师的雪白长须顽皮的说道:“小和尚,你的头发怎么长在嘴巴下面了?莫非你也被诅咒了?”

    觉空大师更是像个打趣嬉闹的孩子,居然也用手顽皮的在龙镔头上拍了拍,笑着道:“觉空老和尚,怎么你的胡子没有了?”

    龙镔更加顽皮了,大声说道:“我没穿鞋,我的胡子做鞋带去了。”

    觉空大师一脸很是相信的模样:“糟糕,我的牙齿被你的鞋带做成了鞋跟,你得去月亮上面把我的袜子找回来。”

    静儿见状激动不已,泪水迸流,对着他们两个怪物说道:“好一只空碗!你们的东西被我做成了筷子,插在这山上,在这里,”静儿指着身边的佛堂柱梁,“要吗?”

    觉空大师和龙镔对视一眼,两人齐步故意走到这梁前,龙镔道:“好一尊佛菩萨!就这样把米饭变成了石头。”

    觉空大师摆摆手,道:“哈哈,我找到了,这不就是你的胡子吗?原来山不是和尚,它不做和尚。”

    龙镔故意用脑袋撞撞这梁,道:“这是牛屎,是你昨天种在河里的,你忘记了吗?”

    觉空大师搔搔头皮,道:“我又瞎又聋又哑,明明这是黄金,你却说是白银,难道是你睡觉时拉的?”

    龙镔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然后双手撑地,成为倒立姿势,说道:“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说的阿弥陀佛,我拉屎时吃饭你也知道?我穿着秋风撒一泡睡罗汉的尿!”

    觉空大师呵呵笑着,也就势躺在地上,摆出睡罗汉姿势,道:“穿饭,吃衣,睡着走路,闭着嘴巴说话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和你的老婆讲清楚,别想要我帮你,我还要下山买条山上的河来,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等明天和我一起到昨天去游泳呢!”

    龙镔猛地大笑起来,又大哭起来,大哭大笑中将双手双脚放下来,然后趴在地上说:“我站在地上躺着睡觉却打了一个走路的屁!”

    觉空大师哈哈笑着道:“你干吗要在天上睡觉?不怕被水淹着?你放屁怪不得天上会打雷。”

    龙镔趴了一会儿之后,收住哭笑之声,站起来走到静儿身后,双手捧起静儿的秀发,举到空中,徐徐放落,静儿美丽的秀发一丝一缕的飘落下来,若流云清风,若山涧幽泉。

    静儿静静地聆听着身后龙镔轻缓的呼吸。

    龙镔,光着头穿着和尚衣服的龙镔终于轻轻地搂过静儿的肩膀,轻轻地说道:“走吧,我们做饭去。”静儿流着泪看着龙镔深邃深情的眼睛,柔声答道:“好,我们做饭去。”

    佛堂里此时已经点亮昏黄的点灯,寺外繁星满天,月儿高挂,天空中仅仅飘忽着很少的云朵,这云朵若有若无,却是无法遮蔽月亮和星星清冷清凉清亮的亘古永恒的流辉的。大伙儿包括觉空大师在内,看着龙镔和静儿依偎着向厨房走去,在这样的情境下,所有的人都为这幕情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感动。

    石伟彻底迷糊了,他至死不解到底这几个家伙说了些什么,说的这些狗屁又有什么含义,他问小和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和尚说师祖像个孩子真好玩;问蒙远,蒙远比他更糊涂,对他说在他在山上保护龙镔的这些日子里龙镔从来就没有这类似行为,一般都是在一个人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去沉思;问明生和尚,明生反而问他“拖着死尸的活人是谁?”;问二师父净物大师,净物大师摇着头说罪过罪过;问净得大师,净得大师捏数佛珠喃喃自语道“何必所知?何必修持?何必顿悟?”;他更问觉空大师,觉空大师却是微笑不语,居然还对他说道“等着吃饭。”

    他傻傻的,好一会儿,才嘟嘟囔囔质疑道:“奶奶的,这就是和尚们热衷鼓捣的禅吗?怎么会有这么大魔力?这完全就是疯子的唯心主义嘛!”

    ***************

    尽管石伟他被今天这幕弄得满头雾水,但他是不会现在就去问龙镔和静儿的,因为现在他正心里万分之高兴着。这个高兴的理由非常简单,那就是他认为龙镔终于疯得不能再疯了,就只好变成正常人。当然这里面毫无疑问就是静儿的原因。

    在寺庙里只有斋饭,而且清淡无味,不过石伟也吃得胃口大开。他一边吃一边观察着龙镔的神色,还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找个机会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终于等到龙镔收拾碗筷洗刷去了的时候,他就向静儿提问了:“静儿,我怎么感到老六被你这么一折腾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你看他现在满脸含笑洋洋自得,还给我夹菜,还对你那么亲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儿高深莫测地笑笑,说道:“石伟,龙镔太了解人心人性,见识到了太多的社会物欲,经历了太多的打击,特别是诅咒的存在阴影迫使他冷漠阴狠毒辣地去维护他所在乎的东西,商场的功利侵蚀他,可他的真实心灵却是极其向往一切真善美的,但他刻意的在乎却又令他只得将自己精神过于压抑,以至于用误解将自然本性埋葬,而成为刻意做作的奴隶。禅,是探究人生命意义的极高智慧,可以如清风甘泉令人迷途知返,这是一条心灵解脱的道路,在静虑静思之中领悟到‘烦恼本空,罪业无休,识心寂灭,别离妄执’,豁然正觉,引导心灵进入自由超脱境界,这就是我为什么当初你们告诉我说龙镔想做和尚我并不阻拦的原因,只是我自己对禅对佛并不了悟,我没办法帮助他,索性也就随他作这样的半僧半俗。可我可发现他对禅理走入歧途,竟然真的生出避世之心,而我此时也把握了禅的要谛,自然我就得来劝他了。”

    “晕!静儿,那你自从和他再次争吵之后这三年来你一会儿出现在他面前一会儿又消失,你这又是为什么?”石伟总算明白了一点,复又问道,“你也不管他的死活,随着他的性子来,这又是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他也知道,只是他不愿意主动来消除我和他之间的芥蒂,你知道的,他太骄傲了,尤其是在我面前,”静儿的眼神很幸福,她很甜的笑着,“他太多苦恼,受了太多委屈,可他不会将这些怨气怨火对你们对集团员工发泄,所以我这三年来一直都在网上和他争吵,用这种方法将他的怨气发泄出来,而且他的情感很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怪,越爱对方就越要伤害对方,对他而言似乎就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的爱情在毁灭中存在,我只能因势利导,彻底将他引到一个死胡同,然后再在这个死角里对他当头棒喝,他就会找出生路。石伟,其实他从来都没疯,只是因为诅咒的存在令得他的情感思维在这个矛盾的漩涡中无力自拔。”

    “三年前的我也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也任性我也自以为是,甚至我也差点就迷失了,差点就对他失去了信心,差点就对我和他的爱情予以否定。三年前,我以为我懂他,我以为爱情就是无私的奉献,以为就是全部都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当时,你不知道他在雯丽过世之后他用言语对我百般羞辱,逼得我只好再次离开他,我在老家找到了爷爷给我留的一封信,爷爷再次和我说了他和奶奶的点点滴滴。我明白了爷爷要对我说什么。”静儿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微微的红色,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以前做得错了,爱情应该是站在爱情的角度站在两个人携手人生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而不是简单的帮助对方消减暂时性的矛盾和困难。爱情不是不能去怀疑,而是要在怀疑之后保持爱情的清醒。石伟,爱情也是禅,对我来说而且还是最高意义的禅。所以我在这三年里我努力说服了焦思溦,也帮助秋雅开解了心怀,就连薛冰莹也结婚了,还和我成为了好朋友,欧阳也明白了道理,我对那些在他内心里有歉意的那些人做了一些说服工作,解开大家的心结。这样的话,龙镔他就只需要面对我这个矛盾,你说以他的聪明他能不知道这个矛盾中的禅意吗?”

    “厉害!高!没想到,没想到,不过,”石伟一边啧啧称颂,一边接着表示他的不解,“你昨天只对我说了你要和他和这几个和尚进行禅辩,怎么你就用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你就把这几个大小光头作弄得像个孩子又哭又闹,还居然八十多岁的觉空大师居然也变得颠三倒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禅有这么大魔力吗?我怎么着也整不明白!”

    静儿笑了,笑得像个三岁的小女孩,说道:“知道吗?禅的风格独特,没有文字,非人人能解,机锋教化全在一己之心性,可它又是明心见性依人本性而见,一问一答随各人根性因时间地点而变,有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又如晴天霹雳振聋发聩,每一语每一字不顺人情不合知识违反常理,用否定超越否定,在更高的境界里独自欣喜地悟解着更深的涵义,禅是绝对否定一般分别意识的,不允许意识分别来掺杂其中。所以大家就很自然的放下一切知识文字的迷障,甚至全然漠视一切外在诸相,以返求自然之自心,这在你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石伟听得神魂颠倒,连连点头称是,静儿笑着继续说道:“禅很神妙,一旦悟得,就会恢复自然本态,不受欲念牵累,不受外在束缚,手舞足蹈,答非所问,问也不答,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原始的生命力,所有因为生存烦恼而产生的萎靡就会无形中消失。说白了,它可以让人超越五欲六尘,达到更加和谐的宁静。别看龙镔在习禅,可他禅得迷,别看大师在修持,可他们修持得痴,我当时就是随心的去做去说,不过却是针对龙镔的迷、大师们的痴,你说,面对禅家真意,龙镔能不又哭又闹,老和尚能不颠三倒四吗?更何况,觉空大师早就看出龙镔的病根,他也就随机应化地用他的幽默来点化龙镔了!”

    “奶奶的,这么说来,所谓的禅就是纯粹胡说八道一顿乱弹琴就OK了?颠三倒四不三不四七上八下东倒西歪,这就是禅了?”石伟目瞪口呆,不停的摇着头说道,“‘我站在天花板上喝了一杯不是酒的茅台,没有电脑却在上网’,这样的话这样的逻辑就是禅?就这样的疯子话就能治好这个家伙的心病?妈妈的,我怎么不早点发疯,害得我这几年来在他面前老老实实小心翼翼,还生怕说错了话,害得海老大除了对他汇报工作不多说一个字!笨啊,我真是笨!笨笨!”石伟使劲对自己脑袋上敲了几下,以示内心之深切悔恨。

    静儿笑了起来,早就站在石伟身后听了他们大半对话的龙镔拍着石伟的肩膀说道:“三哥,迷者口念,得者心行,有路非路,无处不通。你啊,就是,你怎么不早对我这么说呢?”

    ************

    山夜是良宵,夜的至美是群星拱衬下的月,夜的至喜是穿梭在山谷林间溶溶的风。这个夜,月朗风凉,望去这夜,淡如青烟,微薄而又深远,山下点点灯光闪灭,月光照彻山中还有身前身后的树木,就连草儿也在风中舞动着稀疏也不清晰的影子,枝叶间或响动一会,不过空气中更多的还是明生大师兄他们念颂晚课的声音与此起彼伏的唧唧蛙声在脉脉如风般流动。

    静儿和龙镔并排坐在这方大石头上,静儿娇慵地依偎在龙镔怀里,龙镔轻轻用手臂圈护着她,静儿吐气如兰,龙镔的眼睛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如此星辰如此夜,是不必再说什么话了的,尤其是如今的他们。他们的手紧紧抓握在一起,龙镔时不时把静儿的手放在嘴边柔情的吻着,静儿也静静的感受着龙镔唇边扎人的胡须。两个小时过去了,龙镔终于开口说话了:“群山如涛,月华如练,夜凉如水,静儿,你是水,我也是水,我们交融,水水一生。”

    静儿至深地感受着龙镔至真的爱意,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龙镔的胸口,她柔柔接着说道:“一切是水,水水一生,水水永恒。”
第13章 各人活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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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将夜色下的言语在这两颗心之间简单地写意着,群山见证了灿烂星河下浪漫着的情怀,龙镔和静儿看着天看着月,看着星星看着山,看着山外的山树外的树,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

    毕竟这只是穷乡僻壤的小寺庙,没有地方可以安排静儿住宿过夜,于是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龙镔就和静儿石伟他们一起向觉空大师他们告别。他先是走到明生大师兄跟前,向他伸出手,道:“明生师兄,论罪孽我比你深,罪不在事,也不在人,而在于心。七年牢狱囚你七年,古佛青灯囚你往来之心,你在这里年年月月日日洒扫浮尘,暮鼓晨钟,铜罄木鱼,你隔绝了俗世,却还是隔绝不了对往事的回忆,何必如此!”

    明生和尚没有和龙镔握手,而是垂首合十,沙哑的嗓子说道:“修道苦念,当念往劫。明也未明,否也未否,持心定念,不起爱憎。师弟一路好走。”

    看来明生终是参悟不透为何觉悟大师要给他起法号“明生”的用意了,龙镔低颂一声“阿弥陀佛”后就再来到净物大师面前,对他说道:“净物师父,多谢您对俗子这些日子来的照顾,俗子走了。”

    净物大师一直就认为龙镔俗心未断,俗缘未了,本来就不是佛门中人,不过他觉得龙镔能成为他们寺庙的俗家弟子是他的是寺庙的无上光荣,他知道龙镔这一去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有些动情了,抓着龙镔的手说道:“你有这么重要的事业有这么幸福的生活,不出家是好事,你回去之后好好养身体,好好保重,好好珍惜你的身边人,不要再做错事了,多做些积德的事情……”

    龙镔笑了,道:“净物师父,我知道的,您也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通知我吧。”

    龙镔再走到净得大师面前,合掌说道:“得也说是苦,失也说是苦,苦又是什么?”

    净得大师转动眼睛看着龙镔看着石伟他们,有些沉重的说道:“苦从欲中来,因有求才苦。”

    龙镔展颜一笑,道:“一梦三千年,苦乐都是欲,苦乐都非欲,苦乐随心否?”

    净得大师良久才喃喃说道:“苦乐不随心,唯有心安乐,才是身安乐。”

    龙镔继续说道:“苦得乐得,净得心得。”

    净得大师垂眉道:“净得得净,净得一心,得净一心。”

    龙镔哈哈大笑几声,朗声说道:“净了便是净了,得了便是得了,哪里有什么净得?心是一,也是二,还是三,哪里有什么一心?大师,一心二心三心就此告辞了!”

    净得大师完全被龙镔的禅语说得痴痴傻傻了,蠕动嘴唇反复念颂波罗蜜心经。龙镔对他微微鞠躬,而后又来到了觉空大师的房门前。

    房里没有点亮灯光,龙镔站在门口,注视着里面的黑暗,他知道觉空大师此刻也是正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瞑神修禅,他也知道此刻觉空大师也正在闭着眼睛看他。龙镔也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眼前有通彻的光明照得这所房间纤毫浮尘毕现,就连那空气中蚊虫盘旋的姿态都尽在眼前,再过一会儿,所有的浮尘和蚊虫都消失了,变得空无一物,再过一会儿,眼前又再是变回原样。

    他举起手,用指节在门框上敲了三下。房里没有动静。龙镔抬起头看看天,转身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当儿,龙镔无比清晰的听到觉空大师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是如是,了无一物,了无一觉。佛法无边,渡己也能渡人,因人而异。善哉!”

    龙镔呆了一会,走到**小和尚面前,在他脸上拍了拍,说了四个字:“真心真相。”然后就对净得大师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就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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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很窄,却并不妨碍他们走这样的夜路。月亮悬挂在天上,淡淡的光辉照在下山的路上泛着微微的银白,石伟早就备好了手电,给每人手里都抓了一个,龙镔和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说着这山野月夜的风景,他每逢比较陡峭的路段都要小心的搀着静儿,大家伙儿欣喜而又平和的走着这下山的路。

    “月亮走哦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石伟怪腔怪调地唱着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石伟得到笑声的赞赏之后索性张口写诗舒起情来:“啊,月亮,啊,山路,啊,月亮照在山路上,啊,我也在山路上被月亮照着,啊……”

    龙镔呵呵笑着说道:“石伟,七月蜂八月蛇,你可得当心把蛇叫唤出来了哦。”

    石伟闻声吓了一跳,赶紧站立不动,用手电照射前后左右的路面,嘴上说道:“奶奶的,你别吓我,这山上有毒蛇!?”

    龙镔道:“呵呵,这有什么好吓的?毒蛇哪里都有,你不惹它不就行了?”

    “不惹它?怎么个不惹法?快说来听听,”石伟急忙说道,“这深山野林的,没医没药,咬了一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我可有家有小开不得玩笑!”

    蒙远见石伟这么紧张也故意说道:“石伟,不惹它吗倒是很好办,你的歌声就像青蛙叫,你知道蛇最喜欢吃青蛙,你别唱歌就行了,蛇就不会以为你是青蛙自然就不会来咬你。只不过,要是你不去惹它它偏要惹你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石伟听出了蒙远口气中的揶揄,知道大家是在捉弄他,也就故意说道:“奶奶的,我就等着它来惹我!哈哈,我有你们保护还怕个鸟!到时候,老六和你就表现出革命大无畏奉献精神,给我把毒吸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大伙儿哈哈大笑,笑说石伟想得倒美,石伟嘴上说是不怕心里倒是有了三分怯意,他放慢脚步,让黎大山走到前面开路去了,也不再敢唱歌,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手电筒照亮的区域,提防着蛇从路边的草丛中窜出来。当蒙远笑话他胆小的时候,他就在嘴上骂骂咧咧地指责龙镔和蒙远道:“就是你们两个家伙弄的!我本来开开心心的,现在倒好,害得我提心吊胆,等我安全了再找你们算帐!”

    静儿却被石伟的话触动心弦,低声对龙镔说道:“是不是因为有畏惧的存在才令得人的心情无法简单和纯粹?”

    “万物联系而又制约,人不过就是万物中的一物而已,自然人在万物万事的影响下就无法让情绪简单纯粹,”龙镔一边牵着静儿的手走过一条石缝,一边回答说道,突然他又发出几声笑声,“呵呵,傻丫头,你是不是还在提醒我那个诅咒啊?嗯,好比喻,将毒蛇比喻成诅咒,呵呵,丫头,只要我们还在走路,路上就会有蛇的,真要有蛇咬了我们,那也没什么,是不是?”

    他抓着静儿的手捏了捏,他知道静儿对他还是有点担忧,就又说道:“有句俗话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呵呵,傻丫头,诅咒不过就是一根井绳罢了,你如此精通禅理,不会是只有禅理而无禅心吧?”

    静儿听着龙镔平和的声音,思索着他透明的解说,终于释怀,禁不住站定身子,伸出手在眼前轻轻拂着,龙镔微笑着看着她,问道:“怎么,又有什么感悟了吗?”

    静儿关了手电,深情地凝视他月色下的面容,柔声答道:“你摸摸看,这带着山涧水汽的风,摸着真好。”

    **************

    他回到了长安也就是再次回到了这个令他几欲逃避的尘世,他再次将精力投入到处理集团繁琐的俗务中,然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此时的龙镔已经完全和以前不同,那神情那语言就连那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超尘脱俗的韵味。

    大家对如今的他有数不清的迷惑和疑问,静儿为此专门和他说过这个事情,静儿说:“你作为集团的核心首脑,作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人物,是有必要就如今大家对你的疑问认真解释一下的。”

    龙镔呵呵笑着说道:“浊水过丈清。”

    静儿回答道:“水之所以浊都是因为你是这个浊的根源,你说过丈清说得有理,但是这个丈到底有多远?一汪清水的局面对集团对周围的一切总归是好一些吧。”

    龙镔有点子喜欢和静儿抬杠,故意说道:“静丫头,你说我现在都是一颗禅心了,大家伙儿还都是那颗俗心,俗心对俗事有千奇百怪的看法,对禅心更是会感到莫名其妙,这二者同处在这个俗世中在一切俗事面前就会产生出无数通俗的悖论,这个解释工作不好做啊。”

    静儿知道龙镔在和她逗着玩,也故意说道:“好啦,龙弟弟,你说的对,禅心是禅心,俗心是俗心,禅和俗水火不相容,你就是这样把你自己说得高高在上。不过你对我说过禅不是用来禅的,禅是用来改善生活和精神之间关系的,那我问你,你这颗禅心处于俗世之中,被如此多的俗心俗事包围,你这颗禅心还能高高在上还能不着外相痕迹吗?”

    龙镔和静儿总是说不完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让彼此温馨彼此感动,他把静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回答道:“俗世中的禅心已经不是纯粹的禅心,这颗禅心通着俗却又不同俗。”

    静儿安静的看着他,安静地接着说道:“禅心活在世界里,禅心活在生活里,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无处不是世界,无处不是生活,俯拾之间即得禅心。”

    “象上帝一样思考,象平民一样生活。”龙镔将静儿搂在怀里,亲着她的眼睛说道,“丫头,俗心有自己的俗理,俗心无法超脱俗世,俗心为了拥有更多获得更多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的魔。人世有常理,可人却是各有各的活法,我的解释我的决定做早了做晚了都不行,我们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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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多过去了,生活就这样延续着,在这半年里龙镔做了很多重要事情,正如静儿所说他做为人们普遍关注的焦点人物大家对他的有了越来越多的疑惑,就在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日龙镔接受了《国际经济人物》报著名记者汤姆·埃克森的采访,这次采访时间长达两个小时,并且在电视和网络上进行现场直播。

    汤姆·埃克森以采访重量级经济人物而闻名全世界,五十来岁的年纪,体形微胖,一脸笑容,看上去很能给人一种亲切感。只见他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就开口说道:“龙先生,今天我很荣幸能采访您。在我们行内都知道您很少接受媒体的采访,特别是最近几年,您更是极少公开露面,我记得一年半前我就向您提出过采访的请求,您当时拒绝了我,请问现在是什么原因让您给予我这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龙镔轻轻一笑,道:“对于新闻媒体的采访我一向很慎重,这种慎重是为了避免向外界传递出考虑欠周的信息而使那些关注集团的人们产生误导,一般来说对于集团事务都是由集团公关组向媒体发放经过确认后的公开资料。至于这次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次很重要的谈话,可以向外界解释一下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澄清诸多传媒的猜疑。”

    埃克森问道:“龙先生,八年之前钱正生老先生将他的资产交付您管理处置,您执掌了利衡集团,并带领董事局做出了重构集团的决定,八年之后,集团由以前的传统产品生产体系转换到了如今高新技术产品体系,从以前的市值七十亿港元单一香港上市集团发展到如今市值七十亿美元的控股参股达十三个上市公司的特大型跨国集团公司,钱老先生交付给您的资产也从以前的一百一十亿港元扩张到如今的一百亿美元,您用八年的时间创造了一个商业王国的神话,外界一直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您是怎么做到的?”

    龙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道:“企业在竞争和矛盾面前不应该仅仅只是为了在市场的夹缝中求得生存,我们历来都把竞争和矛盾看作是企业发展的空间和动力。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穷则思变,八年前的集团企业产品缺乏核心竞争力,已经不能很好适应市场需求,我们必须从市场发展趋势这个基点上对集团进行变革,现在集团产品已经深入到了人类生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集团拥有着充足的后续发展动力,从这些事实来看,集团成功实现了转型,立体发展模式的确是集团正确的发展方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董事局这是全体利衡员工共同的功劳,钱老先生生前反复告诫我一点,人才才是利衡的根本,我和董事局不过就是认真地执行了老先生的告诫,依靠全体员工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埃克森问道:“您很谦虚,您说的这个对人才的观点是普遍性的逻辑,所有的企业都重视人才,这恐怕不能解释您如今的成就,您所说的自谦之言我就不同意。(笑)现在的事实是在大家的眼里您就是一个商业天才,您成了年轻人的偶像,您的属下员工很多都把您当成神一样顶礼膜拜,对此您怎么看?”

    埃克森的提问越来越刁钻,大家都知道他最善长就是挖掘公众人物的内心隐秘,不少人都为龙镔的回答捏了一把汗。龙镔呵呵笑了两声,道:“埃克森先生,您在很多人眼里您也是一位天才记者,您也是不少年轻记者的偶像,是不是?”

    埃克森也笑了,说道:“您可别忘了,是我在采访您,别把矛头转移到我身上,呵呵,这个问题您可以想清楚再回答,如果不好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那我们就转移到下一个问题吧。”

    “呵呵,埃克森先生,您这叫做请将不如激将,您放心,我今天可以回答你的所有提问。”龙镔很轻松地笑着,“坦白说吧,商业上的成就是源于我对人性人心对人类欲求的了解,我并不觉得我是什么天才,如果有人非要把我看成是天才,我会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被遮蔽的天才,只是显露的程度不同有所区别罢了。每个人都有他独具的才能,如果他尽他最大的努力,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机会下他体内酣睡着的不可估量的才能就会被激发出来,这就是天才的真相。奥理森·马登曾说过‘天才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奇迹,现实生活既是天才的温床和舞台,也是天才的刑场和墓地’,天才需要一个场合一个机会,需要自身的知识积淀,最关键的就是需要一个真正赞扬你、了解你、信任你、鼓励你的人,而这种人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很幸运,我身边时刻有真正关心我的朋友,在我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我幸运地遇上了钱老先生遇上了薛国蔚先生遇上了金匡宁先生,我是在他们的提携之下,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才诱发了潜伏的力量,并终生从他们与我的谈话中得到持久的激励。”

    龙镔继续说着:“如果有人把我当成了天才,那他们一定是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是被遮蔽的天才,我建议他们最好先看清楚自己;如果有人把我当作偶像,那他们一定是对偶像的经历认识不够,我建议他们从自己和别人的经历进行对比,从中获得一点启示;如果有人把我当成了神,那我只能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人和人之间只有个体的特异性差别。”

    埃克森连连点头,拿出一张照片对着摄像镜头,这张照片就是龙镔显眼的光头形象,他问道:“说起神,我听到传言说龙先生非常信奉佛教,在过去的三年中甚至还给自己剃了一个光头,龙先生,这是您当时的一张照片,您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那您对您信奉佛教做何解释?难道佛祖菩萨就不是神吗?还有您为什么现在又蓄起了头发,这是不是表示您不准备出家已经决意不再信奉佛祖了?”

    龙镔笑笑,问埃克森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埃克森也笑着道:“您不知道这张照片上了亚洲周刊的封面吗?是两年之前您成功收购新加坡海洋生物工程公司时照的。等等,您还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吧,这个问题是大家一直想问您的,您得解开这个谜团。”

    龙镔笑着答道:“这个问题要回答我就得总结一下我的心路历程,这些年来,说得准确点,我藐视过法律,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我无法从自身苦难中解脱出来,当时的肩上担子很重,情况纷繁复杂,我将人和人之间用利益关系作为尺度来取舍,又用所谓的智慧机谋根据这种尺度的演化并处理人事,我对一切都狡诈,对一切都怀疑,我藐视良知和理性。当有人对我说良知和理性的时候,我对他说良知是利益下的良知,理性是利益的理性,可居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将集团我将钱老先生交付我管理的资产扩张了七八倍,竟然所有员工都对我服服帖帖。我当时觉得很好笑,又很悲哀,好笑的是因为我在名利上的成功就完全证明了我的方法无疑是最符合这个后工业社会内在逻辑的方法,悲哀的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和我想做的。”

    龙镔继续说道:“三年多前的一天,我在深山野寺遇见了高僧,高僧点化我让我去找我的本心,我站在佛祖面前,聆听着高僧的禅语,想起了康德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有两种最奇妙的东西,一个是我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另一个就是我心中的道德。’,就在那个时刻我终于发现我在这样的现代社会现实下,我头顶的星空被无数烟尘污染了,从此不再纯净,在人与人之间这样的乌烟瘴气之下,我曾经单纯的道德已经腐朽不堪,我的良知变成了我蒙蔽他人的工具,我的理性成了我虚伪言行下荣耀的装扮,我的恶行玷污了所有的善。

    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禅语启迪心智,净化心灵,我在矛盾的心理中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就在那种当时莫名其妙的迷惘中把禅当作了自己的信仰,沉溺在佛教的禅悟中,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自己的本心。有一段日子我曾经认为世界上真的有神灵,我甚至还为此专门研究了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等其他各种宗教的教义,我当时真的对这些东西很是沉迷。”

    “可我还是没有认清楚自己,我依旧在掩饰自己的真心,回避自己的真相,并刻意地制造出不少假象误导着他人,我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在以前的真相就是‘为了控制就去控制,而我控制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诱惑着我,它是魔鬼的礼物,而这个魔鬼却又是我自己。我成了戴着假面具的魔鬼,向**出卖了放弃了自己的灵魂,理性和良知在魔鬼的欲求之前粉身碎骨。’”龙镔的身后是钱老的画像,他回头看看画像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结果纵算我在佛祖面前忏悔反思,纵算我通过禅悟来为自己找到安慰,我都不过就是在为自己的罪孽找到借口,我终归还是在逃避真相。”

    “这种安慰却是谬误的,甚至可以说是荒诞的,”龙镔很坦然,根本没有掩饰他过去的想法,他很直率,“也许佛理的文字语言可以为嘈杂纷乱的内心精神构造出一个完全超越物象的场所,可这样的场所却不是符合我所需要的人生,这不过就是我自我剥离后的逃避罢了,并不能解决我的问题。真实的我就是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才是生活、什么才是真实的人,我以为我懂,可实际上我根本就不懂,我完全不了解真心真相的含义。”

    “后来,对,也就是知道去年九月,我终于想通了,一切问题的关键就是真相。”龙镔就像是在说故事一般,侃侃而谈,表情自在平和,眼神很深邃也很澄静,“我始终都得面对生活面对真实面对真相,只有坦然面对了真相我才能算是一个真实的人,而一个真实的人是不需要神灵,不需要逃避生活的。以前的我并不真实,我到现在才可以说我是一个活得真实的人。”

    埃克森知道龙镔的长篇大论是在解释他的心路,他没有想到龙镔竟然会将内心的隐秘全部揭露,龙镔的话让他有些感动,只见他说道:“龙先生,现在您告诉我们说您曾经是一个戴着假面具的魔鬼,您的这番自白是我也是所有的记者第一次从一个公众人物口中听到,我不准备认同,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带着假面具,每个人内心都有魔鬼的成分,**奴役着我们所有的人,这就是我们的真实。不过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龙镔微笑着说道:“真相的沉重是因为它对假象的打击,但是唯有如此才能让人找回真实。你们记者不是需要的就是探求事物的真相吗?”

    埃克森摇摇头,说道:“什么才叫作真相?有很多真相我们无法得知也不愿意去面对。人在生活中不能活得太真实,否则就会太累。”

    龙镔答道:“生活就是真实,只有真实才是生活的要谛。”

    埃克森笑着道:“您的这个观点很多人都不会赞同的,一个活得真实的人很容易伤害到别人的情感,龙先生,您知不知道您刚才的话会对您的声誉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龙镔也笑了,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各人的原则,我是经历了自己的人生之后得出的这个结论,这也就是我的真相,呵呵。”

    埃克森不愿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道:“这样吧,你还是直接回答我最初的那个问题,您是不是已经不再信奉佛祖了?”

    龙镔笑笑答道:“佛不是神灵,它代表的是一种智慧,每个人都心中都有佛,可以成佛。这个世界没有神灵,只有宗教,我不会再去信仰。”

    埃克森立即抓住龙镔的话题问道:“只有宗教没有神灵?您解释一下。”

    龙镔停了一下,答道:“宗教中的神灵只不过是对现实人间力量的一种幻化,宗教本身是没有内容的,它的根源就在人间,就在世人的心中。如果神灵不能满足人类的**,那么它也就不能成为神灵。宗教只是一种哲学而已,不过却在世俗的领域里通行成为了人们的信仰。”

    这时与埃克森一起前来的那个编辑暗示埃克森不要再沿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埃克森会意,笑着说道:“呵呵,我们在讨论哲学了,这样吧,我们还是说说您这段日子对集团所做的诸多变革,首先请您回答您为什么要将众多旗下企业的股权转让出去,甚至您心甘情愿放弃对那些业绩良好企业的控股权以换得大量资金,这到底是为什么?”

    龙镔答道:“集团已经和众多投资者签署或准备签署对旗下公司转让部分股权的协议,我们决定全力去经营投资公司,而将其他实体企业交付给外来投资者经营管理,我们将资金集结到一起是考虑力量分配原则,因为集团主营业务的过于分散反而导致力量无法集中在一个点上,将我们的核心人才从企业中解放出来,将集团的力量从生产运营中转移出来,将集团的主营业务重心放在打造我们的全球资本管理公司上面,打造出利衡集团全球化的事业。”

    埃克森问道:“如何理解您所说的全球化事业?”

    龙镔回答:“尽管如今在实体经济上集团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但是集团越来越依赖于竞争越来越依赖于矛盾,集团越来越复杂,在现有商业规律的制约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多存在的悖论就会逐渐凸现出来,这些悖论总的囊括起来就是集团对全球性金融风暴和经济危机的抗击性,集团时刻面临着越来越沉重的发展危机和生存危机,在如今的生存发展空间里有可能在某个小概率事件的影响下,就会造成全球性金融风暴或者经济危机,结构过于复杂的集团就会崩盘。全球化的世纪需要我们有全球化的视野,只有全球化的视野才能开创全球化的事业。这个全球化的事业就是可以回避和解决这悖论和危机的特有矛盾的事业,就是在这个全球化的世纪中打造出一个全球化的投资公司,利用大有作为的投资工具为众多企业去面对去解决生存和发展的问题。”

    埃克森问:“你的意思就是你要抛下现有的实体经济不要而全力去将集团改造成一家大规模投资公司,或者就是你把现在的利衡投资公司当作集团的重点,然后集结所有的资金去对抗全球的金融炒家?你这不是完全违背了管理一个企业的常规逻辑吗?”

    龙镔答:“钱老先生生前说过他希望我把这笔资产用在最有意义的地方。打造全球资本管理公司为更多有发展前途的企业保驾护航,这不仅可为集团带来更多收益,而且也能更好的体现集团的价值,这是一个经济的社会,我们需要有伦理的发展,而不是恶意的竞争和破坏,我这是秉承钱老先生的遗愿。”

    埃克森问:“难道您认为未来会发生严重的金融风暴或者经济危机吗?是不是这样集团就可以抵抗金融风暴就可以消弭生存危机?如果不能那这样做意义又是何在?”

    龙镔答道:“目前经济尤其是金融领域中已经存在明显过热的情况,我甚至担心会在未来三到五年之内发生严重的金融风暴并因此引发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经济规律的本来发展绝不是需要历史以来那种通过金融风暴经济危机的大起大落振荡来进行调控,而应该是略有起伏渐进式前进,之所以如此这全都是因为某些炒家恶意制造并引发出来的。

    众所周知,集团多年来多次经历国际炒家的进攻狙击,这也同样是大多数企业面临的问题,企业被迫将很大的精力都投放到了这个上面,因为有了诸多炒家的恶意炒作,实体经济就无法得到正常发展。现在将集团打造成特大规模的投资公司,就是试图让集团充当保护经济发展帮助其他企业抵抗恶意进攻的护卫兵。我们势单力薄并不能与市场趋势进行抗衡,但我们至少可以在危机爆发之前消弱引爆危机的潜在压力,或者是延缓一下危机爆发的时间。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引领一场金融经济伦理的革命,让百家混战的金融经济纳归到为实体经济服务这个轨道上来。”

    埃克森点着头说道:“看来您对未来经济发展的预测与世界经济研究所汉尼拔博士不谋而合。从您这段日子的作为来看您已经在集团整体布局上做了重大改革,只是您这样做了之后是不是就只剩下这家资本管理公司了?”

    龙镔答道:“应该说托管中心的主力全部放在这家投资管理公司。至于利衡集团虽然已经对旗下企业不再控股,但是集团将来参股的企业会越来越多,将从现在的十三家上市公司二十一家大型企业扩张到一倍两倍甚至更多,不过却不再参与企业的实际经营,而是不断的打造并扶植出更多的特大集团企业。”

    埃克森问:“这么重大的改革引发集团内部结构的全面变化,必定会带来集团员工巨大的失业。您这不是要抛下那些雇员了吗?那些您的老部下呢,您怎么安置?”

    龙镔答道:“虽然集团放弃了对旗下公司的控股权力,但是集团还是对所有实体企业占有股份的,而且我们和合作双方就员工的去留问题也得到统一意见,对员工都有一个工作保护期,这并不是抛下雇员不管,而只是对企业换了一个老板而已,集团也就更能集中人才优势。”

    埃克森继续问道:“可否透露一下董事局成员象赫丝丽小姐、钱毓慧小姐、焦思溦小姐还有薛冰莹小姐她们对你的这个决策的态度以及她们现在的情况?”

    龙镔笑了,答道:“赫丝丽小姐和钱毓慧小姐已经与董事局达成协议,将她们在集团的股权转换成对旗下企业的股权,这个事情将在随后公布。焦思溦小姐和薛冰莹小姐她们两位的股权相应做了调整。”

    埃克森将话题转到陈年旧事之上,问道:“龙先生,问您一个私人问题,这个问题如果不方便回答那就不用回答,八年之前钱老先生在遗嘱中把他的毕生资产留给您处置,现在您将集团旗下企业拱手送给他人,不再有对企业的控制权,您说假如他得知您是这样处理的话那他会不会同意您的做法?或者说他的家人对此又有什么看法?”

    龙镔的表情有些凝重了,好一阵子才答道:“钱老先生在遗嘱中把他的毕生资产留给我处置,老实说,在大众的眼里我将这笔资产处置管理得很出色,但是其实我做错了,我完全没有懂得钱老先生遗嘱中的真意。记得钱老在遗嘱中说过世界上最难下笔最难做下决定的就是遗嘱,因为它关系到巨额财富的继承,所以遗嘱上的一个字一句话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和左右相关人的命运相关事物的结局。钱老还说我一定能把财富的真正价值体现出来。

    这八年多来,我只想到了如何保住这笔资产不受损伤,只想到如何扩大这笔资产,却没有细细思量这几句话的真正含义,甚至可以说所有人都对钱老的遗嘱安排发生了误解,因为这种误解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还造成过我与钱老先生家人某种程度上的对立。”

    龙镔脸上浮现微微歉意,“很遗憾,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懂得钱老的目的是希望我们了解财富的真正价值,财富并不是一种我们为达到个人**目的的简单工具,财富从社会中来那么它的用途就是用来回报社会。”

    “我自从去年九月份以后就和世界知名的一些慈善家一些慈善性质的事业团体接触,他们说服了我,我们的人类充满了危机,我们的社会充满了危机,我们的世界充满了悖论,环境、生态、战争,早已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我们都不缺吃不缺穿,可有无数的人在生存边缘挣扎,有无数的生灵时刻面临死亡威胁,这是我们绝对不能疏忽的,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所有的生命都有在这上面生存的权利,这个权利应该是公平公正的,可现在这已经完全失衡了,因为人类的**而失衡了。人类无休止的从自然界攫取,自然界已经毫不留情地报复着我们,或许有朝一日人类就会面临灭顶之灾。而要化解或是推后这灾难的降临,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维护去挽救这个世界即将失去的平衡,”龙镔很真诚地看着镜头,“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今这笔资产的确比较庞大,许多人都在关心它的去向。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它从来处来,又将回到来处去,所以,这笔资产最终还是会用在这个能体现财富真正价值用途之上。钱老先生把他的资产留给我处置就是希望我这样去做,我这也是得到了钱老先生的儿子钱同华钱同夏先生还有钱老的孙子钱喻藩先生支持的,甚至钱同华先生还自愿出任钱正生慈善协会秘书长,钱喻藩先生还将在我们和一家国际慈善团体合作建立国际艾滋病研究治疗康复中心任职。”

    埃克森笑了一下道:“龙先生在这里没有提及钱老先生的女儿钱素雪和钱毓慧两位女士,这是不是暗示她们反对您的决定呢?”

    龙镔笑笑,埃克森继续追问道:“龙先生是不是认为一个占据大量财富的人不能因为个人的私欲或者企业利益而忽略财富价值中最重要的社会意义?”

    龙镔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建议所有的富豪去关注一下这个世界上那些过着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们的生活,去关注一下因为人类的**而发生了不可逆转改变的环境,他们也许就会改变自己对于财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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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镔和埃克森的对话被很多人关注着,他们一边看着一边发表着评说。

    钱素雪指着电视屏幕上的龙镔,恨恨地骂道:“我这辈子没见过一个象他这么虚伪狡猾的家伙,干了这么多坏事,当了几天和尚就出来做圣人了!装出一副道德高尚的面孔,把父亲的遗嘱歪曲成这个样子,把罪责推卸在我们身上,我恨不得杀了他!”

    她女儿叶荷紧紧挽着她的手,也说道:“妈米,干脆我们也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就针对他把爹地害得关在监狱里的行为针对他所干过的坏事要他作个解释!”

    钱同华早已从监狱释放出来了,他走到钱素雪面前,很诚挚地说道:“大姐,姐夫呆在监狱里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笑话!坐牢倒变成好事了?!”钱素雪回敬钱同华道,“你是不是认为你坐牢你姐夫就得去坐牢?”

    “大姐,老实说,我在监狱里呆了七年,终于想明白应该怎样做人怎样生活,而且我也根本就不记恨姐夫。”钱同华摇摇头,说道,“不过,大姐,姐夫是应该在监狱里呆呆了。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了,如果不是你对姐夫的纵容,对他的惟命是从,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钱素雪对龙镔找到证据把叶子亨送进监牢依旧耿耿于怀,她不屑理会钱同华的劝解,她不客气地说道:“你姐夫做事情是有点过分,但他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里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们家族的利益!现在你得搞清楚,这个家伙现在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把父亲的所有资产全部捐出去!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个家伙自己不是也承认干了很多坏事吗?为什么他就不去坐牢?为什么他就要逃避法律的惩罚?”

    “法律惩罚的目的是让人对自己罪行进行忏悔,坐牢无非就是囚禁人身自由,大姐,龙镔要治理这么大集团不容易,打一些法律的擦边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龙镔就和我说过,我也认为不仅他所做的事情没有法律可以定罪的证据,就算是我想做法官也不会判决,而且龙镔他早就对自己的那些过去进行了悔悟,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去做的事情远远比去坐牢更有意义。”

    钱同华很平静地回答道,“大姐,你说姐夫做的哪些事情是为了维护家族的意义?那我告诉你,他的目的就是等毓慧去诱骗龙镔把资产转给我们后,他再从我们手上把钱哄骗过去!你别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他照样和那个蓝嫣勾当在一起,养着他们的私生子……”

    “我不信!”钱素雪道,“你姐夫不会骗我的!”

    “大姐,将来你就会明白的,”钱同华叹了一口气说道,“觉今是而昨非啊!我终于懂得了父亲为什么要把资产交给他管理,父亲是对的,我想如果他老人家把那些资产交给我们,那么这些资产早就被人骗光了,集团也早就这激烈的竞争中垮了,而我们也早就完了!”

    “毓慧,你说是不是?”他又将眼睛看向钱毓慧,说道。

    钱毓慧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侃侃而谈的龙镔,三年多以前当她从龙镔口中得知马健清是焦嵘森安插在她身边的间谍这个事实的时候有如晴天霹雳,她不管马健清如何请求她原谅她都坚决和他离婚了,她已经决意终生不再婚嫁,自己把两个儿女养大。她甚至还对龙镔三年前识破了她和家人一起策划的那个计策而感到有些羞愧,在这种羞愧情绪之下她一直就想离开集团自己去单独干,现在既然龙镔已经决定将集团改组了,那也就到了她单独干事的时候了,她记得龙镔在半个月前是这样对她说的“你想将你的股份从集团中退出来,我充分尊重你的自由,你可以换回现金,也可以挑选对旗下企业进行控股,我一定支持你。我和焦副主席谈过了,尽管马健清先生以前的确做的不是很合适,但是他毕竟还是非常爱你的,他还一直在等着你,希望你可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钱毓慧没有听见钱同华对她说什么,她只是不知不觉的回忆起那些往事,嘴里喃喃说道:“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各人都有各人的自由,各人活各人的,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一个人好好的活着……”

    钱喻藩经受这些年来艾滋病治疗,虽然无法彻底根治,但是病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几个月来龙镔把他带在身边,和他谈了很多,让他受益良多。他能理解龙镔的决定,他也完全支持龙镔的决定,记得一个月前当龙镔问他是想来投资公司上班还是去企业基层的时候,他联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抗争艾滋病的亲身经历,毅然决定去即将创建的国际艾滋病研究治疗康复中心,他要用自己的亲身体会告诉那些病人,艾滋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艾滋病的恐惧。

    钱喻藩看着父亲钱同华还在试图说服姑妈钱素雪放下对龙镔的怨恨,他想了想就走上前对父亲说道:“老豆,姑妈的想法你也别去干涉,我们还是去作我们自己的事情去吧。”

    **********

    埃克森觉得对龙镔的心路历程对龙镔处理集团事务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将话题兜向龙镔身上的诅咒,他说道:“龙先生,有一些传闻,呵呵,也可以说是一些证据吧,似乎比较支持你们家族有一个千年流传的神秘诅咒,说是什么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单脉传承,而且没有人寿命超过三十岁,甚至您也一直认为您也会在三十岁之前就神秘死去,您能否就诅咒这个话题给我们解释一下?”

    龙镔和静儿早就商量过了,他们知道埃克森必定要问到这个问题,龙镔偏头望向正站在门口的静儿,他看到此刻静儿正微笑着看着他并且还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龙镔不由就露出了笑意,很自然的说道:“我记得在八年之前有记者也就这个问题采访过我,当时他还说我不能与他人接近,否则会给对方带来祸端,也还问我胸口是否有一个世代遗传的断角龙头胎记。呵呵,我记得当时是很坚决地否认诅咒的存在。今天你又问我这同一个问题,我还是对你说,诅咒是不存在。不过这个否认和上一次的否认有所不同,上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我非常迷信这个诅咒,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个扫把星,并因此而做下很多错事,伤害了我很多朋友的情感,那时候我对外界在口头上否认是因为我想化解这个不利于我当时进行企业管理的传言,可实际上我相信诅咒存在,而我却隐瞒了这个相信的事实,呵呵。”

    龙镔微微地笑着,坦荡而轻松:“不过今天我还是回答大家,神秘的诅咒是不存在。为什么我这么说?这么多事实这么多证据摆在大家眼前,难道我又想欺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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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场外,石伟、海涛紧紧盯着龙镔,心跳不知不觉开始加速。

    上海的某办公室里,正在电脑屏幕前的秋雅也万分紧张起来,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拍着她的肩膀说道:“秋雅,你放心,他不会乱说话的,现在的他是我见过的最诚实最有智慧的人。”

    香港太平山某处豪宅,薛冰莹正和她母亲一起观看电视,她母亲低声询问坐在她道:“你说他会说真话吗?真担心他又犯病。”薛冰莹在三个月前和一个富家公子结婚了,她怀孕已经有五个月了,她摸着自己肚子答道:“他会说得很有技巧。”

    香港利衡投资公司总部,焦思溦也在自己办公室里观看电视,她盯着龙镔刚毅的面孔沉思,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说道:“诅咒,生命的诅咒,谁诅咒谁,谁在诅咒,诅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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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根据家谱记录和先祖的口头流传,我龙家祖祖辈辈的确是比较特别,生下来的女孩子都没有活到**,而男丁也只能活下一个,甚至基本上都是在在三十岁前就过世了,就这样单脉传承了有记录的六十四代,呵呵,当然包括我在内,六十四代。我们家族身上的确有一个可以遗传的胎记,这也许是某种特征基因,也许有人看起来觉得它像个断角龙头。”龙镔微笑着,“祖辈的故事记载在族谱之上,可惜这本族谱丢失了,没办法拿给大家看,不过在我的家乡有不少关于这个诅咒的传言,我想你一定搜集了不少。”

    “呵呵,是,我们的确为这次采访搜集不少资料,”埃克森也笑了笑,拿出一张图片对龙镔说道:“这张图是你家乡熊山上那个已经开采殆尽的金矿矿洞透视图,你看,如果把那些金脉连接在一起就像极了一对龙角,不过这对龙角没有根,半途就断折了,现在你们家乡人都在说这是天人感应,怪不得你们龙家人那个龙头胎记是断角的,那对角都变成黄金跑到山底下去了,龙先生,你说大家的联想是不是也很有意思啊?”

    龙镔从埃克森手里接过图片看了看,还真别说,的确象极了一对断折的龙角,龙镔把图片摆在桌上,笑着说道:“呵呵,埃克森,熊山的这个金矿惹出了不少祸端,我记得有一本地质杂志还专门用自然之谜来解释这个金矿的成因,这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如此构造的金矿是自然之谜,可因为无序开采这个金矿而造成的环境破坏人文破坏却是我们人类之谜’。埃克森先生,我觉得与其说这是什么与我有关的天人感应,倒不如说这是自然和人类之间的矛盾。不介意我抽烟吗?”

    埃克森示意龙镔可以随便抽,龙镔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说道:“今天我就把诅咒这个话题谈开吧,祖辈的故事也许是真的,能从祖辈的故事中归纳出这个历史事实,但是这并不能证明有诅咒的存在,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科学不发达,人的思想也很愚昧,总是会将某种巧合的东西归结到神神怪怪的迷信领域,归结到神灵的超自然能力。如果有诅咒存在,那就必定有神灵存在,因为我龙家家族是诅咒的受体,诅咒就必须要有一个施体,而这个施体无疑就只能是神灵。

    老实说,我以前一直深深憎恶祖辈对我灌输的这个诅咒观念,这个观念也深入到了我的潜意识,并影响了我的人生,我也因此认为自己也必定活不过三十岁,也不能与他人接近,否则就会给对方带来祸端,我甚至还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不幸事件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刻意地远离逃避友情爱情,我在诸多心理矛盾中交战不休,我还因此患上严重抑郁症,险些发生精神分裂,说来好笑,我还有过自杀的念头。”

    龙镔向静儿招招手,静儿婷婷走了过来,在龙镔身边坐下,龙镔握着静儿的手对埃克森说道:“感谢我的朋友们对我的帮助,感谢那些师长对我的谆谆教诲,感谢我的爱人——苏静儿,在他们对我不离不弃的关怀和帮助下,让我认清楚了诅咒的真实面目,让我从诅咒的阴影中真正脱离出来,做回了真实的自己。”

    埃克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您是不是想说就是因为诅咒的原因所以让您无法认清楚自己,所以您才在无法认清楚自己的情况下为了**而向魔鬼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埃克森的话引得龙镔和静儿相视一笑,龙镔弹弹烟灰,说道:“这个世间真有诅咒吗?没有。这个世界上正如没有神灵没有鬼怪一样没有所谓的诅咒。这个世间,对于我们人类,只有心魔。严格的来说,是因为我们对自身内心的无知,对**的无知,对自然的无知,才有了诅咒,诅咒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制造出来的,诅咒是套在我们自己脖子上的绳索,是因为痛苦磨难的刺激而在内心形成的印记,深深刻在意识深处,并进一步影响了自己的行为。我的先祖包括我自己没有正确理解自身的苦难,却把苦难当作是上天加在身上的诅咒,还说什么‘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先祖们无一例外都受到这个潜意识的影响,将诅咒说成是有神奇的魔力,有的就因此听天由命,有的先祖对诅咒抗争,却又在抗争的过程中过于急切,有的更是因为当时医疗技术不发达而英年早逝,但是更多是对于诅咒的恐惧而产生的精神阴影,我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真正的诅咒不是别的,就是我们自己在诅咒自己,生命的寿限很多时候是由我们决定的,在非外力因素的影响下,杀死我们的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自己对生命对人生失去了信心,才会有这个诅咒。

    这个诅咒可以说是对我们**的诅咒。活在这个世上,我们生活着,交往着,改变着,我们有自己的**,为了满足这些**我们就会去用自己的方式去作为,很多时候如果作为不恰当就会对周围人群造成伤害,给他人给自己带来痛苦。诅咒也是对我们情感的诅咒,我们用言语行为思想对周围人群发生着情感,情感是双方的,并不是由单方面就可以控制,而且情感更是变化的,永远都是无法达到和自己所需统一和谐一致的。说到底,诅咒诅咒的就是我们的七情六欲,是上苍加诸在我们人类所有人身上一个共同的东西,它是我们共同的心理面对。

    埃克森先生,这个世界悬殊的贫富差异,多少人在死亡线上挣扎,多少人沉浸在苦难之中,幸福的生活距离他们是多么遥远,这不公平不公正的现实才是真正的诅咒。至于那个传闻中的诅咒,只是导致我们家族有心理疾患的一个病因,这已经得到了心理专家的证实,那些故事那些传言我们就当作是笑谈罢了。”

    埃克森咧嘴笑了起来道:“龙先生真是坦率,不但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关于诅咒确有历史往事,还给我们详细地解说了诅咒的真正含义。嗯,不瞒您说,我也不相信诅咒这回事,现在的科技早就证明了我们的世界从来都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神灵,自然也就没有神秘的诅咒。您说的好,诅咒是我们共同的心理面对,只有战胜了自己才能战胜诅咒,就像您现在这样,精神焕发,富有爱心。龙先生,我还有一个小问题,请问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决定将您的事业定位在慈善事业之上?”

    龙镔笑着说道:“您说呢?”

    埃克森故意摇着头说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您也不必回答,我的采访已经结束了,”他从桌子上拿起那张龙镔的光头照片放到龙镔面前,“呵呵,龙先生,老实说,您剃光头挺帅的,这样吧,就麻烦您在这张照片上给我签个名,对了,还有苏小姐也得签一个,你们的共同签名可珍贵得很,我这样才好收藏。”

    静儿很大方的拿起笔签下苏静儿的名字,龙镔从静儿手上接过笔,看着照片停了一会儿,这才龙飞凤舞地写下龙镔这两个字。

    此刻的场外,很多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尤其是石伟,更是对着自己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下,大叫一声:“奶奶的,爽!”

    秋雅伏在那个男人的肩头轻轻哭泣,那个人轻言细语地安慰着她。

    而焦思溦则对着电视机发呆,她想起了那个至今还密藏在家中的龙镔的祖传族谱,这时路易丝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溦溦,古德里先生到了香港,想和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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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静儿和龙镔站在别墅的阳台上,静儿问龙镔:“你觉得在今天的采访中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龙镔笑道:“我没有目的,没有什么想达到不想达到的。”

    静儿道:“别贫嘴,不然我就不给你泡茶了。”

    龙镔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真的不是在为什么目的而去作这件事情,我只是对他们说了我真实想说的话,没有再去隐瞒什么编造什么。”

    静儿点点头,又问龙镔道:“那你觉得大家对你的话会有什么反应?你的话会不会因此而影响甚至去改变他们的对你将来要做的事情的看法?”

    龙镔沉默了,他不愿意再去思考这类问题,于是说道:“这个世间个体之间的差异太大了,这种差异是无法消弭的。人们总是想的不一定就是做的,做的不一定就是想的,言行思都有不同程度的剥离,人们对此已经成为了习惯。静儿,我不会再去穷究人们的反应,去揣摩人们的想法,否则我就又会回复原样。我不会再去以己度人,只说我本心想的,只做我自己本心做的,我只去好好珍惜我们的生命,珍惜我们的幸福,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更多在诅咒中挣扎的人们。”

    “是啊,各人都有各人的思想,我们不必去以己度人,”静儿依偎在龙镔的怀里,轻轻说道,“我们回归自己的本心,时间总是会让人逐渐明白这个道理的,逐渐回归自己的本心的。”

    湛蓝的夜空如洗如画,两人抬头仰望,心旷神怡,静儿感受到龙镔心脏有力的跳动,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龙镔的头发,轻轻的说道:“今天头没有痛吧?等会吃了药我还给你揉揉。”

    龙镔猛地紧紧将静儿抱住,颤抖着声音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去做手术。”
第14章 回望的目光
被上苍诅咒的天才全文阅读作者:阿三瘦马加入书架
    亘古的太阳在湛蓝的天宇永恒地按照它的自在运动模式缓缓移动,它的光裹挟着热似乎是均匀地布洒在地球上的每一寸表面,大气也就因为它的光和热而化成了循环着的风。风总是在说:“生灵啊,我就是天地的心情,没有我,世间就没有云。”

    云,在风的驱使下它不得不又或者是很高兴于可以无时不刻改变着它在生灵眼中的形象。此刻,天宇之上正层层叠叠着它已变为暗黑的身影,幽冥般地翻滚着。

    这是在拉丁美洲某国的一条马路上,一列车队正在奔行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离开车队停了下来,只见龙镔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站在马路边上抬头望着天上的乌云,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不动。静儿在车里盯了他好一会儿之后就走到他面前,柔声说道:“我陪你到前面的小路上走走,好吗?”说罢,她就拉着龙镔的手走下公路,走到一处田埂上坐下。

    龙镔从脚边扯了一根小草在手指间卷揉着,抬眼看着天上,低沉浑厚的声音就像此际的风回扬在这片陌野之上:“漫天的阴霾遮蔽了天空,空气中布满流浪的尘埃,刮风下雨的日子里尘埃会受伤的。”

    静儿将头轻轻靠在龙镔肩上,低声说道:“尘埃不会受伤的,尘埃只会疲累,不过雨水把它从流浪的旅途带回大地,它就可以好好休息了。”龙镔笑了笑,偏头看着静儿,静儿也抬头对他一笑。

    云层越来越低,眼看着不远处的田野那头已经下起了雨,黎大山走到龙镔身后小心地说道:“龙主席,汪老先生和古德里先生还在前面等着我们……”

    汪主席在半年前就被龙镔聘请为钱老托管中心在亚太地区慈善计划负责人,在他的倡议和陪同下龙镔和静儿在全世界参观考察了古德里教授他们倡导下成立的诸多慈善机构,特别是自从埃克森对他采访之后,龙镔走遍了世界各地,亲眼目睹了数以万计尚沉浸在苦难中的各国人们,世人的苦难强烈激起了他的慈悲心怀,和那些饱受战乱贫穷饥饿疾病死亡威胁的人相比,他觉得自己所经历的苦难简直不值一提。那因为饥饿和营养不良而如同骷髅般的难民身影,那瘦如枯槁、脸脚浮肿、肚皮鼓胀、身体畸形的儿童模样,那赤野千里、饿殍遍地的凄惨情形,象根根毒箭深深针扎着他的良心。

    龙镔没有理会黎大山的催促,他又想起了就在两个小时前那个赤身**蜷缩在一间破败的土砖房前的小男孩茫然无助盯视着他的眼神,那遍布全身的脓疮,以及那正在脓疮上吮吸纷飞的累累蚊蝇。他盯着前方渐渐逼近的雨幕,他似乎是要等待着这场大雨向他的所在之地袭击过来。

    静儿捂嘴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或许是因为这段日子劳累奔波过度,静儿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前几天感冒得厉害,到今天都还没有痊愈。龙镔将静儿在怀里搂紧,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儿,”静儿松开轻捂嘴唇的手,展颜笑笑,“我们还是走吧,大家还在前面等着,下午三点还有记者招待会,你和汪老古德里先生还得商量商量。”

    龙镔点点头,搀着静儿站起来走回车里,对黎大山说道:“走吧。”黎大山立即发动车子追着车队上去。

    静儿靠在龙镔的怀里,她的脸颊有些陀红,龙镔用西装上衣给她盖在身上,又把她的左手握在手心里,用很低的声音对她说道:“静儿,我已经决定了。”

    静儿轻声道:“真决定了?不再考察了吗?”

    “不用了,见到的已经足够了,”龙镔的眉头呈现深深的川字,“全世界贫困人口30亿,赤贫人口有18亿,贫穷已经成了疯狂扩散的瘟疫,有钱人毫无节制地耗费着物质,享受着奢华,穷人们却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在凄惨的生存边缘挣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平等的残酷客观现实已经越发严重,我不能再浪费时间精力去对他们所说的做什么实地考察了,我相信他们是真正做善事的人,对这样一心均衡人类生活公平利益的人我还有什么顾虑可言呢?他们做了多少有意义的事情啊!汪老说的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静儿极力压制着自己咳嗽,终于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龙镔连忙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抚摸着,静儿短促地舒了舒气,问龙镔道:“那你什么时候宣布你的决定?”

    “回到香港就宣布吧,”龙镔露出一丝笑意,“就按我们商量的,在做手术之前开个记者招待会。”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几个月了,”静儿笑了,说道,“今天总算等到了,看来我们这次出来不虚此行。”

    黎大山也在驾驶座上高兴地插话道:“龙主席,您决定要做手术了?太好了,我们都劝您几个月了,您总是拖,要是石伟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您不知道啊,石伟一天一个电话,老是在向我打听看您什么时候下决心做手术,呵呵。”

    蒙远也接上口说道:“是啊,龙主席,那医生们早就说了,您的手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手术难度就会越高。”

    龙镔感到此刻怀中的静儿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知道静儿心里在想什么,手术难度意味着的就是手术的危险程度,难度越高危险度也就越高,这个危险的代价有可能就是生命的逝去,然而如果不做手术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脑部分裂症状无法消失。在美国莱茵人脑研究所用最先进的大脑检测设备检测大脑时已经发现自己左右脑之间有几种重要的生物电流不定期中断,几种主要的神经介质不能良好连通,这证实以前的那个旧伤已经令得连接左右半脑的胼胝体发生病变,造成主要神经中枢出现连接反常。甚至那些脑科专家会诊后认为自己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出现了毛病或者是受过撞击受过伤,随着青春期大脑发育,自己读书过于刻苦,再加上那次脑部受伤,胼胝体在大量信息交流的冲击下,就越发变得脆弱,结果终于在心理原因和那次醉酒的外在刺激下,使胼胝体部分断裂,就出现了左右大脑分裂的症状,但是这个断裂间距却极小,而胼胝体又有极好的传递功能,所以只要自己有很细微的生理变化或者情绪变化都会使得胼胝体断裂后相通,或相通后断裂,而且尤其是当自己劳累过度或者是用脑过度都会出现奇特的意识分裂症状,两个对立的意识就会争战不休,这就是自己有精神分裂的生理病因。而在思想层面上却是因为自己对于外在事物的偏执偏激认识成为了自己心理诱因。

    自己每每到了深夜头部就会疼痛欲裂,常常发恶梦,在梦中会说乱七八糟的胡话,静儿只要自己发病她就会给自己按摩,跟睡梦中的自己说话,而奇怪的是只要听到静儿温柔的声音,只要静儿温柔的手指揉摸自己的太阳穴,自己就会安静下来。然而静儿却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只敢在白天抽时间休息,这样折腾几个月后静儿的身体很快虚弱下去了。现在自己已经解决了心理毛病,但是生理病根不治疗的话,自己的精神分裂不会断根而静儿也必定将被自己拖垮。甚至有一个专家说如果再不尽快进行手术治疗的话有可能转变成恶性脑瘤!

    大山的驾驶技术很好,很快就追上了车队,车队平稳地向前驶去,车子里悠悠地响起了这首《

    》(没有你我无法生存)歌曲,静儿在这优美的韵律声中不知不觉睡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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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拉丁美洲返回香港之后龙镔就找来那两个曾经见证钱老立遗嘱的律师,正式立下自己的遗嘱,他在遗嘱中如是写到:对于我们本性的本能个体而言,我们从来都是将利己的**摆在行为决策的天平之上,我们满心以为那被我们控制或将被我们控制的东西永远属于我们,然而我们却因此而使自己误解了生存的含义,我们在自己想象的世界中疯狂着也迷失了,然而其实我们都错了,我们因为我们的控制而失去了精神灵魂的自由,我们因为我们想要去拥有而失去拥有,这个世界上就连生命在内也没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属于我们,正是因为我们的浅薄无知而导致我们周围世界秩序的无序和混乱,我们不应该把个体**的满足看成是幸福,我们也不应该把个体**的失落看成是痛苦,在这个距离平等公平尚遥遥无期的世界里,一切因此而衍生出加诸在我们无数个体身上的苦难才是我们人类自私的悲哀,这个悲哀就是我们共同的诅咒。

    人类的躯壳是脆弱的,死亡就是这个脆弱躯壳必将到来的终结。为了防范这种死亡意外或者是因为我个人身体疾病原因而无法发挥钱正生老先生授权与我全权处置的名下资产的最佳意义,我今对该资产做如下处分:

    一:我将托管中心的直接领导权交给古德里先生和汪慧生先生(汪主席)共同执管,古德里先生、汪慧生先生、康定庄先生、张海涛先生、石伟先生、苏静儿小姐任终身理事。

    二:我将对钱正生资产托管中心的资产处分权有条件地转授给WP国际慈善协会组织,这个条件就是WP国际慈善协会组织对任何涉及两亿美金以上的支出必须得到托管中心三分之二以上终身理事的同意。该组织在古德里先生的主管领导下一直在从事国际慈善事业,努力地消弭人类命运的不平等现象并且已经有了相当成就,我相信他们能更好的发挥这笔资产的作用。

    三:我将钱正生老先生赠与我的全部收藏品转赠给国家博物馆。

    四:我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无条件全部赠与WP国际慈善协会组织。

    五:我在死后将我的全部身体器官无偿捐献出来,以供他人移植或是进行科学研究。

    ……

    以上决定在我死后或者是因身体原因或者是手术后原因经脑科专家、心理学专家、法律专家联合鉴定得出我无法正常执行对托管中心的领导职能后正式生效。

    龙镔办完这件最机密的事情之后他又将投资公司的主管经理们召集到一起,向他们宣布自己将要做大脑手术并交代了一些投资管理上的细节,随后龙镔就去了世界最好的脑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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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镔已经被剃成了光头,就连眉毛胡须都被剃掉了,石伟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但是他不敢笑,因为过两天龙镔就要去做手术,说不定一旦手术发生意外那就是生离死别,可他也不敢去想,因为他如果一想心里就会很担心很慌张很怕。

    龙镔倒是开朗得很,对石伟说道:“三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个模样和我做和尚的时候有所区别?没了眉毛胡子更像一个鸡蛋?呵呵,要是想笑你就笑吧,看你憋的那样子,难受了吧!”

    “没有,没有,”石伟干笑几声,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你不是好好的吗,突然说要去作手术这似乎突然了点,是不是那些医生说得太严重了点啊?”这时海涛也走了过来说道:“老六,你这手术可不可以不要去做?这危险程度太高了!我不希望你冒这个险。”

    龙镔没有解释过他的详细病症,只是笑着说道:“到了该做的时候了,放心吧,没事的。”

    龙镔接着说道:“这个手术是非做不可的,我现在27岁,再不做的话就真的转变成恶性脑瘤了,到时我就果真在三十岁之前死了,呵呵,是不是?这里的专家说了,他们以前做过类似的多例成功手术,没问题的,呵呵,我还得好好活下去多干点事呢!”

    海涛皱着眉头,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了。静儿坐在龙镔的病床前,悄悄地握住他的手,龙镔感觉到静儿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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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手术前一天的下午,为了保证思维情绪不至于影响各项生理指标,龙镔将被隔离休息十二小时,此刻龙镔正和大家做手术前的告别。

    石伟最先走上来握着龙镔的手说道:“老六,我等着你手术成功后一起喝上几杯,呵呵。”

    “好的,三哥,”龙镔露出满脸笑意对着他说道。石伟也艰难地笑笑,说:“对了,老六,刚才杜慈打电话来说豹子一直在叫个不停,你可别忘了它也在等着你凯旋归来啊。”

    “豹子,豹子已经好老了,”龙镔说道,“算算它今年都有十六七岁了,以后就交给你喂养了吧。”

    海涛抓住龙镔的手用力握着,很坚定地说道:“老六,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这些哥们儿都等着你手术成功!”

    龙镔本想也和海涛说笑一番的,可他突然感到自己有些说不出本来在心里面已经想好了的话,他不自觉的看向身边的静儿。静儿的脸色异常苍白,静儿为了保证龙镔在手术过程中有这种稀有血液供应,在前一段日子里就从自己体内抽取了1500毫升血液储存在医院里,只是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就越发虚弱了。静儿对龙镔甜甜一笑,然后对海涛说道:“大家放心吧,这次手术不会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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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开始准备对龙镔进行全身麻醉,突然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龙镔心头,久违的恐惧如同毒蛇一样向龙镔扑来,他当即请求医生暂时停止麻醉注射,他很想静儿很想石伟他们可以进来站在他的身边,可以看着他动手术。

    这个麻醉医生知道病人手术前的心理,于是说道道:“龙镔先生,你请放心,我们的手术水平是全世界顶尖一流的,……”这位医生还说了不少温言宽慰他的话,可龙镔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觉得自己有些像个孩子,不断的质问自己:人难道就那么畏惧死亡吗?畏惧失去吗?就算出现手术意外出现不成功的后遗症那又有什么?

    良久之后,他默默地合上眼睛,对医生说道:“有人问亚里士多德:你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亚里士多德回答道:他们活着是为了吃饭,而我吃饭是为了活着。医生,请开始吧。”

    针头从脊柱插入,麻胀逐渐侵遍全身,龙镔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往事就像倒放的影带一幕幕在意识的空间闪过,渐渐的,他失去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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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刀医生已经在龙镔脑袋上划了一个开颅位置,最新的激光电钻也准备好了。医生操纵着电钻对准那个部位钻去!

    而静儿此刻正在用爷爷教给她的方法掐指算着,她算来算去总是觉得心里不塌实,龙镔对她说过不要再去相信那些什么玄术,如果相信玄术那就必须得去相信这个世界有神灵。龙镔总是对她说这个世界没有神灵,没有所谓的无法用科学道理解释的玄术,然而这一切真的没有吗?

    静儿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有时她觉得龙镔说这话时也是在宽她的心。她不能失去他,在她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她知道龙镔也和她一样,彼此已经不可分割的熔融在了一起,她之所以再三的卜算龙镔的寿命和这个手术成功与否这全都是因为她内心的紧张和牵挂,然而此际的静儿却早已忘了卜算最重要的一点,这点就是——“再渎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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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飘扬扬的雨潇潇地下着,我在这潇潇的雨中飞翔,雨水把我包裹起来,我不禁就纳闷于为何我的飞翔没有重量?为何我一个俗子凡夫竟然能不用翅膀就可以在这潇潇雨中在这黯淡昏沉的天际飞翔?

    我飞啊飞啊,飞到了一切我去过的地方,我飞啊飞啊,飞越了一切我停留过的土地,我飞啊飞啊,飞来了一切我经历过的岁月,遇见了一切我曾经遇见过的人,重逢了我曾经占有过的空间流逝了的时间,我在这不知所谓的飞翔中扇动着扇动了回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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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就生了爸爸,爸爸娶了妈妈,妈妈生了哥哥,后来也就有了我。再再后来哥哥死了,爸爸死了,妈妈死了,只剩下齐爷爷和我相依为命,在熊山上相依为命,和我的小狗豹子。我知道,爸爸叫做龙行,妈妈叫做文演,哥哥叫做龙泉,其实他们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我真的不记得,我只知道我有一张照片,而现在照片并不在我身上。

    但是,突然间!

    妈妈——!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个慈祥的眼神,那个温暖的怀抱,那美丽的笑容,是妈妈,是我妈妈,是我完全就记不清楚面貌的妈妈,她就在前方,就在前方等着我,她在向我张开她让我回归的怀抱!

    爸爸!哈哈,爸爸也就在妈妈身边站着,他在对我笑,在对我笑,看样子我比爸爸个子还要高些。

    对了,这个牵着爸爸的手的小男孩就是我的哥哥,就是我那在资江河过早离去的哥哥。真好,齐爷爷也坐在那里抽着旱烟,齐爷爷的旱烟还是那么冲。我记得以前总是呛得我难受,而齐爷爷只要听见我咳嗽,他就会把烟锅子的还没有抽完的烟给敲掉,当然我也是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咳嗽的。

    我爱他们,我爱爸爸,我爱妈妈,我爱哥哥,我爱齐爷爷,他们是我的最疼爱我的亲人。

    我惊喜地欣喜若狂地兴奋地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扑去,我一边奔跑,不对,我是在飞翔,我一边飞翔一边在嘴里纵情大叫:“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妈妈的怀里真温暖,爸爸的肩膀真厚实,齐爷爷的手掌真粗糙,哥哥的身上,呵呵,还有妈妈留给他的那股子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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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山,熊山是我的故土,可现在熊山早已不是我们相依为命时的那座熊山了,我在飞翔中看见它分明就是坑坑洼洼,漫山遍野全是沧桑斑驳的伤痕。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本是原始森林,参天古木之间长满奇花异草,无数飞禽走兽游戏其间,后来就有了茹毛饮血的两条腿走路的人,再后来这些人就成了很多国家很多帝王曾经的领地。再后来就在赶英超美大炼钢铁之下大树没有了,野兽也几乎绝迹了,而因为金矿事件我的父老乡亲们就亲手打造出了现在的这座熊山。

    齐爷爷就在熊山把我抚养长大,我成了孤儿之后我也就再也记不清楚了齐爷爷的模样,我只记得他就是躺在病床上,他躺在病床上有一些日子了,他为了让我去上大学,为了不成为我上学的累赘,他总是想自杀,可我不肯,后来他用我采来的草药配制成了一副毒药,就这样他就在我的哭声和泪水中也去了爸爸妈妈哥哥他们也在那里的地府阴泉。我也就是这样从此一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活,在生活中在每一个寂寞的晚上把他们慢慢的幽幽的想念着。

    此刻我就站在他们身边,可我记得他们明明睡在熊山,熊山的土地下有他们安睡着的家园。我还记得我在愤怒之下把他们的家园完全彻底地封闭保护起来,我不允许再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们的清静用秽物玷污他们的九泉阴灵。

    乡亲们不需要我了,那我就离开。熊山其实已经毁了,静儿对石伟说过,金矿事件和我的一些做法已经彻底破坏改变了熊山的风水。我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正如我不再相信诅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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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儿轻轻,云也轻轻,我飞翔在云和风里,四周都是说不上名字的颜色,我只知道白昼将尽,黄昏已经降临,天涯海角里生长着被我看在眼里的幻景。我全身体会不到全身的感觉,可我却觉得这幻景就像是我的人生,而今就被我回望着。

    我也许就是在回望这个不知如何就降临了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我重逢了我搏动着的心,见到了我刻骨铭心思念着的长者亲人,我缠着他们,要和他们说话,我要聊天。

    外公睿智的额头总是布满人生的沧桑,那双眼睛里透出对我无尽的关爱。我扑进外公消瘦的怀里,外公搂着我说:“孩子,我有**。”可我对外公说:“外公,我有您。”于是外公抱住我,我也抱住外公,我们紧紧拥抱着,外公的泪落在我的脸上,我轻松的就从外公浑浊的眼泪中悟到这里原来有智慧。

    钱老,看着我,他在天上在云层之间看着我,我惭愧的向他飞近。他却微笑着爽朗大笑着对我说:“我的好孙子,你做得好做得对,天佑利衡啊,天佑利衡啊!”

    我收拢我没有的翅膀,低着头,心里着实有些愧疚:“钱爷爷,我没有团结好您的家人,让您身后声誉受损,让您被我们这些后辈蒙羞。”钱爷爷却大笑着拉过薛总拉过金总,大笑着说道:“孩子,你看你的样子,就像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还脸红了,国蔚,匡宁,你们看,谁能相信这么单纯的孩子竟然是掌管千亿资产的统帅?”

    单纯的复杂,复杂的单纯,记得这是钱爷爷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于是我对着云雾环绕中的钱爷爷说道:“单纯就是复杂,复杂就是单纯。”钱爷爷摸着我的头,宽厚的笑着:“没回来就什么都是复杂的,回来了就什么都单纯了。”

    我回忆起那些往事,落泪了,因为这时正在凝视着我的薛总从嘴里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原来生命这么禁不起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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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生命的确禁不起回忆。云雾在天空中流传着经典的美丽,在每一个雾滴和每一缕云气之间都活波地跳跃着亘古的音符。

    我记得我一直拥有着很多人对我的真挚的友情,可我却总是不知道去珍惜,我在错误的道路上给自己砌出闭锁的孤独院墙,我自以为是地认定我就是天煞孤星,在这样的回忆中,我禁不起愧疚的往事;

    我记得我被很多人尊重尊敬,可我却总是制造和利用着他们对我的敬畏,为了权欲,为了解脱和膨胀,我高高在上,愚弄或者是不屑着不懂我的人的思想,我对他们的**了如指掌,却对自己一无所知;

    我记得我有数不清的敌人,如今回忆起来,我的仇敌实在是很多,但都没几个有好下场,很多参与者都被我带去了死亡。可老老实实的想想,甚至可以说这些敌人就是我凶性大发的自己。

    我一无所知,自然也就禁不起愧疚,禁不起有遗憾有愧疚的回忆,这些回忆组织在一起也就成了所谓的人生。

    可是这就是人生吗?这样的人生我不想要。我的确并不一定明白为什么会走出这条路,但是毫无疑问我走的就是这条路。

    我看见了那个深山野寺中的和尚,这个和尚对我在笑,他说我就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所以我才计划去做和尚,无我无欲,争取去那纯粹的境界里为自己为人生为活着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觉空老和尚乱七八糟地说禅,他说他三年后就说不过静儿和我了,于是他就只能哈哈大笑,只好和我玩起了颠三倒四的游戏。

    我的那些已经死去了的亲人故友就在云彩和风之间对我笑着,向我招手,可我停不下飞翔的惯性,我轻轻扬扬地向前飞掠着,鸟儿跟在我的身后跳着它们飞翔的舞步。这惯性有不知名的力量,推着我前进,我没有重量,也使不出力量,有时风也绞结成看不见的漩涡,我就会在这漩涡中打转,但最终我都会脱离漩涡的纠缠,我继续向前飞翔,前头有光明也有黑暗,猛然的我觉得这有点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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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种被诸多偶然进行组合而得出的指数,我觉得他的说法有些搞笑,我的理由就是人生似乎不像是他所解释的数学概念;静儿爷爷是玄学大师,他说的话总是很玄乎,预测得也是让人目瞪口呆,不过他也对静儿说人生并不是一种注定,他对我很严厉,我甚至知道其实他并不希望我和静儿在一起,可他没法子,因为他是他,静儿是静儿,他改变不了这种注定,反倒被我把他的毕生心血一把火就烧掉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这种结局,总之而言一句话,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神灵,因为神灵没有理由来管理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乃至细心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具体想法,他才没有那么多空闲。

    天空间露出一张神秘的脸,这张脸高深莫测,不是我所熟悉的人的面容,却又象极了所有我所见过的人。

    石伟和海涛有时会争辩说性格决定命运,意识决定性格,环境决定人生。他们是我的好友,却并不是我的知己,他们不懂我,却爱我。他们所说的有道理,不过也不是很充分,因为他们也是解释不了人生的偶然和必然,正如我和他们的相逢,我和钱老的相逢,我和静儿的相爱,以及我和这么多女孩之间发生的这么多荒唐荒诞的故事。

    静儿,静儿。静儿是我的爱情。

    对爱情,我的确是不太懂的。我的爱情有很多如今看来真是哭笑不得的故事,只要一回忆就会有无数禁不起的东西翻腾出来,假如我还是不懂爱情的话,那我一定禁不起,假如我还是不懂人生的真相的话,那我一定禁不起,假如我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本心的话,那我一定禁不起,我禁不起那些带给他人很多伤感的回忆,那回忆里全部都是些深深扎刺她们的言语和行为。

    这些在我如今飞翔途中重现的往事,重逢的故人,其实就是我深为渴望并为之禁不起的。

    我飞翔着,我似乎看见静儿就在我身边陪着我,不,不对,我已经看不见了,我只是感觉到静儿似乎在我身边陪着我,她在一个我不知道距离远近的位置脉脉温情地看着我,她告诉我说大家都很好,石伟海涛很好,秋雅也很好,薛冰莹也很好,就连焦思溦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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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宇宙纵声大笑,笑声震彻宇宙:天堂啊,地狱啊,只有天堂和地狱,哪来什么诅咒?我的飞翔被这巨大的笑声震慑了!我看见所有的物件跳起了疯狂的舞蹈,这舞蹈的节奏猛然颠覆惶惑的思想,一切火花从此漫天迸射。

    火花在我的胸前爆炸,炸得皮开肉烂,却没有流出红色的血。也许这血本来就是无色的。

    有天堂吗?有地狱吗?有诅咒吗?

    我发出千万个疑问质询我自己,我的灵魂盘旋在宇宙的笑声之中。突然间我完全发现我终究是对地狱极端反感的,我终究是对天堂向往着的,我终究是对诅咒深思着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地狱和天堂永远不可分割的相互依存相互存在,我总是希望我的生活里我的朋友们的生活里这个世界上世人的生活里多一些天堂的幸福,少一些地狱的悲哀。地狱里有飒飒无情的阴风,有曾经纠缠我不放的黑白无常,有分裂的大脑,切割的神经,我脆弱的灵魂曾经就在这样的地狱里痉挛。地狱是我的,我将我的世界打扮成了地狱的模样,于是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真正的地狱。

    什么是地狱?诅咒就是地狱,自己就是地狱,所以诅咒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诅咒,是的,因为我有了**,于是我就有了诅咒,于是我就成为了自己等待死去的地狱。

    什么是天堂?诅咒就是天堂,自己就是天堂。只有看透了真相,看透了本心,自己也就成了真正活着的天堂,不必等待所谓圣子圣灵前来恩赐般的接引。

    我懂了,呵呵,其实我早就懂了,只是我没有发觉。

    ************

    病房外如临大敌。

    石伟居然呜呜哭了起来,海涛铁青着脸死死地盯着手术室外白森森的墙壁。静儿已经换上白大褂呆呆的站在手术室里,看着那些世界著名脑科专家在那里忙碌着。

    手术发生意外了,龙镔没了呼吸,心跳也已经降到了每分钟仅仅五下。

    抢救在继续进行着,静儿喃喃着说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没事的,没事的,爷爷说过,没事的,没事的。”

    ***********

    眼前出现了一条伟大的河流,它是在山峰的尖顶上时而呈现时而又隐没地流淌,溅起的浪花就像女孩子们的泪水一样晶莹,始终轻灵而又沉重地悬在我的手边。我细细地看着,看得见上面有很多新奇的影像,甚至我可以闻到这浪花也有泪水一样的咸咸的味道,莫非它真的就是泪水汇聚而成的河流?要不然它怎么会奔腾在山脉的峰顶之上?

    太阳,月亮,繁星,还有无处不在的流风和流云,五颜六色,五光十色,五彩缤纷,盎然闪现于这片纯净的虚空,在这些光芒的物体之间,我分明听见有一些破碎的声音迎面而来,像是佛家古典而又沉浑的梵唱,又像是我至为熟悉的呼唤,我想应答,可我发不出我的声响。

    待我扭动脖子试图寻找的时候,我竟然发觉所有的都不见了,那光芒,那声音,就连那纯净的虚空都与我脱离了,而我也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丝毫重量没有丝毫感觉的婴儿。

    不由自主地,我战战兢兢,突然问我自己: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终结者的审判?莫非我已经把自己摆设在了不知来历不知去向不明究里的祭坛?

    混沌,对,所有的全部混沌了,我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了,不过我能清楚地猜想到在这祭坛上这个婴儿正在享有他等待已久的庄严的光荣!

    **********

    几个专家在交头接耳,用极低的语气商量着,所有的花招都使用了,可是这个年轻的英俊的富豪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脑电波显得比较怪异。

    心跳已经降为一分钟一次,有时明明已经是一条直线,却又冷不丁地跳动一下。

    静儿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她在用尽全部意念在用全部心神向这个人发出乞求的呼唤,呼唤着那个人的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归来!

    **********

    专家们密谈一阵后,重新给龙镔的头部缝合起来,那个六十多岁的老专家走到静儿面前,语气很沉重地说道:“苏小姐,您得有个心理准备,龙先生目前的状况可能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们很成功地连接好了断裂的神经组织,可是……”

    “可是什么?”静儿颤巍巍地艰难说道,“是不是血液不够?没事的,我还可以输给他……如果他要……他可以全部拿去……”

    “苏小姐,我们尚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没有吻合他的身体实情,这样吧,我就坦率点说,”这个老专家镜片下的眼神格外凝重,他把手放在静儿肩上,似乎想给静儿一点安慰,“现在你的爱人……有可能……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静儿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所有的意识思想在这个瞬间骤然停顿!

    “不过,我们尚不能肯定,有可能,”老专家用手扶了扶眼镜,语声依旧那么沉重,“也有可能他过几天就会醒过来,现在我们全力维持好他的生命中枢系统,我们将尽快组织全世界最好的专家来针对龙先生的症状进行会诊,你也别太担心,现在他急需我们同心协力的努力……”

    老专家还说了些什么,静儿全部都听不见了,她泪眼婆娑,一双婆娑的泪眼定定的定定的盯着一动不动的龙镔,以及那些站在他身边的医生和那些说不上名字的埕亮的医疗器具。

    **********

    其实我飞翔在天空之中已经没有了天和地的概念,甚至我已经没有了对上下左右前后的判断,我就是好像小鸟好像鱼儿一样在轻松自在漫不经心的游戏着,飞翔着,遨游着。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生命的混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章 无题
被上苍诅咒的天才全文阅读作者:阿三瘦马加入书架
    上帝始终还是想成为世界的上帝的,当他再次来到人间将被他曾经愤怒地用洪水毁灭过的世界重新整治之后,世界再次出现万物生长欣欣向荣的景象,上帝很高兴地向他的所有造物说:“你们只有在遵循我创建的这个新秩序,只有按照自己所在的天然轨道去繁衍,你们才会得到永恒的幸福。”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大叫起来:“仁慈的主啊,我们保证会做到,但是请您无论如何得满足我们一个共同的要求,否则这个世界就必定会让您再次失望。”

    上帝宽容地看着他的造物,问道:“你们有一个什么要求呢?”

    这些生灵异口同声地哀求道:“我至高无上万能的主啊,请您无论如何把猴子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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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一个声音莫名其妙地就在这个虚无的地界写着,或许这个声音是文字,被没有重量没有感觉的我感知觉察到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我就一口咬住这个声音这些文字,在口里咀嚼一番后吐出了:“我记得我叫做龙镔。”

    “龙镔?龙镔是什么东西?”

    “龙镔是我,我是龙镔。”我隐约觉得那个提问很滑稽,我感觉我想笑.

    “你回答我的问题,龙镔是什么东西?”它似乎无处不在,似乎也知道我在这样虚无的地界,它就用这样虚无的形式询问着我。

    “龙镔?龙镔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就是龙镔,大家叫龙镔时就是在叫我,大家说龙镔时就是在说我。”我觉得这样的回答也许合适。

    “那么龙镔就只能是你吗?就只有一个龙镔的名字吗?”

    嗯,这个问题倒也是有点意思,我动了动,想看看这个提问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我看不到它的模样,它隐藏在虚无之中,于是我就回答道:“龙镔只是一个名字,也许还有很多人叫龙镔,不过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叫做这个名字。”

    “这么说来,那你就是人,不是其他造物。”

    我实话实说:“是,我是人,不是其他造物。”

    “你是人,不是其他造物,你们人给其他造物都取了加以分别的名字,怪不得你也有你的名字,不过你们并没有给每一个造物都起一个名字,你们只是区分了它们的类别,并没有区分每一个类别中每一个个体,这是为什么?”

    “是的,我们只需要区分它们的类别,不需要区分类别的个体。”我认为他说的很对。

    “那就是说在你们看来猪就是猪,牛就是牛,蚂蚁就是蚂蚁,它们没有个体,”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会儿,“不过,那在猪牛蚂蚁看来你们人也就只是人而已,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区分你们人个体,那你起名干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别有韵味,我认为我正在微笑着回答:“你说的对,我起名只是因为我们人都需要有一个名字。”

    “你就只是人而已,呵呵,你就只是一个有名字的人而已。”

    “难道你不是吗?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我想知道它的名字,我想他应该和我比较说得来。

    “你说呢?”

    “我不知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幽默地张合着我的嘴巴,没有气流通过我的喉管可我却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想,你会说汉语,那你应该是一个中国人,至少你是一个懂汉语的人。”

    “唔,说不定我还是你的家乡人,”这个声音突然变成纯正的熊山口音,莫非他真是我的家乡人?我还没有思考明白,它又变成正宗的粤语了,“说不定我还是广东人,”它竟然又变成英语,“说不定我还是外国人,”它竟然连续不断地用多种我不知道的语言说着这类的话,我能清楚地感应到它在说什么!

    就在我大为惊讶的时候它竟然又发出了猪牛马老虎狮子的声音,发出了一切昆虫一切生物所能发出的声响,而我竟然能清晰无比地知道它在重复地表达着这个意思。

    我在这虚无的地界被它虚无的表达惊愕了:“你是人吗?如果你是人,你怎么可能会说这么多语言?如果你是人,你怎么可能发出动物生灵的声音?”

    “你说我是人,那我就是人;你说我不是人,那我就不是人。”声音有些低沉了,“人,是什么东西?”

    “人是地球上最高级的生命,是地球进化了四十六亿年的结果,主宰着整个生命世界,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了如今的物质繁华,……”我滔滔不绝地说着。

    没料到它突然发出深深一声叹息:“说到底你们人不过就是一种生命而已,不过就是这么多生命中的一种而已,别忘了大自然是万物之本,地球是你们人类之母,有天地然后才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才有男人女人,有了男人女人才有你们。”

    我住口了,我感到它的声音在这个刹那变成了一盏刺眼的红灯,于是我黯然说道:“是的,我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我的名字只不过是我作为人的代号,我是我,我又非我,我是人我又非人,我其实和那些动物一样,不过就是一个生命而已。”

    ************

    不知道有多久我和它没有任何对话,那盏红灯越来越亮,待到了灯光亮遍了这个虚无的世界之后它才又说道:“你是我吗?我是你吗?”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不过你这么一说就好像就是了。”我懵懵懂懂地回答,我甚至懵懂地在想:也许我和它都什么都不是,既然大家什么都不是,那自然大家都是一样的了。

    声音张开了那巨口,我却没有看见这张巨口里有牙齿有舌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声音张开巨口把我吞噬进去,在我被吞噬进去之时我听见我在问我,我又在问他,而他也在问我,大家都是这样问的:“我存在过吗?我又是怎样存在过的呢?我又将怎样存在下去呢?”

    红光,巨口,还有这个虚无,用虚无的速度旋转起来,无以想象的漩涡彻底扭转了一切虚无的存在,所有的所有尽在这时完全彻底地分解分裂分离成了谁也觉察不到的虚无……

    ***********

    “你是谁?”‘我是龙镔。”

    “你是谁?”“我是个中国人,我是人。”

    “你是谁?”“我是人这个物种中的一个,我只是一个人。”

    “你是谁?”“……我只是一个生命,一个生命,一个有死有生有开始有终结的一个生命,我可以感知到我这个生命的过程。”

    “你是什么?”“……我,我是无机物和有机物的经典组合,……我只是无机物和有机物的变化结论……”

    “你不是活着不是死去吗?”“……我活着不过就是无机物有机物的组合形式存在,我死了不过就是组合形式的消失,……我从来就没有活着也从来就没有死去……我从来就活着……我也从来就死去……”

    “你到底是什么?”“我……我无非就是分子原子……我无非就是分子原子……”

    “你存在吗?”“我……我……我存在,我从宇宙一开始我就存在……”

    ……

    我是在漆黑一团中诞生的孤儿,我在原始的汤料中膨胀着登场亮相。

    我分明只是一束光,偶然中我变成了质子和中子,不被我觉察的我又化成了**跳跃着的原子,我和无数的我在不再虚无的虚无中相依为命,无数的我又远离我而去,我自由地在虚无中穿行,在浩淼无垠的天空浪漫的里程中我计算不出我到底走了多少路。

    我却相信我的路就是我无人知道的秘密,我在秘密中追溯我曾经的自己。

    我和天地间的所有的我都有血缘,我什么都是,我又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是我,什么又都不是我。

    我明明曾经是一缕阳光,一缕清风,一块石头,一滴岩浆,一片树叶,一株小草;我明明曾经是一只三甲虫,一条小鱼,恐龙身上的一块肌肤,猛犸身上的那根长发,小鸟翅膀尖上的那片羽毛,狮子嘴里的那颗牙齿;我明明曾经在峡谷之间自在地流淌,在地下安静地休憩,在空中自由的飞翔,我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明明我不在这里的,明明我又是在这里的……

    我变成了一只猴子。

    ***********

    自打我变成了猴子,我就发现其实我已经不是猴子了。

    我这样的猴子能算得上是猴子吗?

    以众生作为棋子,以江山作为赌注,以天下作为棋盘,在血与火、刺刀和枪炮、阴谋和算计中导演着相互厮杀也自相残杀,我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我也是帝王刀尖上哀泣着的亡魂。

    猴子们是主宰,主宰着地球主宰着生命,我们总是不屑于去思考那些不是猴子们的生命的,那些生命都只是供给我们使用和食用的。和我一样的猴子们发明着工具革新着技术,我将这些发明和革新用来改变猴子们的命运,猴子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过,猴子也越来越多,可其他生命也在猴子们制造的苦海中渐渐消失绝灭。

    猴子们为了期翼得到更多的拥有,于是就加快了毁灭的步伐。成就着一切如今已经发生作用的技术,却又成了这些技术下最接近的受害者。

    猴子至为欣悦地听见他人死亡的惨叫,将忠诚、狡猾、无情和背叛糅合到一起之后成功的猴子就站在被征服了的土地上宣布: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在胜利之中,征服你的敌人,追逐他们,夺去他们的财产,使他们的爱人流泪,骑他们的马,搂着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睡觉。

    我象行刑者一样,在这些岁月里,孤独而又忧郁,残忍而又心怀慈悲。

    ……

    我不要作猴子,我宁愿变成动物和植物!

    可是猴子已经主宰了整个星球的生命。

    在最近400年里,地球上的动植物物种已经减少了一半,生物们生活的环境面积缩小了90%,物种灭绝得越来越快,平均每天就有150到200种生物在灭绝,仅90年代从地球上消失的生物估计就有100万种,哺乳动物已经有110个种和亚种消失了,鸟类有139个种和39个亚种消失了,还有1100种鸟类和600种哺乳动物、25000种植物面临灭绝。

    地球上的生物将在未来的几个世纪面临灭绝,其中四分之一的将在今后25年内首先就走向灭绝!

    物种一旦消失就无法重现,因为猴子们的存在,物种的灭绝就比自然灭绝的速度快过了百倍千倍!猴子们剥夺了其他生命赖以生存的空间,用技术造出的物质完全改变了环境,在猴子们利益的眼睛里,动植物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所需,只是猴子们的资源!

    “我至高无上万能的主啊,请您无论如何把猴子带走吧!”除了猴子之外,所有的生灵异口同声地向上帝哀求着说道,“猴子就是世界的祸根。”

    ……

    这个声音终于又说道:“你别瞎想了,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变**,而且你这个人还必须活得高人一等!”

    我落泪了:“要怎么样才能高人一等?”

    声音的口吻异常残酷:“一切可以给你带来直接效益的就是你所关心的,你所必须去做的,你是经济的动物,那么你的一切手段就必须为这个经济的目的去服务!”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这是一个辉煌的世纪,这是猴子们引以为豪的最光辉最灿烂的世界,这里有令天地变色地动天摇的文明!

    “这是我们猴子们亲手打造出来的,是我们的,不是你们这些被我们猴子奴役着的生灵们的!”猴子们壮志踌躇地如是说。

    这个声音却在同一个时刻响起:“你们这些猴子毫无争议地是这个星球上最为高等的动物,以为所欲为的主人和统治者自居,强悍地试图去征服你们并不了解的自然。你们向自然毫无止境地索取,自然终究就一百倍地报复你们。”

    我得病了!

    我猛地悲切出声叫喊道:“我得病了!我得病了!”

    ……

    *************

    距离上次手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龙镔躺在严密保护的病床之上一动不动,大脑的活动却异样激烈,所有的专家都对此束手无策。

    静儿凄苦地注视着龙镔的面容,她无尽爱意地握着龙镔的手,期待着他突然醒来。

    龙镔依然未醒,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的醒来。

    很多次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他又恢复了心跳,恢复了脑电波活动。

    静儿的泪常常湿透盖在他身上的洁白的床单。

    新闻媒体渐渐不再关注他的生理状况,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让媒体当作是提高收视率关注度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等龙镔的遗嘱到了正式生效的那一天或是等龙镔正式死亡或者正式复苏的那一天才会有关于他的头版新闻出来,不对,是关于那千亿财产的新闻出来。

    ****************

    在龙镔依旧沉睡不醒的这些日子里,静儿不再消极地去等待他的复苏,而决定帮龙镔做完他曾经最想做好却未能做好的一件事,那就是熊山的水库。

    她的这个想法得到石伟海涛的支持。由于龙镔的遗嘱尚且还未公布,而他们自己的钱却有限得很,全部凑起来之后也不过寥寥几百万,正当他们苦恼之际,这个消息传开了,许多集团下属高级职员自动成立筹资小组,在集团员工中募集修建资金,甚至焦思溦薛冰莹也主动给予巨额捐助。很快于是熊山的工程重新开工。

    修建水库首要的就是要恢复熊山上被挖采金矿而破坏了的环境,然而恢复环境谈何容易,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是氰化物的毒性仍然在熊山的田土里有很大的残余量,很多乡民因此而患上了相关疾病。最后环境专家们采用喷洒化学药物进行中和,再在熊山种植大量树木以期进行逐步改良。与此同时其他建设也相继上马。

    龙镔手术后一年,静儿就从美国返回国内前去熊山考察工程状况,石伟海涛从集团事务中抽身出来作陪。他们再次来到龙镔先祖的墓前,替龙镔祭奠他的祖先。

    曾经乡亲们万分迁怒于龙镔中止水利工程的绝情举动,将他们的愤怒全部都发泄在这座被龙镔用汉白玉和混凝土还有铁栏杆保护起来的墓地上,雪白的混凝土上曾几何时沾满了不堪入目的秽物,而现在静儿他们的善举、龙镔身体状况的危机再次感动和软化了他们的怨恨,他们那被金钱蒙惑了的良心和着这从天而降的雨水已经将这片墓地冲刷得干干净净,复原了汉白玉本来雪白的面目。

    一身缟素的静儿以龙镔妻子的身份跪在这墓前,形容憔悴,落落寡欢,她一张一张烧着纸钱,泪水滴落在熊山的土地上,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土壤中,阵阵山风不时地吹扬起燃烧着的纸钱,漫天飞舞,偶尔有一些仿若有生命的黑色蝴蝶,忧郁地悬飘在雪白的汉白玉之上。

    静儿看着龙镔修建的这片墓地,祭奠着这地底下沉睡的龙镔的先祖,想着依旧还在生死之间徘徊的龙镔,她终于在这一刻将压抑了一年之久所有凄楚全部宣泄出来了,哽咽的声音幽幽回响在这古老的群山之间,回响在所有围观的众人耳边,那样的荡气回肠……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石伟知道静儿其实是在为龙镔而哭,他暗自在心底说道,接着他端正面容,恭恭敬敬地对着墓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低声安慰静儿道:“静儿,起来吧,别哭了,老六他福大命大,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坐在回程的直升飞机上,静儿依然眼神萧索地望着舷窗外飞逝的山水,石伟也不知如何才能帮助静儿平复哀伤的心情,只好胡扯道:“静儿,老六他们家族到他这一代刚好是六十四代,那八卦不是刚好八八六十四卦吗?还有,我听肚子说康熙字典里笔画最多的就是四个繁体龙字叠在一块,老六又恰好姓龙,这个字也刚好就是六十四划,我看这一定就是在暗示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诅咒就会在老六身上终结,你说是不是?”

    静儿看了看石伟,戚然一笑,石伟挤着笑容继续说着:“静儿,其实我知道你在担心老六身上的诅咒,虽然你一直对我们说没有诅咒,老六也对我们说没有诅咒,不过我个人倒是相信还是有这个诅咒的,我也知道你其实也相信有这个诅咒,你担心老六真的被诅咒应验了。但是我也不瞒你说,老六绝对会没事,我有这个预感,海涛,你说是不是?”

    海涛点头称是,石伟受了鼓励更加大胆了:“别看老六现在时不时心脏停止跳动,但他的脑电波一直就是十分活跃,我相信我们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见都知道,老六的生存信念是最强的,斗志也是最强的,他现在一定是在和诅咒这个恶魔做生死抗战,我保证他一定会打赢这场战争!我想我们现在最要做的事情就是第一持续不断地和他说话,鼓舞他的勇气,第二就是召集最厉害的法师玄学大师,对诅咒进行研究,第三就是看老六的病情是不是和熊山的风水有关,说不定我们这次修水库改变了熊山的风水,老六就会突然醒过来呢!”

    “风水,诅咒,”静儿情不自禁地在口里喃喃说道,病急乱投医,假如龙镔的病情真的只跟风水有关就好了,假如龙镔的诅咒真的就像石伟所说的那样就好了,可是就算是研究诅咒也必须要有诅咒的历史有关资料啊,而那个记载了龙家六十四代的家谱早已经不见踪影了!研究又从何下手?龙镔的生辰八字基本上已经通过熊山乡亲们的回忆弄准确了,但是爷爷以及龙镔早就再三叮嘱过自己绝对不要去试图破解诅咒的无谓努力,难道自己真要去违背他们的交代。

    以为自己和龙镔已经从诅咒的怪圈里走了出来,却没想到在龙镔而今生死不测的境地下自己又沉陷进去!

    假如龙真的死了,自己一定追随他而去,他就是自己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静儿如是对自己说到。

    *************

    真有诅咒吗?

    这个问题不仅折磨着静儿石伟他们,也折磨着焦思溦,折磨着这个据有龙镔家谱与龙镔有杀父之仇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爱上龙镔的焦思溦。焦思溦此刻正在书桌上翻看着龙镔的家谱,这样问着自己,真有诅咒吗?今年28岁的龙镔已经如同一个死人那样毫无知觉了,现在只不过是靠高度发达的医疗科技维持延续他生命的机能,若是在古代龙镔早就死了。

    那么真的有诅咒吗?

    ***************

    真的有诅咒吗?

    其实这个问题同样也在被此刻的龙镔思索思辩思考着。他在和无数的生命生灵在和自己所有的先祖在和所有想象中的神灵在和一切的智慧对话,他们之间的对话无所不及无所不谈,彼此提问彼此又作答,而答案却不知由谁来作评判。

    所有的生物都把人类认作是自然世界的瘟疫,所有生命的公敌。

    在龙镔的眼前浮闪着无数生灵愤怒的面孔,它们愤怒地指责道:“你,你这个猴子的代表,你别再说什么诅咒了,我们所有的生物早就被你们猴子诅咒了!你们诅咒了我们,你们诅咒了自己,你们诅咒了世界!你们甚至诅咒了上帝!”

    “我们诅咒了你们?诅咒了自己?诅咒了世界?甚至还诅咒了上帝?”龙镔被生灵们的愤怒惊愕了。

    “是的,你们早就这样做了,你们有这个能力,并且为你们的诅咒找到了很多理由。”上帝站在龙镔面前哭丧着脸说,“我当年本该满足大家的要求把你们带走,可我一时心软,结果弄得如今你们已经成为我身上的脓疮,你们已经令我开始发瘟……”

    *************

    真有诅咒吗?

    有,正如生灵们所说,人类诅咒了它们。上帝安排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自然条件下发展生存,可人类因为自己的**就就建立起了一套不归上帝管辖的秩序,剥夺了它们生存的空间生存的权力,在人类引以为荣的逻辑里,人类的秩序就是世界的秩序,是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就连上帝的秩序也得对此屈膝。

    生灵们就这样被诅咒了。

    人类诅咒了世界,人类也诅咒了自己。

    人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战争,而今的世界就是军火库,人类用自己发明的技术手段诅咒了世界。人类之间从来就没有公平,人类之间的感情永远不是主流,只是局部和个体的特性,只有利益才是真正的永恒准则。

    人类的秩序是利益的秩序,利益的矛盾决定着他们界定敌友的关系,利益是秩序的根本,是利益就一定会失衡。失衡的利益必将演绎成利益的危机,危机下的秩序就是世界被诅咒人类自己被诅咒的根本原因。

    “杀吧,干吧,猴子们!反正你无孔不入无所不为无需顾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你不做的,也没有什么你没有干过,如今的一切都是你作出来的结果,而且将来你也会持续地做下去!反正你认为这个世界就是你的!”生灵们尖锐的声音直刺龙镔的鼓膜,“你们这些利益中的猴子,总有一天我们一起灭亡!”

    龙镔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万物生灵竟会如此这般憎恨人类,一瞬间他的全部理念倾斜了!

    是的,我们从来就是在标榜我们的秩序才是世界的终极秩序,可事实上我们并不是世界的主人,真正世界的秩序已经被我们人类的秩序所混乱所迷失了!

    经济、科技、工具,我们利用它们创造出了就连上帝也无法想象的一切,我们以为我们就是上帝,却没有仔细想想到底上帝是不是我们。

    我们已经诅咒了上帝!

    正在龙镔沉思的这当儿,他听见所有的生灵们在问上帝:“在您创世之初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多数量的?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少的?”

    上帝说:“最多的是你们,最少的是猴子,只有两只猴子。”

    生灵们又问上帝:“现在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谁又是最少的?”

    上帝:“现在最多的是细菌,最少的那些物种已经死光了。”

    生灵们声音低沉下来,良久才又问上帝:“那将来谁是最多的,谁是最少的?”

    上帝哇哇大哭起来:“只有猴子了,你们早死了,就连我也都死了!”

    ……

    所有的生灵瑟瑟发抖,不敢动弹,随后无数的生灵相继倒下死去,余下一堆白骨,龙镔黯然了。

    猛地无数的人类声音响起,夹杂着得意的大笑:“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败我们,就连所谓的上帝也不行!跟我们猴子作对,那上帝也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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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一天一月地过去,龙镔依旧是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这天焦思溦终于再次来到龙镔病床前。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龙镔,心仿佛被撕裂,她站立良久,才用冰冷的手握住龙镔的手说道:“爱情是什么,仇恨又是什么,活着是什么,死去又是什么,生命到底为了什么,这个世界又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你一定知道,可惜你已经不能告诉我一个答案,不过你总算让我知道了在爱情和仇恨之间,在追求和放弃之间,我只能平淡地去忘记绝望。”

    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原谅我隐瞒了这么久,其实你的家谱是被廖业盗取的,他卖给了我,我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连累你的祖坟被人盗挖,对不起,龙镔,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希望它可以了结你的一个心愿。”

    她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太累了,不想再管理集团了管理自己的资产了,我已经将绝大部分钱全部捐助给了国际慈善协会,我就要去非洲了,那里有更多苦难中的人,这也是我所想做的最后的事情,龙镔,等你醒过来了,我就再来看你吧!”

    她轻轻地在龙镔额头上吻一下,伏在龙镔耳边低声说:“我走了,龙镔,我走了。”她随即告别而去。

    静儿实在没有料到居然这个她渴望找回的家谱就在焦思溦手中,而焦思溦竟然还那么洒脱地把它交还回来,更为惊异地是焦思溦还将自己的资产捐赠给慈善机构,她将青铜宝盒放在龙镔的手臂旁,喃喃地对龙镔说道:“镔,东西找回来了,都找回来了……”

    静儿将青铜宝盒打开,那本铜制的家谱就放在里面,她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

    人类继续疯狂地增长着数量,经济也越来越发达,技术也越来越高,越来越有资本向上帝向一切生灵发出惟我独尊的巨大狂妄之声:“一切都在我们的脚底匍匐,我们就是宇宙的主宰,猴子定能胜天!”

    上帝见此情景用几乎绝望的口气问自己:“我是造物主,难道我就拿猴子没有一点办法吗?”

    “怎么办?它们如此不知进退,执意要毁灭这个世界,”那个神秘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着道,“那就打开潘朵拉的魔盒罢!你就向它们全面报复吧!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地将报复加诸在它们身上!”

    “那到底要怎么样报复?地震?山崩?海啸?风暴?火灾?疾病?干旱?洪水?饥荒?不,猴子们用它们自己制造的工具已经极为有效地预测预防着我的打击,我的手段已经无法对他们震慑!”上帝很茫然地说道。

    “哈哈,你不知道你的力量到底有多大,看来你也着实是无知,怪不得猴子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何妨把你的手段全部使出来?……猴子们早就自己诅咒了自己,它们到处都是缺陷,精神的,**的,组织的,社会的,国家的,你还必须从猴子自身的缺陷下手,要它们自己来毁灭自己!他们有足够多的自己毁灭自己的手段!”这个声音异常的冰冷残酷,令得龙镔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

    龙镔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样的情景:

    地球人口增长至一百亿两百亿,每一个人都有个体渴望满足的**,都在攀比着,没有任何人愿意停下追求**的脚步,房子车子还有数不胜数的器具,地球上逐渐到处都是公路,到处都是城市,到处都是人,难以想象的矿藏都被开采出来,森林加剧退化,木材成了奢侈的消费品,几乎所有的物品都是合成材料所制,地球的环境系统极度脆弱,越来越多的物种灭绝,最后只有动物园里还有一些基因培植出来的动物,它们早已经不再是原生意义上的动物。

    自然灾害急剧频繁起来,威力也与日俱增,人类越发依赖自己的科学技术,拥挤的人群密度、激烈的生存竞争压力以及日益匮乏的自然资源令得人们精神思想逐渐走向极端,矛盾与危机迅速逼近爆炸的极限,而最终世界范围内爆发了最大规模的战争!核冬天降临……

    又一个日子,一颗来源于太空的巨大陨石以亿万个广岛原子弹的威力撞向地球!

    人类,这个新意义的地球恐龙重蹈侏罗纪恐龙的命运,灭绝了……

    人类,生命,地球,始终都是处于这样的威胁之中的,一切就这样产生了,也因此而结束了

    ……

    **********

    龙镔剧烈地抖动起来,全身所有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他的心脏更是以每分钟一百八十次的频率跳动,心电图脑电图杂乱无常。

    专家们立刻展开救治。

    *************

    真有诅咒吗?

    有,我们就是诅咒,我们每一个人都被**诅咒了,我们人类就被我们个体的**诅咒了,被我们群体的**诅咒了!

    我疯了,我病了,我这是杞人忧天!不,不仅仅只有我才病了,不仅仅只有我才疯了!所有的人,所有的我,全部都得了诅咒这个恐怖的病症,这是绝症,这绝症已经深入膏肓!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在做梦,在痴人说梦!我要醒来!我要醒过来!

    唉,我醒了我又能怎么样?我又能改变这个世界吗?如果不能,那我醒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就此睡去,还不如我代表人类向所有已经被人类屠杀和将被屠杀的生灵,向那个被我们漠视藐视轻视的上帝祈求,祈求可以得到它们宽容的谅解吧?

    然而,纵算它们谅解又有什么用?人类就会因此而清醒过来吗?就会因此而真正醒悟过来认真地和所有的生命共同享有并保护这个世界吗?

    不能,唯一的理智答案就是人类做不到,人类不能做到。

    人类将这样霸占自然改变自然的行动称颂为“发展的步伐”,这“发展的步伐”是绝对不可能停止下来的。

    所以,不如睡去,睡去了以后我就什么都是空的了,因为反正我已经不知道了,自然我也就用不着为这样的事情而发愁了。

    ……

    **********

    龙镔突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接着这些抢救的专家们发现,他的心电图脑电图全部都变成一条直线,最先专家们还抱有一丝幻想期望龙镔可以恢复过来,但是几分钟之后仪器表上没有丝毫反应,专家们互相对看一眼,他们彼此都用眼神在说:从医学角度来看,这个一生充满神秘的年轻英俊的富豪已经死亡了……

    静儿凄怨无比地哀喊一声:“龙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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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三瘦马所写的《被上苍诅咒的天才》为转载作品,被上苍诅咒的天才最新章节由网友发布,找书苑提供被上苍诅咒的天才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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