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天气晴好。
陈柯把孙兴成，钟老三，还有制作仪表的郎官，匠师们都叫到了衙门的茶室里。
他准备和大家商量安装电话的事情。
陈柯说道：“现在的电话虽然做好了，但只能一台对一台。我们总不能要找谁，就都到一个办公室来，那个还不如直接去找人当面说方便。”
“那怎么办？难道每两台电话之间，都要安装一条电线，这的确有些麻烦。”
众人玩了好几天，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新奇感过去之后，发现这台电话的实用性能还是欠缺了一点。
“那倒不需要。”
陈柯便搬过来了一台打字机，说道：“还记得这个吧？许多场房一起合作，现在已经做了几十台了。”
孙兴成和钟老三对望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们现在对于机械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更看陈柯和那些秀才摆弄过这台机器。
陈柯说道：“这台机器，叫步进制打字机。它能通过键位按动的次数，挑选出需要的那个字。所以用同样的原理，我们的电话可以通过一台交换机，挑选出需要接通的另一台电话的连接线。当然，结构会有很大变化。”
之后，他拿出纸图，画出了一张草图。大家也坐近了一点，仔细的看。
草图的架构并不复杂，首先把所有的电话线都连接到一台交换机上。
交换机的结构是由一片纵横交织起来的电线网，每一处横纵交接处都有一枚指针。
首条横线代表进线，首端连入电话线。所有指针在断电状态下，并不与相邻的纵线接触。
最后一条纵线代表出线，尾端连接电话线。是为终端。
只要电话通过拨号，用电流的麦冲控制指针的移动，就能选择对应的纵线相连接。
比如第一次拨号，麦冲一下。横线一的指针就会弹起，连接到纵线一。
第二次拨号，麦冲两下，横线二就连接到纵线二。以此类推。
拨号结束后，首条横线与最后一条纵线就会连通，两台需要通话的电话机也就接通了。
通话结束后，电话挂断。
失去电流的所有指针都会回复到最初位置，等待下一次拨号。
“这种交换设备，叫做纵横交换机，比步进制更先进。步进制用来做机械是足够的，但用来控制电力还有所欠缺，当然它要制作起来也比较麻烦。”
之后，陈柯拿出了一个用筷子扎好的交换机草模，向大家做比较详细的解说。
“电流这东西，不比机械那样直观，所以大家一定要知道它的基本原理。我也希望大家能够对电产生兴趣，真正把我们的事业推进到理想状态。”
“现在的机器难道还不是最好的吗？”
孙兴成有些不能想象，因为他感觉现在的机器已经非常完美了。
陈柯笑道：“最好的机器，是使用电力的。就像这电灯，电话，和这台打字机一样。以前老钟不是问过，是否能用电力开动机器吗？”
钟老三点了点头，他的确问过这件事情。
陈柯说道：“当时我说过，我非常想，但条件达不到。首先我们的发电机功率不够，它们都只有三千瓦到五千瓦，只算是玩具而已。”
众人听了，不由得心中震惊。
因为按照陈柯的意思，真正的发电站或许不是修在小溪上，而是建在大江大河。
陈柯继续说道：“再有一点，就是工艺水平还有所欠缺。大家也看到了，现在的机器都不可能由一个人造出来，电力机器更是如此。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帮助我。”
“郡主，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钟老三坐直了身子。
陈柯便说道：“和我一起了解电力，一起做目前能够完成的电力机器。如果我们这一些人没有完成，就努力培养下一代人，让我们国家真正富强起来。”
说完后，他拿过了几根棒棒。
“这里有玻璃棒，还橡胶棒。我们用丝绸摩擦玻璃棒，用毛皮摩擦橡胶棒，它们都能产生静电！玻璃棒上带正电荷，橡胶棒上带负电荷。”
说着，陈柯把棒棒摩擦之后，用绳子挂起来：“同种电荷相互排斥，异种电荷相互吸引。”
孙兴成他们也拿出笔和本子，将内容记下来。
“这就说明了电产生的原因，是因为电子的转移。电子是存在于物体之内的一种元素，就像人口袋里的钱一样！人的钱多了就产生正电荷，神气活现，钱少了就产生负电荷，垂头丧气。这样说能够理解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可以理解！”
陈柯很高兴，说道：“能理解就好！我们了解了电的产生，是因为钱……因为电子的转移，所以电流的本质就是电子在运动。电子的运动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从负极到正极。因为电子本身带负电荷，所以电流的方向是从正极流到负极。”
大家赶紧又做下了笔记。
之后陈柯用电池连了电线，把电线对准了一个小属轮之上。
金属轮没有接触到电线，竟然转动了起来。
“我们用的电是由磁产生的，磁产生电，反过来电也生成磁。它能让小轮子动起来，如果电流更强，就能让更大的机器开动！所以理解起来并不难。”
众人连连点头。
钟老三说道：“的确，郡主讲得并不复杂。我现在都在想，既然电能产生磁，现在的开不动大机器，至少可以用电来制作钟表了吧？”
钟老三三句话不离本行。
陈柯伸出了大姆指：“说得对，小的机器是可以的。比如这台打字机，现在的电就能够辅助！不过它只是辅助，真正的电力设备需要复杂的电路图才能运用。”
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台电灯和电池，以及对应的电路图。
“所有的电路图，其实都是一个结构：电源，电线，开关，设备。电流从电源正极出来，通过电线点亮设备，然后又回到电源负极，就这么简单。”
说着，陈柯打开电灯，让大家对照电路图理解。
电池，电线，开关，电灯。非常简单直观的实物操作，大家也都点头表示明白。
“但电流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地方，它能预判出要走的路。如果电线不通，比如开关没有打开，它就不走了！这一点比人要聪明多了。”
陈柯关了开关，电灯马上熄了。
同时对照断开电源的电路图，大家同样马上理解。
之后，他又拿出另外一盏灯，演示了什么叫并联，什么叫串联。同样用实物对照图纸，让大家一听就能懂。
陈柯还让两个郎官配合，用真人对照表演了电压表和电流表的测试方法。
比如电流表非常热情，要和设备“手牵手”。电压表则非常霸气，要和设备玩“双手咚”。
最后，在大家终于了解了电路图后，陈柯终于又回到了纵横交换机上来。
“现在大家对这个电流的走向，应该能够明白了吧？再复杂的电路图，都是由一个个简单的小循环组成的。小电路通一个，目光就放到大一圈的电路，大电路再通了，就放到更大的电路，以此类推。”
按纵横交换机的构造，十条横线与十条纵横配合，就能够区分出十条不同的电话线路。
“只能连接十台电话吗？”
大家对这个结果明显不是太满意，因为这或许不够所有部门使用。
要知道整个腾越，现在需要通信的地方也不少。
比如衙门，各个工场，各个学校。还有其他的定点设施位置，怎么都不止十个。
陈柯说道：“所以这个纵横交换结构，横线中可以设定一条活动轴承，可以用来选择第二个区域。如此一来，可以区分出的电话就变成了……”
“二十台！”
有人马上回答了出来。
陈柯一阵无语：“只有十九台。”
“为什么？”
“因为这条活动轴承占了两个纵线网……那个，杨辉三角你知道吧？排列组合？”
这名郎官摇了摇头。
陈柯咳嗽了一下。他觉得还要给大家讲讲代数，古人数学不好是个致命伤。
“以后再慢慢说，总之大家知道就行。”
好在大家也不太在意，听陈柯一步步把整个纵横交换架构排列完整。
最终数据是十乘三十乘三，也就是一台电话最多可以拨号九百台电话。
纵横交换机并不是一个平面，而是许多苍蝇拍一样的电路网。叠起来像一个小盒子。
最后，陈柯说道：“我当然不是让大家直接做这个。最开始，做一个最简单的十用电话交换机，慢慢学习和了解。大家可不要小看这台交换机，纵横交换也就叫矩阵交换，是所有电路结构的总结。就像会做钟表，就对机械了解一样，能完成这台交换机，大家对电路基本上就没有大的问题了。”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都是点头表示明白。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他们当然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情。
“郡主准备多久做好？”
陈柯笑道：“我不是制了三年准备吗？现在刚刚过去一年，我希望一年之内能完成最基础的交换机。那个时候，大家就能帮我一起设计大型水库，以及大型电气设备。”
孙兴成看了看模具，又看了看电路图。凭着刚才的理解，他说道：“应该可以完成。”
其他人也都点头。
陈柯说道：“我相信大家。”
之后众人看着架构图，开始讨论起来。钟老三更是忍不住的兴奋。
他问道：“郡主！这个电话，最远可以连多远？”
陈柯说道：“理论上可以无限远，当然实际上不可能。如果要保证声音传递的清晰，它能走线的距离大概在四十里左右，就像衙门到钟表场。如果超过这个长度，走线时每隔四十里就得增加一个电源，还有和电话一样配置的设备，相当于再传一次话。这也是很麻烦的事。”
当然，麻烦只是陈柯认为的。
对古代人来说，这一点都不麻烦，比四百里一个驿站要强过多少倍。
孙兴成说道：“这个好办，反正架线要用电线杆。多加个电源在上面，这也没什么，能方便用就行。”
“郡主，如果是这样，这电话难道能一直通到大理？”
陈柯点点头：“是的。”
“那昆明呢？”
“可以。”
“北亰？”
“设备很贵的！”
陈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他只想工作起来方便点，不要每天到处跑。和北亰通电话干什么？他又不上康熙。
之后，钟老三一脸期待的看着草图。忍不住又问道：“那拨号应该怎么设计呢？和打字机一样？”
陈柯看了看钟，说道：“这个有点麻烦，也需要多部门配合。大家先吃饭吧？我也需要把电话机的设计构造梳理一遍，下午慢慢和大家说。”
众人也都很赞同。
突然接受许多新理念，的确需要消化一下。
于是在中午，陈柯一门心思把拨号盘慢慢回忆出来，然后描绘成了图纸。
拨号盘就是一个圆，内圈写上一到零十个数字。
“一”就是麦冲一次，“二”就是两次。以此类推，零就是十。
拿起话筒之后，话机内被压平的下磁片抬起，和上磁片接触。形成通电状态。
转动拨号盘，内部的齿轮带动一片绝缘子，也就是瓷片。它划断下磁片和上磁片的接触，产生麦冲信号。
拨号盘用发条控制。拨完之后回转复位，开始拨下一个号。
钟老三忍不住问道：“那怎么保证拨号盘转动的总时长是一样的呢？”
对于钟表匠来说，发条和擒纵机构是他们最熟悉，也是最感兴趣的领域。
陈柯笑了笑，说道：“这个不需要使用擒纵器，只用到离心器就可以了。”
说着拿出一个波浪鼓。
之后他将波浪鼓转了起来。摆槌来回摆动，敲得鼓面敲“咚咚”响。
钟老三很快就看明白：鼓转得慢，鼓槌摆动的幅度就小。转得越快，鼓槌摆动的幅度就越大！
他捶了一下巴掌：“原来是这样！”
陈柯也放下波浪鼓，笑道：“很简单吧？利用这个原理，齿轮轴加一圈摩擦棒，外面套上一个小圆筒。一号键只麦冲一下，回转的幅度要大，于是摩擦力就大，确保复位慢。零号键要麦冲十下，回转幅度要小，于是摩擦力最小，确保复位快。至于发条的精确度，这对老钟肯定不是问题吧？”
钟老三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不说是我，钟表场里刚招募进来的新学徒都能做出这种发条。”
“那咱们就一起努力，把能做的东西先做来！”
“好！”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陈柯每天都把大家叫到一起上课。
终于把拨号盘和交换机的原理和构造说清楚后，剩下的事情就是慢慢制图，然后研发生产了。
现在，腾越的生产分工已经更加细化。
一般的工艺架构自然是交给铁场车间，还有木场，瓷场，石料场，化工场他们一起配合完成。生产各种零件，材料。
涉及到精密仪器，仪表方面，就需要钟表场慢慢打磨加工完成了。比如拨号盘，纵横制指针，端口设备等等。
只是要生产这么多台电话，交换机，还要走线。这肯定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十接口交换机，也是匠人们很好的学习锻炼机会。
打这以后，精密加工车间的人经常会一起讨论电路图，显示出了激昂的学习热情。
“老陆，你看我这幅电路图连起来，哪个灯亮？”
“这个……一号灯亮。”
“那这样连呢？”
“嗯……二号灯亮！”
“那再这样连呢？”
“一二三都亮！”
“放屁，你这就短路了！”
“哈哈哈哈……”
开始接触到电的神奇之后，工匠们的学习热情那是水涨船高。
文明的发展只要作适当的引导，就能够有长足的进步。陈柯也能够肯定，中国人并不比外国人差。
铜和锌是中国人炼制的，玻璃是欧洲人发明的，橡胶是印第安人培育的。
没有这三样东西，工业不可能出现。
所以非把工业革命说成是某一国家，某一民族的荣誉，那就是虚无主义。
如此又过了十多天。
……
“郡主，交换机做出来了！”
钟老三他们没有真正学会电路的原理，但就像当初不理解蒸汽机的原理一样。
照着陈柯的图纸精雕细琢，居然把最基础的交换机给捣鼓出来了。
陈柯看时，竟然还是十九连线的高级设备！
拿着面前的小盒子，他都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感觉了：“我说老表，你们也太厉害了一点。这真的能用？”
钟老三保证道：“我们已经试过了，剩下的十九台话机现在都在其他的官坊呢！郡主可以拨号试试。”
陈柯也点了点头，拿起话筒。之后按照钟老三贴在墙上的号码，先拨通了隔壁铁器坊的电话。
这个电话号码是“一一二”。
很快，听筒里一阵响动，孙兴成的声音传了出来：“您好，这里是腾越铁匠坊。请问找谁？”
“孙长老，是我啊！我是陈柯！”陈柯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连忙应了一句。
孙兴成的声音也大了许多：“郡主？哎呀，你肯定是过来视察工作，看电话装好了没有吧？”
“是是是……”
“装好了，昨天半夜老表他们可是忙了好久！现在电话机已经可以接通了，不知道郡主准备怎么安排？”
陈柯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喘了口气。
说道：“这个我早就想过了！以后每个衙门，官坊，学校这样的地方，配一套内线电话，方便办公。官厅之内，咱们互相配一套外线电话，方便各部门联系！”
坐在陈柯旁边的钟老三，还有电话那头的孙兴成都听得明白。发现陈柯的这个安排实在是好。
“好了，我先挂啦！这些安排电话里还是说不清，有空咱们开个会慢慢聊。”
“行，那老臣先告退了。”
“哈哈，再见！”
陈柯挂上电话后，微微顿了一下，感觉一阵舒服。之后又拨通了纱坊的电话。
“老沙啊？是我，陈柯。”
“郡主！”
电话里传来恭敬的回答，还有椅子滑动碰撞。显然是朗官听见，慌得站起来了。
陈柯笑道：“接个电话，咱们互相又看不见，不用这么拘束。对了，这个月订制的新军服准备得怎么样了？”
郎官应道：“回郡主的话，卑职已经把新军服全部赶制完工。郡主随时可以调货！”
“那好，真是辛苦你们了。我有空派人去取，拜拜！”
“啊？……哦，卑职恭送郡主！”
陈柯无语。
不过现在有了电话，当真是比以前方面太多了。
打了一圈，其他官坊的电话果然都接通了，再组织起工作来终于不用像以前那样满世界转悠。
最后，陈柯挂上电话，由衷的对钟老三说道：“老表，真是谢谢你了。你可是改变了世界啊，年底一定给大家加级！”
钟老三则是说道：“郡主折煞属下了。这原本就是您做出来的，属下只是动动手，又岂能贪天之功？”
陈柯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望了众人一眼，说道：“动手永远是最难的，我是的真心谢谢大家！而且有功受禄，赏罚分明，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马上就到年底了，大家的成果都在功劳薄上，该升升该赏赏，这样来年才能更好。”
“多谢郡主！”
众人听了，都显得很兴奋。
陈柯曾经在底层做过，深知赏罚分明的重要性。只要资金尚能周转，就一定要把封赏兑现。
特别是在太平年景，封赏是团队的凝聚核心。
如此一来，哪怕以后遇上危难，导致封赏不能马上兑现。老臣们也愿意继续追随，就是相信你的人品。
“我陈某人不画大饼，我要让大家认可我这个兄弟。”
陈柯在心底暗暗下着决心。
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陈柯顺手接过，里面传出了金秀才的声音：“老钟吗？听说郡主去官坊了，她在不在那里？”
“哎呀，电话居然都接到衙门了？”陈柯哈哈一笑，早知道自己就不过来了。
但金秀才的声音却显得有些急切。
“哦，下官参见郡主！……郡主，您赶快回衙门来看看，咱们风纪委员这回真遇上刁民了！”
“什么？”
陈柯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路刁民，居然连金秀才都搞不定？
陈柯回到衙门，见金秀才和几位老师正等着他。
看见陈柯，他们便说出了这回有些麻烦的刁民民事案件。
原来，城南有一个叫老齐的人，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毕竟现在是康熙盛世，盛世养闲人。只要你不搞事，爱怎么玩都行。
但老齐总是使坏，还总是使小坏，不犯律法。
他很喜欢欺侮邻居老张，经常跑他家去蹭饭，借钱。明明占了便宜还要用语言挤兑人家，说人太老实了就不中用云云。
老张是个很憨厚的人，总是乐呵呵的。他说大家总归是街坊，不要太计较了。
结果前不久，老齐找老张借了五百文钱，一直赖着不还。
老张在采石场工作，挣的是辛苦钱，自然很心疼。
他又不想为了这点小事闹到和邻居打官司。最后只好让儿子先找到学校，请风纪委员来调解。
但金秀才找到老齐之后，老齐竟然一口不认帐：“谁借了他的钱，有字据吗？衙门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大多不识字，再说熟人也不会因为借几百个小钱写什么字据。
于是金秀才也没办法，只能把这事告诉陈柯。
陈柯大为惊讶：“厉害了，大无赖欠五百两银子不还，小无赖欠五百个小钱不还。我严重怀疑他是柳大洪的私生子！”
金秀才一时也是哭笑不得：“难道对于这种无赖，真的就没有办法治他了吗？”
陈柯笑了笑，回后院取来了一台喇叭。
他对金秀才说道：“若是换了以前，可能真没有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让人安排一下，找机会……”
金秀才边听边点头。这段日子经常与陈柯共事，大家自然也见过这喇叭。
但他说道：“不过这东西只能把人的声音放大，对付老齐这种人能有什么用？”
陈柯笑道：“今天这个喇叭可和以前不一样了。来，我教你弄……”
……
几天后，眼看已经到了月底。
老张刚领了工钱，今天休息。
他家两口子都是个勤快人。老张不大会种地，原本日子一直过得不怎么好。
如今来了位郡主。不光免了钱粮，还办起了合作社，开场房。
老张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把家里的几亩薄地入了合作社，一心凭体力挣钱。
因为工作卖力，加上郡主指派的领导也都挺公道。老张和他老婆也都凭上了正式工，每人工资都有一两白银。
他们休息的时候，还接些散活，挣工分。
如今的腾越，衙门每天都有活做。小到整理羊肠，挖个水沟，大到去合作社里帮忙打谷子，收庄稼。
甚至他儿子张晟在学校，打扫卫生，清理街道也能挣点工分。孩子不光上学读书，混口饭吃，也能赚点小钱。
加上秋收后，他的入社的几亩地还分了合作社的租子。虽然不多，但真正让老张热了心。
家里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哪怕不是大富大贵，起码有了奔头，也越过越有滋味。
“算了，就是五百钱的小事。郡主和陶老爷待乡亲们这么好，咱们可不能老给人家添麻烦。”
老张原本心里多少有些憋屈。但他人老实，也挺宽厚，想想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老张！”
结果他正这么想着，外面突然有人捶门！老张心里一咯噔，这老齐居然又死皮赖脸的跑到他家蹭饭。
眼见门砸得厉害，老张满心不愿，但又不敢得罪了老齐。只得上前把门打开。
“怎么喊这么半天才开门？你耳朵聋了？”
一看见老张，老齐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教训了一句。就好像老子教训儿子。
老张赔笑了一下：“上茅房呢……”
老齐也不多话。
一进门，就大咧咧的自己在桌边坐下，之后眼睛一亮：“哎呀，你小子过得不错啊，还有小酒！”
没让人劝。他坐了下来，自己倒了酒，夹着菜往嘴里送。边吃，还边嘲笑老张老实人没有用。
“哎哟，莫做那个熊样！我老齐这么有头面的人，会欠你的钱？坐下一起吃，边吃边聊，客气个啥……”
老张喘了口气，心里很郁闷。在老齐的对面坐了。
他忍不住说道：“你这个人太不讲理了！别的小事我不和你计较，但我挣的是辛苦钱，你凭什么赖我帐？”
老齐喝得脸上红彤彤的，得意洋洋地说道：“有证据吗？”
老张急道：“你这个人，太欺侮人了！就因为是邻居，借钱没让你写借据。结果你每天混吃混喝，还赖我帐，要不是看你是街坊的份上，我上衙门告你去！”
老齐更加得意了，闷了一口酒，用筷子指了指老张：“告我？你有凭据吗？拿什么告我？”
老张再老实，也忍不住发了火：“你就在半个月前，赖在这里不走，借了五百文钱！你忘啦？”
老齐看着老张无可奈何的样子，终于得意忘形：“是啊，老子是找你借了五百文钱。但是没证据，你去衙门怎么说？仔细衙门判你个诬告罪，让你下大牢！”
说完后，他又吃了口菜。
然后用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老张的脸，说道：“再借我两千个钱，我明天一起还你。”
“不借。”
老张扭过了脖子。
“哎呀，都是邻居，借一点呗？”
老齐哼哼了两声。
老张怒道：“你要再借钱，得写字据！”
一听这话，老齐就不乐意了，砰的一下将筷子拍在了桌上：“吔嗬，几天不见你小子涨脾气了？还写字据，老子不写你又能怎么样？”
老张说道：“我……那我就不借。你出去！”
“个够日的，你行啊？”
老齐冷笑了一声，上前就拧住了老张的衣领：“你借不借？”
老张被吓到了，急道：“你……你干什么？”
老齐龇着牙说道：“不干什么，就借两千个钱，又不是什么大数？谁不知道我老齐在外面玩得开，我要是说差钱，那别人都会抢着送给我用。”
老张急道：“那你去找他们要啊，干什么偏找我？”
老齐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唉，老子还就看上你了，你别不识抬举！街里街坊的，我老齐找你借钱那是看得起你，你别闹得不痛快。”
说着，他摆出一副要翻脸的架势：“你借不借！”
“救……救人啊！”
老张真的被欺侮傻了，忍不住喊了出来。
结果他这一喊，墙根边上果然有人冲了出来：“干什么呢！”
老齐一愣，发现老张的家里竟然埋伏了人，而且是几个巡警！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又变成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哟，家里还有别人啊？”
巡警却不吃这一套，直接对老齐说道：“走吧？”
“干嘛？”
老齐装成一副不明所以表情。
砰！
结果巡警上前就是一脚，踢得他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干嘛？当然是打官司了。走！”
……
“威——武——！”
中午时分。
巡警把老齐和老张带到了衙门口。
因为是风纪委整顿民事，所以今天坐堂的不是陶厅判，而是腾越的郡主。
这位郡主刚刚视察驻军大营回来，还穿着朝服。
听说出了风纪委员都管不了的刁民，于是亲自升堂理事，高坐在大案之后。
“堂下何人，何事申冤？”
老齐马上叫道：“郡主，小人冤枉！”
陈柯“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本御没有问你！再敢多嘴，大刑伺候！”
让老齐闭上了嘴，他又问了一遍：“堂下何人，为何申冤？”
“郡主，小人张坎。小民状告刁民齐天大，赖帐不还，还勒索钱财！”
老张跪在地上，把事情说了一遍。
让人惊奇的是，老张虽然是老实人，但说话的时候很利索，条理也非常清楚。
这叫跪在旁边的老齐以为自己看错了。
陈柯听完之后，便问道：“齐天大，你可知罪？”
老齐回过神，马上反咬一口：“他诬告！这个张坎儿，还有这几个巡警，他们是一伙的！”
金秀才此时正坐在一边，他对陈柯拱手道：“郡主，之前齐天大和老张在家里谈话，已经把案情都承认了。只是这个人非常狡猾，不在大堂上招供，下官肯请出示凭证。”
陈柯点点头，说道：“准，带凭证。”
“带！凭！证！”
很快，一位巡警在老齐无所谓的目光下，抬上了一台漏斗一样的东西。放在了边案上。
之后巡警拨动了一下把手，将漏斗旁边的一根小针架好。小针顶着下面一张圆盘一样的东西，转了起来。
随后，漏斗里传出了声音：“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了！别的小事我不和你计较，但我挣的是辛苦钱，你凭什么赖帐？”
“你有证据吗……”
老齐和老张都是一愣。
因为这分明就是他们两个人上午在家里的对话，而且还是他们自己的声音！
老齐的脸色终于变了，人也开始发抖。
因为这个不知道是神是鬼的东西，居然把他说的话全记下来了！
这对古代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理解的事。
啪！
等声音放完后，陈柯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刁民，你可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知当堂诬辩的罪过？你可知朝庭法度的厉害！”
老齐打了个哆嗦，终于没有任何办法再狡辩了。连忙趴在地上磕起了头。
“小民知罪，请郡主开恩！”
陈柯冷笑道：“开恩？你赖帐不还在前，勒索钱财在后。虽然数额不大，但败坏风纪，岂能轻饶？与我重责四十大板，戴枷游街示众，还清欠款后，明年开始当差服役！”
说完之后，抽出一根令签就扔了下去。
两班衙吏接令，顿时就把这个泼皮无赖摁倒，抡起板子就狠狠的打！
老张感激涕零，不住的磕头：“谢郡主！”
在他看来，这位郡主定然是请动了天上的神佛，把老齐干的坏事都记下来了。
衙堂外自然还有不少百姓也在看。对于郡主请“神”断案同样感到惊奇，更是心生崇敬。
要知道，古代的大清官都是能请神的。比如包公，海瑞，于成龙，再加上这位郡主。
这让不少人当场就传出了佳话。
说郡主“日断阳，夜断阴”，审过乌盆，还铡过判官。总之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宣传封建迷信肯定是不好的。但如果用对地方，对于肃清风纪却有着正面作用。
至少很多人都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了，对那些使坏心眼的人也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这顿板子，直打得这个老齐皮开肉绽。要命的是之后还要戴枷游街。
更要命的是，游街示众的时候，巡警还不忘把那个喇叭放在一边。循环播放他的丑恶言行。
“再借我两千个钱，我明天一起还你。”
“不借。”
“哎呀，都是邻居，借一点呗？”
“你要再借钱，得写字据！”
“吔嗬，几天不见你小子涨脾气了？还写字据，老子不写你又能怎么样？”
“我……那我就不借。你出去！”
“个够日的，你行啊？你借不借？”
“你……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借五百文钱，又不是什么大数？谁不知道我老齐在外面玩得开，我要是说差钱，那别人都会抢着送给我用。”
“那你去找他们要啊，干什么偏找我？”
“唉，老子还就看上你了，你别不识抬举！街里街坊的，我老齐找你借钱那是看得起你，你别闹得不痛快。你借不借！”
“救……救人啊！……”
……
不少性格正直的人，听到这里更是忍不住，在街上包了一坨屎就扔了过去。正摔在老齐的脸上。
“坏蛋！”
“无赖！”
“泼皮！”
“溅人！”
这一顿折腾，直让这个老齐掉了半条命。
而且从下个月开始，他还要无偿给衙门服徭役，不能和其他人一样自由下去了。
因为这属于他自找。
原本陈柯免了差役，也是为百姓谋福利。
结果这个家伙嘴巴不干不净，在那里煽阴风点鬼火，还偏被陈柯听到了。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封疆裂土的王候。还由着人这么诋毁，那绝对不能忍。
领导要整人，有的是机会。
陈柯在自己地盘上整治刁民，那更是手到擒来！用正当理由办了你不说，还要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
晚上。
办完了老齐的案子，大家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对了郡主，这个能学人说话的物件是怎么弄的？”
金秀才又拿出了那个喇叭。
电话就已经够神奇了。对于这个能留下人声音的设备，他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陈柯自来到腾越之后，弄出来的奇吟巧技越来越多。
好在陶厅判他们也渐渐接受了事实，并不认为陈柯是妖人。毕竟正在安装的电话，让大家都迫不及待。
陈柯笑了笑，说道：“这东西，这段日子大家也不陌生了，它和喇叭一样也是用电发动的。原理也非常简单，同样是靠振动发出声音。”
说着，陈柯拿出了上面的那枚小圆盘。原来这是一片质地柔韧的木头。
“人对着喇叭说话，刻录针会震动，从而让它划过胶片的时候，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反过来，胶片转动的时候，这条痕迹也会带动小针震动，于是传回喇叭，就能复原这段声音了。”
陈柯简单解释了一下，大家也很快就明白过来。
就连陶厅判都恍然大悟：“原来真的不复杂，就是震动产生声音的原理。和喇叭是一样的”
震动产生声音，读书人自然明白。
所谓琴棋书画。琴最早不是用来演奏的，而是用震动定义尺的长度，作为度量衡标准设计的。
金秀才喜道：“有了这个，以后书吏的差事可就轻松多了！人写得再快，也比不上这样完整。”
陶厅判也说道：“是啊！郡主，这东西可以记多久的声音？”
陈柯呵呵一笑：“五分钟。”
众人无语。
五分钟，那就是抽根烟的时间。别说做会议记录，普通审个案子也没这么快。
陈柯看着大家的表情，他马上说道：“放心，这只是最原始的。等电话装好后，我让老钟他们做个厉害的，一次能录它一个时辰！”
又过了几日，时节已经到了十一月。哪怕是云贵地区，也终于涌起了阵阵寒意，有了隆冬的迹象。
不过腾越的老百姓，今年冬天已经不用受冻了。
特别是那些在工场上班的人，还有学校的孩子。他们大多都有整齐的冬季制服，还有不错的伙食。
就是其他农民，小贩们。今年的收入也增加了不少，可以到供销社买到便宜的冬衣和棉被。
衣食住行，吃和穿的问题已经开始逐步解决。而住和行涉及到长期基建，不可能一蹴而就。
因为冬季光线不足，衙门里白天也亮起了灯。
陈柯坐在自己的办公厅里，边看着手头上的文件，边打电话分派着工作任务。
他的桌上有两台电话，一台外线一台内线。
其他的衙门，官坊和学校等办事机构，都是同样的话机分布。和以前一样，经历了几天的新奇感之后，新的工作模式很快就变得习以为常。
“什么？老钟说，留音机已经做好了？……好好好，今天中午让他把样品带到衙门来。如果可以，下午正好派上用场！”
挂上电话后，陈柯又拿起另一个话筒，拨通了号码。
“哎，小胡吗？我陈柯……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吃完中饭带上几个人，把草堂按要求布置一下！对，下午有个会议。”
又按了一下挂机键，陈柯再次拨了一下号码。
“老陶吗？我陈柯！……好，那就定在今天下午两点半，我们在草堂书苑准时开会。介时我再向大家说明以后的会议形式和指示精神。”
挂上电话之后，陈柯看了看钟，已经快十二点了。于是收拾好办公桌，去衙门的饭堂吃饭。
现在，各个衙门和办事处，也和官坊，学校一样，办起了食堂。这样吃饭方便，能提高办事效率。
当然陈柯他们这些人愿意吃，不代表衙门里的人都爱吃。那些人说食堂的饭菜味道不好，要下馆子。
陈柯自然懒得理那些家伙，在食堂里遇见了陶厅判，张鼎。还有从官坊赶过来的钟老三。
“哟，老表来啦？跑到咱们食堂里蹭饭。”
和大家一同坐了下来，钟老三笑道：“郡主又说笑话呢，我是来送留声机样品的。”
说着用手拍了拍桌角边的一个大包。
陶厅判和张鼎很快就被吸引住了，虽然嘴里还吃着饭，但眼睛总盯着那个包。很想打开看看。
陈柯只是笑道：“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大家一起看。”之后还向店伙招了招手。
“唉，这里加两个炒菜，记我帐上！”
“得嘞！”
衙门里的这个食堂，是街上一家不错的酒楼承包的。官员的伙食是四菜一汤，陈柯管这个叫“梅花菜”。
愿意的话还能加菜，吃起来挺不错。反正陈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觉得不好吃。
起码陶厅判他们都吃得挺香。或许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留声机是什么样，所以吃得挺快。
吃完饭后，才十二点半。
回到休息室，陈柯和大家边喝茶。钟老三也笑吟吟的把背包打开，搬出来两口大匣子。
陶厅判和张鼎，从判，师爷他们，也都放下茶盅。一个个好奇的围了上去。
大匣子挺大，也挺沉。也是木头包铁做成的，分量差不多是一口小钟。
钟老三拿出一个烟盒大小的小匣子，塞进了大匣子的一扇窗户里。然后把窗户关好。
之后，钟老三按了一个按键，说道：“现在可以留音了。”
“可以了？”
“怎么和以前那样不一样？”
“我们现在说话，声音就能留进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围着看了一会儿。钟老三便又按了一下按键，整理了一下小匣子。
当他重新按下另一个按键后，刚才大家的声音果然从大匣子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现在可以留音了。”
“可以了？”
“怎么和以前那样不一样？”
“我们现在说话，声音就能留进去了？……”
陶厅判惊道：“哎呀，还真是……咱们的声音都留进去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没变啊！”
“这怎么做到的？”
钟老三望了陈柯一眼，见他只是微微耸肩笑了一下。
于是钟老三打扫了一下喉咙。请众人坐好，讲解留音机的原理。
“留音机的构造，分为磁带和录放机。磁带就是这个小匣子，录放机就是那个大匣子。”
钟老三取出小匣子，打开。
众人便看到，里面原来有一大卷纸。这卷纸只有一指宽，但很长，卷起来足有一寸厚。
纸的材料很坚韧，是打字机上用的那种色带。
“声音不是靠振动发出的吗，这纸上没什么痕迹啊。”陶厅判很是不解。
钟老三笑道：“所以它叫磁带嘛。”
原来这卷纸中，埋进了极细的铜锌合金钢丝。就像生产电线一样，是在银匠坊里用机器“转”出来的。
钢丝制作出来后，再到纸坊中用色带纸加工一遍。这种比头发还细的钢丝，可以埋进纸带中，方便使用。
录放机内，有一圈和纸带契合，专门的电磁铁。叫做磁头。
铜锌合金属于磁性金属。因此纸带经过磁头的时候，内部的钢丝结构就会被磁化。
如果在磁化的过程中，磁头发生着震动，那么钢丝被磁化的部位自然会产生不同的磁性。
因此它的工作原理，和刻录留音机是一样的。
录声时，人的声音通过喇叭震动磁头，然后磁化了持续经过磁头的钢丝。
反过来，放声时钢丝经过磁头。
于是被磁化的部位震动磁头，产生不同的频率。如此喇叭就将这些震动频率放送出来，还原之前记录下的声音。
“这一根磁带，两侧都埋了钢丝，所以能放正反两面！一面能留音半个时辰，两面能留一个时辰。”
其实钟老三对电磁什么的也不怎么理解，但记性不错。说起来倒也挺像那么回事。
陶厅判他们也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这东西既然这么好用，那拿来用就是了。
“老钟啊，这东西造起来挺麻烦吧？贵吗？”
钟老三想了想，说道：“现在是有些麻烦，而且成本不低。不过那是因为造样机，产业结构跟不上来。以后若是能单独做成项目，那就能便宜很多了。”
听到这里，陈柯也很是高兴。
“不错，任何产品只要形成产业，都能降低成本。当然这东西如今也够用了，多做点磁带，起码办公事的时候方便。”
大家都点了点头。
因为陈柯“请神”的案子，当真让腾越的社会风貌又有了更大的改观。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两点。
陶厅判说道：“郡主，要开会了吧？”
陈柯也站了起来：“不错，这个会准备好长时间了。再打电话和各个衙门里的人确定一下，咱们去草堂集合！”
十一月五日，下午两点半。
陈柯带着衙门里的人，相继来到草堂。
草堂今日重新做了布置，改成了会议室。木匠坊新打造了一百多套桌椅，整理的摆放在其中。
主会台有前后两排桌子。后排只有两张，分别是陈柯和陶厅判的位置。
前面一排共五张，是衙门里各从判，师爷，巡捕等人的位置。
面对主会台的，是参加会议的人员坐席。坐席由近到远，呈扇型分布，分为若干个区间。中间留有走道。
不多时，陈柯和衙门里的主管们身着朝服，陆续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参加会议的人也在巡警的引领下，坐上了自己的席位。
这些人自然是腾越有一定话语权的人。比如衙门里不主事，但也有职位的吏员，还有金秀才等风纪委员，老师，更有李乡绅和一些富农，城内的富商。
陈柯看着会议厅内还有些嘈杂的人，脸上不动声色。因为他很早就在盘算着怎么对付一些不配合的人。
比如衙门里那些在朝庭里有关系有门路，光吃饭不干活的人。
比如那些开着私塾，暗地里诋毁政府办新学，抢老师和生员的人。
还有那些不愿意当开明绅士，死抱着小农经济不放手，以压榨农奴为乐的人。
以及城市里反对开工场，反对供销社，反对信用社，不愿意公平买卖，破坏市场经济的人。
陈柯要改变这个社会，又不愿当第二个王莽。所以需要慢慢调整，像蚂蚁匮堤那样一点一点的把事办成。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需要极大的耐心。陈柯愿意慢慢磨，看谁先耗死谁。
终于，会议主持人看了看钟，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诸位，请安静！今天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得不说，有了话筒开会就是方便。
草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有半个篮球场大。人一多，就必须大声喊话，或者用扬声器。
很快，会场逐渐安静了下来。
主持人便说道：“诸位大人，士绅，掌柜们，欢迎来到腾越会议厅。今天郡主召开这次会议，是为了和大家共同讨论风纪的问题，以上个月发生的几起案例，完善相关管理条例。”
说完后，便望了陈柯一眼。
陈柯便对着桌上的话筒，说道：“正是如此。法律法规的完善，需要一个渐进过程，也需要我们政府官员和诸位士绅老爷们的共同努力，教化育民。以往，我们处理完一些案件之后，只会保留卷宗，并没有做相关后进工作。这是不完善的。”
“比如一件案子发生了，以前没有案例，律法上也没有明叙，官员凭经验把案子了断了。不论好与不好，至少他断案的案例，是应该保留下来的，如果断得不好，我们从中吸取教训，得出好的结论。如果断得好，更应该形成一个新的法律条文！”
“法外案件之多，官府治理起来就越难，百姓教化起来也越不容易。但只要我们遵守了这个原则，每断一起案件，就完善一次法律条文，本着愚公移山的精神，法律必然会越来越完善！治理起来也就越来越容易。”
“所以今天，我们就先以上个月发生的几起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先熟悉一下这个过程。希望大家本着以民为本，以国为本的精神，积极发表自己的见解。当然，发言的时候请遵守会议秩序，下面请会议主持人公布秩序规则。”
说完之后，主持人便点了点头，用手展示了一下墙上悬挂的大纸贴。
“诸位！会议正式开始前，我带大家熟悉一下会议的秩序和规则。”
“第一条，动议中心原则。”
“动议是开会议事的基本单元，‘动议者，行动之提议也。’会议讨论的内容应当是明确的动议，它们必须是具体、明确、可操作的行动建议。先动议后讨论，无动议不讨论。”
“第二条，主持中立原则。”
“会议‘主持人’的基本职责，是遵照规则来裁判并执行程序，尽可能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不能对别人的发言表示倾向。主持人若要发言，必须先授权他人临时代行主持之责，直到当前动议表决结束。”
“第三条，机会均等原则。”
“任何人须举手示意主持人，得到其允许后方可发言。先举手者优先，但尚未对当前动议发言者，优先于已发言者。在尚未对当前动议发言者中，对当前动议持反对意见者，又优于持赞成意见者。”
“第四条，立场明确原则：发言人应首先表明对当前待决动议的立场，是赞成还是反对，然后说明理由。”
“第五条，发言完整原则：发言时间结束之前，不能打断他人的发言。”
“第六条，面对主持原则：发言要面对主持人，参会者之间不得直接辩论。”
“第七条，限时限次原则：在每人每次发言的时间保证下，对同一动议的发言次数也有限制。一般不得超过两次。”
“第八条，一事一议原则：发言不得偏离当前待决的问题。只有在一个动议处理完毕后，才能引入或讨论另外一个动议。主持人对跑题行为应予制止。”
“第九条，文明表达原则：不得人身攻击，不得质疑他人动机，习惯或偏好。辩论应就事论事，以当前待决问题为限。”
“第十条，充分辩论原则：表决须在讨论充分展开之后方可进行。”
“第十一条，遵守裁判原则。”
“主持人应制止违反议事规则的行为，这类行为者应立即接受主持人的裁判。具体规则为：入场后，每人初始为十二分，违反不同的规则，处黄牌警告，并扣一到三分。十二分扣完后，处以红牌离场。离场人员无辨论与表决资格。”
“第十二条，多数裁决原则：在多数通过的情况下，动议的通过要求‘赞成方’的票数严格多于‘反对方’的票数。平局即没通过，弃权者不计入有效票。”
主持人条理清楚，口齿清楚。说完后，还让衙吏发传议事规则小手册，人手一本。
有了打字机和打印设备，现在制作书本方便，而且精美。
主持人示意会议开始，工作人员便打开了录声机。
陈柯便先举手。
因为其他人根本没有适应，再者作为腾越的邑主先发言的肯定是他。
主持人说道：“请发言。”
陈柯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准备的稿件。
“今天我提案讨论的第一个案例，是于上月二十三日发生在府城南区。付义家的小孩付二嘎，伙同他人抢夺，损坏，并殴打受害人胡某。事发由南区小学教员罗松调解无果，后由风纪委员金铨负责处理。处理结果为，付二嘎向受害人道歉，并赔偿损失。介于案例已定性，我希望就此案例确立完善治安管理处罚试行草案，或刑法试行草案。提案人，陈柯。”
说完后，便坐了下来。
主持人问道：“请反对方举手发言。”
果然，那些不喜欢陈柯的人倒是反应挺快。可惜他们还没有适应发言要先举手。
一个官吏说道：“这种刁民小事，下官觉得不值得这么劳师动众！”
当！
主持人猛然敲了一下警钟，吓得所有人都是心中一跳！因为这钟实在是响，居然也连着喇叭。
“未举手发言，黄牌警告！扣一分。”
他说完后，工作人员马上在记录本上找到这名官吏的位置，扣掉一分。
官吏一愣，其他人也望了过来。有的好笑，有的意外，有的恍然大悟。
主持人说道：“下面请赞同方举手发言！”
这回举手的就多了，而头一个举手的正是教员罗松。主持人说道：“请发言！”
罗松站了起来，并从工作员手中接过了话筒。
他拿过自己的稿纸，说道：“我赞同郡主的提议，将此类案例协商讨论之后，实行律例草案。我个人认为，犯罪不因年龄，性别，动机划分。抢夺，损坏他人财物也不因金额大小划分。殴打他人也不以受害对象划分。这类案例，已经超出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赞同确立刑法。若再有抢夺，损坏他人财物，或殴打他人的行为，应以造成后果之严重程度，确定为犯罪并严加惩处。”
说完后，罗松将话筒还给了工作员。
主持人请罗松坐下后，又说道：“请反对方发言。”
这一回，反对方学乖了，那些人都举起了手。
在主持人的示意下，一个胖地主站了起来，接过话筒说道：“哎哟，多大点事？就是小孩子之间胡闹，打了几下。还费这么大事讨论？简直无聊。”
“谢谢！请赞同方发言。”
“您好主持人，我并不认为这是小孩子之间胡闹。刚才罗教员的发言已经说得很明确了，犯罪不以年龄，性别区别，也不以财物大小区分。抢夺一件衣服是犯罪，抢夺一车黄金也是犯罪，只是在量刑上或有区别……”
“一件衣服和一车黄金能一样吗？”
一听这话，另一片区内的一位道貌岸然的老学究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洪亮！
“朝庭有王法，官府有条令，咱们按章呈办事就是了，何必又在这里无事生非？敢问吴郡主，您这样公然商办律法，另立官厅，是想和朝庭作对，还是有所图谋？……”
当！
主持人又是一锤敲在了警钟上，震得这个老头直翻白眼。
“黄牌警告！打断他人发言，扣两分。质疑他人发言动机，扣三分。”
“你！……”
老头被震得脑袋发晕，好半天才醒过神。两个巡警早从后面赶了过来，一把将他按下去。
“坐下吧你！”
主持人继续说道：“请范先生继续发言！”
范已咳嗽了一声，重新拿起稿纸：“……所以我认为花费时间与精力讨论这启案例，并确定完善的律法草案，是为了民众生活之秩序，也是为了人民安全之保障。此举绝非无聊，而是非常必要的工作！赞同人，范已。”
“谢谢！请反对方发言……”
终于。在陈柯和主持人，以及那些学友的带动下，会议顺利开展了下去。
当然，也不算完全顺利。
“……罗松，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进不了学，又想混个官儿当当吗？如今支持这个什么风纪委员，就是为了保自己的官位，我们都看出来了……”
当！
“黄牌警告！进行人身攻击，扣三分。”
……
“……八旗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挣来这太平江山。是让我们官员闲着无聊，在这里讨论抢衣服的事儿吗？啊？是让我们无所事事，商量小孩儿打架的事儿吗？……”
当！
“黄牌警告！偏移动议主题，扣两分。累计十二分满，红牌退场！……”
……
“……哈哈哈哈……这位莫不是中秋之夜，于院外怀中藏橘子之郎乎？且稍安勿躁，听老夫一言……”
当！
“黄牌警告！针对他人偏好语言污辱，扣两分！”
……
“……李先生之生平，在下悉已知之！公久居南海之滨，举监生入仕，理应扶保大清，苟立社稷……”
当！
“黄牌警告！偏离动议主题，扣两分！”
……
“……我辈读书之人，理应胸怀天下，抚国安民！怎能因此庸碌之事枉费辱舌，真乃有辱斯文！……”
当！
“黄牌警告！偏离动议主题，扣两分！”
……
“……金铨我日你麻，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当！
“黄牌警告！辱骂他人，扣三分。在此严重警告一次，严重警告第二次将无视计分，直接红牌请退！……”
……
“……敢情打的不是你家小孩，你就熟视无睹？抢东西就是不对，打人就是犯罪，定个律法出来又怎么了？你是不是怕定出来，以后你犯事儿就得被抓了？……”
当！
“黄牌警告！质疑他人发言动机，扣三分。”
……
吵到最后，连赞同方都有人被带偏了，出现了粗口和言语冲突。毕竟人是感性动物。
好在会场上有主持人和巡警维持秩序，才没让议席上的两拨人打起来。
随着会议讨论的展开，不少因为语言习惯，或者情绪失控的人。多次出现不举手发言，打断他人发言，或发言偏离主题，质疑他人，辱骂攻击他人等行为。
很多人被扣满十二分，或两次严重警告者，被陆续请离了会场。失去讨论资格。
陈柯坐在主会席上，和陶潜他们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会场。强忍着没有把个别人拍死。
“中国人最喜欢开会，可惜中国人最不会开会！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但我不能因此失去耐心。我要慢慢让他们知道怎么做个文明人。”
陈柯真庆幸自己没有异想天开，搞议会制度。
这么个小案例都吵成了这样。
如果以议会的形式协办工场，基建的事情，甚至商讨军国大事。恐怕腾越就直接回到石器时代了。
“郡主，不好了！被请出会场的两拨人在外面……打……打起来了！”
陈柯用手抹了一把脸。
之后对张鼎说道：“老张，先叫两班巡警过去，把他们分开。记住是控制，别打人！”
“明白！”
这次会议足足开了两个时辰，录音的磁带用两盘。虽然过程曲折，但最后的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最后举手表决。
以八十八票赞同，十一票反对，二十三票弃权，二十八票无效。通过继续商定立法草案。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一百五十个席位中，陈柯的人占绝大多数。被请出会场的人，反对者居多，剩下的人中赞成的人自然占了赢面。
天早就黑了，草堂穹顶上的白炽吊灯照得人昏昏欲睡。不少人又累又饿，已经没有精力再吵下去。
陈柯便做了最后的总结：“诸位，这次商定立法草案的会议，圆满成功！下次大休，我们将继续后面的工作，就此案例拟定草案，在腾越试行。”
哗……
随着陶厅判，金秀才他们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会议气氛倒是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