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府。
总督衙门大堂，于成龙猛然一拍惊堂木。喝道：“把人犯带上来！”
“带人犯——！”
随着衙吏们一声长传。
只见军士们押着一个身穿满洲正黄旗甲胄，年纪仅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军，上了大堂。
大堂上的一众官员一个个脸色惊变。
因为这位年轻将军，竟然是杭州将军，大清固伦额附，固山贝子韦小宝。
和他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年人。他只是不住的摇头。
另外还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妇。她们都是一脸悲愤的盯着于成龙，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
“于成龙，你大胆！”
韦小宝被紧缚绳锁，脸色惊惶，还有深深的不服气！因为他不能相信于成龙竟然敢抓他。
自从到达杭州赴任之后，韦小宝可以说是半归半隐。
他是一个知道进退的人。除了当差，再也不涉及江湖上的事情，也很少过问朝下。每天无非是寻欢作乐，当个富家翁足矣。
但天有不测风云。
韦小宝到达杭州的第二年，有三位故友从台湾来投靠。居然是沐王府的小公爷沐剑声，柳大洪和吴立身。
韦小宝的老婆中，方怡就是柳大洪的弟子，沐剑屏还是沐剑声的妹妹。出于江湖义气，韦小宝赠了他们不少银子，让他们在江南安顿下来。
但沐王府的这些人安顿下来之后，却不忘返清复明的大业。他们到处煽动群众发展队伍，直到最后又鼓动韦小宝，劝说他扯旗造返。
韦小宝对此非常头疼，想设法将沐声剑他们送走。但方怡和沐剑屏死活不肯，说他不讲义气。她们渐渐和其他夫人的关系越来越僵。
眼看事情愈发严重，韦小宝终日愁眉不展。不少同僚趁机勒索受贿，他也只得破财免灾，割肉喂鹰。
于是韦小宝开始沉迷于酗酒和赌博。加之沐王府的人常年借贷，还有官场对头的频繁勒索。短短数年，韦府家业就开始败落。七个老婆中，苏荃和曾柔也先后离去。
终于在上个月，柳大洪竟公然打死了于成龙的一名家丁。案件震动两江。
于成龙马上调兵在杭州城搜捕凶犯。柳大洪掩护沐剑声逃走，吴立身躲在韦小宝府上被当场擒拿。
就如此。韦小宝和他的两位夫人方怡和沐剑屏，还有吴立身被于成押赴总督大堂，接受官审。
砰！
于成龙高坐于大堂之上，喝问道：“堂下可是韦小宝？”
韦小宝怒道：“于成龙，你何必明知故问？我们同在杭州办差，低头不见抬头见，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于成龙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问道：“本院是在问你，可是韦小宝！”
韦小宝喘了口气，说道：“我正是韦小宝。”
于成龙又问道：“你指使恶奴，打死我总督府家丁，可有其事？”
韦小宝一口否认：“绝无此事！那柳大洪是江湖中人，我没有指使他干任何事情！……”
结果他还没说完，一边的方怡就叫了起来：“韦小宝，你太没义气了！柳前辈是我的师父，我们既然是夫妻，那他也是你的半个爹！你居然敢不认他？”
沐剑屏也哭唧唧地说道：“小宝啊，柳前辈是我师伯！你怎么能不认他啊？……柳师伯干的是返清复明的大事，你不能贪生怕死就不认我们啊……”
韦小宝忍不住吼道：“你们闭嘴！”
但书判已将呈堂证供记录了下来。
于成龙继续问道：“韦小宝，本院问你：那柳大洪可是返清叛逆，前明余孽沐王府的人？”
没等韦小宝开口，方怡就已经挺直了腰杆，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不错，我师父柳大洪就是沐王府的人！我和我师妹沐剑屏也是沐王府的人！我们沐王府世受国恩，一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驱逐鞑虏，返清复明！”
沐剑屏也学着她的样子，挺直了腰杆：“是的！”
韦小宝急道：“不是的！……”
方怡怒道：“韦小宝，事己至此，何必又躲躲闪闪？贪生怕死，算什么英雄豪杰！我们隐忍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返清复明，光复我大汉基业吗！如今大事未成，无非是一死而已，为了国家和民族大义而死，又有什么可怕！”
沐剑屏也乃声乃气地挺直了小腰，说道：“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韦小宝怒道：“你们给我闭嘴！你们是沐王府的人，我不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返清复明，我也不想死！……”
沐剑屏回头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好啊，原来你都是在骗我！你根本没有想过返清，你当天地会的香主，联络江湖上的朋友，都是假的！……”
“你给我住口！”
韦小宝都要疯了。
于成龙却说道：“让她说！什么天地会香主，还有江湖上的哪些朋友？都于本院从实招来！”
方怡对着韦小宝呸了一声，回头便说道：“他就是天地会青木堂韦香主，骗我说他是返清复明的英雄！没想到他居然一直都在骗我……都是在骗我们！……”
说着，忍不住失声痛哭。
沐剑屏也着急问韦小宝道：“小宝，你没有骗我们对吧？你真的是天地会的香主，天父地母，返清复明！……你是大英雄，这都是真的对吧？”
书判同样将这些内容都记了下来，让于成龙频频点头。
韦小宝整个人都已经摊软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反而轻松了下来，望向了于成龙。
“于成龙，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成龙哼了一声：“大胆反贼，你还不认罪？”
韦小宝笑了笑：“认罪？认什么罪！我是什么身份，皇上比你清楚！我当年替皇上办事，江湖上的身份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这是朝庭的机密！于成龙，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搅黄了我的身份，让我当不了卧底，坏了皇上的大事！你才是该当何罪！”
于成龙也笑了笑：“韦小宝，你不要得意。你纵容恶奴打伤人命，又私通返贼图谋不规，按律当斩！”
韦小宝切了一声，也挺直了腰杆：“斩？谁敢斩我，啊？”
他说完后，巡府慕天颜也随之站了出来。说道：“于大人，韦大人乃是大清额附，固山贝子，堂堂杭州将军！就是有罪，也该押赴上京，交给宗人府发落。”
慕天颜开口后，不少人也站出来附和。
“是啊于大人，按大清律，您这位总督无权过问杭州将军的事。况且贝子爷说了，他的身份乃是皇上密授，不如送到亰城交给皇上定夺，这才是国家成法。”
“于大人，就看在我等薄面，先送韦大人上京吧？……”
但于成龙依然一拍惊堂木，将这些官员全部喝退。
“给我退下！”
之后他望向了韦小宝：“怎么，你是说本督杀不得你？”
韦小宝说道：“不错！按爵位，我是大清贝子，我是君你是臣！按品级，我乃是杭州将军，我是你的上司！你有什么权力审我，还扬言要开刀问斩？你简直无法无天，要造返的是你！”
于成龙听了，不由得冷声长笑。
“哈哈哈哈……韦小宝，你是杭州将军不假。但本督还兼兵部尚书衔，统领两江一切军政要务！”
他这么一说，大堂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见于成龙说道：“你自从踏入官场，终日行贿贪财，不务正事，败坏吏治，十恶不赦！如今犯下滔天大祸，居然还妄图仗着皇上的宠幸，执迷不改？是谁把你惯成这个样子的！来人，把韦小宝，吴立身，方怡，沐剑屏四名反贼，验名正身。然后押赴刑场，给我就地正法！”
“是！”
随着于成龙一声怒吼，两班衙吏马上出来，将韦小宝一行人狠狠的押了起来。
韦小宝似乎终于感觉到，这一回是来真的了。
当衙吏将他们绑进刑车，推进长街之后。韦小宝忍不住呼号起来，高声长啸！
“不！……于成龙，你放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固伦额附，固山贝子，杭州将军！……没有宗人府的审判，谁也不能杀我！……于成龙，你放肆，大胆！你嫉妒我有钱！……你放我下来！……我为大清立过功，我为朝庭流过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但是方怡却表现出了巾帼英雄应有的风范。
“韦小宝，无非是一死而已，何必脓包求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们为了国家事业，为民族复兴，死得其所，死得光荣！二十年后，我方怡又是一条好汉！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到我的血，让大家都记住复国是要流血的！我就是要让大汉子民，一代代都不会忘记亡国之恨！”
“于成龙！终有一天，我们汉人会把你们这些鞑子和走狗，从中华大地上赶尽杀绝！……”
“于成龙！你不是清官，你无非是鞑子的一条狗而已！……狗，狗，狗！你就是个做狗的骨头！……”
方怡被押在刑车上，一路上被周围的百姓扔满了臭鸡蛋和烂菜。形象很是狼狈。
但她毫不在意，依然放声怒骂，最后竟让不少群众悄悄哭了起来。他们不也再扔东西了。
终于，于成龙亲自带队，将一行人押赴法场。将韦小宝，吴立身，沐剑屏验明正身，当场斩首。
柳大洪的弟子方怡作为返清主犯，十恶不赦。处以三千六百刀极刑，凌迟处死。
但方怡直到最后一口气，依然在痛骂满清朝庭和于成龙。直到气尽身亡。
塞北，乌兰木通草原。
夕阳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血红，四处烟火弥漫。苍穹之下，遍地都是战士和骏马的尸体，鲜血滴满了荒草。
山岭之下，一名满身是血的蒙古少妇怀抱着婴儿。她的另一只手牵着一匹受伤的战马，马背上驮着一个人。
他们走得很慢，显露出难以忍受的饥饿和疲倦。
突然，战马吐出一口白沫，终于摔在了地上。马背上的人也随之滚落于地，发出了轻微的申吟。
少妇连忙过去，扶他翻过身来。这名男子身上的血也再次流满了少妇的衣襟，让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汗！……”
男子努力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只是轻轻地笑着，“不要哭，蓝琪儿……我不怕死！……让我再看你一眼……蓝琪儿我爱你，我葛尔丹今生有你，死而无憾！……”
少妇也紧紧的抱住了他：“蓝琪儿也爱大汗！我早就说过，我不后悔跟了你。我们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我今生能嫁给大汗，我也死而无憾！……”
这时，血红的草原周围，已经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随着喊杀声越来越近，男子也努力的坐了起来。
“杀了我，蓝琪儿！快杀了我……还有我们的小王子！……我葛尔丹是准戈尔大汗，我绝对不能落到康熙的手上！……快呀蓝琪儿，快杀了我！……”
说着，草原上已经出现了满清兵马的身影。
少妇咬了咬牙，一把抽出自己的长剑，猛然刺穿了男子的心脏！
男子也欣慰的点了下头，用满是血水的手摸了摸她的脸。
“谢谢你蓝琪儿，我在那边……等你……”
说完之后，男子身子一僵，闭上了眼睛。这时，周围的兵马也越来越近，距离不过数里。
“葛尔丹这小子好像已经死了？……”
“这是准戈尔的王妃吧？果然是个美人儿！……”
“抓活的！……”
“弟兄们，上呀！……”
噗！
就在这些八旗军马兴奋吼叫的时候，少妇已经转过长剑，一剑刺穿了怀中的婴儿。
“不好，有诈！”
这让那些准备上前的军将都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勒马停蹄，站在了原地。
在八旗将士们惊诧的目光下，少妇竟然从怀中扯出一件外襟。披在了身上。
这是一件汉服。
就在众人愕然的时候。
少妇却在披上汉服的同时，自刎而亡。她轻盈的倒在了草地上，让八旗将士们面面相觑。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一位蒙古王妃会在临死之前穿上汉服？他们只为没有来得及活捉这个美女感到遗憾。
“死了也没事！”
“想要的弟兄们，跟我来！……”
“噢！……”
……
又是一年深冬，云南腾越。
如今的腾越城，已经和以前迥然不同。
那两道丘陵之间搭建的府城高墙，经过巨石砖瓦的重新修葺，显得更加高大紧固。不再像偏远小城那样陈旧。
府城之内，原本残破的泥坯草房均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两层半的兴亚式民楼，以及五层半的高大行政楼房，或者公共建筑。
同时，那些古式建筑群得到了充分的保留。它们和新建楼房毫不冲突，组成了这座新的城镇。
狭窄泥泞的街道，在城市整改之后也变得很宽敞明亮。主道都有四丈宽，掩印着路边的小树和绿化带。
马路上来往着各式马车和人力车，自行车。坚实的主干道上传出各种车辆声音的碰撞。
坐在马车上的绅士们抽着卷烟，不时的掏出怀表看时间。小姐太太们坐着人力车，兴致勃勃的去逛商场。
骑自行车的邮递员，正忙碌的送着报纸和信件。
道路两边还有一丈宽的人行道，所有的人和车都靠右行走。显得忙而不乱。
街上的行人很多，也很忙碌。他们有的装的工厂的制服，有的穿的长袍马褂，戴着有毡的礼帽。
很多男子已经剪了弟子，理成了寸头。也有还留着辫子的，但很少有人去剃头了。
女子们则穿上了一种旗袍。满清的旗袍被这里改良了款式，收紧了腰身，穿在女性们的身上别有风情。冬天的时候，披件棉坎肩，是这时最时髦的打扮。
放学的孩子们一个个活力十足。
这是腾越中学的学生。男孩们穿着大褂，戴着围巾，女孩们则是穿的短旗袍，棉坎肩，还有及膝的短裙。
少年男女应有的活力，智慧，欢乐，对未来的憧憬。都写在他们的脸上。
那座草堂书苑，枯黄的爬山虎已经爬满了半面墙。
这只是腾越府城的一角，更只是整个云贵的一角。今天是西元一六八四年初，康熙二十二年尾。
冬季的太阳落得早。
但这里的人民已经不再恐惧黑暗，因为马路边明亮的路灯早就照亮了道路。
腾越北区会议大楼，一扇扇拱形户内同样透射出白炽灯的光芒。年底的腾越，是官员们做工作总结的日子。
空阔的会议厅里。
云贵平西王府的郡主，大清和硕公主，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扎萨克固山贝子陈柯。
他正带领官员们，做五年计划顺利完成的会议总结。
“……诸位官员们，教员们，开明绅士们！还有工程师们，工人代表和农业合作社代表们！我非常郑重，也非常隆重的向大家宣布这个喜讯，云贵的五年计划的最后一个项目，已于上个月顺利完成！这是我们所有工作人员共同努力的胜利，是各阶层，各职业工作者共同努力的胜利，更是先进生产力，先进的社会组织形势，对旧的生产力，旧的社会组织形势的胜利！这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胜利，是顺历史潮流不可阻挡的胜利！……”
哗！……
会场上，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陈柯背后的大幕之之上，也再次展现出云贵地图。但这次的地图，是用投影仪照上去的。
每翻开其中一页，就能看到当地建成投产的项目设施。
腾越：
平西中央银行。平西公共工程署。平西民用工程署。平西有线广播站。平西造币场。平西电讯管理署。东固露天煤场。东固一号竖井，二号竖井。东固一号洗煤场。东固炼钢场。东固一号车床场。芒町焦煤场。芒町燃料加工场。芒町五金场。芒町建材机械场。芒町精密制造加工场。芒町纺织场。芒町非机动车制造场。芒町军用被服场。芒町军工场。果赶木炭竹炭加工场。果赶造纸场。果赶农牧林业场。腾越化工场。腾越陶瓷场。腾越玻璃制造场。腾越精密仪表场。腾越炉具燃具场。腾越化肥场。腾越文具场。腾越晨报。腾越民刊文学出版社。腾越通讯器材场。腾越第一中等学校。腾越医院。腾越电池场。腾越录声设备场。腾越影像设备场。腾越邮政分局。腾越天文观测台。腾越至果赶至瓦邦铁路。大盈江一号电站。怒江大桥。
昆明。
平西邮电署。平西中央银行昆明分行。平西招商办。平西招标办。平西航行署。南盘江二号电站。昆明医院。昆明纱场。昆明纺织场。昆明缫丝场。昆明成衣场。昆明毛纺场。昆明铁道工程署。昆明公共交通工程署。昆明精密仪器加工场。昆明钟表场。昆明精密仪表场。昆明化工场。昆明化肥场。昆明文具场。昆明民用食品加工场。昆明中等学校。昆明图书馆。昆明同文馆。昆明大剧院。昆明百货商场。昆明农贸市场。昆明证券交易所。昆明股票交易所。昆明日报。昆明有线广播站。曲靖军械制造所。曲靖军用被服场。曲靖军用食品加工场。武定船泊制造场。
贵阳。
平西中央银行贵阳分行。贵州邮电局。贵州中等学校。贵州医院。北盘江三号发电站。大定露天煤矿。贵州晚报。贵州有线广播站。大定三号竖井，四号竖井。大定一号立井。大定洗煤场。大定焦煤场。大定燃料加工场。大定炉具燃具二场。安顺合金场。安顺炼钢场。安顺二号车床场。安顺三号车床场。普安蒸汽机制造场。普安煤气内燃机制造场。普安电动机具制造场。普安热电场。普安机动车制造场。普安农用机具场。普通拖拉机场。普安轴承场。普安石棉场。普安军用被服场。
大理。
澜沧江大桥。大理铁道工程署。大理至昆明至大定至贵阳铁路。大理茶场。大理友谊农场。大理灯具场。大理电子仪表场。大理电缆场。大理影像设备场。永昌棉场。永昌友谊农场。永昌热电站。
普洱。
普洱茶场。普洱茶叶加工场。普洱烟草种植场。普洱卷烟加工场。普洱火柴制造场。普洱外贸市口商品交易所。
地图上标注的是主要工程项目，并非说其他地方没有组织工业生产。
比如三所水力发电站，两座火力发电站，都是发电量在一千千瓦以上的。各州县的小电站没有计算在其内。
实际上，每一座州县都建设了若干小型发电站，小型化肥场和相关的小型产业，矿业。
各政府衙门也都设立了当地的信用社，供销社，合作社，邮政支所，卫生所，巡警衙门等设施。
最重要的，小学已经在各州县普及。
还有一些工程，在实际建设中做了变动。比如通讯仪器中的电话和广播，后来分建成了电话制造场和收声机制造场。
还有原本是分开建设投产的。比如录声设备场和投影设备场，后来合并成了影像设备场。
于是所有的工程项目，最终确定为了一百五十六个。称为“一五六工程”。
经过这五年的基层组织化，基本上确定云南现有人口二百九十余万，接近三百万。贵州人口超二百万。
人口不多，这也是能完成大部分基层组织化的有利因素。
毕竟人少，资源就好分配。劳动力不足需要工业化的弥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工人和农民的权益。
船小好掉头。
这五年，陈柯可谓是走遍了云贵各个州县。
虽然他身边有了很多帮手，但基层视察还是免不了的。经常是这里住半个月，那里住十几天。
每个州县的起步都不容易。
但大家都没有放弃过，两到三年之间就完成了绝大多数地区的农业改造。同时用解放出来的劳动力投入了所需要的基础项目建设。
加之有了腾越的工业基础，凡事不需要再从零开始。
之后几乎每个月，就有一座新场房在云贵地区拔地而起。每个月，也都有新的喜讯传来。
加之江心坡的开垦，以及周边国家的贸易往来。给云贵提供了巨大的物质支持。
周边国家原本不太友好。
但在陈柯和夏国相等人的努力感召下，他们也相继签订了友好条约。成为了贸易伙伴。
因此陈柯的五年计划虽然遇到过各种困难，但终于努力克服了过来。这也让云贵取得了相当丰硕的建设成果。
农业方面。
云南现有耕地三十二万六千四百五十顷，年产粮一千四百八十五万吨。
贵州耕地二十一万七千倾，年产粮三百五十三万吨。
另棉花年产量八百万四十万吨，油料四十六万吨，糖料三千三百万吨。
工业方面。
云贵原煤产量八千二百万吨，粗钢产量六十万吨，沼气七百亿立方米，水泥四百四十万吨，尿素六百万吨，硫酸一百二十万吨，乙烯一百五十万吨，发电量九万千瓦小时。年产非机动车一万五千辆。机动车场刚刚试成投产。
人口方面。
云贵以前的城乡人口比率只有一比九，现在变成了二比八。
各重要发展城市，如昆明，贵阳等，达到了三比七。昆明人口超过二十万，贵阳人口也超过了十万。
而腾越的城乡人口比已经达到了四比六，基本上已经达到近代城市化的标准了。
腾越这座小小的州府，现在的人口也超过了三万。其中有很多都是外地过来的。
数据上的肯定，让本次的工作总结大会，圆满成功。
但是陈柯回到衙门，却接到了陈圆圆从昆明打来的电话。
“阿珂，快回王府吧！你父王怕是不行了，他要见你最后一面，交代后事……”
陈柯很快从腾越出发到了大理，之后搭乘火车赶往昆明。
经过五年建设，云贵已经有了从大理连通贵阳的铁路。另一条，是腾越边通果赶的铁路。
只是从腾越到大理，处理三江并流的地段。这里无法修炼铁路工程。
如今的火车，车头已经有一丈高，三丈长。好像一尊漆黑的巨缸。高大的车轮也有成人高下，行驶起来轰鸣作响。
车厢也相当宽敞。陈柯的专列内设施齐全，水电用品一应俱全，装修简约而不失华美。
以前从大理到昆明，需要有半个月。如今只用三天两夜，他就回到了云南平西王府。
“父王！”
来到吴三桂的寝宫，陈柯换上朝服，穿过众臣林立的外殿。穿过珠帘，一步跪在了卧榻前。
吴三桂同样身着朝服，端坐在床沿边，身子微靠在一张软垫上。显得很隆重。
陈圆圆也穿着朝服，斜坐在他的身边。太监和宫女则跪在不远处，非常恭敬。
“父王，您大安了？”
虽然明知吴三桂已经命不长久，但陈柯还是说了一句吉利话。让吴三桂露出了笑容。
“阿珂，不用安慰父王！这是回光返照罢了……若不是你，父王可能活不到今天啊……”
的确。如果没有陈柯为吴三桂去除病痛，他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但陈柯不是神仙，他能治病，却不能续命。
加之前两年，吴三桂的正妃薨逝，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如今他已经将陈圆圆扶正，立为王妃，交代后事。
“阿珂，我们父女是在康熙十年重逢的吧？……也就是在那一年，我的儿子吴应熊被康熙逼婚，带走做了人质……不过也就是在那一年，你对我说，若天命在你，我能当周文王！……”
陈柯点了点头，并没有否定当初说过的话。这些年，他也经常和吴三桂谈论西周共和的故事。
吴三桂叹了口气，悠然地说道：“为父这一生，错就错在从了满清，我成了千古罪人，必然会留下成世骂名。但是为父……叹……谁又能知道，满清比那李自成更浑帐？”
说着，他伸出已经枯黄的手，按在了陈圆圆的手上。
陈圆圆的眼泪也不住的留了下来：“王爷，都是溅妾的错！是溅妾害了您……”
陈柯深吸了一口气，却坚定地说道：“父王，大明亡国和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就是没有您，满清也照样入关！不能把那些士大夫的过错，都推到我娘一个女人身上！”
这些政制不正确的话，他平时都不会说。但吴三桂已经大限将至，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吴三桂笑了笑，说道：“这才是自己家的人，说话都向着咱们老夫老妻的。”
陈圆圆也抽泣了两下，重新扶住了吴三桂。
之后吴三桂从自己的枕头下面，费力的拿过一本大书。他的力气已经不中用了，但太监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却依然禀退了左右，坚持自己拿出来。
“昔周厉王之乱，天下无君……周公，邵公共行其政十四年，而后宣王立，是周之统尝绝十四年而复续……然为周史者，纪周，召之年谓之共和……”
吃力的抱着这本大书，吴三桂神色飘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回忆大汉子孙当年的盛世。
“阿珂啊！……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为父不是好人，我的罪过，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了！……但是你真的能成就大业，让后人评价为父时，只有七分过分，但有三分功劳？……那也是对我，对你娘最好的回报了……阿珂！……”
说着，他非常期待的问道：“这本法典……真的能够弥补为父过错之万一吗？……”
陈柯坚定地回答道：“能！”
这本法典，正是这些年陈柯和吴三桂，还有众多开明大臣共同商议拟定的云贵最高法案。
吴三桂用颤抖的手掀开了包布，露出了硬纸封面上的三个硫金大字：大宪章。
翻开扉页，上面已经有许多官员和朝臣的签名。更有名士黄梨洲，王夫之，甚至还有管理王府宫政的陈圆圆一同签名。
所有的签字，都是用血书写成的。给人一种壮烈，火热，不容辩驳的庄严。
第一页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君权民授，王在法下！
人人生而平等。人都有追寻幸福之自由。人都有免于匮乏之权利。
大宪章确定了平西王府行使政权的法统性，但也限制了继任者所行使的权限范围。
也就是说，陈柯接任他的位置后，将在法统上得到朝臣们的认同。
但也失去了言出法随的藩王力量。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王权平稳交替。让陈圆圆能得善终。
吴三桂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毅然划开了自己的手指。怀着对满清的痛恨，对自己罪孽的懊悔，用笔醮了血。他颤抖着，在所有人的签字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一刻，吴三桂感觉自己好像解脱了。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好像要升上九天。
他把大宪章托到陈柯的面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阿珂！以后咱们云贵，咱们中华，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完成为父未尽的事业，弥补为父的罪过！……好好孝敬你的母亲……善待你的亲眷……爱惜你的臣民……父王会尽力护着……你的……”
终于，吴三桂的声音停了下来，身体也僵硬不动。只托着两只手，向陈柯递过这本大宪章。
“父王……”
陈柯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句。吴三桂依然看着他，却没有再说话。
陈圆圆终于在一边跪了下来，失声痛哭起来：“平西王薨逝了！……”
宫女太监也跟着哭了起来：“平西王薨逝了！……”
卷帘外的朝臣们听见声音，也纷纷跪了下来。
“平西王！……”
“王爷！……”
虽然很多人并不喜欢吴三桂。
但他签署大宪章的意义，要远远高于历朝历代王权更替的意义。
因此在这一刻，不论是王府外戚，西选官员，还是正选官员。都发自内心的感到悲痛。
陈柯同样感到悲痛。
他并不是一个凉薄的人，哪怕吴三桂是坏人，他也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
“父王……”
双手从吴三桂手中接过大宪章，陈柯的呼吸都有些抽搐起来。但还是竭力的遏制住了。
不多时，郭壮图和夏国相进了内殿，跪在了陈柯的身边。
“禀王太妃！如今王爷薨逝，还请太妃准许，让郡主出殿召见群臣，以正王位。”
陈圆圆当然知道事情轻重，回头对陈柯说道：“阿珂，你不要辜负了父王的嘱托，先办正事去吧！这里有我和内臣，你不要操心。”
“儿臣遵命。”
陈柯抱着大宪章，向着吴三桂叩了三个头。之后和夏国相，郭壮图一同慢慢站起，退到了内殿门口。
之后三人才转身出了内殿。旁边的宫女太监便过来，将他们的顶戴用白布缠好，身上也披上了素服补子。
外面的朝臣们也都披上了素服，簇拥着陈柯一同出了后殿。绕过王宫正门，来到了平西王府的德政殿。
……
这里是平西王日常坐朝理政的地方。作为开府建牙的藩王，吴三桂拥有自己的小朝庭。
如今这套小朝庭，终于交付到了陈柯的手上。
朝臣们从正门入殿，在大殿两边站好。陈柯由太监扶着，从侧面王门步入，登上铜阶，端坐在了正位之上。
最后，太监从他手中请过大宪章，供俸在正位右侧上方。
朝臣们也纷纷拱手，一躬到底：“参见郡主！”
陈柯微微展臂：“诸位大人们免礼，赐座。”
“谢郡主！”
朝堂上早就摆好了椅子，诸位朝臣们也各自坐了下来。
大宪章首先就重新定制了礼仪。
除国家大典和人文风俗之外，废除了跪拜礼，改行行拱手礼。
位卑者面对位尊者，拱手深躬；位尊者对位卑者还礼，拱手微躬。尊卑相当者，互相拱手微躬，或深躬都可。
陈柯这样展臂托掌，是君王礼节。
因此今天刚刚正君位，朝臣们就感觉非常认可这位郡主。哪怕他们当中很多人，跟陈柯是多年老战友了。
没有人愿意成天下跪磕头，大宪章的确立首先让政府官员们得回了做人的尊严。
陈柯平定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诸位，从今天起，我将真正作为云贵之主，行使我的职权，也承担我的职责。诸位也是肩负重任！好在现在刚刚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之后的一年将是一个调整时间，为下一个五年计划做准备。所以我们要在下一个工作阶段开始之前，把新官制按预定计划调整出来。”
“臣等遵命！”
众人都拱了一下手。
郭壮图便站了起来，拿出一封稿纸。
念道：“新官制如下：户部分立四个下级署。农林署，设侍郎一名，主管土地，农业，林业，畜牧业的生产发展。人口署，设侍郎一名，主管人口，户口，民生统计安排工作。财政署，设侍郎一名，主管藩镇上下钱粮，银行，货币之收赋，出纳，调配工作。工商署，设侍郎一名，主管藩镇上下工业，商业，手工业，副业之各官坊，各私坊统计安排工作。”
“礼部，分立四个下级署。立法署，教育署，外务署，文化宣传署。各设侍郎一名。”
“工部，分立三个下级署。公共工程署，民用工程署，科研署。各设侍郎一名。”
“兵部，分立三个下级署。防务署，总政署，军法署。各设侍郎一名，设立军事法院。”
“刑部，分立三个下级署。地检署，公检署，法院。各设侍郎一名。”
“吏部，分立三个下级署。人事署，培训署，人力资源署。各设侍郎一名……”
新官制的拟定进行得很顺利。
因为这五年之中，陈柯从基层到高层，几乎所有的工作项目都要接触。新官制也是和大家一同拟定出来的。
至于人选，大家也早就上岗。只是以前不在其位谋其政，现在把大家的职权定了下来。
陈柯很会搞旧瓶装新酒的把戏，比如这座德政殿。
前年平西王府走过一次水，德政殿重新翻修过。公程署把它扩大增高，修旧如旧，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座议会大楼。只是外表看上去还是德政殿而已。
陈柯不想像光绪那样，为了建立新部门，就裁撤旧部门。最后闹得天下大乱。
你叫知府也好，叫市长也罢，叫扎克萨台吉都行。陈某人不在乎，他只在乎你的工作内容，做出什么成绩。
这样官员们也不会过于抵触。新工作内容可以学，实在学不会可以转岗，离职休假，不会饿死。
加之军队新编期间，陈柯带着各路军马，和西南邻国做了多次军事交流。
这让他竖立了崇高的威望，拥有绝对的军事大权。
因此吴三桂去世之后。陈柯和众臣们各尽其职，顺利完成了政权的平稳过渡。
吴三桂去世之后，平西王府举办了葬礼。
按吴三桂生前与陈柯达成的一致意见，最后采取了火葬。葬礼结束之后骨灰保存于王存后殿，接受香火供奉。
“为父罪孽深重，死后必然有人想开棺戮尸。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若是有生之前，你能重新光复大汉江山，把为父的骨灰洒进山海关，了却为父的心愿。”
正月十六。陈柯带着众臣一同在供奉香火的勤政堂内，为吴三桂上香祭祀。
供奉骨灰坛的长案之后，悬挂着一副吴三桂的油画像。这是他身体尚佳之时，李西华请来的西洋画师用最好的暗箱画成的，还进行了相当的美化处理。
画像上的吴三桂身着朝服，正襟危坐，手上拿着“大宪章”。这也是陈柯维护宪法的政制举措。
礼仪结束之后，君臣们终于除下了衣帽之外的素裹。平西王府和云贵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之后，外务署官员送来各地呈报。
“禀郡主。靖南王耿精忠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平南王尚之信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延平王郑克爽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青藏活佛桑洁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偭甸东吁王朝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南掌郑氏王朝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暹罗大城王朝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老卧澜沧王朝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柬寨金边王朝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港口国占城王朝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南洋渤泥国国主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葡萄牙使臣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荷兰使臣送来贺函，恭祝扎萨克贝子陈柯执政云贵！……”
“禀郡主……”
陈柯刚刚安定好云贵的军政事务，倒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朋友和友好邻邦过来捧场。
看来这些年操练新军，做军事交流和对外贸易的努力没有白搞。遗憾的是陈柯还没有自己的出海口。
“让外务署好好招待各地区和各国来使，我做好准备就去与他们会面，尽到作为扎萨克领主的礼仪。”
“是！”
午后。
陈柯和几位亲近大臣一同逛在王府南城的郊外。
时值早春，艳阳初升，万物萌长。冬去春回的大地之上，再次显露出一派生气盎然的景象。
郭壮图忍不住说道：“郡主，如今云贵之富饶，世属罕见。不说那中原和江南，就是历朝盛世，也不及我平西王府如今这般气象啊。”
陈柯笑道：“这都是咱们君臣和百姓，一同努力的成果。这些年大家都累坏了，趁着这一年的休整期，也好好放松一下。怕是今后很难再有这种清闲的日子了。”
郭壮图也说道：“是啊。臣弟也听说，康熙已经平定了葛尔丹。如今罗刹和蒙古都已被朝庭杀败，北方一统，皇上那边恐怕又要重蹈撤藩之变。”
说到葛尔丹，陈柯的神色微微黯然。
这些年，康熙一直在北方用兵。先战罗刹，后又平准戈尔之乱，因此对南方藩王极力安抚。
陈柯也是见缝插针，趁着这个当口慢慢崛起的。
不过阿琪和韦小宝相继去世，让他倍感悲痛。他宁愿相信大家都还在，只是很难见面而已。
“老夏，你现在是兵部侍郎，主管防务。你认为如果朝庭用兵，会怎么打？”
夏国相说道：“若臣弟是康熙，无非是两路出兵。一路从四川南下，攻打武定和官渡。一路从湖广出兵，攻打遵义和贵阳。两军汇合之后，围攻昆明，一战而胜。”
陈柯慢慢踱着步子，说道：“大概是这样吧。不过我们现在有了战略纵深，就是昆明失守也能再退守大理。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云贵的工业圈，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以贵州大定府为中心，以六盘水地区西南最大的煤矿和铁矿为基础。周围覆盖到昆明，贵阳。
另一个就是以腾越府为中心。这里的矿产资源较少，但地处火山带，化工部门最多。周围到丽江，大理，永昌等地，背后还有云贵最大的农业产地江心坡。
现在的云贵不再是一触即溃的小藩镇了。这还是建立在军事体系相当的理论下推论。
夏国相也踱着步子，只是笑道：“郡主也太抬举那康熙了。朝庭虽有八十万军马，但和咱们现在的新军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他若来犯，臣弟和众将定能让他有来无回！”
陈柯也笑了笑，说道：“但是我们不能一直就待在云贵，当个夜郎之国吧？”
说着，他在一幅大的石雕地图前停了下来。
王府后院，现在慢慢盖成了一个公园。里面有许多新式的景点，比如这展石雕地图。
陈柯绘制的地图，比当今任何地图都要精确和详细。
“老夏，如果不考虑政治因素，北进中原应该怎么走？”
夏国相说道：“当初王爷的思路，同样是兵分两路。一路北进四川，和王辅臣汇合。另一路东出湖南，攻打衡阳和岳州，也北方划江而治。”
陈柯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道：“其实自古以来，南北的交通线只有三条。西边是汉中，过秦岭到关中。这条路只有一个人走通了，那就是刘邦。”
“第二条是汉水到襄阳，北上攻取河南。这条路……”
陈柯想起这条路是国民格命军北伐的时候走走的，这个时代还不存在。因此指向了东面。
“第三条是经寿春，合肥，北渡淮河攻取徐州和蚌埠。这条路也只有一个人走通过，那就是明太祖朱元璋。除此之外，其他的哪一条都是死路。”
夏国相也背着手，看着地图。终于明白了陈柯的意思。
从北打到南，和从南打到北是不一样的。这就像一个人下楼不累，但上楼很累是一个道理。
北伐是很艰难的。
整个北伐就相当于攻城。北方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人不是傻子。因为刘邦成功过，所以经汉中攻取关中这条路已经封死了，诸葛亮过不去。朱元璋成功过，所以经徐蚌北上的这条路也同样封死了，南明过不去。那么最后一条，就是襄阳。”
“历来守江必守淮，守荆必守襄。南方永远是被动挨打的。所谓划江而治，如果不拿下襄阳，那就是个笑话而已，所以出兵不宜攻打没有战略意义的衡阳和岳州。”
“原来如此！”
夏国相恍然大悟。陈柯的战略，果真是把从汉唐到元清的路线全部考虑在内了。
“幸亏王爷当年听了郡主的话，没有急于出兵！不然就算攻下湖南和四川，也根本守不住，更别谈划江而治。介时朝庭兵马一到，云贵基业必然无存啊。”
这些年和陈柯一起练兵，夏国相发现两人真是对路。夏国相会打仗，陈柯能把控全局，一吃一个准。
但是郭壮图却说道：“不过康熙也是一代雄主，不可能不知道襄阳的重要性。若是襄阳也攻不下来，我们岂不是真要一直归缩在云贵，坐以待毙？”
陈柯却摇了摇手，最后指向了另一个地方。
“广西？”
“不错，就是广西，包括下面的廉州府。这里有南海的出海口，只要能够出海，我们的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已经不是陆权时代了，现在是海洋时代。”
此话一出，夏国相和郭壮图的思维再次贯通。
“当年小王爷被困北亰，就是准备走海路的啊……”
陈柯有些意外：“什么，吴应熊……小王爷居然有这样的思想？他准备走海路？”
郭壮图也说道：“是啊，当年小王爷准备从北亰逃回云贵，就是准备从天津大沽口出海。然后一路南下，到达广州！只可惜，被韦小宝抓住了。”
“的确是可惜。”
陈柯也叹了一口气。吴应熊居然能够放眼海洋，这已经超出历代中国君主的思维了，可惜他时运不济。
当然他也很庆幸。
不光是因为吴应熊死了，让他白拣了这个王位。最主要的是吴应熊死法奇葩，给了吴三桂很大的刺激。
要知道陈柯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在古代简直就是中年妇女。但吴三桂和陈圆圆没有一次催过婚。
人，只能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才知道结婚是多么恐怕的事。——吴应熊。
……
“郡主，新车样品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已经走到了公园之外。
只见钟老三带着一队工作人员，正恭候在这里。陈柯他们了快步迎了过去。
“嗯，这回的样品做得不错！有点机动车的意思了。”
陈柯一眼就看见了钟老三他们带来的这辆车。
这是一辆煤气内燃机车。
随着钢铁产量的提升，陈柯的工业机械也显得阔绰了许多。这辆机车的车头基本上是用钢铁制成的，形状像个大鼻子，总长约一丈。
车头背后立着一杆内径九十毫米内径的大烟囱。这也是镗床工艺提高后，能生产出更大的无漏钢管。再后面便是一个敞蓬车厢，也是铁包结构，长一丈。
机车样品现在还是使用的雕纹木轮。车头是一轮，车尾两对。整辆车看起来给陈柯一种奇异的立体感。
“咱修的房子是伪满建筑，怎么造出的车透着股苏修气息？我到底是站哪一边的。”
这让陈柯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工业产品的结构，不是人力可以定性的。特别是现在合金技术兼发达，车只能做成这样方头方脑的样子。
“能开吗？”
钟老三说道：“当然能开！只是现在就只有老戛一个人会开。郡主设计的机动车构造，还真不好掌握。这辆车样做到最后，差不多都是老戛在完成了。”
陈柯看了老戛一眼，笑道：“他以前是孙长老的徒弟，后来又跟着你学着修钟表。不想现在居然也开始打头阵，这当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老戛有些腼腆，拱手道：“这也是郡主的栽培。”
陈柯便拉开车门，说道：“既然能开，我就试试？”
老戛笑道：“郡主要试试也无防，只是要预热三十分钟才能发动。”
陈柯也记起了这是煤气机车，性急不得。
于是，老戛让工匠往煤箱里加了煤，之后开始预热。陈柯也坐在驾驶室里，看着煤气表的指针慢慢跳动。
终于在半个钟头后，准备完成。
煤气箱加热的时候，陈柯也耐下心，好好的再欣赏了一下这辆车。
机车的驾驶室设计得很让人满意。各种仪表都挺齐全，一目了然。车座是弹簧式沙发，不能调整坐高与距离，这让个子太小的陈柯也能找到合适的位置。
车门等配件设施还是木质的。窗户都是平板玻璃，里面加入了石棉纤维，还有雨刷。
陈柯试了一下雨刷和车灯，都能随时开动。
机动车用的干电池，本身连接有内质发电器。在发动后通过轴承旋转发电，本身并不需要外置电源。
车的后厢挺大，宽近一丈，长一丈半。围栏是用铁架搭建木栅栏为料，能向外打开。最大载重量三吨。
栅栏四周上还能插上钢筋架，支起帆布蓬。能载货，也能载人，设计得很完善。
整辆车的主体喷的是墨绿色的漆。给人一种非常质朴，健康，向上的气息。
陈柯感觉有些兴奋。
这么多年的改装，设计，失败。直到现在，机车终于一步步走向成功。
直到煤气表上的指针终于达到标准，他也扣上了安全带。发动，踩离合，挂档……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陈柯一摸上方向盘就能找到感觉。
很快机车就发动了，而且非常平稳！在刚刚挖出来的土路基上，向着远处慢慢开动。
车头后的烟囱里，也冒出一股黑烟。
夏国相和郭壮图他们也露着惊骇，惊喜，兴奋的笑容。因为陈柯的工厂真的做出了不用牛马就能开的车！
完全找到感觉后，陈柯马上踩离合，推上中档。车速很快就快了起来，让他的心中一阵惬意。
看着车窗两侧飞速流动的景物，陈柯都忍不住哼起了歌。
“正当梨花开遍天涯，河上飘着柔缦的轻沙！……卡秋萨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开过车了。
可惜这辆机车目前才四个档，分别是起步档，中档，快档和倒档。最快只能达到时速六十里。
但煤气机车好歹也是机车，比火车更方便的公路车。
眼看土路基已经快到尽头，陈柯熟练的一打方向盘，让车横开到路边。之后用倒档将车打正，只两盘就完成了调头，很快重新开回了公园边。
这让老钟和老戛都是忍不住赞叹：“郡主，您的车技简直出神入化啊！”
陈柯忍不住哈哈直笑。
“没办法，只怪当初教练骂得太狠了！”
下了车后，老戛便拿出了设计图纸，给陈柯讲解这辆车的相关内容。它已经完全达到使用标准了。
就连不懂工业的夏国相和郭壮图他们也都凑过来一起听，总归看个热闹也是好的。
“这辆车加一次煤，大概可以跑两个时辰。载重量是三吨。如今孙大人在已经开始改建研发厂，以现在的工业辆投产，一年大概能出产一千二百两。”
陈柯说道：“那就是一个月一百台？这未免太少了。告诉孙长老，既然已经试开成功，就批准了这个项目！除了研发厂改建投产，还要直接新建工厂，咱们至少需要几倍的量。”
“是。”
钟老三又说道：“如今发动机做了改良，大概有两个型号。一个是转速快用来发动机车的，还有一个是用来发动拖拉机的。只是云贵坝子多，拖拉机这东西怕是不合用。”
说着，他带陈柯他们又看了一辆小型拖拉机。
这拖拉机做得很袖珍。除了两侧的轮子大点外，主体就跟个小牛犊子差不多。
不过它的力量很大。耕地时一人骑在上面操作，另一个人在后面扶着犁。能顶十几头牛力。
“这个没问题，云贵坝子里平整田地还是有很多的！以后整田就用这个，梯田和碎田用骡子和牛。”
这方面陈柯早有计划安排。
云贵这些年牧业发展很快。偭甸的市地开放之后，陈柯从莫卧儿帝国进口，走私了大量牛马。
莫卧儿是个奇怪的国家。他们大量养牛，却不用来耕地，也不食用，只当祖宗供着。
这些牲畜被进口到了云贵，正遇上各地乡镇合作社大力倡导科学繁值。五年内云贵的畜力翻了十几倍。
如今藩镇的畜力非常富裕：农田到处都是耕牛，街道上的马车也遍地都是，就连肉食也大量增加。
当然，螺马，耕牛，毛羊这样的牲畜，官府禁止杀戮。陈柯也带头不吃牛羊，主要食用肉是猪肉，禽类和蛋类。
“以后慢慢发展机械化农业，让机械逐渐取代畜力。就像用机械逐渐取代手工生产一样，解放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出来，让咱们的事业更上一个台阶。”
钟老三和老戛听了，连连点头。
但郭壮图却考虑得更多：“但是郡主，这些机械生产出来，总归成本不低。以前郡主买来牛马，就直接分给了合作社，如今造出机械又直接分给农民，怕是财政上负担不起啊。”
陈柯笑道：“我知道这一点，但社会的转型必须有个阵痛的过程。不是政府阵痛，就是老百姓阵痛！况且这东西并不是真的分给农民，就像兵工厂生产的那些武器一样。”
说着，陈柯望向了夏国相。
夏国相倒是看得很明白：“臣弟知道郡主的意思！现在云贵是军政时期，全民皆兵。打仗的是士兵，农民就是民兵，合作社就是农业部队。这些畜力，机器，就是枪！枪发给士兵，使用权归个人，所有权归政府，一切行动听指挥。”
他说着，还拍了拍郭壮图的肩膀：“听郡主指挥，才能打胜仗！品德高尚，作风优良。”
郭壮图拨开了他的手：“部队整编才几年，你成政委啦？”
夏国相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陈柯也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生产工具就是农民的枪，工厂设备是工人的枪。所有权归政府，使用权在个人，只要能创造生产力，先干了再说。”
国家资本和私有资本比起来，优势就在这里。
资本家如果赚不到钱，他们就不会卖任何商品。牛奶倒沟里也不好死穷人。
但陈柯实行的是国家资本，把设备下放到合作社。先投入成本然后再产出。
郭壮图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郡主的体制，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云贵能发展得这么快，简直是一飞天冲。”
陈柯也说道：“不过国家资本也有它的劣势。最多十年八年，少则三年五年，生产饱和之后就会暴露没有自由市场的弊端。希望到时候能慢慢转型才好。”
郭壮图似乎不太相信：“这样好的体制，也会有疏漏？”
陈柯用手拍了拍拖拉机的车座，笑道：“任何体制都有疏漏。绝对的私有诞生绝对的自利，所以自由市场应该得到抑制。但我们的国营企业，生产资料不属于任何人，久而久之工人就不会关心业绩，变成混日子。领导更有可能滋生腐败，毕竟厂子不是自己的，权利终究会让人走向堕落。”
“那怎么办？”
大家实在不愿意看到工厂衰落的那天。
陈柯说道：“这些内容，我在讲义上已经说过了，两条腿走路。自由市场是看不见的腿，政府是看得见的腿，解决问题的办法无非是两种。一是把国企卖给企业家，私有化，二嘛……不太好意思讲。”
夏国相说道：“臣弟明白。二就是扩大地盘和人口，再搞基层组织化！这个咱们熟。”
陈柯白了他一眼，夏国相也笑着闭了嘴。
“老夏说得是正确的，但又不完全。南方那些土著国家，我们出口的只是商品，并不是工业品。因为我们的产业优势不能外流，中国绝对不向外输出过剩产能。”
众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都说道：“这个自然。”
陈柯接着说道：“所以如果要扩大工业品市场，就只能向内地发展。说到底，还是得解放整个国家！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可能要不止一代去完成。”
不多时，大家又重新逛回到了那面石雕地图前。陈柯的话题也重新回到了战略上。
他的战略思路，大家也终于了解到了一个雏形。
以资本经济推动社会进程，同时一步步解放整个中国。这的确很光荣，也很艰巨。
眼看天色不早，众人便一同回转王府。晚上，陈柯还有许多工作要去完成。
“对了郡主，这煤气机车还没名字呢。既然已经试制成功，准备投产，总得有个姓儿吧？”
夏国相说道：“以前诸葛亮不是有个什么木牛流马吗？干脆就叫它‘铁牛’，‘流马’都行。”
郭壮图无语：“刚夸你是政委，马上原型毕露。”
夏国相顿时有些尴尬。
陈柯想了想，说道：“既然这车最后是老戛当主力，咱们不能埋没了他的功劳。这回要论功行赏，他是特等功，其他工程师都是一等功，这车也随老戛的姓儿吧！”
“姓戛？”
众人都是一愣，之后觉得倒挺不错：“好，就叫戛……戛子车？”
陈柯笑道：“对，就叫‘戛子车’！”
回到王府后，众臣各自告辞。
陈柯和夏国相，郭壮图也回到宫内，拜见太妃陈圆圆。还陪她一起吃晚饭。
吴三桂去世，作为老婆的陈圆圆定然很伤心。同时会没有安全感。
女儿和女婿们能在身边，哪怕是一起说说话，也是尽了孝道。而且以后忙起来，这种日子怕也不会多了。
不过陈柯的政府现在实行了津贴制度，吴三桂去世后由陈圆圆领取亲王津贴。折合新币每年有十万圆，另有禄米一万斛，物资生活挺富足。
直到晚上，陈柯才回到自己的住处，继续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