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府城的事宜,陈柯再次出了衙门。但这次并不是乘骡车了,而是跨上了战马。
陈柯的决定下得很快。
因为他很忙,没时间和这些土著国家耽误功夫。要打就打,打完了还有事。
他身边也没多带人,只有武举人赵刚,以及为数不多的武秀才们。
陈柯以后要发展部队文教工作,所以先带上赵刚他们过来一起熟悉一下。混个脸熟。
行出城西大门,这里已经是一条平展大道。夏国相已经带着警卫连,前来迎接陈柯。
警卫连的战士只有一百多人,如今却已经真正改头换面。
他们衣着挺拔,军容整洁,战士们扛着长枪,军官挎着左轮。整齐的步子踏在路面,发出扑扑的响声。
“立,定!”
随着警卫连长老李一声令下,所有人的脚步嘎然而止。之后从肩头放枪立姿,齐齐向陈柯敬礼。
夏国相也是一身新式战袍。
他下马上前,不再打千,而是同样抬起右手齐眉,笔挺的望向了陈柯。
“报告,驻军第一旅旅长夏国相,前来接受检阅!请上峰指示!”
“老夏,战况紧急。你先上马,咱们边走边说!”
“是!”
很快,陈柯和夏国相策马慢驰。
警卫连整齐的小跑,一路紧跟其后,不多时已经路过了良田坝子。
“郡主!”
“夏将军!……”
在路边,竟然汇聚了上千的老百姓。
陈柯看时,原来是李乡绅和腾越的乡亲们听说有了战事,前来送行。
李乡绅他们望着陈柯,眼神中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激励。站在李乡绅旁边的,还有那个走路一蹶一拐的老黑。
老黑的手上,举着一把万民伞。
这让陈柯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火热。
夏国相他们也立马停步,向着乡亲们敬礼。
“敬礼——!”
李乡绅上前,对陈柯拱手道:“郡主,边境发生了战事,我们这些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乡亲们人还是有的,若是缺钱缺粮,我们好歹能人背马驮,为郡主添膀子力气!”
老黑也举着万民伞,一步跪在了地上:“郡主!……”
“老乡,快请起!”
“老李,请过万民伞,带给咱们部队的兄弟们瞻仰!”
“是!”
自陈柯来到腾越,驻军纪律越来越好,与百姓秋毫无犯。这样的军队,自然受到老百姓的爱戴。
请过万民伞,陈柯朗声道:“诸位乡亲,我们部队分工有序,前军后勤现在能够自给。诸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大家在州府好好过日子,让我们有个安定的大后方,这就是最好的支持!打仗是我们当兵的事,州府和百姓养着我们,如今就是用我们的时候,这是我们的职责!万一真的战事失利,那个时候再寻求老乡们的支援,咱们全民皆兵,保家卫国。”
李乡绅点了点头,上前说道:“郡主治理州府,万民拥戴,天理人心尽在我腾越,战事绝无失利一说!此番出征,郡主一定高奏凯歌,得胜还朝!”
百姓们听了,也是群情沸腾。
“得胜还朝!……得胜还朝!……得胜还朝!……”
“打死偭甸鬼子!……”
“给老黑和乡亲们报仇!……”
在乡亲们的送行下,陈柯和夏国相策马移步,很快就来到了驻军大营。
但这一回,他们没有在营内多作停留。
这里有一个团的军队,早就整装待命。
陈柯和夏国相带着队伍西出腾越,沿大盈江一路南下。奔赴荒蛮。
……
荒蛮未开之地,处处都是高山密林。
哪怕是深秋时节,这里的气候依然温暖。正午时分,甚至可以看到腐枝烂叶之上飘起的瘴气。
好在腾越开发之后,周边山民土著活动开始增加。
加之陈柯练兵之后军队换防频繁,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人为踩踏而出的小径。这让荒蛮之地开始有了人文气息。
小径沿大盈江,可以一直走出云贵西南,到达东南亚河套地带。那里就是边境真正的驻防大营。
这条大盈江位于腾越西南,也太平河。从此地开始,干流从高走低,最后注入迈立开江。
腾越刚刚完工的一百五十千瓦水电站,就是在大盈江上游竣工的。
大盈江地貌奇特,宽阔的江面上偶尔能看到一座座丘陵。好像岛屿一样。
不过和高原上湍急的水流相比,大盈江离高原渐远,流速也较缓。加之支流茂密,是云贵地区少有具航运价值的河流。
因此行军之时,辎重兵马除了用骡马拉车运输之外,另有大量粮草等补给物资是用船队拖运。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陈柯一接到战报,纠结了一个晚上,最终下定决定要打。
说打就打,决不含糊。
现在时近年尾,打完了他不得回家过年。
敢这么快出兵,就是因为陈柯这两年完成了军队的整改。称得上兵精粮足。
现在的这个团,是驻边第一旅第二团,共三个战斗营加一个警卫连,一个工兵连,一个侦察连。二千余人。
每个营下辖的三个连中,各设有专门的司务长。他带领卫生班,炊事班,前勤班等一个排的战士,专门负责勤务。
虽然每个连队都有随军辎重,但战士们每个人身上依然背着三十多斤的装备。
除了枪和定装纸弹,他们的包里还有各种物品。
如卫生纸,药膏,针线,纱布,水壶,换洗的袜子,卫生裤,牙刷牙粉等。
背包后还绑着两双布靴,绑鞋的带子是备用绑腿,。
最重要的,是背包里还有两天的应急干粮。
用炒熟的面粉混合猪油,糖,香料煮成的油糕。另外还有用盐淹制的肉丁,干菜和茶叶。
应急干粮是不允许开封的。一定等到非用不可,需由军事主官发布命令之后才能打开。
而连队同行的司务排,战士们也是同样的装备。他们的辎重骡马,船泊上更是运载着大量物资。
各种粮食,副食,衣物,药品等。用麻袋或木箱封装,码放得整整齐齐。
除此之外,就是装备着大型转轮的速射炮,弹药箱。
还有炮兵部队扛在肩上的掷弹筒,或两个人一队扛在肩上的迫击炮。
工兵的背上,还挂着猛钢打造的工兵铲。
陈柯对于一年多就整改了这支队伍,心里算是满意的。
所谓“以连排为单位”,就是这样的建制。一个战斗连外带一个司务排,就是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
因此陈柯行军,并不是那样浩浩荡荡。
一般不到二百人就是一个队伍,看起来杂乱。实际上井然有序,而且行军及快。
不过在行军过程中,依然会出现一点小意外。
看见一群兵正在河边拉扯绳索,拽着河上的一条船。陈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国相说道:“回郡主,船搁浅了。”
陈柯顿时明白。
河面上有许多看得见的丘陵,那么河面之下必然会有更多这种奇滩地形。
“这西南的河流,航运价值实在不高啊,好在没搞出船毁人亡的灾难。等以后有条件组织起来,一定要把航道打通!”
以云贵的地形,想在河流之间开通运河是不可能的。但个别河流,比如大盈江这样的,疏通起来作为运河还是可以的。
眼看日头落山,二团已经行军一百多里,已经快走出了云贵高原。
“再有三五天,就到河套了。那条船一时半会儿也拉不出来,不如就在此地安营如何?”
夏国相对这样的行军速度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三个团经常换防,加上平时的训练,用于实战已经得心应手。
陈柯点点头,说道:“就地扎营,好好休整。”
一声令下,各连排迅速归建,侦察地形。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所有的营帐全部搭建好。
腾越现在的有了工业基础,部队的装备自然不会差。
帐蓬是钢架和帆布制作的长梯形架构。只用在地上掘出坑孔,就能马上打开伸缩架,插好承重柱,展开帐蓬架好。
战士们现在只有条件打地铺。而连级以上的军官则有钢丝折叠床,堪称行军神器。
毕竟在荒蛮地带,晚上睡觉都可能有虫爬进耳朵里。能睡床就尽量不要睡地上。
不过战士们虽然没有床,但地铺也是折叠睡袋。每个人都有蚊帐,再加上药品,并不怕蛇虫鼠蚁。
这样的生产力在十七世纪是不能想象的。
部队扎营后,各连队的炊事班开始埋锅造饭。按照部队的定制配额,各班排战士围在一起开吃。
侦察连则在营地四处巡察。他们会在战斗部队吃完饭后,和警卫连互相换岗。
如果这时遇上敌情,部队就会很快行动起来。
陈柯甚至训练过炊事班各种技能,如何保证在战斗的过程也能做好饭。
因此陈柯的军队,伙食一直不错。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战士们一个个吃得满面红光。
行军过程中,他们吃饭的餐具换成了一种腰果形的搪瓷筒。打开后,上面的盒子拆下来装菜,下面的筒子装饭,方便快捷又卫生。
军队甚至还箍了一种外层包铁,里面是木头的大桶。可以直接烧水让战士们泡澡。
这种岛国风格的神装,倒是和腾越的发展非常般配。
……
在主帐之内,白炽灯将大帐照得一片通明。夏国相和陈柯,赵刚也在一起吃饭。
“郡主,没想到您来到腾越,咱们的军队真正鸟枪换炮!臣弟每每都不敢想象啊。”
饭桌上气氛很火热。其实行军过程中,他们吃的也是按部队职级规定的饭菜,军纪严明。
“别说你不敢想象,就是我自己有时候都不能相信!不过军队战斗力如何,我现在心里还没有底,倒是老夏是身经百战的将帅,或许比我要更清楚。”
陈柯受到的教育,武器并不是战争的决定要素。
夏国相却比较看重这个要素,“军队战斗力如何,臣弟不会怀疑,只是还想象不出来罢了。这样的枪,炮,加上战术训练,何止以一当十?我这五千军马真比以前的五万大军还要强。”
陈柯笑道:“好,到时就看老夏如何指挥了。”
夏国相也笑了笑,却又说道:“其实,郡主是金枝玉叶,对付这些屑小之辈又何须亲临战阵?臣弟只是禀报军情,那些文官就爱夸大其辞,瞎咋乎。”
陈柯则是说道:“我可不想当什么金叶玉叶,哪怕不懂打仗,起码战略安排上我得有个实践过程。而且这些新武器,技战术安排,我也要看过了实战,才知道哪些需要改进,什么战术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俗话不是说过,宰相起于州部,名将拔于行伍!不在基层体验,以后乱发号令,那岂不误了大事?”
夏国相连连点头:“郡主说得对,其实臣弟以前一直有这个心思。只可惜……”
说着,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算了,不说了。喝酒!”
“好,干!”
陈柯也不再多问。因为夏国相的口形和尾音,后面八成是想说“小王爷”。
现在的平西王府,已经把对吴应熊的希望开始寄托在陈柯的身上了。
四天之后,陈柯终于带兵来到了果敢。
“这里倒比想象中的要强上不止一点啊。”
出了云贵高原,陈柯只感觉温风抚面。好像一夜之间就从深秋重新回到了夏末。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平原。
虽不像华北那样一望无际,但也地势宽广,起伏不大,这让在云贵生活了近两年,抬头望山的陈柯不由得一阵心情舒畅。
放眼望去,前面不远处就用红土垒出的城郭。城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齐整如块的稻浪随风滚滚。
陈柯听胡逸之说过,这里气候温暖,一年两熟。因此到了九月底,这里还有晚稻正在抽穗。
“郡主,军情不等人。臣弟先去集结兵马,护守瑞丽江,待有战事即刻禀报!”
夏国相策马上前,提醒了陈柯一句。他们可不是来这里秋游的。
陈柯也醒过神:“是了。瑞丽江是西南屏障,不能让他们涉水过来。老夏,你驻营之后,首先要让工兵接通电话!打仗的时候别心疼钱,咱们人少,尽量不要牺牲。”
“臣弟明白。”
夏国相拱了拱手,之后对老李说道:“李杆,你带一个警卫排留下,保护郡主安全!”
“是!”
很快,夏国相带着军马向南而去。
陈柯目送夏国相走远,回头说道:“老李,咱们进城。”说着一同策马,带着警卫排奔赴县城。
果敢县的县城实在不敢恭维。红土堆成的墙仅有一人高,骑在马上都能看见城内的房子。
不多时,果敢知县卢一峰带着衙门里的人,快步迎出城来。看见陈柯,一步跪在了马前。
“奴才卢一峰参见主子!”
“老卢,你的腿脚好利索啦?”陈柯跃下马,上前亲热的将他搀扶起来。
卢一峰也拱手笑道:“多亏主子再造之恩,奴才这腿如今跑得了马,爬得了山。”说着还用手轻轻拍了一下。
陈柯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同进了城。
“这一年多,真是辛苦你啦!在西陲边境,荒僻之地,还兼有守土之则。我现在能做的,最多帮你提提职级了。”
卢一峰原本只是七品,去年表功他也升到了从六品。不过职位依然是知县而已。
他说道:“都是为主子效力,官大官小倒不在乎。自从去年胡大人和李大人过来帮扶,咱们果敢的日子眼见就好起来了!乡亲们偶尔还去府城赶赶集,见识一下呢。”
说着,二人已经带着队伍走到街上。
果敢县倒比想象中的要大,城中至少有一万多人。城外的乡村甚至有好几万,不比腾越州府要少。
只是相比起腾越,这里一眼就能看出其贫穷。哪怕是主街的道路,也只是红土踩成的,街道两边都是木楼和竹楼。而且大多搭建得比较简陋。
街上的行人看见陈柯他们,也不像腾越人民那样亲切。大多是远远的避开。
陈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的确夹杂有明朝服饰。
只是他们穿这些“汉服”都是粗布短衣,没有天朝上国的气象。男子头上也没戴网巾,大多是用一条宽布缠住额头,防止头发散开。
人群中也有穿满清服饰留辫子的。还有理成了短发,穿着腾越工场制服的人。
因为陈柯把造纸场开到果敢来了。
和卢一峰一同迎接陈柯的,就有纸坊的郎官。
“今年也真是辛苦诸位啦!为了发展,让干部下乡。但我们一定要挺过困难时期。”
郎官说道:“为国为民,责无旁贷!况且此地草木丰茂,我们造纸场的规模扩大了何止十倍?只是看起来不中眼,其实赚的钱比以前多多了。”
不多时,郎官就将陈柯带到了新的造纸场。
“不错啊。”
陈柯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这片造纸场足有十多间大场房,同样机器轰鸣。只是因为基建发展较慢,只有承重柱和承重墙,顶上还是搭的茅草。所以远远望去,只以为是高大一点的草房而已。
“我们搬到这里,招兵买马,已经有四百多名工人!只是出货不大方便,去一次州府得十来天。”
郎官带着陈柯在场区里转了转,介绍了一下情况。除了卖相不太好,这里其实和腾越的工场没太大的区别。
“这么久?我觉得那条大盈江,航行还不错吧。”
陈柯想了想。
郎官说道:“郡主这次顺江而下,自然是要快点。如果逆流而上,就要慢得多了。”
陈柯顿时明白:“原来如此!以后我让州府做些汽船,顺流逆流都能开。这样纸场的原料就地解决,出货也更方便。”
大盈江还没有真正开发成运河,不过跑些小船还是可以的。现在的蒸汽机开船问题不大。
最早的蒸汽船是明轮,十八世纪中后叶出现了螺旋浆。最后因螺旋浆成就了水轮机。
陈柯让工业的发展顺序有些错乱了。不过这样也好,孙兴成他们连水轮机都会造了,螺旋浆不在话下。
卢一峰也说道:“正是开了造纸场,此地垦林造田比以前快了几十倍!纸坊的工人只有四百多人,垦林的工人足有两千多人。大家的日子眼见就好起来了。”
的确,在场区中的工人看见陈柯,就比街上好多了。只是因为不好意思,不太敢过来打招呼。
“郡主您不知道,您到腾越之前,这地方简直就是荒地!这一年多,奴才学着郡主带着乡亲们办社,开荒种地,又有老迟过来办了工场。才一年哪,就成了这般光景!……哦,这可不是奴才邀功,实为郡主治理有方。”
卢一峰请陈柯在县中视察之后,又一同到县外的田边转了转。
“这就是桉树吧?才一年,就长得比我还高了!”
陈柯看着沼泽边种下的树苗,当真感慨世界之大,有这种专门对付沼泽的植物。
卢一峰他们也讨好的笑了笑,因为郡主的个头实在不敢恭维。
“看来我是被果敢的外表欺骗了。你们日子过得可以啊,这不就是农家乐嘛?”
陈柯这才知道,如今的果敢也开始起步了。属于那种外不强,但中不干的地方。
县衙的府库,如今还是竹楼。为了防潮,竹楼离地有三尺多高,但里面同样堆满了粮食。
街上的小店虽然简陋,但老百姓的吃喝也算过得去。而且他们花的也是府城的钞票,喝着地瓜烧,抽着卷烟。
卢一峰说道:“就是因为日子过得可以,所以才让贼惦记。那个什么偭甸王子,派了使臣过来,说江心坡的果敢和瓦邦是……是他们禅邦的领土。让奴才称臣纳贡……”
“哼,猖狂小邦。”
一提这事,陈柯就火了。
“以前这里是荒地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来认?等我们中国人把荒开了,粮食丰收了,他们就说是禅邦的领土?他们怎么不说北亰也是禅邦的领土!”
卢一峰也说道:“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当时就对偭甸使臣说了,江心坡自古就是中华之土,外邦不得擅权干政!结果……王子慕沙就带大军滋拢,不光抢掠财物,还抓走了乡间不少人民。郡主……”
说着,卢一峰停下了脚步,悄悄望了街上的行人一眼。
“主子,乡亲们其实对您是大明的郡主,还是大清的郡主,没人在乎。他们只怕您是过来跟偭甸议和的,把江心坡割让出去!大家怕啊。”
卢一峰的声音很小,但周围不少悄悄看着陈柯的老百姓,还是停住了脚步。
终于,有人问了一句:“她就是平西王的郡主吧?”
“听说朝庭要割地,是真的吗……”
“割地,那郡主是来和亲的?……”
“那咱们以后就是偭甸人了?……”
“屁!朝庭不会不管咱们的……”
陈柯望了街上的行人一眼,也终于放开声音叫了一句:“乡亲们!”
这让不少人都望向了他。也有更多的人停住脚,候在了街边。
陈柯说道:“乡亲们,我知道这里的百姓,多是大明的遗民。但我要告诉大家的一个道理:大明也好,大清也好,这是我们中国人内部的事,以后有空慢慢讨论。现在要做的,是先赶走偭甸鬼子,救回被掳走的百姓!然后要做的,就是把日子过起来,吃饱喝好玩好!等什么时候玩儿腻了,没事儿消遣了,咱们再讨论大明和大清!”
“郡主,您不是来和亲的?”
一个年轻人问了一句。
陈柯不解:“和亲?和什么亲。”
一边的老头儿说道:“听人说啊,平西王搞了一个昭君出塞,让郡主和偭甸王子和亲,然后割地赔款!郡主,您可去不得啊。那偭甸王子是蛮王,生得青面獠牙,要吃人的……”
陈柯干笑了一下。
之后他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卢一峰,说道:“这位老乡还挺幽默。”
卢一峰急了,指着老头说道:“老孙头你……你退下!”老头也连忙缩着脖子钻到了人群里。
这一下,不少人笑了起来,气氛反而轻松了。
“郡主,没几个人记得大明了!”
“我爷爷说啊,大明也不怎么样。”
“只要不让我剃头,我管他个逑啊……”
陈柯也说道:“乡亲们,我的确是平西王的郡主。但我不是来和亲的,我是带兵过来守土安民的!江心坡是我们中华领土,我们绝不可能把国土和人民,割让给外人!”
他这样一说,百姓们的情绪明显就高昂了起来。
“我们的人马已经奔赴前线了。有谁对偭甸这次进犯的情况了解,可以对这位李将军说一下!其他人照常过日子,不用害怕,有我们在,偭甸人不可能再过瑞丽江!”
“好!”
“郡主说得好啊!”
“我就说过朝庭不会不管咱们的!……”
“哈哈哈哈,简直大言不惭!你说我们东吁人过不了瑞丽江,如今却又怎么说?”
就在陈柯煽动群众,进展顺利的时候。旁边茅屋顶上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老百姓们顿时像受了惊的老鼠一样,吓得抱头乱窜。
“何方鼠辈,给我滚出来!”
砰!砰!砰!……
赵刚猛一抬手,左轮枪就射出了三颗子弹!茅草房顶上人影闪烁,之后传出一声惨叫。
啊!
噼哩啪啦。
一片混乱之中,一个人夹杂着茅草和碎土,一把摔在墙根。很快流出的血就成了一片。
“赵举人好枪法!”
刚刚拔出枪的李杆,没想到这位白面书生居然也是高手,而且枪法又快又狠。
赵刚微微一笑,说道:“和郡主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警卫排很快就跑出两名战士,将这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狠狠的又是几个枪托。
这让还没跑散的老百姓都愣了下来,之后大着胆子又望向了陈柯一行人。
以陈柯的武功,自然能够觉察到周围有高手。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嚣张。
这个高手恐怕也没想到,李杆的左轮枪居然能连发,而且枪法如此神准!
结果一下失算,中了两枪。
这两枪更让他伤得极重。陈柯现在的子弹已经不是铅弹了,而是锰钢。名副其实的合金弹头。
“看到了吧?这就是入侵我中华的下场!”
陈柯趁机继续做煽动群众的工作。而且这回有理有据,让百姓们都欢呼了起来。
“郡主的人马,果然是神兵天将!”
“郡主千岁!我们再也不用怕偭甸鬼子了!……”
“居然是哥丹威,偭甸王子的护法?”
见有人认出了这个高手,陈柯也大为意外:“哦,居然还不是一般人?也对,这样的人物,肯定是有来头的。老卢,把他带回县衙,咱们慢慢审!”
“是!”
“来呀,把那个探子带上来!”
晚上,陈柯一行人吃饱喝足。便在县衙大堂设案高坐,提审混到果赶县的探子。
县衙大堂同样是竹楼搭成的,显得很简陋。不过几盏明灯的白炽灯却将大堂内外照得透亮。
一个警卫班的战士核枪实弹的守立在衙门之外,周围还站满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
两班衙吏提着那个受伤的探子,一把扔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和尚,当然不同于中原的和尚。
他的身材颇为高大,筋肉结实,内息深厚。和陈柯当年遇上的呼巴音喇麻倒有几分相似。
卢一峰拍了一把惊堂木,喝道:“何方妖僧,敢非法入境,潜伏进我中华领土?还不从实招来!”
大和尚受伤甚重,似乎想耍一下威风,但到底爬不起来。只是箕坐于地,边喘气边说了几句。
“本座哥丹威,乃是东吁王子慕沙殿下座下护法!……尔等吱呐草寇,胆敢偷袭本座,劝尔等快快放我回国……俯首称臣!……不然殿下大军一到,杀你们个甲片不留……”
陈柯无语:“是片甲不留!没文化。”
卢一峰也是一阵无语,因为这个案子的重点肯定不在这里。
他喝道:“放肆!果赶乃我中华之土,此地人民皆为我中华臣民,岂有向你蛮夷之邦称臣之理?”
大和尚看了卢一峰一眼,虽然疼得一脸的汗,却冷笑道:“笑话……我东吁国主陛下说了,江心坡乃我国土地!……这里的人都是低等奴隶!……他的话就是法旨,尔等敢不遵从?……”
陈柯又感觉一阵无语。
他忍不住问道:“这位高僧,你可知江心坡从大唐开始,就已经是中国领土了?”
大和尚又望了陈柯一眼,一脸茫然:“唐代……是什么?”
陈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耐心的和他解释:“唐代是中国的一个朝代,建国于西元六百一十八年。江心坡在唐代属于南诏,宋代属于大理,元代属于镇康,明代属于孟定,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了!这里生活的都是中国人,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也都是中国自古以来的领土……”
“放屁,放屁!”
听陈柯这么讲,大和尚陡然激动起来!声音大得好像装了扩音器。
“你怎么知道一千年前的事,尽在这儿胡说八道!江心坡是我们王子殿下先发现的。”
卢一峰说道:“那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大和尚实话实说:“因为现在才看见有钱粮。”
卢一峰大怒:“简直无理无法!我们中华子民在此地辛勤开垦,辛苦多的才有了钱粮,你们看见就说是你们的?”
大和尚一脸的理所当然:“对,我们看见,那就是我们的!国主说了,这是我们禅邦之地,这就是法旨!”
卢一峰一拍惊堂木:“本县问你,劫掠乡民的,可是你们!”
大和尚呵呵一笑:“不错!既然土地是我们禅邦的,上面的人,自然也是我们的奴隶!我们抓自己的奴隶回去受用,天经地义!你们这帮北蛮野人,不通佛法,不遵教规,等王子殿下大军一到,让你们知道厉害!”
外面围观的老百姓终于忍不住,有不少人怒骂了起来。
“就这还出家人?简直浑蛋!……”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居然说我们是野人……”
“拉极小国……”
眼见卢一峰已经气得红了眼,陈柯连忙安慰了他一下:“哎……卢大人您消消火儿,消消火儿……”
闯荡江湖多年,奇葩人物也见得多。陈柯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了。
清了清嗓子,陈柯说道:“呼巴音,我告诉你……”
大和尚吼道:“我不叫呼巴音!我叫……”
“听你说听我说!”
陈柯猛然一声大吼,声震屋瓦,让竹楼搭成的县衙都是一阵抖动!
这一式大日轮真言,比当年桑洁都要强过一头,直震得这个大和尚满面通红,口鼻中都渗出血来。
坐在旁边的卢一峰,两班衙吏,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都是脸色一阵煞白。场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从外表上看,谁也猜不到这位郡主居然是这样的高手。
陈柯背着手,慢慢从位子上踱下来,走到了大和尚的旁边。说道:“呼巴音,我告诉你。其实本御这次来,就是为了平定边衅的,是否审你意义不大!不过我们中国自古以来,讲一个出师有名,我谢谢你把这个名立起来了。”
之后,问旁边的书判:“好了?”
书判放下纸笔,之后关上了录声机:“都记下来了。”
陈柯便说道:“那就好。来人,把这个呼巴音给我拖出去,重打八百军棍,然后就地枪决!”
“是!”
衙吏和警卫战士一起将大和尚架了出去,让乡亲们一片声的叫好。
陈柯也带着卢一峰走到县衙大堂前。
他向着百姓们拱了拱手,说道:“乡亲们,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些个所谓的禅邦到底是什么东西!对这种蛮夷小国,我们没有办法沟通,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再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好!”
“郡主说得对!”
“狠狠的打!……”
不多时,大和尚已经被军棍活活打死。
他本就中了枪伤,身体虚弱。八百军棍什么概念,还没打完就已经见如来佛祖去了。
但执勤的战士还是坚持打完了八百军棍,直把这个大和尚打成了一堆臊子。
最后不忘执行命令,打了两枪。
砰!……砰!……
陈柯训练出来的部队,就是如此严格。
说要枪决,那就得枪决。别说打成了臊子,就是打成了馅,也要枪决!军令如山。
几天后,工兵已经把电话接通到了县衙。
“喂?郡主,我是夏国相!那个什么沙毕王子的人马,已经到瑞丽江了!”
陈柯的部队费用高,所以装备也齐全,连工兵铲都有。任务自然进程极快。
“好,你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去观战。”
……
中午时分,陈柯在瑞丽江以北的一处高地上,摆下蟒椅,拿着望远镜瞭望战场。
他的身边,坐着李杆和赵举人。警卫排分散在周围,持枪巡逻。
还两名战士立在蟒椅之后,举着两把大伞。
一把是贝子行辕用的杏黄华盖,另一把是腾越老百姓送的万民伞。
所谓师出有名,这个排场自然是少不了的。
开战之前,陈柯犒赏三军,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薪饷。这也是军队中的规矩。
他一直记得。当年面对桑洁等人,就是靠着一袋金银财宝激发了勇气,最后取得胜利。
而且陈柯还有些担心,毕竟他们军马人少。一共三个团,战斗人员还不到四千。
偭甸侵入瑞丽江的人马则足有数万!黑沉沉的一片,看得陈柯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些军马大多还是用的大刀,弓箭,长茅。步兵战绝大多数,排着各种各样的阵型向前推进。
而真正开路的是骑兵。有马兵,甚至还有象兵。
那些骑着大象的战士,行进速度非常快,而且很轻松就能涉过瑞丽江。
“难怪东吁王朝能称霸东南亚!这军马怕是不比绿营的战斗力差多少了。”
而在瑞丽江的北岸,夏国相的军马完成没有这种气势。
他们用了几天的时间,挖工事,通电话,没排什么像样的阵型迎敌。
但在敌人的骑兵迫进七公里的范围时,工事中的神武速射炮也相继抬起了头。
“炮兵营准备!……”
“装定射击敌阵!方位角二十七杠洞洞,射角洞六杠八洞……”
“预备……放!”
轰轰轰轰轰轰轰!……
随着定炮手一摇战旗,二百门速射炮一连串的吐出火雾!六十毫米的定装炮弹应声射出。
这让刚刚冲过瑞丽江的东吁骑兵措手不及。
炮弹砸落之后,巨大的爆炸掀起一片片火浪,竟然连大象都被掀了起来。
“好!打得漂亮!”
陈柯端着望远镜,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头。
兵工场制作的炮弹,自然不是实心弹,而是“二踢脚”。射出之后,能在敌阵中爆炸的开花弹。
而且能生产氯化钾等化工产品的兵工场,制作的火药早已不是传统火药。炮弹威力要强过几倍!
平时陈柯只拿它开山修路,发展基建。如今用来打人,简直不要太过瘾。
一轮炮弹炸过之后,偭甸的先头军队就已经乱成一团。地上是成片的死人,死马,还有半死不活的大象。
但就是陈柯从椅子上站起来,前后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
又是一轮炮弹从炮管中吐出!
隆!……隆!……隆!……隆!……隆!……
瑞丽江北岸之上,顿时陷入第二轮爆炸。而之后又是新的一轮……
这样的射弹速度,简直不要太恐怖。
炮兵们熟练的操作着火炮。
只见炮弹从炮管射出,整个炮管向后一缩!保证管尾气密性的同时,还让水桶一样的弹巢转动了一格。
因此炮兵只要再拉动撞锤,就能继续发射。
终于,第一轮六发炮弹发射完毕。各指挥官端着望远镜,大声向旗手发布指令。
因为陈柯的炮兵都戴着耳塞。所以哪怕是离得最近的炮手,也得看指令旗。
“一连,装填弹药!……”
“距离一千八百五十,向右三十五!……”
“六发装填,放!……”
……
“二连,一发装填!……”
“距离一千二百,急速射!……”
“放!……”
……
“三连,六发装填!”
……
轰!……轰!……轰!轰!轰!……
在第一轮炮雨过后,之后就是各炮精准打击。瑞丽江北岸很快就成了一片尸山火海。
只是骑兵没了,后面还有冒死渡江的步兵。一个个放声长啸,狂吼冲锋。
不过在炮雨中,这些人像割麦子一样的倒下。有的更是被炸得飞出一丈多高,脑臀分离。
巨大的爆炸,让高坐在山头的李杆和赵刚都能感觉到地面在一阵阵的颤抖!
但更多的军队依然勇猛过江,悍不畏死。
这让李杆看得直啧舌:“我的吗呀,这么勇敢?到底是被佛祖洗过恼的人!”
赵刚也拿着望远镜观战,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傻毕。”
战斗打响了半个多时辰,随着一团团火云和黑雾升腾而起。死在瑞丽江北的东吁战士怕是已经不下万人。
但没有一个人能冲过江北大营五公里之内。
终于,他们的冲锋开始疲软,最后有了撤退的动迹。
夏国相非常敏锐的就抓到了这个机会。在指挥所,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各团部作战室。
“二团准备反攻!”
“一团三团掩护,吹冲锋号!”
“杀!……”
几乎是在瞬间,作战命令就被下达。
各工事内的战士们潮水一样的涌出来。用一种零乱,却行进极快的庞大阵型向着敌阵压了过去。
枪声很快响成了一片,让措手不及的东吁士兵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东吁战士的大刀长枪,根本无法对陈柯的人马造成任何威胁。百步距离之外,他们就死在了火枪之下。
虽然敌军也有人拿火绳枪,弓箭反击。但在慌乱之中,几乎十发九虚,然后被合金弹头打爆脑袋。
陈柯部队的火枪上弹快,射速快,威力强。远战能射,就算近战还能上刺刀。
这一反击,战争就真正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好,打得漂亮!……很强啊,这就是我的军队!我很强,我真的很强啊!”
举着望远镜,陈柯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做血星的美。
直到军马追着偭甸残兵打过瑞丽江,他才依依不舍的下了山坡。
太阳渐渐西坠。
刚回到县衙,就见电话响了起来。陈柯接起来后,里面传出了夏国相兴奋的声音。
“郡主,我们大获全胜!俘虏了东吁慕沙王子和四名护法,另外还有两万多士卒!今此一战,已经打破了他们的胆,至少能保六十年边境太平!”
“好,打得漂亮!告诉将士,此番大胜,有功者皆有升赏!”
“是!”
放下电话后,卢一峰他们也听明白了。忍不住冲出县衙,放声高呼!
“咱们赢了!……”
“乡亲们,我们胜了!偭甸鬼子被我们打败了!……”
“郡主千岁!……”
“夏将军神威无敌啊!……”
陈柯也一把坐到了椅子上,这才察觉自己居然非常疲惫。却又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失望感。
看了看怀表,从开战到现在才四个多小时。
为了备战,他们当真累了个半死。修筑工事,装电话线,堪测地形,打探情报……
结果最后等来个这。
陈柯还有许多战术,锦囊妙计没施展出来。
“我去,这就完了?什么东南亚第一强国,简直浪费老子的感情。”
自卫反击战结束之后,陈柯首先大宴将士庆功,升赏。果赶县的百姓们也是欢声一片,好像过节一样。
首先,按新军制规定。战后同样发一次薪饷。
然后杀敌有功的战士,会升衔提升待遇。勇猛优异的战士一下连升两级,从列兵升为了士官,甚至有的还成了上士。更有的表现出高于战士的组织领导能力,转衔成为了军官编制。
功勋卓著的指挥官们也得到了提升。虽然部队现在人少,职位暂时不动,但军衔提上来后,以后扩军就能顺理成章。军队出现了很多高职低配的军官。
夏国相也升阁为了上将,陈柯亲自为他举行了授衔。
军衔和荣誉勋章,是将士一生的荣耀。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陈柯都给予了军队最优厚的待遇。
受伤或阵亡的将士也得到了抚恤。
按新军制的规定,因伤致残的战士同样凭功升衔,然后保留职级待遇转业到后备役。以后帮忙训练巡警,或者训练民兵,为军队贮备后援力量。
阵亡的将士追认为烈士,开追悼会,凭功升衔,修造纪念碑。他们的职级待遇将保留发放到家人手上十年,保证能养活父母妻儿困难时期的生活。
这让全军上下无人不服,也大大激励了将士们的斗志。甚至很多人巴不得再打几仗。
因此军队转向近代化后,费用不是古代军队能比的。好在陈柯现在能负担得起,因为他的军队伤亡不大。
大战共歼灭东吁人马一万六千余人,逃走数万,最后俘虏两万人。缴获的粮草辎重尚未统计出来。
陈柯的军马仅重伤二十余人,阵亡七人。轻伤员已经得到救治,伤愈后即可归队。
这样的战损比,就是亲自指挥战斗的夏国相都无法相信。
战士有伤亡,多半是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影响了发挥。
除了极少被敌人创伤之外,不少战士是因为临阵操作失误。比如被掷弹筒炸断了手,或者渡河的时候不慎跃落,甚至还有因为拉肚子被敌人刺死的,因为配合问题被自己人打死的。
不过这些战士都是民族英雄,没有人会在意细节。
……
“郡主,沙毕……慕沙王子和他的护法们正在军营里。您说要和他们谈判,正式划定边界,他们也同意了。”
几天后,陈柯来到瑞丽江驻军大营。夏国相率军前来迎接,全军上下都是一派肃穆的气象。
“同意就好。这边界的事,从古代起就没个定数。国与国之间签订个条约比较好,就像人和人之间要定个律法一样。有了规矩,才成方圆。”
下了马,陈柯便和夏国相,卢一峰,赵刚等文职人员进了大营主帐。
大战结束之后,夏国相的人马再次按部就班,以连排为单位驻守在果赶县内外各处关口。单就从地图上看,瑞丽江以北已经被陈柯箍成了铁桶。
进了大营主帐,坐在长桌边上的一位年轻人,还有四名年纪较长的僧人连忙站了起来。
这名年轻人相貌端正,穿着一身华丽的高肩锦袍,皮肤也很白晰。和那些较黑的东南亚人差别很大。
旁边的几名僧人就不一样了。有老有壮,有黑点的也有白点的。不过也是锦衣华服。
看见陈柯后,年轻人双手合掌,见了一个礼。说出了非常标准的汉话:“见过郡主殿下。”
夏国相介绍道:“郡主,这位就是东吁王朝的王子,慕沙殿下。”
陈柯也拱手还了一个礼:“见过王子殿下。”
之后便众人在长桌的另一边坐下了。今天陈柯和夏国相穿的都是朝服,礼仪上很正式。
陈柯说道:“王子殿下,诸位护法。中偭两国千年以来,一直是友好邻邦,但再好的朋友难免有误会。两国王朝更替,人民迁徒,这本是各国的内政。但各朝政府之间,对于边疆之界定总无明文立法,因此偶发边衅战事,让百姓受苦,将士阵亡!每想到此,都让人痛感伤怀。是以今日,我大清平西王郡主吴柯,与偭甸东吁王朝王子慕沙,愿商谈确定中偭两国之法定边界,从此明文立据,再无战事,携手共享太平盛世。”
慕沙王子也说道:“若能从此划定疆界,作为两国法理依据,我国也倍感欣慰。不过弊国希望在条约商定之后,能释放被俘的将士们,他们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只要能商定条约,两国重修旧好,这些肯定是能办到的。”陈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需要的边境安稳,也没余粮养活这些个人。
很快,卢一峰就递上了条约内容和地图。
和十天前陈柯抓住的那个呼巴音不一样。现在的慕沙王子和他的护法们表现得非常有礼貌,也有涵养。商谈起条约内容,也没有发生过于激烈的争吵。
这或许是因为王子是贵族,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陈柯完胜了这场战争。所谓杀人诛心,军队表现出的战力就是绝对的资本,其他的东西都是虚的。
“郡主殿下,贵国要划定的疆域,原本是以瑞丽江为界。为何如今的条约是以菜别山为界?这似乎不符合两国一贯以来的领土范围吧。”
一名护法看了条约内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柯说道:“瑞丽江发源于我国云贵高原,算得上是腾越一地的母亲河。若是以此江为界,那岂不是连我们州府都要少去一块?更何况以菜别山为界,双方军马都有缓冲余地,我们在此开埠通商,互换有无,促进两国人民交往。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不要一直在军事上面纠缠……”
几名护法和慕沙王子对望了一眼,发现陈柯说得似乎条条在理,无从反驳。
因为菜别山已经被夏国相的第三团占据了。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想反驳也没用。
但是对于国家的领土,慕沙王子还是想争取一下。
“郡主殿下,国界之事,事关重大!仅凭郡主就能代表大清划定结界,似乎有些不妥。”
夏国相听了,忍不住说道:“我家平西王是大清钦定之和硕亲王,所辖之地内外事宜均可裁夺!郡主乃大清太后之女,堂堂和硕公主更兼贝子之爵,亦为王爷所封之邑主!她不代表大清,难道要我来代表?”
慕沙王子他们看了夏国相一眼,只得点头默认。陈柯也感觉有些好笑。
对付无赖,你就得比他更无赖。
但慕沙王子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可是……小王却不能陡然代表东吁王朝!此条约,还得请示父王裁决。”
因为陈柯的条约上,不光划定边界,还附加了一些通商条款。吃相有些难看。
夏国相哼了一声:“随你的便!什么时候请示好了,你和你的人马什么时候回国。”
砰!
旁边的一名护法听了,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简直欺太甚!”
砰!
夏国相也拍了一下桌子:“怎么,讲道理说不过,就要龇毛儿?你想再打一仗吗!”
这名护法一听这话,火光更大:“真要打仗,咱们在瑞丽江边排好阵势,真刀真枪大战三百回合!有种别挖那些破沟,要打就堂堂正正的放马过来!”
对于头一次见到近代军队的封建王朝,仗打输了肯定不会马上服气。这需要几十甚上百年的过程。
于是陈柯也抬了一下手,制止了他们吵架。
“诸位,都消消火!这是国家会谈,不是小孩闹架,大家注意点体面。不然传扬出去,我大清和偭甸在双边会谈的时候吵起来了,不是让世界各国耻笑吗?”
他这一说,夏国相也收敛了许多。
那位护法也连忙合掌坐了下来,连连自责:“罪过,罪过……”
虽然都是无赖,但这里的无赖总归比江湖混混要强上那么点的。
陈柯说道:“王子殿下,诸位护法!我知道你们可能有些不服气,认为这次打仗没有真刀真枪的交手?再打一仗不现实,咱们也不想看到更多的将士伤亡。贵国伤亡了万余勇士,我们损失也不少啊,殉国的烈士都有三千多人,另外还有七八千重伤的弟兄们现在还起不来床……”
他这样一说,慕沙王子和那些护法的脸色也随之好看了许多。同时也流露出代表悲痛的神色。
夏国相咳嗽了一声,发现这位郡主当真能扯淡。
卢一峰也说道:“是啊,这次边衅,我大清损失巨大!上面要是追究下来,郡主也不好交代啊。要知道郡主上面有平西王,平西王上面还有皇上!真的把八旗军给招来,那王子殿下和诸位护法可就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这样一说,慕沙王子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夏国相抹了抹嘴,发现这个卢一峰更能扯淡。
不过他嘴上还是加了一句:“是啊,八旗军的威名谁人不知?我可不敢招惹他们……”
说着还望了卢一峰一眼,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眼看慕沙王子咽了一口唾沫。
陈柯便说道:“所以,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一化了。若是诸位护法想看看我们八旗勇士真刀真枪的水准,本御不才,陪诸位过过招如何?”
慕沙王子他们听了,互相看了一眼。
护法们也没有推辞:“郡主殿下若能让臣见识到贵国勇士真刀真枪的水准,臣自然不会多言。”
“请!”
很快,陈柯和沙慕两拔人出了主帐,来到了大营内的校场上。
校场之上轻风习习,持枪的战士们挺拔的站立在岗位之上。行蟒大旗在风烟中翻滚,显露出天朝上国的威仪。
夏国相和卢一峰等人,请慕沙王子一行坐在观礼台上。陈柯则走到了校场中央,脱下了补褂和朝珠。
望了四位护法一眼,陈柯拱手道:“不知哪位先指教?”
刚才那位中年护法早就按捺不住。下位上前,也合掌行了一个礼,喝道:“得罪了!”
之后人影一飘,瞬息间就腾身翻到了陈柯的侧后方,出掌罩向了他后心脉门!
他们在战场上吃了大亏,心中不服,自然有口气要发出来。虽然不可能在这里反水,总归要争回点颜面,还能在国界划定上多点说话的分量。
这一出手,卢一峰等文官都是大惊失色。
因为这名护法武功高强,比当日所擒的那名刺客还要厉害!出手之间飞砂走石,好像一尊宗法罗汉。
“龙象般若功?居然和葛尔丹王子的武功系出同源,也不知道师姐和王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对陈柯来说,这名护法一出手,倒是引起了他不少的思绪。此去经年,颇有些往事如烟的意境。
当然思绪归思绪,所有的念头都只是刹那之间。护法出手印向陈柯后椎之时,陈柯的身影也随之一阵晃动。
最后他肩头一错,顶在了护法的手掌之上。
啊!
这名护法一下倒飞出三丈来远。落地之后手掌发抖,进而全身上下都是一阵刺痛,几乎要站立不住!
“化骨绵掌?”
他的感觉,就好像被人从头到脚,狠狠的拧了一下!若不是对方留手,他恐怕会全身骨骼尽碎,从此成为废人。
卢一峰这位不懂武功的文官,此时却兴奋的点了下头:“郡主就是用这神功,治好奴才的腿的!”
夏国相他们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只见陈柯回过身,向这位护法微微拱手:“在下出手鲁莽,请法师不要见怪。”
“岂敢,岂敢!多蒙郡主殿下留手,小僧不甚感念。”
这位护法突然改变了态度,不再嚣张了。而是非常恭敬的合掌回礼,随后退到了慕沙王子身边的座位上,重新坐好。
这也让其他的几位护法大为不解:“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眼见他沉默不语,好像在思考人生。
那名高大精壮的护法也站了出来,说道:“郡主殿下,您施展的是什么妖法?”
陈柯笑了笑:“这是我中华传承之武功,与贵国的佛法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妖法岂能与佛法并论,今日本座一定要将此辩论清楚!”
这位壮汉护法一声大吼,脚步一错,同样出掌就直扑陈柯。
只见他的掌势大开大合,直切中路,头上的短发根根竖立,就如同寺庙里的金刚王菩萨。
但陈柯同样身影一飘,之后猛然出掌一对。
砰!
“啊!”
二人手掌一合,这名体型壮过陈柯两三倍的大和尚,竟然也被一掌震出两三丈远!
落地之后,他整个人都是一滞。
直到一息之后,这名护法才醒过神来,脸色突然变得惊惶:“凝血神爪!”
陈柯亦拱手道:“正是。化骨绵掌与凝血神爪,具是佛门武功,原为扶病救伤,普渡众生所创。大师说是也不是?”
护法愣了好一会儿,之后连忙合掌:“多谢郡主点化,小僧惭愧。”说完之后也退下了。
看着他也开始思考人生,剩下的两名年长护法脸色很不好看。
那名须发尚黑的护法不住的摇头,上前说道:“郡主殿下,您施展的魅惑妖术,可真是不一般啊。我小乘高僧都被您三招两式,就给魅惑得乱了佛心!”
陈柯无语:“这只是佛门武功而已,并不是妖术。二位高僧与在下真正过招,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不再争执了。您马也会明白!”
所谓杀人不如诛心。
陈柯刚才的交手,就是点到为止,没有下杀手。但施展出的武功境界让他们心服口服。
如此简单,这就是佛法。
但这名老僧却是根本不信,取过自己随身的禅杖,摆出一个架势。
“本座倒要领教领教,郡主殿下还有什么佛门武功?”
禅杖并不算兵器,只是法器,所以军队并没有收剿。如今他又亮出来,倒是又成了兵器。
这名老和尚一使禅杖,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气派。一看就比刚才的两名护法强上不止一截。
“郡主!”
眼见对方亮出了兵器,夏国相也举了举手中的长剑,示意陈柯也用兵器!不然打起来怕是要吃亏。
不过陈柯并没有出剑。
眼看对方的禅杖已经出手!他猛然虚步吐了一个门势,抬起左手,用小指照向了对方的来路。
众人只见一道似有非无的剑光,从陈柯的手指上疾射而出。十步开外,正击中禅杖之上!
嘣!……
“哎呀!”
护法一声惊啸,禅杖骤然脱手!他整个人更是被震得连退七八步,脸上冷汗连连。
“这是大理天龙寺的……六脉神剑?”
陈柯拱了拱手:“在下仅习得一剑,让护法大师见笑了。”
虽然内力修为不足,但陈柯以千斤神坠之强悍,倒可以勉强施展一下。如今出其不意,果然收到了奇效。
这的确是一门佛家武功,自然能让对方心服。
“不敢,不敢。”
这名护法脾气大,但也输得起。合掌回了一礼,之后拣了自己的禅杖,退下之后连连摇头。
坐在观礼台上的赵刚,眼中奕彩连连。
陈柯用他的家传武学,力挫外族高手。这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难言的自豪感和共鸣感。
最后,陈柯向那名须发花白的护法拱了一下手:“这位护法,我中土武功,可能真刀真枪的对决?”
这才是校场比试的重点。
他们说中土的勇士不能真刀真枪的打仗,陈柯就要打给他们看看。
但这名护法的神色却依然高傲。
“真刀真枪?可惜本座中了歼计,现在成了你们的俘虏,兵器都没了。哪里来的真刀真枪!”
陈柯笑了笑,说道:“校场之上无大小,要比真刀真枪,那也是未尝不可。不过在下希望护法大师不要意气用事,依旧要点到即止为好。”
说完之后,陈柯双臂交错,小臂和手掌连成了一个“卍”字型。猛然向着校场边的蟒旗一翻。
在场的众人都感觉两眼一花!
因为陈柯的手掌在突然之间,好像变得极大!或者说好像伸到了他们的眼前一般。
这造成了视野上的误差,让人猛然窒息。
更让他们窒息的,是栅栏上的一杆军旗大枪。竟然真的就被陈柯凭空摄取,抓了过来!
嗡!……
陈柯将这杆军旗大枪端在手上时,它还在轻微的抖动低吟。甚至上面的龙旗还在猎猎翻滚。
这样的情景,终于震撼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擒龙功!?”
大佛擒龙!
这的确也是佛门武功,而且不是一般人能领悟的。如此隔空摄物,已经是神佛中人了。
陈柯点了点头,将大枪双手端到了老护法的面前。
“在下略窥门径,未免贻笑大方!护法阁下若使得刀枪,在下愿意讨教。”
这名老护法愣了好半天。他终于没敢去接那杆枪,而是合掌躬身,心悦诚服。
“讨教二字,万不敢当!郡主殿下果然是世外高人。我等佛法尚浅,妄自尊大,实在是惭愧致极。”
他说完后,请慕沙和另外几位护法一同来到了陈柯的面前。
慕沙王子也合掌再拜,说道:“今日一战,方知天朝上国之威仪。郡主殿下,我们愿意签订条约,两国修好!从此共享太平,永不再战。”
“如此,方为我两国人民之福啊!”
陈柯听了,顿时大喜。连忙扔掉旗枪拱手还礼,之后上前携过了慕沙王子的手。
“请!”
“请!……”
众臣和护法们也互相见礼,重新回转了大帐之中。
经过几天的协商。
最后陈柯与慕沙王子拟定了“中偭友好条约”,以及附属互惠通商细则。
第一条,中偭两国正式确定友好关系,划定边界。东起菜别山,西至瑞丽江,北至野人山。确定江心坡为中国之固有领土,不再存未定疆域。
第二条,东吁王朝代表偭方,沿瑞丽江到伊洛瓦底江流域,开放德岗,瑞保,曼德三处市地。开埠通商,互换有无。
第三条,为保证中国商贾之安全,市地之内由中方军队统筹驻军巡防。同时为约束中方军队,划定其防务范围,防务费用由甸方承担。
第四条,偭甸通商关税由中偭双方共同商定生效。
第五条,东吁王朝向大清平西王府偿款军费九百万两白银。介于两国修好,允许先赔付一半,剩下的款项分三年付清。每年增利息一成,依次累加。
届时未能偿清部分,以关税抵押。
附则解析:大清给予平西王府每年的军费为九百万两,因此该条款有法理依据。
另外,陈柯在关税附录中增加了子口税。
因为偭甸和印度差不多,并不是一个真正统一的国家。
他们由最强大的东吁王朝统治,联合下辖几十个土邦组成。子口税才能保证商品在各城邦的正常流通。
大清康熙十六年,西元一六七七年,末。
陈柯与慕沙王子在友好条约上签字,之后交换文本,互相行礼。
大帐内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见证了中偭两国的伟大友谊。
从此两国和平发展,民族互惠互利,边境不再争战,人民共享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