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买到铜镜,天色已晚。
风沙就近去了坠露小筑。
到了也不睡觉,兴致勃勃地跑到后院湖边,脱了个赤膊,就剩条短裤。
挥汗如雨,对月磨镜。
磨镜的材料工具都是买镜的时候顺手带的,主要是磨镜药和磨镜砖。
风沙知道磨镜药有毒,不过他并非天天磨镜子,偶一为之倒也无妨。
绘声站在后面,拿绸布沾凉水给主人擦拭身体降温。
齐蝉伸长胳臂给磨镜撩水,兰萍凑来给风沙擦额汗。
阿紫和阿香一直随在附近干些杂活,比如搬水送茶。
总之,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围着他打转。
或许因为天热,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穿得都还挺少,而且特别透。
隔壁略有些喧闹,似乎在办什么聚会,男声女声,声声不息,人还不少。
好在两院之间隔有院墙,并不打扰。
林羊羊此行带了十余名侍卫,包括她在内有六名剑侍,负责后院。
余下弓弩卫把守门房和前厅。
坠露小筑本身也有几名齐蝉的卫士被赶到外围巡逻。
隔壁的情况林羊羊看过了,一群男女混在后院喝酒。
虽然场面确实有些乱,那也仅止于男女乱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她也就派了个人专门留意一下,仅此而已。
不过,一些奇怪的动静毕竟还是传过来了。
绘声一直装作没听见,齐蝉和兰萍的脸蛋都略微浮晕,但也没有刻意提及。
歇息的时候,风沙调笑道:“如果有外人看见,八成会笑话我不干正事儿。”
隔壁就在“干正事”呢!
他本以为大家会笑,结果都没笑,甚至连个接话的都没有,令他有些尴尬。
只能自己干笑两声掩饰。
他口花花惯了,一不留神秃噜出来,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绘声没反应,是因为没有听懂主人的笑话,不敢乱表示。
齐蝉和兰萍是因为听懂了,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合适。
绘声不懂,兰萍是懂的,立时红脸垂首,作羞怯状。
风沙当然也懂,失笑道:“倒也直白。”
情意相投的朋友围在身边陪他磨镜子,确实很直白。
然而,也确实不乏香艳的暗喻。
在说荤段子这点上,齐蝉确实很厉害,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齐蝉见风沙笑呵呵,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抓紧兰萍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成依偎状,娇腻腻地冲风沙附耳道:“要不,您磨您的镜子,我们也,嗯,给您看”
声音越说越低,表情则越来越蜜。
风沙心道你还真会玩,也真敢想。
转念一想,他正给永宁磨镜子呢!应该诚心诚意,不能乱来。
笑着摆了摆手:“今天不行,下次再说吧!”
齐蝉见他没有拒绝,心下大喜,忙打蛇随棍上,媚声问道:“下次是哪次嘛?”
兰萍脸蛋通红一副羞涩状,然而偷偷瞄来的俏目显示她同样很关心这个问题。
风沙就随口那么一说,哪曾想人家居然真的问,只好岔话:“隔壁你认识吗?”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了,颇有些不堪入耳。
相比齐蝉仅是说点隐晦的荤段子,那边直接过头了。
他一个大男人都快听不下去了。
齐蝉微怔,回神道:“以前的好闺蜜,我们都叫她丹姑,是刘通判的小妾。”
风沙噢了一声,这就难怪了。
齐蝉的闺蜜,八成是个高级交际花,起码曾经是。
现在刘通判死了,人家很可能重抄旧业。
“从前她很风光的,连婵姐都经常求着她呢!”
兰萍叹道:“人也挺好的,虽然不太喜欢奴家,那也怪萍萍不会说话。现在想想挺可怜的,她曾经那么骄傲,还叫我们像她一样早点收心嫁人,现在怎生忍受?”
尽管语气幽幽,风沙分明听出了幸灾乐祸,心道瞧你这话说的,太婊了吧!
齐蝉瞪了兰萍一眼,接话道:“刘通判溺死那天,丹姑也在,过来收得尸。”
风沙哦了一声。
想到刘通判当时凌辱兰萍的样子,这个丹姑就算不是帮凶,起码也在旁观。
忽然可以理解兰萍的反应了。
齐蝉又道:“她把刘通判送回刘府的时候,刘夫人将她当场拿下,要家法从事。若非城防军跑去抓人,她很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也正因为是城防军抓人,带队的金都头是她自幼的伴当,不仅认得丹姑,还知道她跟丹姑交好,否则一起抓了。
虽然最后把刘府的家卷放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卷落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手里,经历可想而知,扒层皮算轻的。
风沙伸出指头往院墙那边虚点几下,问道:“你的好闺蜜,你也不说管管?”
齐蝉苦笑道:“她以往仗着是刘通判的如夫人,作风有些霸道,得罪过不少人,现在刘通判没了,她总要找个倚靠吧?你情我愿的事,怎么管?管她她还怨你。”
刘通判之死,被风少推得一干二净,名义上是因为得罪了她,她下手报复。
丹姑八成恨她恨得要死,她再心软也不能自讨没趣,更不敢把风少推出来。
只能认了。
“婵姐说的是。”
兰萍忙道:“现在过去看她,她说不定以为姐妹们落井下石,看她笑话呢!”
风沙想想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管这种闲事干什么。
哪曾想,他不找事,事来找他。
隔壁好像玩疯了,居然有一对男女扒了上墙,真真一枝红杏出墙来。
负责盯着的剑侍哪里见过这种事情,何止目瞪口呆,简直手足无措。
女人身后是个赤膊的青年,身上通红的吓人,活像一只煮熟的龙虾。
面貌十分恐怖,眼神透着癫狂。好像用了分量很足的情药,药力冲上头了。
居然还怪声怪调地往这边打招呼:“哟这不是萍萍吗!一起过来玩儿呀!”
兰萍脸蛋涨红,死死低头,十指拗白,生吞他的心都有了。
齐蝉怒道:“刘老六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滚回去!别丢人现眼了。”
这人她不仅认识,还挺熟呢!是她以往的狐朋狗友。跟兰萍更熟。
正是江城刘城主的六公子,以前是兰萍的恩客。
后来在遂古馆的时候,被风沙“横刀夺爱”。
从此跟她闹掰了,再没往来过。
“齐蝉你别嚣张,别以为有齐老爷子撑腰,你真就在江城横着走了。”
刘老六的神情明显不正常,眼珠鼓着血丝,散发着红光,满脸狞笑。
“我告诉你,你爹要完了,还敢凶我?嘿嘿!”
风沙倏然转目打量,他对齐老爷子很敏锐。
齐老爷子要完了是什么意思?
刘老六用力揪起女人的头发,笑道:“以后的你,就是现在她。”
齐蝉定睛一瞅,正是丹姑。跟刘公子一样,不光神态不正常,整个人都不正常。
刘老六好生得意,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萦绕全身,脑袋都快爽飞了。
身为城主府的六公子,居然被一个交际花给甩了,自然会成为大家的笑柄,连头都抬不起来,一直怀恨在心。
不光恨兰萍,也恨齐蝉。
跑来找丹姑,不仅因为觊觎刘通判这个貌美的小妾久矣。
更是因为丹姑跟齐蝉和兰萍本来就是一挂的,想着先收点利息。
正玩上头的时候,忽然想起齐蝉就住在隔壁,这那还忍得住,才有上墙这一出。
“拿下!”风沙忽然一声冷叱,彷佛一大桶冰块混着冰水当头瓢泼。
刘老六剧烈哆嗦一下,还来不转动凝滞的念头,身体被人硬生生地从墙上拽到墙下,按了个狗啃泥,只能瞪着眼睛、吐着舌头、喷着口水,呼呼喘气。
像一条快咽气还未咽气的老狗。
风沙冷冷道:“拖下去问清楚齐老爷子的事,尽快给我回话。”
林羊羊应声,招呼剑侍拖走刘老六和神志不清的丹姑。
绘声提醒主人道:“隔壁还有人呢!”
风沙摆手道:“不闹不理。”
看两人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恐怕隔壁那些人跟他们一样乱用了药。
现在是男是女,甚至是不是人都未必分得清楚,少个把人根本不会注意。
直到林羊羊问完口供回来,隔壁闹腾依旧,果然不知道少了两个人。
因为事关齐老爷子,风沙并没有让齐蝉和兰萍回避,示意林羊羊直接说。
“他好像还真不是胡言乱语。”
林羊羊轻声道:“据他说江城会前任江会主日前夤夜登门,似与他父亲密谋,具体情况他不清楚,只隐约听到提及齐老爷子,还有必须干掉,十拿九稳之类的话。”
齐蝉双眼发黑,娇躯蓦地晃荡几下,冲风沙跪下道:“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爹。”
如果单是刘城主,她一点都不在乎,她怕得是江城会的江会主。
毕竟是江城会的老会主,根深蒂固,余威犹在。
真要与刘城主联手杀她爹,根本防不住。
江城会前任江会主要联手刘城主杀掉齐老爷子,把齐蝉吓得不清。
风沙心如明镜,这仅是风暴将临前引发的波澜。
说明海底暗涌已经积蓄好力量,正在涌上海面。
这是他,绝先生和秦夜三方,刻意营造的风暴。
掀起这场风暴的目的十分单纯,单纯为了破坏。
一种自上而下的破坏,一种由点及面的破坏,一种摧枯拉朽的破坏。
现在的破坏是为了破坏之后的重建。
须知每一个身处高位的人都会有附庸,这些附庸也会有附庸。
一层下一层,直到最底层。
看似一个人,其实一片人。
一人陨,众人哀。
众人陨,群起反。
既得利益者根深蒂固,并不好摧毁,反而很容易被反噬。
那就掀起一场混战,待激战正酣的时候,来上一场风暴。
如果把顶上之人视之为船,有些船大,有些船小。
无论大船小船,一旦被风暴打翻,将会倾覆一船人,而非一个人。
具体到某个人会不会淹死,除了拼上水性之外,更在于是否有人愿意抛绳解救。
于是落水之人争相求救,本来的利益联盟不攻自破。
总之,胜负决定在风暴尚未席卷之前,新船启航于风暴席卷之后。
绝先生投子认输,虽然牺牲了羽翼,却腾出了双手,可以救人,进而建造新船。
对风沙而言,既然分出了胜负,这场斗法已经结束。
大势之下的小势,他不好争抢,起码不能锱铢必较。
将由马玉怜和张星火顶上。
只要绝先生没有意图颠覆胜负,那么他就不能随便出手。
跟绝先生维持着这种默契,本质是对东鸟总执事的尊重。
毕竟他还想登顶四灵,不可能无视东鸟总执事的态度。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在此形势下,风沙顶多嘴上安慰齐蝉,然后让人把刘老六扔给马玉怜。
仅此而已。
风沙在坠露小筑过了一夜,其中大半夜都在磨镜子。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沐浴一番之后,清清爽爽地返回紫阳山庄。
郭青娥很率真,毫不掩饰内心的高兴,也毫不掩饰满腹的埋怨。
风沙确实出去太久了,中途都没回来看看她,甚至都没有试图找她。
谁当这个妻子都不可能高兴。
尽管郭青娥心里清楚,两人身份特殊,事关四灵的内斗,飞尘必须要避着她。
然而,道理从来只是道理,真落到自己头上,心里该怎样不爽,就怎样不爽。
风沙只能一个劲地道歉,把自己辛辛苦苦磨了一晚上的铜镜献宝似地送给她。
当然没忘了表功,把包扎好的手掌,可怜兮兮地亮出来“撒娇”。
其实仅是起了茧包,他睡觉的时候,绘声拿针挑了上药,连血都没流几滴呢!
然而看包扎的严实程度,好像掌心被重重砍了一刀似的。
当然,疼还是有些疼的,那也远远没到龇牙咧嘴的程度。
郭青娥伸手抓住风沙的手腕,揭开包扎看了一眼,又感动又好笑。
风沙趁热打铁,反抓住她的手,急不可耐地往院子里拉着走。
为了今天回来,他可是修身养性好几天了,睡觉的时候连抱枕都没抱呢!
郭青娥很乖巧地被他拖着,微笑道:“急什么,今天我会好好陪你的。对了,我让东果给你镇了碗补药,入口解暑,下肚暖腹,补充精力。”
风沙一听就想歪了,扭头一瞧,东果跟绘声一起走在后面,手中拎着个小篓子,缝隙处隐约冒着丝丝凉气,里面肯定堆满了冰块。
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
风沙顿时心花怒放,欢喜的心潮澎湃:“还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啊?嗯,椒房来不及,花烛还可以,再弄一面大镜子,落地那种”
说起来手舞足蹈,比划个不停,可见兴奋。
郭青娥把他送的铜镜贴上心口,嫣然道:“这个就挺好。”
风沙略有些失望,旋即振作精神笑道:“也行”脚步更快,明显迫不及待。
东果神情有些古怪,往主人的背影偷瞄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
绘声瞧见了,拉拉她的袖子,凑近脑袋,悄声问道:“夫人让你备得什么药?”
身为主人的贴身侍婢,男主人和女主人之间什么情况她当然很清楚。
夫妻该有的大多有了,就是最后一步始终没过。
她知道修道之人很多禁忌,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什么的。
紫阳山庄以前不齐,难道现在凑齐了?
“你不是给了些方子吗?”
东果也不转头,细声回道:“夫人看过了,选了这一剂,叫什么五行衍宗汤。”
一听药名,绘声为之咋舌。
夕若姑娘专门针对主人的体质调配了一些药膳和补药,有效又不伤身。
这是其中最补的方子之一,堪称字面意义上的立竿见影。
反正她一个人绝对受不了,就算拉上姐姐也未必扛得住。
夫人这是怎么了?
绘声还想再问。
东果缩缩颈子,步子加快了些,明显不想说话。
绘声隐约觉些出不对劲,加步追上,企图追问。
然而已经到了地方,东果跨过门槛,准备递药。
她也只好动手关门,然后服侍主人褪衣脱靴什么的。
接下来这一整天,风沙那叫一个惨呐!
好比天降暴雨,山洪爆发,奈何大坝横堵,无法泄洪。
人都快疯了,一心只想立马决口溃堤。
郭青娥不仅笑语盈盈,更见温柔体贴。
让东果和绘声换上披纱薄裙,赤足起舞,来回蹁跹,当真婀娜多姿,鸟鸟娉娉。
诱人之极。
两女跳累了,便让她们停下来奏乐,横笛竖箫,红唇入目,妙音灌脑。
风沙以无上毅力,硬是端坐不动。
永宁明确告诉他,这是对他前些日子夜夜达旦,毫不节制的惩罚。
如果甘愿受罚呢!那就一笔勾销。如果不想忍受,她也绝不强求。
反正东果和绘声都在这儿,他想怎样就怎样,再叫上几个也无妨。
风沙当真欲哭无泪,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甘认受罚。
最难受的人还不是风沙,是绘声和东果。
两女何止战战兢兢,胆子都快骇炸了,尽管动作优美,脸蛋一个比一个白。
主人拿夫人没办法,拿捏她们两个那可是手拿把掐。
不管现在憋了多少火气,迟早会找她们秋后算账的。
果然伴君如伴虎,两大之间难为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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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跟绝先生斗法这段期间,时轮未曾停转,天下仍在纷扰。
与郭青娥短短的“小别胜新婚”之后,风沙开始把注意力全向展开。
然后就被送来的简报彻底埋过。
这是些以往不太重要的事情,早就分门别类,分析归总成为一份份简报。
并非真的不重要,只是他之前没有那么多精力分神关注视野之外的事情。
现在总算有了。
最北边,渤海的状况不是艰难,而是彻底崩溃。
尽管北周经高丽长途跋涉运去了一大批物资,渤海国还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浩劫。
粗略估摸,大约失去了一半人口。或死于激烈的抗争,或死于残酷的镇压,或消失在寒冬的群山峻岭,或散失于北地的莽莽荒原。
当然,还有不少遗民藏于灭国之后的残垣断壁,数量多寡无法统计。
此外,渤海定安军仍然拥有成建制的军队,退入长白山中坚持抵抗。
风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跑来汴州为渤海筹募物资的定安军首领烈叶。
尤其是那一双大如铜铃,散发着炙热光芒的眼睛。
这是个强壮豪迈的汉子,甘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甘愿为族人弯下笔直的腰。
不知道他还好吗?
看萧燕那边送来的情报,尽管定安军十分艰难,抵抗从未停息。
契丹高层十分恼火,镇压的手段越发激进。
至少有百万遗民正在被强制迁移至契丹腹地,还有无数遗民被迫投奔高丽,在北周的补给支持下、在定安军的拼死断后下,于寒冬腊月翻越连绵千里的长白山脉。
出发时的人数,乃至部落数量已不可统计,成功抵达者三十万。
这是高丽方面转来的情报。
亦有少数渤海遗民通过各种途径逃进中原,主要在北周。
只能说人数不算少,但是绝对称不上多。
与此同时,宫青秀的高丽之行大获成功,连续三场演舞,轰动并致风靡。
隐谷趁机配合高丽王效彷中原施行科举。
以帛换铜这个将会抽干高丽元气的政策在宫青秀掀起的风潮掩护下暗度陈仓。
上至高丽的王室公卿,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羡慕乃至向往演舞时所展现的堂皇歌舞、所着服饰的绚丽缤纷,无不以拥有精致华美的中原绢帛为傲。
短时间内,运往高丽的绢帛到了有市无价的程度,超出以往市价十几倍之多。
自然需要用大量的铜来购换,居然没有引起任何反对的声音。
或许有智者发现不妥,然而反对淹没在对中原化的崇拜、对宫青秀的仰慕中。
北周各方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而且可以一直赚下去,只要这股风潮延续不减。
这不光是赚钱的问题,高丽盛产铜,以帛换来的铜足以大大缓解北周的铜荒。
据汴州传来的密信,得到奏报的柴兴兴奋的手舞足蹈,非要册封宫青秀不可。
要不是王卜及时拦住,说宫青秀还要去契丹演舞,现在册封会只会起反效果,柴兴差点明发圣旨。
离开高丽前往契丹的途中,宫青秀特意慰问了逃至高丽的渤海遗民。
演舞并募捐。
不仅表达了中原对渤海遗民的支持,更影响了高丽对这些亡国遗民的态度。
当然会有些效果,然而在风沙看来,这仅是聊胜于无。
渤海国灭得实在太惨烈,来自中原的帮助实在太稀缺。
当初有多么渴望中原援手,现在就有多么失望。
其遗民对中原的态度一定会发生巨大的转变,甚至逆转。
此后,宫青秀在契丹皇帝的邀请下入境契丹,并在契丹的东京辽阳府初演。
除了四灵之外,百家在契丹大都有经营。
以隐谷为首,各家早就不遗余力地开始筹备,造势。
宫青秀不孚众望,一舞惊人,艳盖四方。
契丹皇帝亲自出迎,迎接宫青秀入上京。
这当中自然有萧燕的功劳,她是铆足了劲,出了大力气的。
给风沙的信中溢满表功,求主人夸奖的得意形象跃出纸面,直接扑脸。
风沙硬着头皮看了几封,看得脸都黑了。
这个小蛮妞居然拎着把刀子到处串门,敢不吹捧宫青秀,那就一刀砍过去。
砍了两条胳臂,宰了一个人,还带队闯了一次皇宫。
从此之后,大家众口一词地夸赞宫青秀多好多好。
这时候宫青秀刚刚入境契丹,还没有开始演舞呢!
风沙实在看不下去了,有气无力地提笔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把这堆简报推开不看。
他实在不了解,也无法理解契丹的风俗环境,居然可以允许萧燕这样胡来。
不过,既然萧燕在契丹罩得住,他就不用担心宫青秀在契丹的安危。
在旁边侍奉的授衣忽然抽出一本,展开道:“婢子觉得这份您应该看看。”
风沙微怔,取来扫了一眼,眼神一定,开始研读。
这份简报的内容主要来自宫天霜的书信。
宫天霜觉得契丹上京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要点是契丹的太后、萧燕的祖母当众宠溺废帝之子。
就是被这一任皇帝以政变推翻的上一任皇帝的儿子。
宫天霜着重强调,契丹皇帝无所表示,起码没有当众反应。
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恐怖。
风沙扒弄几下书堆,把相关的简报全部捡出来仔细看过,思索少许,叹气道:“天霜的感觉没有错,很可能正在酝酿一场政变。”
他对契丹的情况实在不了解,别说政局朝局,连基本的人物关系都不清楚。
实在无法做出什么像样的推测。
不过,把获得的消息联系起来,以他的经验看,政变的迹象很明显。
然而截止到最后收到的北地来信,政变尚未发生。
毕竟有萧燕这个奇葩在前,他的经验很可能在契丹根本无用。
授衣忙道:“那怎么办?她们都在上京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离开。”
风沙沉默少许道:“隐谷一定会全力保护青秀和天霜”
别说四灵在契丹毫无势力,就算有点势力,这一封信走上一两月的时间,干什么都来不及。现在这个时候,该发生的八成已经结束。
就算他收到信的第一时间看见,同样鞭长莫及。
现在只能指望隐谷靠谱。
授衣忍不住问道:“萧燕呢?”
隐谷肯定会死保升天阁,萧燕那就未必了。
风沙沉吟道:“她应该不会有事。”
萧燕是开府建牙的燕国大长公主,拥有自己的官员和军队。
最关键,封地在燕京幽州。
要是她被契丹皇帝杀了,柴兴肯定抛下一切,马上攻打幽州。
这种天大的便宜要是不捡,那就成傻子了。
契丹的情况与中原再是不同,契丹皇帝应该也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相比悲痛惨烈的渤海,动荡乍现的契丹,北周简直是天堂。
自从继位以来,柴兴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振兴北周的经济。
从涓滴成河到暴取豪夺,根本要钱不要脸。
对百姓敞开皇家御苑,对民间开放教坊司。
扩建汴州,疏通河渠,加强酒榷,解除宵禁,暗中推动发展风月。
歌坊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没有柴兴默许,不可能兴盛的那么快。
同时,柴兴千方百计地把盐铁茶税从各地收归于北周朝廷。
当然,还有诸如灭佛,以及对高丽的以帛换铜等强力措施。
尤其是前者,不知道多少根深蒂固的既得利者在这场大清洗中被彻底清洗。
实在洗不掉的强大势力,那也要尽量驱离中枢,至少消减影响。比如符王。
包括四灵和隐谷在内的百家势力被柴兴以精湛的手腕纵横捭阖,平衡抵消。
风沙、绝先生和秦夜当下在江城干得乃是同一件事。
仅是规模小些而已,其实换汤不换药。
还有整军练卒、裁汰冗弱、招抚流亡、减少赋税,修订礼乐、制度、刑法
种种政策,缤纷出炉。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增强北周的国力。
当然,亦是在收拢皇权。
柴兴也确实成功凝聚了各方意志,扭合了各方利益,使之同向。
所以军事方面,北周从来没有偏离过平边策这个既定国策。
明暗两策一直在有序推进,正进行到北周羊攻南唐。
在此期间,符后“病逝”。
具体原因,风沙完全不清楚,也不打算弄清楚。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符后都是因为墨修之请,才会随柴兴去得前线。
佛门全程给予了巨大的支持。
如今死了一个皇后,墨修必须要为佛门出这个头。
得到符后死讯的当天,风沙以墨修的身份给柴兴发了一封言辞极其激烈的密信。
没有利诱,只有威胁。
无论符后之死跟柴兴有没有关系,柴兴必须要弥补佛门的损失。
否则墨修将会考虑颠覆与北周的一切关系。
这等同于最后通牒。
不讲任何道理,也没有必要讲道理。
弥补上佛门的损失,什么都好说。
无法弥补佛门的损失,什么都是废话。
不提他正帮着柴兴和北周支撑着好几个大局。
光说符家一王七军使,怎么可能会是软柿子!
皇权和四灵联手压制符家,迫使符王离开中枢。
四灵与符家联手,当然也可以反过来压制皇权。
何况符尘修已经嫁给赵义,符家明显与赵家结盟了。
赵家家主是四灵的玄武总执事、天下第一军护圣营的左军使。
两个儿子赵仪、赵义,哪个是省油的灯?
如果他这个墨修换边,四灵肯定帮着符王卷土重来。
柴兴当然可以拉上隐谷反制,结果一定是北周大乱。
所以,只要柴兴没患失心疯,妥协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久之后,北周传来消息。
大周皇帝陛下纳魏王次女、皇后符氏之妹符尘心为继室。
当然,符尘心佛门当代行走代言的身份,不会公之于众。
这个时候,符后尚未下葬,连谥号都未定,可见柴兴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然而,柴兴也以此为借口,并没有正式册封符尘心为皇后。
种种迹象表明,柴兴就是不想册封,这个借口用完,下个借口继续拖着。
似乎有人刻意对外间透露这种风声,摆明出自柴兴的授意,就是故意的。
说明柴兴十分不爽,但也仅此而已。
以符尘心的身份和背景,她嫁给柴兴,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后。
谁都不敢说不是,就算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敢这样找死。
皇后该有的尊崇和权力,柴兴不想给也得给,也就仅能在名分上卡上一下了。
说来荒谬。
符家失长女,嫁次女,还是嫁给同一个男人。
符尘心不仅是一尘不染的佛门仙子,还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
女方逼着男方非娶不可,男方觉得自己备受屈辱。
这就是政治。
在此期间,北周与南唐的谈判一直在进行。
南唐派来的使节是四灵的南唐总执事徐玄。
但凡悉知北周平边策明暗两策的人都清楚北周的目的就是尽得江北之地。
使得北周北伐契丹的时候,可以不受南唐的掣肘。
徐玄当然是知情人。
所以,所谓的谈判其实有明暗两场。
暗地里,徐玄十分强硬。
无论南唐如何,北周各方势力,从皇帝到百家,必须保证南唐四灵的利益。
一开始他只是仗着四灵,很快便发现风沙给他的帮助比四灵的帮助大多了。
不仅给他了配一个助手,让他轻而易举地跟北周的各方势力都搭上了关系。
最关键,风沙的名头好使啊!
自周皇以降,北周各方势力的高层,无论谁听到“风沙”二字,那都是一脸吞了两斤苍蝇屎的样子,要么闭嘴,要么岔话,连个敢顶嘴的人都没有。
好像生怕把风沙给招回来似的。
对此,徐玄毫不意外。
当初风沙在江宁府搅风搅雨的时候,他听到风沙的名字,也是这种表情。
不光他,其余五位四灵总执事亦然。
确认风沙离开南唐的那天,他还特意摆了喜宴庆祝呢!
用来驱瘟逐邪的爆竹燃放了一天一夜不带消停的。
他还知道当时欢天喜气庆祝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比如南唐太子李泽就以别的名义搞了个画舫巡游。
富丽堂皇的画舫成片启航,载着国色天香的花魁美妓们沿着秦淮河载歌载舞。
无数百姓涌来秦淮两岸,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那几天的江宁府简直像过年一样,又热闹又喜庆。
与暗地里的强硬相比,明面上的和谈又是另一副光景。
徐玄一直代表南唐求和,态度越发卑微。
北周军攻打寿州确实久攻不下,然而其他几路,连战连捷,无一败绩。
反观南唐,连战连败,损兵折将。
另外,吴越国的国主海龙王尊奉周皇圣旨,屯兵于吴越与南唐的边境。
只待周皇一道命令,便即大举进攻。
前方败仗,后方掣肘。南唐无可奈何,表示愿向北周称臣,乞求退军。
同时还上贡御服、茶药、金器、银器、锦绸、军牛、美酒等不计其数。
是真的送,还是先送,且是直接送到寿州城下。
这一招包藏祸心,因为率军围攻寿州的人乃是与柴兴极不对付的李重。
李重正恼火他被柴兴坑惨了,硬是困在寿州城下进退两难,损失惨重。
于是南唐送来的贡品全被他给笑纳了,包括御服。
这也说明南唐仅是嘴上表示愿意臣服而已,下手黑着呢!
摆明挑拨离间,意图逼反李重。
王卜送来密信,要求风沙管住李重,否则他就要对李重不客气了。
信是王卜写的,话摆明是柴兴说的。
风沙好生无奈。
良言难劝该死鬼,神仙不救自绝人。
李重总是没死找死,他哪里保得住?
心里万分恼火,这么坑人的主意,也不知道是南唐哪位高人谁给出的。
又准又狠。
韩通攻占江都,赵仪奇袭清流关,的确让南唐朝野震动,难得一致对外过。
不过,南唐各方很快就发现北周没有足够的水师突破长江天险。
形势看似危殆,然而就如行百里者半九十。
就差那十步,就隔条长江,北周大军就是过不来。
当初风沙跟吴夫人说:北周两支奇兵看似凌厉,其实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这个结论被吴夫人以最快的速度飞传至江宁后,很快成为南唐各方高层的共识。
既然安全无虞,内忧便立刻大过外患。
随着南唐对北周连战连败,唐皇权威折损,越发势弱,太子李泽则越发强势。
尤其太子妃周嘉敏强势崛起。
通过周嘉敏,李泽同时获得了四灵、隐谷、洪烈宗和法眼宗的鼎力支持。
借着边高奇袭潭州的大胜,更是直接把手伸进军方,不像以往偷偷摸摸。
不甘心大权旁落的唐皇自然开始设法反制,李泽当然不会光挨打不还手。
南唐的局势迅速陷入泥潭。
你扯我的后腿,我扯你的后腿。
一致对内,齐心内斗。
比如边高率军渡江北援失败,其实就是多方合力的结果。
从风沙到唐皇,从北周到南唐,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打赢。
焉能不败?
再比如江北与淮南诸州全都按兵不动,几路援军亦不互相支援,以致屡屡受挫。
这根本就是内斗的延伸。
南唐大乱,形势大好。起码对风沙来说,好得不得了。
通过明处的周嘉敏和暗处的马玉颜,他可以呼风唤雨。
现在的他,就是南唐的无冕之皇。
正在风沙好生得意的时候,一份不起眼的简报当中不起眼的一段,令他黑下脸。
这一段是来自赵辛的情报。
赵辛是辰流使团赵正使的长女,妹妹赵茹是云虚的心腹侍女。
她的丈夫路凡是云虚的表弟,辰流使团的侍卫副首领。
后来因为挑拨他和云虚的关系,被拿下软禁。
赵辛为了解救丈夫,依着他的安排,给周嘉敏做婢女。
他专门为赵辛配了一个独立的情报网,直接对他负责,不经过马玉颜。
赵辛以往传来的情报大都关于周嘉敏和李泽,唯有这段提到了李玄音。
李泽有一次跟周嘉敏提及唐皇似乎有意让李玄音再赴北周,参与和谈。
具体因为什么,李泽并不清楚,希望周嘉敏想方设法弄清楚。
显然这个消息并非唐皇告知,乃是李泽不知从哪儿探听来的。
周嘉敏始终无法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甚至连见都见不到李玄音。
所以,赵辛也仅是简略提了一笔。
风沙阴着脸思索少许,扬晃简报,向授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情报?”
授衣一直拿着目录帮主人检索,立刻回道:“五月上旬发,本月初三到。”
如今刚过大暑,正是六月下旬,风沙皱眉道:“至今一个多月了”
虽然李玄音是南唐公主,其实没什么地位。
南唐方面的情报,几乎没有李玄音的消息。
他与永宁成婚后,再也没有收到过李玄音的回信。
马玉颜和周嘉敏也没有特意提及,所以他一直认为李玄音一切如常。
现在看来,未必。
要么是两女隐瞒了什么,要么是有人向两女隐瞒了什么。
如果是唐皇的话,确实有能力瞒住,尤其李玄音忠于父皇,会帮着一起瞒。
不过,上次跟吴夫人见面的时候,吴夫人跟他提过李玄音,听着一切安好啊!
风沙一念转过,吩咐道:“让林羊羊去把唐人馆的吴夫人请来,立刻。”
林羊羊动作很快,吴夫人也是立马抛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飞快赶来。
风沙先一步到客厅等候,低头嘬着镇过的凉茶,既未抬头,也没请吴夫人入座。
吴夫人心里咯噔一响,忍不住去看林羊羊。
林羊羊比她还懵呢!不知道主人这是怎么了。
当然脸上木无表情,束手垂眸,看不出什么。
风沙微微晃动茶盏,凝视着冒着寒气的澄透茶汤,轻声道:“上次见到夫人,江城刚脱兵戈之祸,今日再见夫人,贵国深陷兵戈之灾。”
吴夫人小心翼翼地道:“贱妾正是深感忧虑,一直希望请您指点迷津。奈何风少贵人事忙,贱妾始终求不得门入,好在羊羊小姐耐心细致,给予贱妾不少帮助。”
她和林羊羊其实就是南唐方面和风沙的联络人。
大部分事情,她们两个都拥有足够的能力,彼此帮忙解决。
一般二般的事情她也不敢麻烦风沙。
风沙道:“上次你跟我说,形势危若累卵,皇后忧心忡忡,太子妃夜不能寐,永嘉公主愁肠百结。还说皇后,太子妃和永嘉公主都希望边高将军无恙。没错吧?”
吴夫人精神一振,挤出愁容,叹道:“不错。边高将军后来果然安然回国,不久之后率军渡江迎击赵仪,结果败战被擒,还望风少再次施以援手,搭救他归乡。”
风沙翻眼皮看着她,含笑道:“这也是皇后、太子妃和永嘉公主的意思么?”
“边高将军乃是国之干臣,为国立有大功。”
吴夫人斟酌道:“如今败仗受辱,皇后、太子妃和永嘉公主岂能不心焦?”
风沙见她答得滴水不漏,有些不耐烦兜圈子了,脸上微笑变成冷笑:“是吗!那我问你,你当真知道永嘉公主的近况吗?”
“这个,这个”吴夫人脸色微变,嗫嚅不语。
风沙看她样子就知道她多少知道,咄地顿下茶盏,冷冷道:“想好了再回话。”
一声咄响,咄得吴夫人哆嗦一下,满脸犹豫之色,迟疑道:“贱妾不在国内,有些情况也仅是道听途说,实在不敢保证真假。”
她是真的不敢说,脑筋急转,准备现编,先应付过去再说。
风沙凝视道:“让永嘉公主再赴北周,到底是谁的意思?”
他看出吴夫人正在转念头,立时出言相诈。
因为他所知不多,又不知道自己所知是否全是真的,所以不敢把筹码一次扔光。
只能一点点的来。
吴夫人的脸色瞬间一白,结巴道:“您,您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
风沙哼道:“唐皇陛下未免太不拿我风沙当回事了吧?”
看吴夫人的反应,李玄音去北周这件事,确有其事。
而且对李玄音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不敢让他知道。
否则吴夫人不会怕成这个鬼样子。
“墨子兼爱篇云: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此何难之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风沙取来茶盏,低头抿了一口,淡淡道:“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人给我一刀,我捅他六洞。一点都不难!羊羊,送客。”
吴夫人骇得连嘴唇都白了,硬是作声不得。
林羊羊动动嘴唇,想要求情,奈何不敢,无奈道:“吴夫人,请吧!”
主人摆明要跟南唐切断联系,甚至要反目成仇。
身为与南唐方面联络的联络人,她当然不情愿。
然而看着主人铁青的脸色,她根本没胆子吭声。
吴夫人僵立不动,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斗争激烈。
林羊羊瞄她一眼,提醒道:“主人把墨子都搬出来了!不可能说说而已。”
但凡有一丝可能,她还是想挽救一下,希望吴夫人无论如何说点什么。
真把主人给惹火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吴夫人一个激灵回过神,冲风沙跪下道:“还请风少息怒,贱妾愿意说。”
风沙端着茶盏,默不做声。
吴夫人道:“据说是北周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强烈要求永嘉公主参与和谈。贱妾也只是听说。您知道现在的形势,果真如此的话,我方恐怕没有说不的余地。”
风沙寒声问道:“到底是和谈还是和亲?”
吴夫人使劲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贱妾真的不清楚。”
她当然清楚。
这时候让永嘉公主去北周参与和谈,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和亲的意思。
还是没有名分那种,亦如之前南唐送给柴兴的秦氏和杜氏,死了都无人问津。
风少已经续弦,本来对南唐就没下剩多少情分。
唯一的联系就是永嘉公主,所以她才不敢透露。
风沙脸色更加阴沉。
要是柴兴,这事就麻烦了。
如果李玄音自己同意
不用如果,李玄音肯定同意。
那样的话,他根本拦不住。
风沙定了定神,继续问道:“那个大人物是谁?”
这个吴夫人真不知道,不敢不说,又不敢乱说,吭哧吭哧答不上话。
风沙不再逼她,垂目道:“你们的苦衷,我能理解,此事揭过,你回去吧!”
南唐现在处境不妙,急于和谈。
如果北周非要把李玄音作为条件,南唐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觉得柴兴可能是有意报复他,毕竟他强逼着柴兴娶符尘心。
两件事的时间好像也对得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直接找柴兴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