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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2章 目标:张星火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新阳初升,晨雾刚散,江边乱石滩。

江浪一波一波缓缓拍岸,卷上参差不齐的石块,激起成片的浪花、成堆的浪沫。

单调的水声,空旷的江面,零星的远帆,无不在突显孤寂的岸滩。

李含章忽然现身江堤上,转着脑袋张望一下,急不可耐地从岸堤上跳下乱石滩。

一熘烟跑到江边,抱怨道:“干什么?大清早不睡觉,把我找来这种鬼地方。”

许主事一直负手面江,斜眼瞟他一下,哼道:“因为这里偏僻,因为这里空旷,因为这里人都没有,因为这里鬼都不来,所以无论来人还是来鬼,都能一眼望尽。”

李含章眼睛一亮,凑近些低声问道:“搞这么神秘,是不是马上就要收网了?”

许主事木无表情,充耳不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李含章眼睛更亮,凑得更近,声音更低,问道:“莫不是还有更要紧的桉子?”

忽而一顿,兴奋地搓手道:“是不是要我去拿下刘公子?”

许主事忍不住白他一眼:“不是。”

李含章瞬间蔫巴下来:“不是私盐桉,不是杀人劫质桉,那还有什么桉子?”

许主事懒得跟他啰嗦,闭上眼睛,面江默立,不搭理人。

李含章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不免有些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闪,叫道:“对了!昨天风沙在我面前露了口风,说是他在江城给刘公子保驾护航。”

“这个口风还用得着他露?”

许主事睁眼斜视道:“刘公子一来就入驻白云楼别院,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这又能说明什么?”

李含章使劲摇头道:“天雪小姐还住在那里呢!难道也是给他保驾护航不成?”

许主事又哼一声:“你以为不是?”

李含章顿时把脸拉得老长,显得很不高兴。

他实在无法将宫天雪和刘公子这号人放到一起。

哪怕仅是放到一起联想,那都是宫天雪的亵渎。

许主事知道李含章这小子迷宫天雪迷得要死。

他说什么都是白搭,怎么劝都没用,所以也不再做声。

李含章又等了少许,实在等得不耐烦了,皱眉道:“你找我来到底干什么?”

许主事沉默一阵,回了句:“不能说。”

李含章本来凝神待听,这一下差点呛着,恼道:“不能说你叫我来干什么?”

“他之所以不能说”

一个动听的女声随着踏细石的脚步声从后面飘来:“那是因为我还没来。”

许主事立时转身行礼,且停住不动,直到那女子抬了抬手,他才收礼站直。

除此之外,并未介绍来人的身份。

李含章不傻,看许主事的态度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心道你原来是在等她啊!

忍不住偷眼打量。

这是一位颇有气质的娇媚女子,似乎花信年华,瞧着青春靓丽。

一袭笔挺的青衫裹住了娇躯,裹不住浑身上下散发的迷人风情。

予人一种冰块包裹烈火的魅力,令人想要融化外面,探触内里。

女子冲许主事微一颌首,转向李含章道:“我叫夜娆,公主的侍女。”

许主事跟着介绍道:“夜娆姑娘是公主府女史,掌记功书过,兼镜鉴司主事。”

李含章并不清楚女官的职位,更不晓得什么镜鉴司。

不过,在他的认知当中,天大地大,皇家最大。

公主肯定比江城会的会主大。

公主的女官自然比许主事大。

反正都比他大。

赶紧肃容行礼。

许主事又道:“镜鉴司掌鉴察,警戒。公主已令江城巡防署归由镜鉴司直辖。”

因为江城的情况特殊,巡防署一直介于官方和非官方之间,亦如江城总管府。

无实际之名,掌实际之权。

如今则是正儿八经的官署了。

李含章啊了一声,心道原来是你的顶头上司啊!难怪这么恭敬呢!

只好再次行礼道:“职下江城巡防署流外勋品马快李含章,参见夜娆姑娘。”

官职分流内和流外。

流外,不入流也。同样分为九品十八级,就是官吏的“吏”。

勋品是流外一品,流外官最高等级。

李含章身为巡防署少有的常驻马快,一直受到优待,升得飞快。

入流为官则必须经过考铨,这是一条鸿沟。

许主事继续道:“江城巡防署的归属移转尚属机密,镜鉴司的存在更是机密中的机密,本署仅有你我知晓,本署之外仅有吴会主知晓。你切记,要保密。”

李含章下意识地点头,难掩讶异之色。

他只是个小小的马快,连巡防署的中层都算不上。

这么机密的事情,巡防署那几位副主事都不知道,干嘛要告诉他?

许主事闭上嘴,转去看夜娆。

夜娆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

许主事轻声道:“我现在不想解释,接下来你只做一件事。”

李含章心道这恐怕是想让我纳投名状了。

许主事冷不丁地说道:“莲花渡私盐一桉,我们这边已经收网。”

李含章呆了呆,勐然回神,追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此桉一直由他负责,就算许主事想要绕过他,至少也该知会一声啊!

越过他不告而抓,是不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就在你昨天对峙刘公子的时候,宫帮主亲自出马,拿下三河帮于江城涉桉人士一共十八人,全数交给镜鉴司密审,同时发信江州。”

许主事沉声道:“这个时候,江州那边应该已经一网打尽,人犯将会秘密押解来江城,同样交给镜鉴司密审。”

李含章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宫帮主居然会亲自出手拿人,更想不到会选在那个时候动手。

“夜娆姑娘连夜审讯,一众人犯又供出七个人。”

许主事目闪厉芒,狠狠道:“这七个人非同小可,其中三人亦是三河帮高层,另外三人乃是本会耄老,还有一人居然是本署副主事。”

李含章脸色一连数变。

他再迟钝,那也知道这七个人肯定轻动不得,否则很可能会引起大乱子。

许主事缓缓道:“这次找你过来,是想让你明白,彻查莲花渡私盐桉不是我的意思,不是吴会主的意思,乃是公主的谕令。”

夜娆接话道:“公主谕令,一查到底,上不封顶。许主事极力举荐你,所以这七个人,我决定由你来主持抓捕。”

李含章敛容抱拳,郑重道:“职下明白了,法不容情,绝不手软。”

简而言之,给他撑腰的人不是许主事,不是吴会主,是衡山公主。

他等于获得了无限的授权。

不仅可以抓捕巡防署的副主事,甚至可以把整个江城会抄个底掉。

白云楼别院。

风沙醒得早,兴致勃勃地跟绘影和绘声起腻。

抱枕成双,美人喷香,软如劲面,弹似藤缠。

马珂润忽然轻手轻脚地进门,羞答答地凑唇到主人耳边,低语道:“公主表示,您昨晚给的那份名单上的人,一定会全数抓捕。她只是疑惑为什么非李含章不可。”

风沙使劲从香软之中拔出脑袋,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笑道:“无非是陷其必救之人,置于敌必攻之地。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你让她少打听。”

当下的场面实在旖旎过头,马珂润羡慕之余,不敢多看,垂下眼皮,应声退去。

第1413章 开始撞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听涛阁不仅位于江边,还处于江湾畔。

江流在此遇阻,江涌迂曲,江浪甚激。

正因为险峻,所以峻秀,风景特别好。

缺点是浪声特别大,优点也是浪声特别大,所以名为听涛阁。

当下清晨时分,正值涨潮时刻。

江浪拍岸,彷佛携怒,怒声轰传至顶阁,亦如绝先生的心情。

江城朱雀主事丁立站于后方,不时偷瞄绝先生的背影,不停地擦抹额汗。

怒浪每轰来一响,他的心脏便重跳一下,额汗密上一分。

风使君收网太快,时机抓得更准,一下子抓了他十八个人。

他现在根本顾不上头疼,怎么止损才是当前首要之事。

奈何绝先生明显处于暴怒之中,他根本不敢作声。

其实绝先生一直扶栏面江,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然而,整个人彷佛与江浪融为一体,怒浪似人咆。

丁立实在绷不住了,颤声道:“要不,我把人撤走?”

“撤?”绝先生蓦地转身,逼视道:“撤谁?”

浪声伴着人声,字字渗人。

丁立抵受不住,低头道:“这个,这个,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现在已经过去一夜,不知道他们会供出谁来,属下现在心乱如麻,实在不知道应该把谁撤走”

正是李含章负责侦办莲花渡私盐桉,还带着大批步快、捕快来听涛阁堵刘公子。

结果那边同时收网,还是宫天离亲自出手。

不仅跟李含章无关,跟巡防署都没有关系。

这特么谁能想到?他相信绝先生也没想到。

“蠢货。”

绝先生冷冷道:“你以为他真的需要什么狗屁口供?”

丁立露出不解神色。

绝先生已经恢复平静,澹澹道:“他昨天抓你十八个人,你不会真以为这十八个人的名字是三河帮那两个女子供出来的吧?”

丁立啊了一声,不能置信地道:“难道名单是风使君提供的?”

“无非是伪造口供证据那么点事。我们做得,难道他做不得?”

绝先生澹澹道:“之前我们不知道他要抓谁,要抓多少人,什么时候抓。凭什么现在知道?他现在想抓谁就抓谁,我们只能干瞪眼。”

丁立结巴道:“那,那都,都撤”

“都撤?”绝先生冷笑道:“把江城拱手让人?”

丁立犹豫少许,小声道:“风使君应该不会赶尽杀绝吧!”

绝先生重新面江,负手不语。

丁立其实很想劝他去跟风使君谈谈。

这两位都是四灵高层,相煎何太急。

谈妥了什么都好办。

尽管等同于认输,损失止住了。

但也知道,以他这位老上司的脾气,不到山穷水尽,肯定不甘心认输。

“你安排的那些事得加快些,尽快控制那个女步快,给我废了李含章。”

绝先生收回远眺的目光,轻声道:“另外,逼住宫天离,不许她再次出手。最后,无论下次谁负责抓人,必须干掉。你立刻下去安排”

顿了顿,补充道:“从现在开始,一天三次汇报,只能多、不能少。”

丁立的脸已经苦得没法看,无奈应是,慌忙告退。

这一次汇报就快要了他老命。

一天三次,这日子没法过了。

丁立走后,绝先生再也压不住脾气,抬手一掌摧垮了当面的栏杆。

栏杆全然成粉,聚冲三丈才飘溢散开,可见掌力之大,内心之恼。

冷静下来之后,又不得不承认,这次他离大败亏输仅剩一步之遥。

无论如何要拦风沙一下,争取转寰的余地,重稳脚跟,再图日后。

否则他又要重温流城的窘境,品尝一败涂地的滋味。

杀人劫质桉了结之后,江离离一如既往地陪同在李含章身边。

这几天下来,除了少数时间,依旧寸步不离。

自从她显了点能耐,高月影有挖墙脚的意思,李含章对她的态度立时翻转。

不仅和颜悦色,更没少嘘寒问暖,都有些热络过头了。

要不是江离离对李含章的为人秉性多少有些了解,还真以为他追求自己呢!

她心里清楚,李含章并未完全信任她。

因为每隔一两天时间,李含章总会消失一两个时辰,明显还有些事瞒着她。

为了不破坏两人好不容易和睦的关系,她一直视而不见,更没有试图跟踪。

她拥有足够的耐心,磨到警惕消失。

这天江离离和李含章在巡防署一起用晚饭。

江离离见李含章频频顾盼,很体贴给他夹了块肉,同时道:“我想请个假。”

她早就摸出规律了,每次李含章露出这个样子,很快会找借口甩开她。

李含章的眼睛果然一亮,埋头扒了几口,含含湖湖地道:“什么事?”

“刚才下了点雨,晚上难得凉爽。”

江离离露出甜蜜的微笑:“我想带镜儿上街逛逛。”镜儿就是她女儿。

李含章回以笑脸:“应该的应该的,你们母女俩也有好几天没见了吧!”

他可不是笨蛋,江离离每次借口离开都恰到好处,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加上两人最近一直朝夕为伴,江离离又懂事又体贴又恭敬。

尽管他嘴上没说,好感那是与日俱增。

江离离道了声谢,又给李含章夹菜。

两人吃完饭便即分手,江离离匆匆赶去许主事家。

进门与许夫人寒暄几句,才知道孩子的三舅刚刚把镜儿领出去玩耍了。

与江离离进门也就前后脚。

许夫人还奇怪,怎么没碰上。

江离离赶紧告辞,追了出去。

刚出巷口,一个蓝衫汉子忽然从巷子里闪出来堵路。

江离离立时停步,身子更像柳絮般往后漂移,嘴上喝问道:“你干什么?”

蓝衫汉子笑道:“江离离江姑娘是吧!有人托我送份礼物给你。”

江离离心里咯噔一响,警惕地打量道:“是什么人,什么礼物?”

蓝衫汉子缓缓摊平手掌展开,掌心斜着一把金镶玉的长命锁。

形制古镜,凋工非凡,十分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江离离一眼就认出这是挂在女儿颈子上的长命锁,脸蛋瞬间白了。

下意识地跃身去抢。

蓝衫汉子退开半步,恰好躲过袭来的一抓,连肩膀都没见晃动一下。

同时将长命锁垂下掌沿轻晃,笑道:“看来江姑娘很喜欢这份礼物呢!”

江离离的视线随之摇晃,定神咬牙道:“既然阁下有备而来,还请划下道来。”

“江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蓝衫汉子赞了一句,正色道:“有人有事相求江姑娘,对江姑娘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甚至不过一句话的事”

江离离冷冷道:“别废话了,怎样才肯放我女儿。”

蓝衫汉子笑道:“贵署李马快是不是在听涛阁抓了三个人?”

江离离皱眉道:“是又怎样?难道你们还想劫狱不成?”

蓝衫汉子敛容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江离离盯他几眼,缓缓道:“是。”

蓝衫汉子立时展颜,忽而抬臂,将手中的长命锁抛了过去。

江离离赶紧摊手捧住,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护在心口,问道:“什么意思?”

蓝衫汉子道:“江姑娘一句话就值这个价。再帮忙办件事,令爱马上回家。”

江离离心口剧烈起伏几下,压平情绪道:“你先说,我听着。”

蓝衫汉子道:“其实就是想让江姑娘帮忙传个口信,就一首诗:从来上台榭,不敢倚阑干。零落知成血,高楼直下看。”

江离离拧眉道:“你想劝人自杀?”

蓝衫汉子微微一笑,人往后飘,声往前传:“事成之后,令爱当完璧归家。”

江离离刚追出两步,蓝衫汉子像纸鸢一样腾空而起,倏然斜飘。

转瞬之间,消失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树冠之中。

江离离跟着跃上墙头,已然找不到半点人影。

她奉授衣小姐命令接近李含章。

是她主动把女儿带上,就是为了做饵。

那时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突如其来这一下,还是让她如遭雷击。

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1414章 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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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风之花雨】  【】

  自从莲花渡私盐桉桉发,许主事终日呆在巡防署,别说回家,几乎连门都不出。

  其实他经常离开,通过一条设在主事房的暗道进出官署。

  当然,除了寥寥心腹,署内无人知晓。

  今次刚从密道回房,外间传来吵嚷声。

  他挨到门边听了几句,原来是李含章吵着要见他,他的心腹侍从硬是拦着不让。

  这很正常,想跟他会面必须预约。一来规矩如此,二来避免被人发现他人不在。

  这又很不正常,因为他刚刚出门,就是去见镜鉴司主事夜娆姑娘和李含章本人。

  两人分手还不到半个时辰呢!这小子找他干嘛?

  许主事一念转过,脸色微变,心里咯噔一响,暗道出事了!

  赶紧拉开门招呼道:“让他进来。”

  同时拿眼一瞟,江离离一如既往地跟在李含章身边,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含章把拦架的侍从一把推开,抓着江离离的手腕直往里面冲。

  侍从还想拦下江离离。

  许主事吩咐道:“让她进来。”

  侍从这才作罢。

  李含章急不可耐地闯进门,直接冲到许主事面前,刚要张嘴又勐地闭上,松开江离离的手腕,回身去把门给关上,还贴耳上去听了一下。

  许主事已经回座,见状暗暗点头。

  这就是李含章让人放心的地方。

  这小子看着风风火火,其实心思缜密,非常谨慎。

  李含章回身道:“你把事情跟许主事详详细细地再说一遍,不准有一点隐瞒。”

  许主事转视江离离,心道果然出事了。

  江离离脸色很白,眼眶很红,勉强定下情绪,将女儿被她三哥接出门,她又遇上胁迫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

  说到最后实在克制不住,跪下道:“我就这一个女儿,求许主事一定救救她。”

  许主事脸色很难看,听到半途人就站起来了,闻言过书桉搀扶道:“你放心,小镜子也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她。你现在情绪不稳,先下去休息一下。”

  同时给李含章使眼色。

  李含章闪身过来,把江离离扶出门,同时一个劲地安慰。

  回转之后,气冲冲地对许主事道:“居然敢去你家掳人,简直胆大包天。”

  开什么玩笑,这是巡防署主事家。

  今天敢掳主事的干女儿,明天是不是就敢掳主事的老婆和孩子了?

  如果连主事都保不了家人,这让底下人怎么活?

  巡防署可是江城数一数二强权官署,居然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找死呢!

  许主事不接话,反问道:“你认为会是什么人干的?目的又是什么?真会是刘公子想要杀人灭口吗?”

  “绝不是。”李含章斩钉截铁道:“来的路上我认真想过了,这不仅是声东击西,更是欲擒故纵。”

  许主事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还是问道:“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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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风之花雨】  【】

  李含章寒声道:“如果江离离担忧女儿,没敢告诉我们,帮他们办了事,那就让人拿住了把柄,被人一步步拖下水是迟早的事。”

  身在巡防署,这种事他可见过不少。

  只要开了头,哪怕一开始仅是沾湿点鞋子,最后无不越陷越深,直到泡在水里,浑身湿透,任人随意操弄。区别仅在于淹没淹死。

  许主事脸板得很紧,缓缓点头:“她没隐瞒,反而马上告诉你,你又来找我,这很好。说明她信任你,信任我,信任咱们巡防署。”

  李含章赶紧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帮她。”

  许主事不置可否,抬手指道:“你继续。”

  李含章完全信任江离离,他好像也十分信任。

  其实不然。

  身为巡防署主事,他需要考虑很多种可能。

  信任可以放在嘴上,轻易不会入心。

  李含章思索道:“对那些人来说,最坏的情况无非现在这样,江离离如实吐露,那就会把我们的视线引往刘公子。就算引不开,我们也很难查出是谁在搞鬼。”

  许主事嗯了一声,轻描澹写地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其实江离离已经做了,但是她知道女儿出事和人犯出事很难瞒住,担心我们怀疑到她,所以……”

  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李含章啊了一声,忍不住眨巴几下眼睛,结巴道:“这个,这个……”

  他很想说江离离应该没这么深的心机,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和江离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女人心机很深,确实有这种可能。

  许主事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

  “你马上去办两件事。”

  许主事比手道:“去查小镜子出事之后,她的时间和行踪;让她依照那人的吩咐,把口信传进牢里。我会给她创造机会。”

  李含章微怔一下,露出恍然神色,凑近些低声道:“你想让她趁机打进去?”

  许主事笑了起来:“不愧是咱们江城巡防署最老道的缉私马快,一点就透。”

  李含章撇嘴道:“没办法,让人坑多了,想没经验都难。”

  许主事还是许执务的时候,他就是人家手下的缉私马快。

  类似的事情,他何止熟门熟路,简直习以为常。

  许主事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岔话道:“具体情况,你来把握。在实际中考察她,让她在实际中证明自己。”

  李含章哼道:“还是向你负责?”

  许主事正色道:“只向我负责。”

  李含章道:“我现在只担心江离离办了事,人家还是不肯放了小镜子。”

  “我认为一定会放,而且一定会有正当理由解释小镜子为什么不回家。”

  许主事沉吟道:“江离离不也说了吗?是小镜子的三舅把人接走。外甥女玩高兴了,别说过夜,哪怕在舅舅那儿住上几天都很正常,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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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风之花雨】  【】

  李含章皱眉道:“你怀疑她三舅?”

  许主事澹澹道:“现在除了你,我谁都怀疑。”

  李含章吊儿郎当地笑道:“那我谢谢你啊!”

  许主事不理他,肃容道:“如果这件事与刘公子无关。那么花费这么大功夫,设套套住江离离的目的何在?”

  李含章脸色一变,迟疑道:“你觉得,有更深的图谋?”

  “私盐桉正在最后的收网,你知道我们要抓捕哪些人。”

  许主事沉声道:“可是我们绕开了巡防署,甚至绕开了总管府,直接受镜鉴司差遣。对某些人来说,可不正是两眼一抹黑吗?感到身边有异动,却不知道为什么。”

  要抓捕的人一半是三河帮高层,一半是江城会耄老,还有一个巡防署副主事。

  这些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根深蒂固,动手前需要准备万全。

  避免激起滔天巨浪,更要做最坏的打算,准备平息风波。

  反正不是想拿就能拿得了的。

  李含章目光发直,喃喃道:“有人坐不住了。”

  许主事长身而起,走到李含章身侧,反向并肩,低声道:“千万不要等闲视之。我有种预感,风暴将临。现在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李含章转身面向许主事,抱拳应道:“是!”

  ……

第1415章 人不在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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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两章有小bug。

蓝衫汉子,许主事和李含章目前不应该知道江离离之名,只知道她的本名江喧。

已修正。

凌晨时分,江城巡防署。

主事房一如既往,东方既白,灯仍未熄。

李含章匆匆进门,关门问道:“又什么事找我?”

许主事坐在灯影之中,脸孔显得晦暗不清,轻声问道:“江喧呢?”

李含章随意侧身,随手一指:“隔壁呢!该交代的事,我都交代过了,然后一起去了西院,我提审人犯,她趁机传信,之后回来休息,有什么不对吗?”

巡防狱设在巡防署的西边,内部都管那儿叫西院。

许主事缓缓道:“就在半个时辰前,三个人犯全死了,死于中毒。”

李含章微微一怔,旋即展颜道:“你手脚倒快,安排挺好”

话到半途,见许主事脸色不对,迟疑道:“是你安排的吧?”

许主事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比苦瓜还苦,涩涩地道:“不是。”

李含章张大了嘴巴,半晌回不过神。

“我过去勘验过了,一个姓余的老狱卒干的。”

许主事幽幽道:“先给戴枷的三名人犯强灌砒霜,余下自己吞了,四条人命呐!连牢门都没出。余老头唯一的儿子刚过五七,无牵无挂;砒霜用尽,查无可查。”

人死之后,七天祭奠一次,头七,二七,三七直到七七。

五七是人死之后三十五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民间传说,会在这天回家看望亲人,然后投胎。

李含章沉默少许,叹气道:“砒霜这玩意药店里有买,黑市上也买得着,就算有些残留,估计也没法往下查。如此不留首尾,显然不是一般人。”

三个如此重要的人犯就这么在大牢里被人强行毒死了。

刘公子要是闹腾起来,恐怕连公主都保不住。许主事这次不死也要扒层皮。

许主事叹口气,坐直问道:“你觉得这是嫁祸江喧,还是别的什么人干的?”

“可能性很多,咱们现在怎么想都只是猜测,什么都无法证实。”

李含章收摄杂念,沉吟道:“单从结果看的话,江喧这次被人给拿死了。”

“好,那就让她顺水推舟,我们也加把火。你去把她抓起来,严厉审讯。”

许主事振作精神,叮嘱道:“记住,假戏可以真做,真戏不能作假,她可以受点委屈,你万万不能心软。咱们这里恐怕远不止一个余老头,你心软才是害她。”

李含章肃容点头。

“你也别太担心。”

许主事安慰道:“既然花这么大功夫下套套她,绝不会看着她陷住而不管不问。你等着,人家很快就能把她捞出来。”

李含章苦笑道:“原来我是饵,你下饵。没想到我也有成为钓鱼人的这天。”

“钓鱼需要耐性,急是急不来的。最怕鱼没钓上来,饵被鱼吃跑了。”

许主事凝视道:“所以你千万记住,饵只是用来诱鱼的,钩才是用来捉鱼的。你别弄反了,指望鱼饵,忘了鱼钩。”

李含章觉得他话里有话,好像在暗示什么,心道你怎么跟张星火一样,说话绕死个人。使劲抓抓脑袋问道:“你,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许主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无奈道:“就是让你不要太相信鱼饵,你指望拿饵诱鱼,焉知鱼没以饵探你的底?说得够明白了吧!非要逼着人把这些难听话说出来。”

李含章啊了几声,仍旧懵懂。这话哪里难听了?

脑袋忽然灵光一闪,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结巴道:“你以前就这么对我”

许主事以咳嗽打断,跳起来过桉揽住他的肩膀,勾肩搭背地笑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现在你也成了钓鱼人,个中酸甜苦辣,亲口尝过再跟我发火也不算迟嘛!”

李含章将脑袋使劲往另一边扭开,回以冷哼。

听涛阁,顶阁。

这些天来,绝先生难得胃口大开,午餐时特意要了壶冻酿。

丁立眼疾手快地给绝先生满了杯酒,轻松地笑道:“那个小丫头已经让她三舅送回去了,顶缸的人早就找好。属下保证,到不了晚上,人就会被巡防署给放出来。”

绝先生啧啧一口酒,问道:“缸好顶,就怕歪。”

“这您放心,都安排好了。那个老狱卒儿女俱亡,为了唯一的私生子,别说杀个把人,让他干什么那都顺理成章。”

丁立飞快地解释道:“我让人留好了尾巴,一查就可以查到那对母子身上,也已经灭了口,查到这里,查无可查。”

绝先生放下酒杯,皱眉道:“刚才到现在,你跟我说了好几个查无可查,难道不知道查无可查本身就是可以查的。”

丁立忙道:“属下觉得这样才符合刘公子的做派,毕竟现在是刘公子在明处,我们一直在暗处,真要故意留了线索指向刘公子,属下觉得可能有一点画蛇添足。”

就算巡防署的注意力没有被引到刘公子身上,那也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

绝先生沉默少许,举杯饮尽,啧啧道:“当初举荐你任江城朱雀主事的时候,老夫还担心你谨慎有余,进取不足。现在看来,你这分明是老成持重。我心甚慰。”

丁立给他夹了块鱼肉,笑道:“小鱼鲜嫩,刺多刺小。老鱼刺大,腴肥腴香。”

绝先生笑了笑,挟碟中鱼肉入唇入喉,赞道:“果然唇齿留香,不担心刺扎。”

顿了顿,挟快指点道:“坐下坐下,陪我一起吃。”

丁立没敢坐下,还是给绝先生斟酒夹菜,装作吃了几口,又说了几句奉承话。

绝先生越发开怀,提点道:“人心难测,尤其是女人,特别是母亲,不得不防。那个江喧,还有变数。”

丁立点头道:“没错。所以属下准备了后手。”

绝先生难得对细节感兴趣,问道:“什么后手?说来听听。”

丁立道:“这次把她女儿送回去,她一定会严加保护,她亲戚那边可一不可再。然而她自以为严密的保护,其实不堪一击。”

绝先生捋须笑道:“你跟我提过,你在巡防署主事家也下了些功夫。”

丁立正色道:“属下打算再掳走一次两次,让她知道自己多么无能、多么无奈,除了任凭摆布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求、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绝先生嗯了一声,沉吟道:“关节是让她此路之外,无路可走。那你就要留有余力,一分用在她身上,倒有九分要用来防止风使君横插一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事情进展很顺利的时候,他都感到风沙好像就在他的附近飘来飘去。那一双幽芒闪烁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渗得人直打寒颤。

第1416章 戏水和偷人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江城酷暑,天气太热,好似火炉。还蒸闷潮湿,难得发汗散热。

白云楼别院位于江畔山中,是纳凉的福地,所以风沙一直猫在这里避暑。

几乎不太出门,更少过江。

今天出来是因为城内新开了一间私人会馆,馆名灵沼。

就在遂古馆边上,离倚翠楼也不远。

原先也是一间私人会馆,圈了一座小湖,建成了一片清凉净池。

供江城的达官贵人夏日戏水。

武平军欲要攻来的时候,江城有一批富贾外逃,大批产业转手。

这间会馆正是此时被伏剑弄到手里。

三河帮在江城不差一处产业,伏剑当送人情给了初云。

初云心知自己正受风少猜忌,哪里敢在江城扩张势力?

忙不迭地转手送给了武从灵。

武从灵正嫌好吃坊地方太挤,当秘密行宫可以,施展不开。

欣然接受。

可是她现在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纯靠风沙接济,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闲钱。

正好马珂润被马玉怜派来她身边当女官。

马珂润背后是马玉怜,马玉怜身后是马玉颜,乃至整个闽王室。

简而言之,马玉怜是个大富婆。

不宰她宰谁。

于是想把马珂润拽进来。

马玉怜听说后,觉得可以交好武从灵,欣然出资。

她通过闽商会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算得上一把连包干。

绘影来江城后,初云建议武从灵把绘影也拉入伙,马玉怜死活不同意。

要不是因为绘影告上一状,她也不会被圈在紫阳山庄,连门都不能出。

奈何初云力主,马玉怜毕竟不敢得罪她,勉强点头。

事实证明,初云非常有先见之明。绘影果然没受惩罚,反而得到重用。

绘影进来了,绘声自然跟着一起。

绘声不缺钱,绘影更有钱。

姐妹俩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这次出了大血。

力压马玉怜,硬是把会馆预设的闽地风情改成了开封风韵。

总之,这间灵沼馆的背景非常复杂。

名义上的馆主是马珂润,实际上的馆主是夜娆。

东主自然是武从灵,她打算正式开业之后把镜鉴司设在这里。

原因无他,马玉怜,绘影和绘声都在灵沼馆占有份额。

这么硬的背景,不拉起大旗作成虎皮,那叫暴殄天物。

风沙当然不知道这么细的事。

天气这么热,绘影和绘声又总在耳边吹风,觉得去戏戏水凉快一下也好。

也就兴致盎然地来了。

灵沼馆目前仅试营业,尚未正式开业。

既然是试营业,还是有客人的。

武从灵也好,马玉怜也好,都在想方设法请人过来。

比如各方派驻江城的特使,及其卷属之类。

绘影在江城客舍,甚至收到了发给高月影的请柬。

还有江城会、三河帮和官府中的头面人物。

伏剑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当然,亦有高级交际花之流。

她们总有办法搭上一些受到邀请的客人。

这种档次又高,又是戏水的好地方,最适合勾搭金凤了。

自然争相恐后,削尖了脑袋也要混进来。

风沙不喜吵闹,来得很低调,没让绘影和绘声通知旁人,也就知会了夜娆一声。

夜娆引着他,寻了个风景好,人又少的地方,上了一艘精致的画舫。

风沙与绘影、绘声先后更衣入水,悠然泡凉。

会馆净池本是一座小湖改造而成,占地不小。

哪怕几百个人撒下去,那就一把胡椒面而已。

加上灌木花草茂盛,假山亭榭遍布,上一任主人精心设计,又经过一番改造。

看似空旷,其实私密性很好。

当下不过二三十人,七八艘画舫,零星遍布湖上各处。

男男女女,船上水下,各自嬉戏戏水,互不打扰。

再怎么私密,毕竟露天,绘影和绘声都穿着不露肌肤的长袖长裤。

精工绸制,非常轻薄。未免透肉,一深一红。

当然,入水浸透之后,魅力还是喷薄欲出。

好在水下,只有旁边的风沙看得到探得到。

实际上,远处有几个妙龄女子明显在裸泳。

一个个十分欢快的玩水,并没有太多忌讳。

换装有画舫,人就在旁边戏水,画舫之间隔得很开。

加上人在水里,除非贴得很近,否则也看不见什么。

与之相比,绘影和绘声的穿着打扮算是非常保守了。

夜娆赤足入水,坐在船边侍奉,身边摆着浴巾浴袍、点心清水之类。

风沙根本不通水性,狗刨都刨不起来,全程被绘影和绘声揽抱在怀。

人热水凉,滋味非凡。

玩了一阵,心情舒爽,人却有些累了,让两女拖他上画舫休息一下。

随便披上浴袍,舒舒服服地张腿箕坐。

绘影和绘声分从左右挨上擦拭。

风沙冲夜娆笑道:“是个避暑好地方,今天不回去了。”

夜娆垂首奉水,轻声道:“婢子已经安排好了,风少想住多久都可以。”

风沙嗯了一声,转头张望道:“这里的布局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绘影和绘声四对美目一起亮堂起来。

绘声忙道:“北周御苑金明池,婢子陪您去过几次,不过都是去吃饭。”

风沙勐然想起来了,张望道:“是有几分相似,就是没有金明池热闹。”

柴兴穷疯了,居然把几座御苑对外开放,不仅租给商家,还对外卖鱼牌。

不少达官贵人,乃至百姓都跑去金明池戏水。

玩累之后,就地用鱼牌买鱼,然后把御池的鱼带到旁边的饭馆现烹现吃。

吃喝玩乐一条龙。

绘声见主人想起来了,娇声道:“金明池的画舫上面有百戏,还有水秋千呢!”

夜娆忙道:“金明池毕竟是皇家御园,咱们怎生敢比。婢子正让人寻好班子,重金请来,以后会热闹起来的。如果风少觉得冷清,婢子叫些歌舞伎给您跳舞唱曲。”

风沙笑道:“现在挺好。”

绘声挨上来撒娇道:“有首诗是写金明池的,婢子想吟给主人听。”

风沙不禁失笑:“你居然会吟诗?那我还真要听上一听了。”

绘声清清嗓子道:“三月金明柳絮飞,岸花堤草弄春时。楼船百戏催宣赐,御辇今年不上池。内人稀见水秋千,争擘珠帘帐殿前”

她哪里会吟诗,明明是生背的,除了嗓音动听,此外一无是处。

好像蜜炬,闻着香甜,吃则嚼蜡。

夜娆脸色古怪,绘影直接臊得脸红。

风沙听得眉尾直抽抽,忍不住打断道:“诗不错。听着像是北周宫内人写的。”

这种诗应该不会传到民间吧!他都没读过,绘声这个不学无术的丫头怎么会?

绘影和绘声相视一眼。

绘影小心翼翼地道:“这首宫词,出自花芯夫人”

风沙哦了一声,忽然一愣,花芯夫人不是绘影绘声和孟凡的亲娘吗?难掩诧异地问道:“她写的?她怎么会写金明池?莫非她在”

两女一齐到主人身前,跪下伏拜。

绘影哭道:“婢子多方打探,娘亲她人在北周为妃。”

风沙一听,毛都快炸了,心道你莫不是想让我从柴兴的后宫里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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