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被杨光这么一问，只是笑而不答。（首发）
然而，看到苏哲如此镇定的样子，杨光更是心中加以了肯定。他原以为自己是当上了集团副总，所以引起了企业家年会的注意，可是转念又一想，在座的这么多都是著名企业家，自己这个副总，放在里面，根本就不出挑。
这样看来，也只有可能是苏哲引荐了。
杨光这时，已经感动得眼泪汪汪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位下属，如此体贴细心，知道自己这项收集名片的爱好。
自己孤独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碰到一位了解自己的人了，杨光心里的感觉，好比伯牙遇到了钟子期，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
杨光背过脸去，控制住抽噎，努力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泪水。
“好了，下面我们来进行大会下一章程。大家现在手上拿的，是阿拉善基金会的章程，是我前几天拟定的。大家看一下……”
在座的企业家们仔细地阅读着章程，没过多久，各种声音便发了出来……
“第二十五条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第八条的定义，有些模糊……”
企业家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任怀远原来觉得，这个章程就是象征性地走过场一下就行了，没想到被提出了众多不同的意见。他看着场面有些混乱，便提议，“我们是不是原则性通过一下？”
不少人相应，陆陆续续地举起手来，任怀远连忙督促工作人员赶快点数。
这时候，会场内，一个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一部章程有很多条款，什么叫原则性通过？到底是通过，还是不通过？”
站起来说话的，是一位新锐互联网公司名叫张朝，此时其他几名从事互联网和娱乐产业的也附和道。
“我们又不是国企，什么叫原则性通过？通过，就是通过。不通过，那就大家全部讨论完章程再进行下去。”几位企业家开始发挥自己在公司独断的决策力。
“那……”任怀远知道张朝在互联网领域的话语权很大，之前刚刚在纳斯达克上了市，在座的企业家，都是朋友，任怀远不愿意驳了对方的面子，随即宣布把企业家们提供的每一条章程建议，都写到白板上，然后，逐条进行表决。
最终，进过逐条修改的章程，结果是18票赞成，12票反对。
任怀远看着结果，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自己的这个章程，在众多难伺候的企业家兄弟的审核下，总算通过了。
“那么……我进行下一个步骤……”
“等等……”任怀远的话又被打断了，还是张朝，他又一次提出异议，“为什么18票赞成，12票反对，就可以通过了？理事长，副理事长，以及各位理事的每一票的权重怎么分配？这个章程应该规定重大决策的通议过程。”
在争论了一番之后，大会勉勉强强继续举行下去，可是，后面的事情，越来越混乱。
大会的议程到了选举环节，筹备小组拿出了一份早已拟定好的执行理事候选名单，说明是等额选举。任怀远原来以为还是让大家对于这份名单象征性地过一下就算了，没想到，现场却炸开了锅。
“这五个提名，我们为什么要选他们？”有人在下面喊。
“筹备小组的提名权力，也是要经过大家同意的。”有人附和。
没想到，这些企业家听众，如此地“不配合”。身为地产大佬的任怀远，反而有些懵了，索性蹲在一旁抽烟，生着闷气。
现场像是台湾立法议会一样，乱七八糟。
“大家静一静。”北航的刘新军，终于站出来了。刘新军在企业家协会多年担任主要负责人，他的话，还是有十分的影响力的。
“张朝啊，你要是这样总是提意见，这个会，没法开了……”刘新军半开玩笑地说道。张朝和几个互联网公司的，几乎把之前拟定的章程规定，全部都推翻了。
“刘叔……”张朝见到刘新军发了话，知道他是业界的前辈，语气稍微缓和些，“刘叔，你们说的这套东西，我们适应不了。我之前都是在美国硅谷工作，从来就没听到过什么原则性通过的这样的东西……”
刘新军挥了挥手，“我知道，大家的个性都很强，在各自的企业，都是独挡一面的。民企，外企，国企，私企，每一家企业都有不同的文化，所以在这里，要互相配合。”
张朝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如果直接就拟定了名单，那就是指定了内阁。国企本来就是任命制，我们现在参加社会组织，不喜欢任命制。”
张朝的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的人表示赞同，另外一些人表示反对。
现场几乎是有一些失控，参与的企业家们，都沮丧地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控场。
刘新军一看这场争论，马上就要演化成对于国企和私企的优劣性讨论，有些头疼，苦笑地问道，“张朝，我的意见你不听，他的意见你不听，总有一方的意见，你得听一听吧……”
张朝作为一家蓬勃发展的互联网公司，心高气傲地很，一听对方指着隐喻自己独裁和不配合，有些搁不下面子，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说道，“我听他的，你让他来说说……”
“他？”刘新军看了一眼被张朝指着的那个青年，忍不住说道，“张朝，人家苏哲是我们刚刚选进来的会员……这个……”
刘新军心里想，在场的企业家，哪个手底下没个几百号员工，然而即使这样，还是大家谁也不服谁，更何况一个新来的苏哲呢。
张朝就是想找个台阶下，他露出有些狡猾的笑容，“刘叔，你说让我听别的意见，这不，我已经选定了对象了，你现在要是还追着我不放，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是这个会，确实没法开。”
“那……刘叔，我来说几句吧。”苏哲在一旁杨光担忧的眼神中，站了起来。
“行。”刘新军想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苏哲环视着会场，克制住自己微微的紧张，说道，“企业界的各位前辈，其实这个大会发生了这样的局面，我们应该感到高兴。”
“高兴？”有人嘟囔道。
“对，因为大家抱着一颗做公益的心，并不是为了自己。所以每个人都很理直气壮，如果为了个人利益，我想可能大家还要略微掩饰一下吧。”
“对，对。”在座刚刚吵得面红耳赤的企业家，听了这话，都舒心地点了点头。
“小苏，说得不错，说下去。”刘新军鼓励道。
“好的。”苏哲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大家在企业里可能都是一把手，决策能力很强，可能自己说的话，提的意见就是句号了。我是个新人，对于来内蒙治沙这个项目，说实话，并不是很了解，但是我想，大家既然费了这么多力气飞到这里，肯定是想把事情办好。那么，我们就要寻求一个宗旨，一个共识。是什么共识呢？我想，大家其实不自觉地都已经想到了。”
刘新军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小苏，你说得是不是——民主？”
“对！”苏哲微笑道。
在场的企业家都在低声议论着，显然苏哲这次演讲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他们。
苏哲的朗朗之声在帐篷内响起，“这么多的出色企业家聚在一起，身份背景各不相同，必须有一个处事共同的信念，一种共同语言。我想有一点，其实大家已经都基本上达成了共识，就是这个协会，不是某个人的组织，必须按照平等参与的某个原则来组建，章程要按照权力制衡的原则来确定。我是个新人，也是个俗人，治沙是外行，只得就眼前的一些事情，发表自己的感想。我的话就是这些。”
会场响起了掌声，企业家们全笑容满面，交口称赞道，“小苏，跟你比起来，我们才是新人和俗人。”
“对啊，我们一把年纪了，连民主这个事情都意识不到，还不如你这个年轻人呢。”
杨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频频在电视屏幕上的商界大佬们，对苏哲热烈地称赞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苏哲不是自己的下属，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老板。
“小苏啊，说得不错，不错。”刘新军面带鼓励的微笑，苏哲的这次演说，成功地切中了刚才混乱局面的要害，也赢得了众位企业家的肯定，让他这位推荐人，也很有面子。
“我首先反思一下。”刘新军说道，“我管理了北方航空十六年，然而在民主这个问题上，却仍然是新手，是外行。辩论、选举、表决，从小学、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相应的训练。以前开会，经常有人随意打断别人发言，谈着谈着就跑题了。我们老是说要民主表决，总是希望要民主表决，可是到底民主表决是什么？大家其实并不知道。大家在一起，只能瞎吵……”
在座的一位香港企业家，忍不住发言道，“是啊，哪有这样开会的？应该先要有动议，再有人附议，然后表决啊。”
于是在刘新军和任怀远的主持下，一份《治沙章程议事规则》被制定了出来。详细规定了发言、辩论、动议、表决、选举、会议议程等规则。
到了晚上，终于大部分的规则事项都搞定了，企业家们不禁松了一口气。
企业家年会的成员们，来到了阿拉善的民宿中用餐。
由于地处边疆，早在建国之前，阿拉善蒙古族人民的衣着服饰，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穿着传统蒙古袍，腰间束绸带，外套坎肩蒙古小伙们，在院中杀牛宰羊，来款待贵客。而套着套开襟坎肩，别着腰带，脚穿蒙古长靴的妇女们则在厨房里忙着擀面，煮热水。
很快，香气扑鼻的菜肴上了上来，手抓羊肉，烤全羊，马奶酒，放了满满一桌，让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众人，莫不拍手称快。
刘新军看着蒙古族主人为了自己忙来忙去，很是感动，他颇为自豪地说道，“我们到这里，就来为你们治沙的，等我们栽种好了防风林，就能缓解这边漫天黄沙的气候。”
阿拉善淳朴的男女主人，知道这是花城来的著名企业家们，他们连忙信服地点了点头。
几杯羊奶酒，五十岁出头的刘新军豪情万丈，“不就是个小小的沙尘暴？我们三十位企业负责人聚集在一起，还不把这个沙尘暴给收服了？”
“好！”
“干杯！”
在座的企业家们，顿时生出一种梁山好汉的豪情壮志。
吃饭，算是杨光最喜欢的环节，他觉得这顿饭，是自己被莫名其妙劫持到这个荒野大漠边后唯一的期待。
杨光边撕嚼着羊腿，边对苏哲低声说道，“做什么公益？治什么沙？不就是想少缴点企业税嘛。”
夜晚，虽然杨光极力想在主人家中留宿，可是遭到了其他企业家的强烈反对。所有的人，都希望在不远处的沙山上扎营。
“要是住在屋子里，我们来这里干啥？花城不有的是酒店嘛。”
“在阿拉善，还要住在屋子里，简直让人笑话。”
几位有过户外探险经历的企业家们，纷纷说道。
傍晚的夕阳，映红了整个天空，也将眼前的几座沙山变成了妩媚的红色，脚踏着还有些滚烫的沙地上，一行人缓缓朝沙山上行进着。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这样一片壮丽的景色下，企业家们不禁十分兴奋，不少人将衣服甩向天空，大呼过瘾。
“你们看，对面的平地上，那片胡杨林旁边，有人……而且不像当地村民。”任怀远举起望远镜，观察道。
在这样一片自然界的瑰丽景象中，即使是三十多人的团队，还是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种空虚和无力感。这时，如果还有能遇到同行者，莫不会产生一种欣喜。
而对面胡杨林的那十多个人，似乎也发现了苏哲他们，不停地挥着手。
两支队伍，带着喜悦，像是历经长征的红一和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了。
当这些站在财富顶端，看尽一切的企业家们，见到了领头的人，还是惊艳了一下。
领头的年轻女孩骑着一匹高大的棕红色骏马，头戴黑白相间的马盔，上身黑色皮衣，白色马裤紧紧地包裹着臀部，显现出腿部修长的曲线，脚蹬一双马靴。
女孩长得颇有异域波斯女郎的风格，挺拔的鼻梁，如深蓝水湖水清澈的眸子，在这样一片荒漠中骑行而出，颇有气场。她的身后，跟着十多个人，穿着统一的像是某志愿者协会的服装，拿着各种器械。
刘新军看到那个女孩，就朝旁边任怀远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小张，又要上了。”
张朝看着这个女孩，本来孤傲的表情立马变了样，整个人殷勤了起来，“小蕾，累不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在场和张朝相熟的企业家，都露出了会心一笑。张朝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年少多金，身边不缺美女，感情经历也丰富，但是唯独这个女孩，追了好几年，也没追到。也难怪，张朝普遍砸钱卖弄身份追女孩的做法，对于这位，可是不管用，人家的父亲，掌管着全球前五大船公司，资产方面，是张朝互联网公司的几十倍。
而马背上的女孩，看见张朝过来，轻微地皱了皱眉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一个漂亮的翻身，从马背下来了。
“任叔，刘叔。”林蕾礼貌地喊着。
“呦，小蕾，你也在阿拉善啊，辛苦，辛苦了。”刘新军对林蕾的口气不仅亲切而且尊重。林蕾不但是一位美女，而且是一位富家千金，更是一位勇敢的女孩，年纪轻轻就随着各类公益组织，在全世界各国活跃着。
一位富家美女，放弃了优厚的生活条件，一直奋战在像乌干达，利比亚，黎巴嫩这类条件十分艰苦的第三世界国家，整天在子弹横飞，民情险恶的地方抢救伤员，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得到了刘新军还有任怀远这类商界大佬的青睐。
刘新俊自己也有女儿，他是不知道林蕾的父亲，到底是怎样做到让自己宝贝女儿就这么到处寻死觅活的。刘新俊自己做不到，所以他对林蕾特别佩服和尊敬。
“刘叔，你们是来观光的？”林蕾取下自己的黑白相间的马盔，散下如黑瀑的长发。
刘新军和任怀远相视以后，哈哈大笑道，“我们啊，现在向你学习来阿拉善治沙。”
“哦？欢迎，欢迎，正好我们也在这里搞测量，也是想改善阿拉善的环境。”
“哈哈，那你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咦，你也在这？”林蕾眼中露出了一丝欣喜，随即意识到了众人正看着自己，又努力恢复了平静。
“恩，在呢。”苏哲点了点头。
这两人如此简单的对话，却给周遭的人一种直观感觉，林蕾和苏哲关系十分亲密。
这种感觉，让在场的企业家都感到一丝新鲜，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过这位林家大小姐的一些生活轶事。林家大小姐，自从干上公益之后，如同特蕾莎修女，如同圣女贞德，以及世界上所有伟大女性所作出的相同牺牲——即将自己的个人感情生活搁置一边，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从来没和哪位钻石王老五传过绯闻。
而苏哲一旁的张朝，更是妒意从心中起，他隐隐地感到，身旁的苏哲，可能是自己最难对付的竞争对手。
“刘叔，我之前已经在阿拉善陆陆续续呆了好几个月了，就是在进行一些测量，现在，有你们一起加入，真是太好了。”
刘新军拍了拍胸脯，“小蕾，别怪你刘叔苏醒得晚。现在刘叔把兄弟们都带过来了，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沙尘暴，就是整个内蒙的沙化问题，咱们这三十位企业家，再去动员其他商会的企业家，两三百个企业家一起来，还能有办不了的事情？”
刘新军豪气云天，使得其他人纷纷跟随着。
然而，林蕾却用一种淡然的语气说道，“刘叔，不见得吧，阿拉善的沙化问题，仅仅凭我们这些人，是解决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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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蕾的这种淡淡的否定，让在场有些企业家不悦了，看着这位二十多岁的女孩，一下子否定了大家的想法，企业家们有些不服气。｛首发｝
“我给大家说一下，我这一个月在阿拉善搞测绘以及调查后的统计。”林蕾见一些企业家并不信服自己的判断，就地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信息，给大家解释起来。
“首先，治沙这个本身就是不准确的，因为沙是自然形成的，上亿上千万年形成的，你们怎么去治呢？没有沙漠、沙尘，哪来平原呢？”林蕾先给这些企业家们，普及起知识来。
大家听了林蕾的话，面面相觑。
“而且，沙子，你想怎么治理？是种防风林？还是让游牧民族内迁至别地？我觉得应该改善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给他们安上太阳能、风能、沼气，让他们停止对于草地的过分依赖，加速沙化。”林蕾抬起头来，自问自答地说道。
林蕾的这几句话，让大家彻底服了。在场的企业家想想，自己除了钱，还有什么？能像这位林家大小姐，这么兢兢业业地驻守在阿拉善做调查吗？
“林小姐，你说得那个供给牧民风能和沼气，这方式，倒是挺好啊。”任怀远说道。
此时，林蕾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丝苦笑，“我和我的基金会，在去年下半年，就开始投入物力和人力，对阿拉善的牧民们，供应沼气。然而供应沼气这一方法，在其他地方都成功，可是偏偏在阿拉善，是百分百的失败。这让我们基金会三分之一的预算，打了水漂。”
林蕾谈到这一点时，绝美的眸子闪过暗淡的神色，而她身后的基金会工作人员们，也都垂下了头。
“小林，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让我们学习一下。”刘新军知道林蕾自从高中就开始做公益，至今已经持续了七八年，经验十分丰富，基金会中也不乏生物专业方面的专业人才，可谓都是精兵强将，即使是这样一支队伍，却也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治沙，可比想象得复杂的多。
林蕾叹了口气，“这大自然的事情，确实有时候比想象得要复杂的多。为什么会失败？因为内蒙古不适合。产生的沼气一定是有较高的温度，再一个沼气要很多的草。利用的效果非常好的风能、太阳能，也都有一个过程，比如，你让农民如何不破坏环境，使用风能，减少对地下水的利用，都需要一个过程。”
她走到人群中，继续说道，“刘叔，任叔，既然你们也是想来治理这里的沙尘暴，我就说几个关键词。那里的植物是固沙的第一道防线，另外两道防线分别是贺兰山与防护林。不过，目前2000万亩的第一道固沙防线，正以每年20万亩的速度递减，你们可以筹集资金，是保住或增加这2000万亩防护林。”
“行啊，就这么做。”不少企业家应和道。
“不过，你知道光是保住，或者拖延这两千万亩防护林减少，需要多少资金吗？至少一个亿。”
“一个亿？”大家惊叹道。
要做公益，这些企业家们决定都是自掏腰包，之前每人就交了十万的年会费，用以维持基金会的日常开销。可是即使是这商界大佬们，让他们个人一下子凑出一个亿闲钱，光用来做公益，虽然他们也掏得出，但是已经比这些人预料的花费，要多得多。
“是的，即使是一亿，也就勉强保住这2000万亩防护林，还没法做别的事情。”林蕾抬起了头，继续分析道。
在林蕾的带动下，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商讨。这些企业家们，做事倒是十分认真，不过时间一长，又开始为了如何运用管理基金资金，而争得面红耳赤起来。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我们还是提名一个临时会长，由他来组织和处理整个会议流程比较好。大家举手表决一下。”
“我提议张朝。”
“我们这桌提议任怀远。”
“我们提议刘新军。”
刘新军和任怀远经过唱票统计，对结果略感意外。
“快念结果啊，老刘！”
台下几位企业家跃跃欲试，催促道。
“那我念了啊，这是民主选取的结果，大家不要再有异议了。”任怀远看着纸上的结果，说道，“那么临时会长，根据大家的民主投票，将由……苏哲来担任。”
苏哲？
得知苏哲成为临时会长的时候，大家都是一阵惊讶，继而又爆以热烈的掌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企业家们，谁都不服谁，大家渴望在这个荒野大漠，不再按照文明社会的等级话语权来排序。而苏哲这个带着蓬勃朝气的年轻人，便成为了大家渴望打破社会秩序的不二人选。
“小苏……那你就来当下这个临时会长吧，我这个会长，在这次民主选举中，被刷了下来，但我还是很高兴，这是就是民主的力量！”任怀远振臂高呼道。
苏哲站了起来，“那我就替大家主持下这个会议。”
林蕾带着一种钦佩的眼神，看着这么多企业家拥戴苏哲成为副会长。
“那就请林蕾和苏哲为大家主持会议吧。”
苏哲和林蕾站在了一起，不知怎么的，一向大方的林蕾，却显得有些忸怩，耳根通红，讲话时常忘词，失去了以往的干练。
台下十分通人情世故的企业家们，立即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
“林小姐，跟我们这群老家伙讲话，就那么自然，一下子身旁有了一位帅哥，就受不了了？”
“两个人牵牵手互相认识一下嘛。”
这帮四五十岁的企业家们，一下子看到了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的某种化学反应，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慨叹着生命的美好。
夜晚，沙地上一片清冷。七八顶帐篷树立在沙地中，白色的头灯，红色的营火，在这大漠沙地中，塑造出了一种魔幻的感觉。
帐篷外风呼呼地吹着，不时有沙粒撞击在帆布上，整个支架，略微轻轻地摇动着。
茫茫山万重鸿雁飞过北风萧瑟
敕勒川上一曲牧歌孤城曾有铁马金戈
古道牧马人漂泊芳草连天梦醒身是客已蹉跎
有多少长河日落人道是沧海桑田的寂寞
夜光杯中葡萄美酒
不过是青史剩余一滴墨
寂寂旷野风黑夜勾勒荒凉之河
千帐灯火残缺石刻向谁诉说悲欢离合
剑在黄沙里磨出塞的歌早已被唱彻
可是旧时明月曾照我雪拥城破把琵琶再拨
……
相对于帐篷外夜景的壮阔，杨光在帐篷内不太和谐地抠着脚丫子，他已经嘟嘟囔囔了半天，抱怨没有水，没有饮料，没有炸鸡和啤酒。
“你娘，把我送到这鬼地方来。可以看出，这帮企业家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小苏，我看你也不是个正常人，住在这鬼地方，还满脸幸福的样子。”
苏哲拉开帐篷拉链，钻了出去。
“你去干吗？外面有狼啊。”杨光在帐篷里担心地说道。
苏哲微微一笑，“我去透透气。”
除了几顶帐篷中的一堆萤火，整个大漠，被黑暗吞噬。苏哲和林蕾他们加起来，已经有五十多人，但是仍然在这片大自然中显得无比渺小。
三步两步，脚踩在微微陷入的沙地上，苏哲晃到了一顶帐篷外，从帐篷里泛出的灯光，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里面的女孩梳理着自己长发的影子。
苏哲不禁驻足在外，观赏了一番。
“滋啦”一声，那顶帐篷被拉开了一角，露出一个女孩的脑袋，“苏哲啊，你又在外面偷窥我们林大美女啊。”
“我……”
那个女孩又回头和帐篷里的人开了几句玩笑，又捂着嘴咯咯直笑，“苏哲，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林大美女，邀请你进她的闺房一坐。”
苏哲有些怔住了。
“干什么？不愿意啊。”那个女孩伶牙俐齿道，“虽然这帐篷是简陋了一点，可是也是人家大小姐的闺房。你要知道，有多少富一代，富二代，上赶着要来参观。”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苏哲无奈下低头钻进了帐篷。
“行，那我到别的帐篷去转转。”门口的女孩借故走开了。
帐篷内，散发着一阵洗发香波的香气，还有女孩身上淡淡的体香。
林蕾头发湿漉漉地垂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苏哲，轻轻地说道，“帮我倒一下水，我洗下头发。”
苏哲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举起暖水瓶，拔出瓶塞，从林蕾头的上方缓缓倒下去。
一股温暖的水流，慢慢流淌在林蕾如青葱般修长的指尖，她低着头，将洗发香波涂抹在自己的秀发上。苏哲站在旁边，十分认真地托着热水瓶。
他突然觉得这一刻，很是美妙。
“好了，好了。够了。”林蕾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节约一点水吧。”
林蕾歪着头，用毛巾慢慢将自己的头发搓干，她发现苏哲一直盯着她看，脸有些红，“是不是陪我做这些事情，很无聊啊。”
“很美妙。”苏哲脱口而出。
林蕾笑了笑，“在这里洗头发，是我唯一比较奢侈的爱好，还得偷偷地来。否则，被人看到，又要被骂了。”
苏哲听了这话，有些感慨，一位富家千金，花城富豪公子圈内的追捧对象，众多公益组织的负责人，却还因为在沙地上多用一点水而感到心虚。
“你可是年轻男孩心中的女神啊，多用点水，没关系的。”苏哲笑道。
林蕾头一歪，俏皮地说道，“我还是女神？”
“那当然了，而且，你还是人家心中代表正义，为了世界和平而奔走的女神。在花城，但凡是长得漂亮点的姑娘，每天都肯定忙着打扮了，赶这个派对，赶那个KTV，哪有你这勇气，枪林弹雨，光屁股赤膊地抢救伤员？”
林蕾捶了一苏哲一下，“你在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光……什么时候那样了？”
苏哲看着林蕾有些羞怒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暗爽，估计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讲这么粗俗的话。男人在女人面前喜欢讲黄色笑话，果然是有原因的。
林蕾将头发扎拢在脑后，嘴里含着一根橡皮筋，“苏哲，其实，你要是知道我平时在国外的生存状况，那可就一点也不风花雪月了。在乌干达和东非，那里，虽然天气炎热但是缺水，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很正常的，时间长了，身上都有股味道。在那里，正常的一些生活用品，变得奇缺……”
苏哲笑道，“女神这个词，主要说的是称赞你的高尚精神，至于生活的困难，大家都知道的。不洗澡，时间一长，确实会有味道……”
林蕾看着苏哲，原本想说，你不嫌弃我？却又发觉，这话实在有点过于暧昧了。
苏哲和林蕾谈话的间隙，抽空刷新了一下微信的朋友圈，看到一条信息。
周琳：唉，今天在置地广场听了一个流浪歌手的演奏，认真听了半个小时，见他怪可怜的，给了他十块钱。我的心……实在是太软了。
下面两条跟贴。
刘霞：女神啊女神，你太善良了。
徐丽敏：周女神，这么有同情心？请让我膜拜一下好吗？
苏哲看着手机，心中慨叹，圈子和圈子实在相差太大了。
苏哲和林蕾在一起，纯粹的开始文艺起来，从毕加索聊到梵高再到莫奈，从海明威聊到余华再聊到大石头，把古今现代的文化名人，统统都说了一遍。
“哎呀，都凌晨三点了。”林蕾看了下手表，一惊。
“是啊？时间过得这么快，对了你那个同伴呢？”苏哲心想人家怪可怜的，为了给自己和林蕾创造机会，在荒漠里硬是晃荡了好几个小时。
“哦，她到隔壁帐篷挤挤睡觉了，给我发了个信息。”林蕾看着手机，说道。
“那我也回去吧……”苏哲想想自己一个人，呆在人家姑娘帐篷里一晚上，可不好。
“你回不去了。”林蕾笑道，“我的那个同伴，跑到另外一对情侣那里，把那男的给挤到了你的同伴那里。那男的还抱怨你的同伴打呼噜好响呢。”
苏哲遐想着杨光倒头呼呼大睡，而另外一个男的撑着脑袋愁眉苦脸的样子。
“那我们再聊一会儿吧，现在都三点多了，明天六点多要起来，这个时间点，睡下去肯定是起不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哲发觉有人在推着自己的脑袋。
身边还有一个忽近忽远的声音，他感到脑袋一阵发胀，睁开眼睛一看，是昨天晚上出去的那个女孩。
“你看看你们……怎么睡成这样……”女孩笑道。
苏哲低头一看，顿时面红耳躁的，林蕾正歪头趴在自己的大腿上沉沉睡着，头枕在自己的……自己的裆部上方。
“起来了，起来了。要是让张朝看见你在林蕾帐篷里过了一夜，肯定会把你杀了的。”女孩催促了起来。
当林蕾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苏哲和那个女孩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清晨，营地里传来了洗漱的声音，简短地用过早餐之后，大家又开始讨论起基金会的事务，一个上午都在制定项目具体章程。
午饭过后，大家来到了一片胡杨林旁边，和广阔的荒漠比起来，这一片胡杨林简直就是沙漠中的绿洲。额济纳河岸，绿树浓荫，掩映牧舍羊群，曲折绵延数十万亩，生机横发，成为大漠里的桃源盛境。
“我要骑马。”杨光见到昨晚林蕾的那批红鬃马，看了直眼红，“小苏，到时候在马上，给我再来一张自拍照。”
林蕾看着杨光就要跑过去牵马绳，担心地问道，“你行吗？”
“当然行，杨哥我管着一家大公司，还搞不定这一匹马？”
杨光拿过马绳，就要往外牵，然而那匹马只是死倔地摇头，鼻孔中喘着粗气，就是不肯走。
杨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费了很大力气，拼命拽着缰绳，嘴里一直喊着，“走啊……吁……吁……E-ON——我操！”
那匹马一甩头，一股力道直接让杨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杨光这一平沙落雁式的坠地，差点起不来，他骂骂咧咧地揉着屁股，走到红鬃马的后方，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摔我！”
他越骂越生气，自己本来因为被突然遣送到这个大漠中，有些不顺心，除了一顿吃的好，其他都是牛肉干饼干凑活着，生活过得十分没有质量。现在，各种怨气聚集在这个热血胖子的心中。
“你也敢欺负！”杨光一脚踹在了马屁股上。
红鬃马惨叫一声。
“杨叔，别这样……”林蕾叫道。
“怕什么，小林，踹死了，我给你赔一匹。”杨光正想出出气。
“不是，这匹马，是匹烈马……”林蕾话音还未落，就听到红鬃马仰天长鸣，撅起屁股，后足向杨光蹬去。
“哎呦！”大漠中，响起了一声惨叫。
张朝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捂着小腿的杨光，脸上带着一种冷冷的笑容，“杨兄，骑马，不是这么个骑法的。看我给你演示一下。”
张朝其实也就在马术俱乐部试骑过两回马，比完全是门外汉的杨光稍微强了那么一点。本来，他也不想如此张扬，但是一直心高气傲的张朝，实在无法容忍，苏哲在林蕾面前频频出风头。张朝自己在企业里呼风唤雨，却在阿拉善受到了挫折，这位年轻的互联网巨头掌门人，有些抹不下面子。
他当着林蕾的面，走上前去，摸了摸红鬃马的鬃毛，开始与马培养感情。这个动作，就是会骑马的，与不会骑马的第一个分别。
林蕾侧着脸看着张朝，没有说话。张朝知道自己吸引了林蕾的目光，有些得意，在给马做了半天按摩后，终于骑了上去。
“小张，挺不错啊。”刘新军看着张朝稳稳地操控着这匹烈马。
张朝双腿一夹马肚，两手一拉缰绳，策马奔跑起来。
马蹄落地，滚滚尘土飞扬，张朝躬身骑着马，在额济纳河岸打了个来回。
“小苏，人家张朝应该有两下子吧。”任怀远开玩笑似地调侃着苏哲。
苏哲专心地看着张朝骑马，没有回答。
“怎么着？看人家骑马骑得挺好是吧。小苏，你也得让人家小张发挥发挥。人家一个互联网公司的总裁，被你之前一直压制得一点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人家之前可是没受过这份罪。
”
苏哲喃喃自语道，“我可没想过要跟他作对。”
任怀远听到这句话后，看了看苏哲，点点头，“只有弱者，才会嫉妒强者。”
马蹄声渐进。
“十。”苏哲口中冒出一个字。
“九。”
“八。”
一旁的任怀远纳了闷了，这苏哲，到底在说什么。
张朝一拉缰绳，从马上翻身而下，立刻迎来了企业家们的掌声。
“小张，不错，挺有风采。”几位企业家们，在一旁交口称赞道。
“七。”
“六。”
张朝点头致意，朝林蕾这边走了过来。
其他几位企业家，也注意到了苏哲口中发出的倒计时，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三。”
“二。”
张朝向林蕾挥了挥手，却面色一变，“哇”的一口，呕吐了出来。
“一。”苏哲眉头一抬，轻轻地发出了音。
“你没事吧。”林蕾跑上前去，拍了拍张朝的后背，她和张朝，也算是相识。一见到有人生病，林蕾的那颗同情心就泛滥起来。
张朝哇啦啦一阵狂吐，吐得表情扭曲无比。
“倒杯热水来。”林蕾向自己身旁的工作人员招呼道。
“你怎么会知道，他会吐的？”任怀远对于苏哲的这项判断，啧啧称奇。
“因为他骑马的动作不正确。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旁边一个基地是国内最后一支骑兵营。我见过他们训练，并不是让马跑起来就算是会骑的，如果自己身体动作，不能随着马的节奏而起伏，会把五脏六腑给颠出来的。马在行进时借助马的动力站起，随即柔软落下。落下的时候使用腿辅助，重心落于脚跟，这在马术中，叫做轻快步。”
“小苏，不错啊，原来是你内行，深藏不露啊。”任怀远称赞道。
这骑了一趟马，弄出了两个伤员，又让基金会的成员们好一顿忙活。杨光和张朝，躺在帐篷内的睡袋中，上演着一部文艺片——中国病人。
林蕾熟练地将热毛巾敷在了张朝额头上，又在他旁边放了几粒药，叮嘱了几句。
“唉，也只有我生病的时候，才能唤起你的关心。”张朝无奈地抱怨了一句。
林蕾用手理了理自己的秀发，朝张朝嫣然一笑，离开了帐篷。
“怎么样，帐篷里的两位伤员，还挺得过去吧？”刘新军看见林蕾出来后，关切地问道。
“没关系，轻伤不下火线。”林蕾大度地一笑。
“好，好，好。”任志若笑道。
“前面有一个河塘，前面有一个河塘!”一位企业家，像发现宝一样，回来告诉大家。
“多大？多深？水可清澈？”另外一位企业家问道。
“非常清，非常漂亮，走游泳去！”
在沙漠里长时间没有洗澡的众人，一听到有地方可以游泳，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像是小孩子一样。
“唉，在花城，游泳池就在院子里，忙得一年也没去游几回。在这里遇到到一个小河塘，就开心得不得了。”一位企业家感慨道。
随着呼喊声和吼叫声，大家都先后跳入河中。
苏哲此时，作为大会的临时负责人，还在忙着收集和整理会议的章程。
“你不去？”林蕾歪着头笑道。
“去哪儿？”苏哲眼皮也没抬。
“去游泳啊。他们发现了一个小河塘。”
“这里有河塘？”苏哲的声音都变了。
“对啊，就在前面。”林蕾向前一指。
“走喽！”苏哲开始撒丫子狂奔，这可好几天没洗过澡了，头发都馊了。在最极端的情况下，能有机会洗个澡，那便是天赐的。
“哎——苏哲，我的那份表格还在你手里呢。”林蕾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
跑了一阵，已经远远地传来了嬉闹声，河岸边零零散散地放着衣裤，花城这些登上财富之巅的企业家们，像是农村孩子一般，在河塘里扎着猛子，玩得正欢。
“男人，怎么都跟孩子似的。”林蕾看到这一幕，不禁叹了一句。
“男人就是孩子，我也要去啦。”苏哲喊道。
“小苏，快来，快来！”刘新军在河里招呼道。
“小苏可是游泳好手，在部队里当过兵呢。”
“那还不下来试试。”
“给你。”苏哲把表格塞到林蕾手上，开始脱裤子。
“你干什么呀？”林蕾表情变了，脸红到耳根。
“游泳不要脱裤子吗？”
“可是你怎么连内裤……哎呀……”
“我喜欢裸泳。亲近自然！”苏哲开始朝河内冲刺，一个漂亮堪比专业运动员的入水动作，溅起一阵水花。
”好样的！”企业家们看到苏哲在林蕾面前脱光了冲进河里，幸灾乐祸地笑着。
“苏哲！”林蕾在河岸边有些不知所措地踱着脚。
“小林，你替苏哲把衣服收好，别给野狗什么的叼走了。”刘新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起哄道。
“小林，你看见了苏哲的光屁股，可要对人家负责啊。”另一位企业家也哄笑道。
林蕾耳根发红，脸发烫，不时用手捋着头发，想了想，还是将苏哲的衣裤一一捡起，抱在怀中。
“小蕾，干什么呢。”恢复了一些的张朝，在帐篷里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哦，他们游泳去了。”林蕾努了努嘴。
张朝看到林蕾怀中抱着的东西，眼神有异，他立即认出了这是苏哲的衣物……还有……内裤。
看着林蕾紧紧抱在怀里，张朝心里打翻了醋瓶子，为了不失男人的气度，强颜欢笑道，“小蕾，你准备把这些衣服，据为己有是吧。”
林蕾眼睛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河面，轻声说道，“苏哲让我替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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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克上周从谷歌中国访问归来，看见了里面的员工办公环境，目瞪口呆——员工们穿着拖鞋随处跑，宠物猫和狗悠闲地趴在公司的一角，大屏幕等离子电视，几乎所有市面上可以出现的游戏机，都出现在了办公室。｛首发｝
一直致力于将自己的企业向国际化接轨的赵克，顿时顿悟了，原来，世界最顶尖企业的办公室，就得搞得像幼儿园一样。
取经回来之后，赵克立即找到周琳，提出要建立一个多样化的员工休息室，丰富员工们的业余生活。
大屏幕彩电，台球桌，还有X-游戏机在员工们的欢呼声中，开始进驻利星。接着，情况就朝赵克和周琳没有想到的方向发展了——经常有员工在上班间隙，跑到休息室玩一把使命召唤，电话也不接，邮件也不回。陆陆续续，不少员工开始光明正大地在上班时间玩游戏。
赵克和周琳有一点，其实没有搞清楚，谷歌的员工，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海归，常春藤学校毕业的一抓一大把，作为人中之龙凤，谷歌的员工们有着高度的自觉性，只会在工作完成之后，才进行娱乐。
而利星的人才储备素质，明显不同，由于和几个南浦区街道居委挂钩，作为失业人员再就业的试验基地，大批的外勤以及部分单证岗位的人员素质，实在是不敢恭维。休息室的那台X-，就像黄花大闺女被扔到了光棍堆里，惨遭蹂躏，一个游戏手柄已经脱了线了。连X-的售后人员过来维护时，拿起手柄，看了半天，叹道，
“我们的产品再坚固，也经不起用脚跺啊。”
周琳急了，连忙发邮件出来，说禁止X-和台球桌的使用，只允许在午休时间看电视，违反纪律者，一律扣除当月奖金，以示惩罚。
因此，办公室里现在只能看电视，遥控器还掌握在人事部手中。
“哎，企业家年会在阿拉善召开……”休息室的员工们，读着电视屏幕上的字幕。
“这帮大佬们，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啊？”在员工休息室，一些员工讨论道。
“-！”杨光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呦，杨总，回来了啊！”员工们纷纷打着招呼。
杨光看到电视屏幕，顿时脸上笑开了花，“企业家年会啊，这里可是高层商界精英之间的聚会啊，里面的企业家，都是在福布斯上过榜的。”杨光之所以这么夸企业家年会，就是想说等会电视台有采访自己的一个镜头。
此时，电视屏幕传来了女主持人的声音，“企业家年会暨阿拉善基金会，派出了一位代表，接受我们的采访。”
当镜头对准了那位代表时，所有的员工都惊讶地喊道，“苏哲啊！”
自己公司的总监，竟然代表企业家年会，替那些频频在镜头前出现的大佬们，来接受采访。
“那个女主持人是时尚频道的美女当家花旦王欢啊，哎，她站在苏哲旁边，倒是蛮配的。”
“人家苏哲已经有我们公司的当家花旦唐嫣了，还能忙得过来？”
“这可不是这样说的，人家是精英，身边的女人，总是不会少。”
杨光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小声强调道，“后面，后面，后面有我的镜头。”
电视屏幕中，女主持人满脸笑容地举着话筒，递到了苏哲嘴边，“你好，苏哲。想不到你们企业家年会推出来的代表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请你谈一谈此次在阿拉善开年会的心得感受。”
“这一次阿拉善举行年会，我其实也是第一次作为会员参加。我的感受是，一群企业家，集合到一个组织一块来做，这个管理上面，经营的成本非常高，是不划算的。但国情恰好带有一个很大的积极作用……我们企业家管的企业民主吗？他本身是创业家，本身是专制的。但在阿拉善这里，一批专制的企业家发现专制不行了，因为大家都十分专制，都是各行业的创业者，那听谁的呢？所以必须要有一套程序。这五年的过程中，更多地来讲是如何地提高效率。你曾看到美国议会开会时大家嚷嚷半天，都不理解。开始的时候乱哄哄的，你会发现阿拉善就是这么一种状况。但是形成决议之后，他是民主程序下面实现的，民主程序一旦运用，那效率就会非常高……”
“苏哲，你提出的观点，十分新颖和深刻。”
“呵呵，可能因为我不是企业家，所以看得比较客观些。”
员工们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半天，回头问道杨光，“杨总，您的镜头在哪啊？”
杨光揪着衣服的一角，着急道，“快了，快了！”
“苏哲，谢谢您的提问，下面，我采访一位企业家代表，请问您是企业家代表吗？”
屏幕的中间，终于出现了杨光的一张胖脸，员工们欢呼起来。
“请问，您的企业有多少人？”
屏幕上的杨光抹了一把鼻涕，“，我不是企业家，不过……”
“那不好意思，我们采访错人了，对不起……您好，任怀远先生，听闻您的华远地产最近取得了瞩目的成绩，……”
……
几天后，员工们惊奇地在员工休息室中发现多了一台电子秤。不过这台电子秤，造型十分漂亮，做工看起来也很考究，似乎是一款高档商品。
“这是我们从美国买的健康跟踪仪，不但能够称体重，而且能够显示人的脂肪含量，蛋白质含量等15项人体指标，并且会生成报告，打出相应的分数。公司买进这台仪器，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够在工作之余，不忘健康。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保证旺盛的工作状态。来，谁先试试？向前一步走。”
女员工纷纷后退了一步，就留了一个杨光。
“杨总既然毛遂自荐，那就先给员工做个表率吧？”周琳赶紧说道。
“我不行……”一向爱出风头的杨光，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腩，害羞道。
“杨总，您身材其实挺好的啊。”
“对啊，杨总，您的身材，在中年人里面，还是挺标准的。”
周琳朝一旁的女员工们使了使眼色，一群不要脸的中年妇女们开始疯狂拍马屁。既然都能把周琳拍成女神，那么把杨光拍成型男问题也不是很大。
“是吧……真的嘛。”杨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么多人一起来进行糖衣炮弹，自己可有些吃不消。
杨光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迷迷糊糊地走上了体重秤，在体重秤一阵滴滴声，红黄蓝绿的灯闪了过后，一旁的液晶屏幕上显出了评测报告。
“综合评测报告：90公斤。偏胖，蛋白质偏低，脂肪偏高，综合分数：55分。”
此时，大家可以从杨光的眼神中看出失望。
“原来标准型的模板，脂肪是这个含量啊……原来蛋白质是这个含量啊。”杨光插着腰，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数据。
“杨总，其实您还不错的啦。”女员工们索性闭着眼睛瞎胡说，因为这个，让领导生气，实在是得不偿失。
“你们那么热闹，在忙什么呢？”姚胖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小姚，你来了啊。”杨光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拉着姚胖站在了体重计上。
“这机器干嘛的啊？”
“这是量心肺功能的……”杨光一脸坏笑。
其他的女员工都捂着嘴窃笑着。
又是一阵红黄蓝绿灯闪，数据报告出来了。
“综合评测：125公斤。严重肥胖型，体脂超标，请立即进行锻炼。分数：25分”
“25分啊……125公斤啊”杨光开心极了，“小姚，你知道125公斤，就是0。125吨啊。你现在，可是以吨位来计数了。”
杨光已经忘却了刚才的不快，幸福来自于比较，杨光现在觉得，跟姚胖在一起，自己非常幸福。
“小姚，怪不得汽车的油耗费得那么快，原来都是你作怪啊。我说呢，公司的奔驰车原来起步挺快的，怎么你一开，连人家QQ都追不上呢。”
姚胖意识到自己掉入了陷阱，整个脸色难看无比，小声地求饶道，“杨总，给我留个面子吧……”
杨光正在兴头上，“做人嘛，要实事求是。小姚，你这体重，就是已经到了临界点了。再胖，可就胖出了吉尼斯了啊，到时候，要出国为我们争光了啊。”
杨光的话，逗得一旁员工笑得前仰后合的。
“我哪里胖了？”姚胖狼狈地还击道。
“你这还不叫胖？你看看这个标准模板，这个模板，叫做肌肉发达型。你看这个模板的脂肪含量多少，你再看看你你多少？”
姚胖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这是理论模型，人有七情六欲，吃五谷杂粮，谁能做得到？”
周琳上前一步，看了看体重秤上的液晶屏，一甩脑袋，“哎呦，这不是标准模板啦，这是人家苏哲的身体状况评测记录。”
“肌肉发达？”姚胖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是啊。”周琳点头道。
“那苏哲，看上去人还有些瘦，没有想到竟然是肌肉发达型的。”一位女员工忍不住说道。
“人家的肌肉是线条型的吧，李小龙那种的。”
“哎呦，你怎么这么熟悉啊？你看过？”
几位女员工互相起哄道。
杨光盯着那个屏幕看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冒着坚毅的光，“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成苏哲那个样子，三个月后，瘦二十公斤。”
“杨总，你要是做不到呢？”姚胖问道。
“没有我杨光做不到的事情。”
“要是做不到呢？”
“要是做不到，我就辞职，请人民把我忘记！”
“杨总，咱们咋能开这玩笑呢？公司还需你呢。”姚胖劝道。
“那也是……要是我做不到，我就在公司地上爬三圈……这个够力度吧？”杨光拍了拍胸脯。
姚胖一听，高声道，“杨总说了，他要是做不到，就要在自己公司和楼下公司爬三圈，让我们掌声鼓励杨总的勇气！”
杨光按照他以前的习惯——先发誓，再做事，把减肥这么一件事情给敲定了。定了之后，却是一阵心慌，自己对到底减肥，似乎没什么头绪。他决定先不斗地主了，杨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在网上翻阅了大量资料，定了几套方案。
“杨总，您要是有减肥的好方法，也带我一个呗。”姚胖妩媚地依偎在杨光办公室的玻璃门上。
“行，小姚，带动下后进生。你说，健身怎么样？”
“杨总，您真是聪明，健身这方法，对于减肥最适用了。我一直想健身，可是囊中羞涩啊，没钱。”姚胖子喃喃自语道。
“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杨光拍着胸脯。
“那杨总，我知道附近就有一家健身房，咱们去看看呗。”
威尔士健身房，坐落在经贸大厦对面的一座大型商业中心内。杨光刚在门口探头探脑，就被门口热情的销售逮个正着。
“两位你好，是想健身吗？”一位剃着小平头的销售热情地问道。
“看看，看看。”杨光两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晃进了健身房。
“这排是我们的跑步机。”
“这排是无氧操作区，卧推机，还有拉背机等等。”
杨光一进了健身房，大受刺激，里面男的个个胸肌练得有C罩杯那么大，身材一个个都是倒三角。杨光这种中胖身材，到了健身房，就好象矮个进了模特队，显得特别扎眼。
“我们的设备十分齐全，您锻炼完毕，还可以沐浴，我们还提供桑拿蒸室。”
“还有桑拿蒸？”杨光乐了。
“对，我们是集团的五星旗舰店，所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现在正在搞优惠活动，三年只要六千块，等于平均每天您只需要花五块钱，就能享受到这样一应俱全的服务。”
“不错，签合同吧。”杨光很满意。
三年六千块的钱付了出去，杨光第二天提早下班，高高兴兴地来健身了。他给自己的计划，也是健身指导的计划，先在跑步机上跑步45分钟热身，然后做十组卧推，再十组哑铃飞鸟，最后十组深蹲，全方位地锻炼。
“呦，杨总。怎么躺在地上休息啊。”那位销售看到杨光满头大汗，死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喘气，跑步机上的传送带还在转着。屏幕上显示着三分零五秒。
“不练了，不练了。太累了。”杨光摆手道，“从来就没有吃过这种苦。”
“杨总，您既然买了我们的服务，得坚持啊。我得对你负责啊，这样，看在你买了我们三年服务的份上，我请健身教练，免费给您教授一下健身技巧。”
“我想要个女的。”杨光坐在地上说道。
第二天，杨光发觉自己浑身肌肉酸痛无比，起床花了半个小时，跟半身不遂的速度差不多。
“这毛巾，怎么这么重啊？”杨光发觉自己酸痛的双臂，已经无法负荷这轻于鸿毛，却重于泰山的毛巾了。
经过两个星期的五次锻炼，杨光发觉自己为了减肥，已经把老命给搭上了。好在自己有着崇高的革命理想，这些苦和累，算不了什么。
“呦，杨总，称体重了啊。最近听说你减肥挺有成效的？”一位女员工看着杨光在摆弄着休息室里的体重计。
“那是，那是。”
“是不是想变成苏哲那种肌肉发达型的？”
杨光扭头坏笑道，“我说，你也是结了婚的人，别整天惦记着人家小年轻。”
“干什么？大家都惦记着，就我不能惦记？”那位女员工已经是孩子的妈了，老辣地回击道。
“这次，我估计您得减了有三公斤吧。”
“我看差不多。”
体重计上红换蓝绿的灯一闪而过。
“综合评测报告：93公斤。偏胖，蛋白质偏低，脂肪偏高，综合分数：50分。”
杨光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自己竟然重了3公斤？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姚胖晃了进来，见到杨光在体重计上，说道，“杨总，最近挺卖力啊，轻了几斤？”
“他妈重了3公斤！”杨光哭丧着脸。
“不会吧？你这几天都练了吗？”
“练了啊。”
姚胖想了想，“那你练完有没有吃东西？”
“那当然，练完多饿啊。”
“杨总，练完，是不是吃东西的，你这样练完之后，胃口大开，吸收更好了。”
“那怎么办？”
姚胖认真地说道，“多练，少吃。”
无奈杨光的理想多么远大，他那肥胖的身躯还是对这场减肥计划提出了抗议。每天练得像狗一样喘，吃得比鸟还少，这日子，简直就是非法劳工啊。那段时间，杨光看了一部冯小刚的电影《1942》，看到逃难的灾民们饥肠辘辘地费力拉着车，在冰天雪地中蹒跚而行，顿时流下了共鸣的眼泪。
再后来，杨光决定给自己减少一些任务，跑步45分钟，减成25分钟，卧推10组也相应地减少成5组。然而，惰性这个东西，一旦放开界线，就会无穷无尽。
一个月之后，健身房的员工们，看到杨光的身影，都会交头接耳道，“那个专门来蒸桑拿的胖子来了。”
而另外一边，自己花了力气，体重计上的数据却不容乐观，体重缓慢上升，评分直线下降。
姚胖警告道，“杨总，您现在的分数只有35分了，随时面临高血压，高血脂等三高，还会面临冠心病，脑梗等并发症。一定把体重减下来啊。”
杨光的士气，彻底崩溃了，自己苦练了两个月，只换来别人的一个祝福“保重”。
那几天，杨光一直郁郁寡欢，他逢人就讨论一些自己以前不曾关注的问题，比如墓地的选择，骨灰盒的购买等等。
“小张，我去睡一会午觉。”杨光吩咐自己的秘书道。他刚转过身，又回头惆怅地说了句，“我这身体，等会睡了，还不知道醒不醒得过来？”
苏哲见杨光这段时间，有些魂不守舍的，主动上前询问情况。
杨光看到苏哲，就像找到组织一般，委屈地将自己的惨痛经历讲给了苏哲听。苏哲详细地询问了一下细节，忽然微笑道，“光哥，这件事交给我吧。”
“什么交给你？你能让我把肥减了？”杨光问道。
“至少不会再让体重上升。”苏哲自信地回应道。
“我可不想再受苦受累了。”杨光回忆起这段时间，如同在集中营一般的日子，就浑身颤抖。
“放心，我有无痛减肥方法，你去抓几味中药，我等会把名字告诉你，这些中药是调理身体，增强新陈代谢的。”
“苏哲，我这体重要是真能控制下来，那你可就立了大功了。”杨光激动地抱住苏哲。
……
和杨光聊完之后，苏哲到员工休息室转了一圈，之后又来到颜彬面前。
“小颜，最近又做坏事了？”
颜彬愕然，抬起头来，看到苏哲那带着睿智光芒的眼神，四目相交，只是一秒。颜彬就放弃了抵抗，知道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苏哥，对不起啊，当时我受了别人的嘱托，人家又送了我不少东西，想想大家都是同事嘛，就帮了人家这个忙。”
颜彬这个IT主管，在苏哲面前，像是小孩子一般低头认错。
“帮同事的忙，更改了体重秤的后台程序，然后用来捉弄同事？杨光明明瘦了，体重计上反而显示胖了，颜彬，你看杨光减肥减得那么辛苦，这件事做得有点缺德啊。”
“苏哥，这回我真错了……”
……
“所以你心生妒忌，就让颜彬把体重计的后台程序给改了？”苏哲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屑的表情，“姚胖，你幼稚不幼稚啊？”
姚胖子被逮到现形之后，整个人死气沉沉，嘟囔道，“苏哥，谁让他当着那么多女孩的面，出我的丑？我知道自己胖，那杨光也不瘦啊。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你把体重计后台程序改掉，就有意思？你觉得，我这事情如果告诉杨光，你会怎么样？”
姚胖抬起头，“要是让杨光知道了，估计要把我开除吧。”
“你说开除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怎么还在笑？”
姚胖的声音带着讨好，“苏哥，那是因为我放心你的人品。你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多嘴多舌的。你的胸怀和气度，可跟别人不一样。”
于是乎，杨光的减肥计划，如同他之前做的那300多个计划一样，又嘎然而止了，那张健身卡放在抽屉里，染上了一层灰，最后，连杨光自己都忘记找不到了。
这整个事件，高兴得估计只有威尔士健身的那个销售——姚胖的表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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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利星总部的人事发生了巨大变动，高层争斗大换血。（首发）与泰国代理私建车队一事东窗事发，使得新上任没几个月的黯然离职，杨光出人意料之外当上了公司的集团副总，水涨船高，杨光的职位一变动，剩下的职位也都发生了变化。
最终，公司提名空缺的市场部总监位置，将由销售部经理，也是年度销售冠军赵树峰来担任。而张全则被升职为销售部经理，由副转正。
赵树峰当上了市场部总监之后，趁着事业突飞猛进之时，职位又更上了一层楼，春风得意马蹄疾。至此，办公室里更加能听到他那经典的骂声——
“他娘了个葱油饼的，你们这帮家伙销售报告什么时候交上来，还麻痹叫老子担心？”
“你们这几个月，是不是像女人一样月经啊，怎么业绩这么差？”
赵树峰总是用他那极其损而粗俗的话，来贬低自己底下的销售。
赵树峰担任了市场部总监后，引得唐嫣一阵担心，这个家伙一旦当自己的领导，那还怎么得了？唐嫣自从进了总公司，见识到赵树峰“高雅”的姿态后，便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女孩子，谁都不愿意跟这么粗俗如老农一般的人在一起工作。唐嫣见到了赵树峰，能躲就躲。
不过，赵树峰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提出和唐嫣共进午餐，理由是上司和下属利用中午工作餐的机会，互相沟通了解一下。
这下，在唐嫣心里可是装了件心事。
“婷婷，你说，要是那个土老冒，在餐桌上给我点一堆韭菜炒大葱，然后东骂骂，西骂骂，那怎么叫人受得了？”唐嫣无不担心地跟何怡婷说道。
“赵树峰，那个家伙，我肯定不会跟他说话的。”身为花城女孩，何怡婷非常反感赵树峰的口音和身上的气味。
“唉——”唐嫣叹了口气。
“不过，领导，既然人家是你的直属老板，你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吧。”何怡婷说道。
“是啊，领导，你就学他的口气说几句呗。”一旁的张燕也插嘴道，“做领导的，肯定都希望下属跟自己的行为方式相同喽。你看，人家香奈儿跟赵树峰关系多好。”
香奈儿，就是之前董小虎追求了半天，却发现原来是个太妹，她爆粗口的功夫，不亚于赵树峰。
“跟他一样说话？”唐嫣立马摇了摇头。
“领导，你就说两句，又不会缺胳膊少腿。大家在公司，都是为了上班，为了赚钱，哪能事事容易啊。你要是跟赵树峰对着干，那以后的日子……可有得难受了。”张燕又劝道。
唐嫣脸一红，“那……怎么说啊？”
这一句话，三个女孩脸都红了。三个漂亮的花城女孩，在一起讨论怎么学赵树峰说话，这是一个多么诡异的场景。
“就这样说呗——我——操！”张燕低声说道。
唐嫣和何怡婷都捂嘴笑了，这真是别扭。
张燕一看她们俩在笑，顿时急了，“领导，我这可是牺牲淑女风范，在为你着想，你要是不学，那我也不管了。”
“好吧，好吧。走，走，走，这里人太多，我们到会议室去学。”唐嫣招呼道。
会议室隔壁文具仓库的内的周琳，听到了会议室的内容后，将刚喝到嘴边的热咖啡喷了一地。
……
为了见赵树峰，唐嫣不得不换上一身自己认为最俗气的衣服，红衣配绿裤，农村大姑娘的颜色，手机铃声也换成了最炫民族风。她告诫自己，也就忍耐这一次，以后一切都会过去的。
赵树峰和唐嫣约在了经贸大厦70层楼的旋转餐厅，这让唐嫣既放松又紧张。放松的是，旋转餐厅应该不大会有那种怪里怪气的菜肴，紧张的是，万一赵树峰在这么高雅的地方爆粗口，到时候唐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嫣忐忑地进了餐厅，一眼就望见赵树峰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朝她招手。
唐嫣之前排练的那些粗话和脏话，她发觉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一个良家女孩，到了关键时刻，根本没有办法运用。
“请坐。”赵树峰却主动站了起来，为唐嫣将座位移出。
“谢谢啊……”唐嫣礼节性地回答道，她想起了香奈儿，咬了咬嘴唇，有些不自然地跟了声“……我操。”
当一个界限被最终打破时，唐嫣觉得当众爆粗口，也不是太难。
“你说什么？”赵树峰皱起了眉头，带着和善的表情教育道，“唐嫣，我个人建议，在这种场合，最好不要爆粗口，有伤风雅。”
听了赵树峰的这句话，唐嫣的那张脸看起来真是精彩绝伦，她像有些不认识对方似的打量着这个教育他的男人。唐嫣这才发现，赵树峰今天竟然穿了一套笔挺的西装，皮鞋也擦得锃亮。那张鞋拔子脸，竟然也带着一种小马哥的风范。
而且，在餐桌上，赵树峰也极尽优雅，让唐嫣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赵树峰的双胞胎弟弟。
“服务员。”赵树峰甩了个响指，“给这位小姐来一份五分熟的菲力牛排。”
“唐嫣啊，我刚刚当上总监，对于市场部的运作，有些地方还不太熟悉，以后在市场部的管理方面，还是按照以前的那一套来。我自己主要的功夫和精力，还是花在销售上面，大家各尽其职嘛。”
“好的，领导。”唐嫣有些不知所措地答应着，赵树峰的这个大变样，让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礼貌有加，怎么这么知书达理，怎么这么不赵树峰？
唐嫣的这顿饭吃完回来之后，部门的女员工都围了上去，询问情况，当听到赵树峰的表现时，全都大为惊讶。
张全路过市场部，看见一帮女员工们在那里长吁短叹的，凑上前去聊了两句，顿时明白了。
“唐嫣，赵树峰当上这个总监，你就放心做市场部经理好了。”
“张全，你这么肯定啊？”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赵树峰的这个市场部总监，更多还是依赖海运部。”张全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些时间，冲唐嫣眨了眨眼睛。
女员工们都起哄了起来，说道，“苏太太，人家赵总监可是怕得罪你啊。”
“苏家娘子，您就安心地当这个市场总监吧。”
唐嫣脸一红，啐了一口，“你们几个，别起哄啊……不过对了，张全，你没看到赵树峰在餐桌上的那样子，还挺像一个知书达理的绅士，这点，倒是挺让我意外。”
张全双手插在两侧的西裤裤兜内，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唐嫣，你这么小看赵树峰啊？赵树峰是谁啊？蝉联了利星集团历年的销售冠军，年收入堪比金融领域的高管。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摸不透别人的心理呢？”
“像我们做销售的，都研究过《演员的自我修养》。赵树峰平时在公司，其实就是懒得装了，要是装起来，那绝对可以拿影帝啊。”张全笑着解释道。
“对了，我们新上任的头儿赵大人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们做事的时候要小心点啊。”
张全的话还没说完，总监办公室就传来了赵树峰的破锣嗓子，“唐嫣……来一下！”
唐嫣立即跑到赵树峰的办公室。
“本周的空运价格，有些问题嘛。”赵树峰皱着眉头，“和市场其他同行的价格差得有些离谱了。”做销售的，都对价格异常敏感。
“领导，这空运价格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我们在搜集整理运价这方面，就空运部配合得最不好。按理说，空运是每周更新，以前定下来的规矩就是空运部周一中午前将最新的价格更新给我们市场部，我们在周一下午统一发给所有的销售和其他部门员工。但是，空运部的人经常要拖到周二甚至是周三，才能把价格更新过来。”
“那你不催他们？”
“催了啊，没用。”唐嫣两手一摊，“你催的多了，他们就跟你说是航空公司更新得慢。但是，我们都清楚，外面的价格都已经铺天盖地地出来了，人家航空公司早就更新了，可是空运部这边还是磨磨蹭蹭的。领导，这次可看你了，否则我们市场部的价格永远没法及时更新，销售们都不信任我们发的运价表了。”
赵树峰挠了挠头，“这个问题，也确实麻烦。不是说我去要这个价格，对方就一定会买账。空运部，主要靠的都是自己部门的揽货，对于其他部门依赖不大，因此对于运价方面对外的服务，也没什么意识，这样吧，这件事，我再去找找看杨光，看他有什么办法。”
杨光听了赵树峰的一番汇报，呈现出一种少有的悠然状态，“小赵啊，虽然你现在是总监，但是还有很多事情要慢慢学习。运价给的低还是高，快还是慢，关键还是要看你的实力，你在航空公司中的地位，这也是人脉的一种体现。这件事，让我来你替你。”
赵树峰见杨光又把那三大本满是灰尘的名片册拿了出来，心都凉了，心想对方又是准备演憨豆先生，碰几回壁怎么着。
“刘总，我小杨啊……啊，没印象？”杨光又开始嚷嚷，“我们不是刚在企业家年会碰过面吗，刘总？我是苏哲这边的小杨啊，对对对，记起来了吧。”
苏哲这里的小杨？这个自我称谓，让赵树峰听得目瞪口呆。
“对，就是我们最近这边合作的航空公司价格不给力，我就想到你们北方航空了，你们的航线全，能不能给我们点优势价格……好类，没问题，我让我底下的人直接联系你手下的人，下次请你吃饭，好类，就这样！”挂掉电话后，杨光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话筒，“知道我刚才打电话的是谁吗？北方航空的董事长刘新军，关键时刻，人脉的作用很大啊。”
赵树峰借坡上驴地点了点头，“杨总，您认识的人他娘的真多，小弟佩服佩服。”
“行了……以后学着点。”杨光后仰地靠在椅背上。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直接问航空公司价格，不通过空运部了？”
“通过他们干什么？”杨光眯起眼睛，“我们有价格渠道，先用起来。”
……
丁俊背着双手，在空运办公区域来回巡视着，作为经理，他的主要的作用就是监督和指导各空运操作如何配货装板，还有申请运价。
“小薛啊，怎么那么闲啊？没事做了？”丁俊看见薛涛正在在屏幕上玩着网购。
“这段时间，那帮海运销售不太来问我价格，轻松了不少。”薛涛轻松地哼着小调。
“那帮做海运的销售，整天没有机票货，还唧唧歪歪的。”丁俊哼了一声。
“什么呀……人家海运销售们现在都直接问航空公司价格了。”海运部副经理王丹燕回应道。
“直接问航空公司价格？”
“对啊，听说是副总杨光介绍的。”
丁俊脸色一沉，立马回到了座位上，拨通了电话，“钱总，你好，我利星小丁啊。我想问下，你知不知道你手下有谁，直接给我们销售报价的？对啊，这破坏了规矩嘛。当初我们和你们合作的时候，定下的规则就是所有的渠道都要通过我们空运部走，这没错吧？”
丁俊侧着身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傻乎乎的家伙，现在当了公司副总，想折腾一点事情出来。我估计他也就认识你们手下的哪个航线经理。兄弟啊，你可是北航的华东区总经理，这件事，要帮我摆平啊……行……你先去问下。”
没过多久，丁俊就等来了对方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带着欣喜，“你小子，交际面挺广的，我们大中华区的李总，提出要跟你电话，你小子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攀上我老板的？”
丁俊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很快让对方接通了的电话。作为物流公司的经理，能够认识一两个航空公司的高层，那可是天大的福分。他丁俊也不过就是多认识了几个这样有分量的人，拿到了航空公司的低价和仓位支持，才在花城空运物流圈迅速崛起。
“哎呀，小丁你好，你好。”身为北航大中华区的，李总的语气带着意外的友好。
“李总，你好，你好，久仰久仰。”丁俊客气道。
“我听小钱说，你们之间合作的挺紧密啊，这挺好，我们北航的繁荣，还是要靠你们这些物流公司的支持，你们可都是我们的客户，我们的上帝啊，哈哈。”李总作为国企的高管，话语中有一种浓浓的官腔。
“是，是，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啊，我跟你说，我们董事长都很欣赏你们公司，你替我向苏哲问个好。你放心，凭借着苏哲和我们董事长的这层关系，我怎么也都要给你们照顾……”
“李总……啊？这……好……”
丁俊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一向口齿伶俐的他，结巴了起来。丁俊有些想不通，自己在花城物流圈打拼了近十多年，才辛苦建立了自己的人脉圈。可是苏哲那个家伙，年纪轻轻就认识了这家国企的董事长，为何这个年轻人有着如此好的运气？
丁俊的目光掠过空运部，望向了对角的那间总监办公室，目光中第一次带着疑惑。
……
深夜，花城的天空飘着淡淡的浮云，清冷的月光洒在陆家嘴的林荫大道上，经贸大厦利星会议室内灯光通亮。
杨光和苏哲对面而坐，杨光前方的烟灰缸内，已经堆起了厚厚的烟蒂。
“小苏，这件事如果成功了，将会改变公司内现有的格局。”杨光右手夹着香烟，脸上少见的露出了认真相。
“只是，这件事情又是打破了公司以往的惯例。”苏哲有些无奈地笑道。
杨光咧开了嘴，“你小子，就是喜欢搞这些创新的事情，每次不折腾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啊。不过也好，公司缺少的，就是你这样这种敢于打破局面的人才。”
“光哥，这件事，你倒是挺支持我的嘛。”
“小看你光哥了不是？你光哥我，也曾经是一个理想青年，当然，现在青年当不成了，当个理想中年还是没问题的，这件事，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赵总那商量。”
“可是，赵总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休息了吧？”
“怕什么？就是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领导以致命的一击。”
月黑风高，苏哲和杨光一身黑衣，摸向了赵克的别墅官邸……
“来，坐吧。”赵克一身睡衣，在自己好比小广场一般的客厅中，接待了苏哲和杨光。苏哲一进客厅，就被赵克那一堵墙壁那么大的鱼缸给震住了，里面一条小鲨鱼正在灵活地游来游去。
“这，赵总，您这条小金鱼倒是挺大啊？”杨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说吧，这么晚来找我，应该不是来搓麻将的吧。”赵克笑道。
“小苏你来说吧，你口才比我好。”杨光扭头看向苏哲。
三人就座。
五分钟后，听完苏哲的讲述，赵克沉默了，多年的商业决策经验，让他养成不随便发表意见的习惯。赵克知道，杨光和苏哲的这个提议，一旦实现，就会打破多年的平衡，触及到相关的利益方。
“赵总，我觉得，只有打破垄断才能造成竞争，给公司再造新的血脉。目前问题都摆在那里，员工们也投诉得很厉害，如果将问题就此搁置，可能会引发新的矛盾。”苏哲继续劝解道。
赵克的声音平缓和镇定，“苏哲，如果我批准了你的提议，你能带给公司多少利益？”
杨光立即接口道，“至少业务增长50%。”
“50%？”赵克看着苏哲。
苏哲自信地笑了笑，“增长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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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期，丁俊过得不是太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作为空运部经理的他，很快又得知了另外一个坏消息：苏哲向高层提议在海外部单独建立空运团队，这支团队，主要为了公司的海运部和海外部服务。｛首发｝而销售们，可以根据两个空运部所提供的服务和价格，自由选择。
当丁俊得知这个提议得到了杨光的支持和赵克的许可之后，脸顿时一沉，这矛头直接是冲自己而来，为的是打破空运部在公司内的价格垄断。他连忙和罗文才到了赵克办公室表示抗议，说这会乱了公司的章程。
“我看未必吧。”赵克早有准备，沉稳说道，“现在空运部的业务潜能已经趋于饱和，我还在想从什么地方进行突破呢。问你们，你们也没有一个有用的回答。人家苏哲可是向我保证了，半年之内，业务量至少增长50%，你说，我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吗？难道我跟苏哲说不行，小丁你们来完成这个指标的增长额？”
罗文才和丁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赵克继续悠然地说道，“小罗，小丁，我们是民企，民企的优势是什么？就是制度灵活，转身容易。遇到好的提议，好的策略，直接就能上线使用。苏哲已经说了，如果你们对于海外部和海运部有新的管理想法，你们也可以自组团队。”
赵克的话，让罗文才和丁俊明白，为了营收，一切改革，势在必行。
丁俊回头座位上之后，心情极差，又黑着脸骂了两个下属在工作上的失误。
“领导，有事情找你商量。”副经理王丹燕，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王丹燕也是在利星工作了十多年的元老，在工作上，非常勤奋，很难拒绝别人，典型的“老好人”。
“什么事情？”丁俊玩着PSP游戏机，哼了一声。
王丹燕欲言又止，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就是我们团队今年的工资上调问题。”
“怎么又提工资上调？”丁俊斜着眼睛看着王丹燕。
王丹燕脸一红，争辩道，“我们团队已经三年没加工资了，我自己不加倒不是问题，可是底下的员工会有想法。现在吃喝什么都贵，房价也贵，这些员工都不止一次地跟我侧面暗示房东的房租又提高了。作为经理，我也不能装作听不见不是？现在物流公司的流动量那么大，要想留住人，必须得要在薪水上下功夫吧。”
丁俊脸上有些不耐烦，“丹燕啊，我们最近部门的效益没有以前好了，现在又是空运淡季，货物都在亏本，航空公司上货都填不满，在这个时候提出加薪，实在有些不合适。我们这些做经理的，也得站在公司层面上着想吧。”
王丹燕有些气愤地说道，“丁总，你的下属，我的下属，都是空运部的员工，可不能区别对待。我听说上个月你们又发了一笔丰厚的季度奖金……算了……不说了，这是我的申请表，今年，怎么着我也要为我的下属申请一次加薪，他们为利星服务了这么多年，这也是他们应得的奖励。”
丁俊看着王丹燕递交上来的申请表，瞄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申请上调10%”，有些不悦地说了一句，“行，我知道了，我给你报上去试试。”
王丹燕心情忐忑地回到了自己的部门，下属们，立即都围了上去。
“丹燕姐，丁俊那个白眼狼是不是又不同意？”一位叫段叶的操作气呼呼地说道，“丹燕姐，我看丁俊就是欺负我们老实人，看我们老实好欺负。”
“就是，我听说上个月丁俊他们又发了一笔奖金给那几个航线操作，我们也没有份，我们到底算不算一个部门的？”
“我们的工资才是三四千，申请上调10%一共也没多少钱，我们又没多要，这是市场合理的薪水标准。”
王丹燕团队的员工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出来。
“丹燕姐，我之前想跟你说的……”一位叫顾勇的空运操作站了起来，“我可能做到这个月月底，就不做了。”
“你要跳槽啊顾勇？”王丹燕的眼神深深透着无奈，“你在公司这几年，倒是挺尽心尽责的……”
顾勇自嘲了一句，“尽心尽责没用啊，公司不赏识啊。”
“顾勇，我正在给你们申请上调薪水，丁俊也没有完全不同意，你不如等等消息再做决定吧……”王丹燕劝道。
“丹燕姐啊，就算丁俊同意了，那10%的幅度，实在是杯水车薪啊。我也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现在小菜场青菜价格都涨了那么多。再这样下去，可真是没有办法生存了。”
那一晚，王丹燕失眠了，她决心，一定要让丁俊把工资加了，即使消减自己的工资，也要把这个团队保住，再任由这样下去，自己的团队，随时面临着散伙的危险。
第二天一早，王丹燕就跑到丁俊的座位上去堵他，并且提出如果他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自己不得已要越级朝罗文才汇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辛苦，你们的涨薪幅度，我批了。”
“5%？”王丹燕看着手中拿到的批复单。
“现在，部门的预算还是很紧张，希望大家理解，这5%，也算是对于你们团队努力工作的回馈。”丁俊双手抱在胸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丹燕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身离开了。
“顾勇，你丹燕姐没能力帮到你，上头只批复了5%。”王丹燕眼神黯淡，即使10%也无法让顾勇回心转意，更别说这5%。
“顾勇，你什么时候离职，我好准备招人，希望新招的人，能有你一半出色就好了。”
“丹燕姐，我不走了。”顾勇抬起头来微笑道。
“你决定留下了？”
“这个岗位我还真没法干，但是我不会走的。”
王丹燕抬了抬眉毛，表示自己没有听懂。
顾勇有些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丹燕姐，我想申请内部调动，苏哲那边新成立空运部，正好缺人手。”
“苏哲？你要到苏哲那里去？”王丹燕有些意外。
“对，谁不想到苏哲的团队去？”顾勇挤挤眼睛，“人家部门福利好，管理又宽松，领导还没有什么架子。”
“可是，苏哲是丁俊的对头啊。”
“他是丁俊的对头，又不是我的对头。”顾勇不以为然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根本对办公室政治没兴趣。我们来公司打工，就是为了赚钱养家，谁不给我涨工资，谁就是我的对头。”
“那我跟丁俊商量一下？”王丹燕迟疑道。
“哎呀，丹燕姐，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你就这么跟丁俊说，就算他不同意我去，我可以先离职，然后再以应聘的方式，到苏哲手下干活儿。”在去苏哲团队工作这件事上，顾勇显现出了少有的坚持。
“顾勇……”王丹燕叹了口气，“你能到苏哲那里工作，我还是挺开心的。苏哲这个人，有能力，有胸怀，公司里不少人对他评价都不错。你去新的公司，还要重新认识人和熟悉事务，还是这个选择更好。”
“丹燕姐，那等会苏哲要跟你来讨论一下交接事宜。”
王丹燕和苏哲，在会议室内见了面，这也是她第一次和苏哲正式交流。
“丹燕姐，这次我可是来挖角的。”苏哲笑道。
王丹燕客气道，“苏哲，顾勇都跟我说了，我尊重他的个人选择。本来如果你不出面，他也要离职，现在倒是给我们了一个继续做同事的机会，也挺好。”
“丹燕姐，谢谢你的支持，其实，我还有一桩心事，目前我们空运部团队刚刚成立，所有的业务都很陌生，现在比较缺人才，而我做物流这几年，接触的也大多都是海运方面的人才，空运这方面，真不是特别熟悉。”
王丹燕热情地说道，“苏哲，没问题，我这人也没什么出息和太大的报负，空运一干就是十多年，不过，我认识的同行还真是不少。可以给你引荐一下人才。”
“那真是太棒了。”苏哲有些欣喜地说道。两人又继续聊了几句，苏哲得以知晓王丹燕更多的故事。她原先在利星大连分公司工作，这也是赵克当初创业时的第一家公司，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后来随着业务的不断发展，她也随即调入到了花城。王丹燕调入花城分布之后，曾经一手管理整个空运部的运作，只是由于后期丁俊的加入，在业绩上的落于下风，使得她不得不退居二线。
不过苏哲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王丹燕的丈夫也是军官。身为退伍军人的苏哲和王丹燕两人聊得更加热络了，后者顺便提出邀请苏哲到家里做客。
苏哲很快就答应了，他和王丹燕有一种一拍即合的感觉，有时候一两句话，大家就能明白是否合对方的节拍。苏哲感觉，王丹燕的身上有那么一股子正气，这种感觉，让他挺舒服。
王丹燕是军人家属，平时也住在军区大院里。这些家属楼，在民国时是国民党的政府参议院，孙中山筹备就任总统时办公的地方，建得像欧洲宫廷似的，钟楼城堡，十分气派。在楼内部有一个中庭，长廊拱柱，碧草蓝天，因为太漂亮，所以经常被选为电影的拍摄场景，在很多革命题材和民国题材电影里出现过。
门口的哨兵挺拔地站着岗，面色冷峻，长军大衣，武装带，袖标，这些东西，苏哲见了，倒是十分亲切。
苏哲慢慢地走到哨兵面前，盯着哨兵一直看，看得哨兵有些不自在。
“同志，这里不准随意逗留和拍照，请问你有证件吗？”哨兵例行公事地问道。
他并不知道苏哲这位久别了军营重新看到战友的心情。苏哲“啪”地一下，向哨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下，反而把哨兵给吓了一跳，哨兵条件反射式地还了一个军礼，并且喊道，“首长好！”
这下，轮到苏哲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首长？”
哨兵这下尴尬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喊对方首长，也许是对方标准的军礼，也许是对方眉宇间透着的一股英雄气概。
这时，大院门口传来了王丹燕亲切的喊声，“苏哲，来啦！”
哨兵看到王丹燕，自然十分熟悉，唰地一下又敬了一个礼。
王丹燕的家，实在有些不同凡响，墙上挂着各种锦旗和奖状，还有历届开国元勋的头像，典型的“又红又专”。王丹燕的丈夫姓吴，在花城警备区任团长，国字脸，身体略微有些发福，他和苏哲一见如故，两人聊得倒是十分投机，几乎没有王丹燕插嘴的份了。
“我们家那口子，平时话不多，以前我的朋友来的时候，在旁边说两句话已经是很给面子，这次倒不知道为什么话这么多起来。”王丹燕私下跟苏哲说道。
酒足饭饱之后，王丹燕的丈夫吴团长提出要和苏哲一起到楼下运动运动，他有些兴奋地说，下午，大院里面举行篮球联赛，他是主力首发，希望苏哲能够助威。
篮球赛是这座军委大院每年一度的重头戏，拉着横幅，擂着鼓，军区下属各分区机关部队也派了队伍参赛，那叫一个热闹，军卡拉着一卡车的连队兵过来助威，篮球场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干部战士和观战家属，呐喊喝彩声震得军区外面大街上都能听见。
李团队代表的是警备区军官，对手是通信二连。李团长作为前锋，虽然年过四十，但是身手已久矫健，断球上篮，毫不含糊。双方对抗倒是十分激烈，这些平时遵纪守规的兵们，似乎在篮球场上并没让着自己的指导员和上司，接连打出了几个好球。
很快，一位军官阵营的后卫崴了脚，一瘸一拐地冲着场上的队长李团长做着手势要下场。
“替补呢，替补上！”满头是汗的李团长吼道。
巧了，唯一的两个替补，两位营长都因为有事没发来比赛。无奈之下，李团长只得让自己的勤务兵上，可这名勤务兵平时光顾洗衣做饭带小孩了，荒废了篮球技艺-。上场之后，不是走步，就是违例，很快，李团长领先的优势就被追平了，一旁的列兵们起哄得更加厉害了。
“团长，我能上吗？”苏哲问道。
“你？”李团长看了看苏哲，“会打篮球吗？”
“会一点。”
“运球不走步吧，知道三分和两分的区别吧？”
“知道。”
“那上！”
苏哲一上场，立即开始有效地做起了协防，挡拆，传球，开始为队友们提供火力支援。苏哲传的球，总是精巧而准确，使得李团长等人如有神助，在篮下频频接到妙传，上篮得分。
很快，第三节，警备区队把落后的比分追平了。通信二连的队员们，一看上来了这么一个会传球的对手，立马重新布置策略。
很快苏哲又在场上拿到球。通信二连的队员们立即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堵住各个传球死角。
苏哲一见左右都被防死了，瞅准空档，索性自己向前带球，晃过两名后卫，在空中高高跃起。
“咣当”一声，篮球架响起了摇晃声。
所有一旁的观众头都仰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上的苏哲。
扣篮！
身高并不是特别高的苏哲，前半场都在为他人做嫁衣，不停地传球组织，没想到轮到他自己突破时，竟然身手如此了得。
转身运球，背后运球，胯下运球，苏哲晃人的动作赏心悦目，接连好几次，把通信二连的队员给晃得摔倒了。
作为主力的李团长在最后一节，都不想要球了，直接对队友说，“传给苏哲。”
最终警备区军官队大获全胜。
“李团长，这场比赛有问题。”比赛结束后，几个光着臂膀的通信二连队员，气呼呼地过来提意见。
“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们军区大院的人吧。”对方指着苏哲说道。
“哦？”李团长笑了笑。
“团长，这可不行啊，您可不能请专业队的人来欺负我们。”通信二连的兵们有些不满。
“苏哲，他说你是专业队伍的？”李团长哈哈大笑，扭头解释道，“他可不是什么专业队员。”
“把我们打得团团转，还不是专业队的？不是专业队的，能在比赛中扣篮？那动作，只有NBA里才看到过。”对方有些不信。
“你得学学人家，人家曾经立下了一等功，五年前，西藏那场全国大规模演习听说过吗？就他一个人获得了个人一等功。现在人家退役了，在公司里也干得挺好，你们学着点。”
“原来你就是那个边哨所的连长？我们内部文件和简报倒是宣传学习你来着……”通信二连的人，一看见到了真人，都有些激动，一下子倒是把苏哲不是军区大院人的这件事给忘了。
晚上，李团长十分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苏哲帮助他们赢得了比赛，更是因为他出色的人品。
“小苏，知道你球打得那么好，一开始就不用传给我们了，自己带球突破多好。”夜晚，李团长让王丹燕备了一桌好菜，拉着苏哲喝酒。
“你看你，这么喜欢我的同事，干脆让他在家里住下算了？”王丹燕边端菜边笑道。
“那感情好，小苏，要么今晚就在我家住下了，咱哥俩好好聊聊。小伙子真是不错，基本功扎实，又拿过奖章，球又打得好。”
王丹燕看着自己丈夫一脸认真的样子，为苏哲圆场道，“人家小苏平时可忙得很呢，哪有空陪我们？再说人家在咱们家里又睡不惯……”
苏哲此时也喝高了，整个人醉醺醺地冒出一句，“睡得惯，王姐，我睡地板都可以。”
“你看，这不挺好！小苏，真是个爽快人！”看到苏哲答应下来，李团长更是心中感到痛快。
两位喝高了的男人，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开始胡说八道了。
“小苏，你说说看，为啥我一看见你，就这么喜欢你呢？我女儿现在才十岁，要是再大十岁，我这当爹的一定会厚脸皮大神推一下自己的女儿，让你俩认识认识。”
苏哲已经喝得面孔通红，浑身有些燥热，回应道，“李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以前的领导看到我，都挺喜欢我的。”
“丹燕姐，别忙了，我就睡在地板上，挺好的。”苏哲望了一眼在起居室和客厅不断抱着被子和床单进出的王丹燕，有些迷糊地伸出手挥了挥。
“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哎呀，家里被子正好不够了，这样，你们先聊，我去楼下超市给你买一套去。”
“丹燕姐，别忙了……”苏哲这个忙字还未落地，就感到肚子有些疼痛，大概是刚才吃海鲜吃得有些多了，连忙捂着肚子起身跑进厕所。
“要不要紧啊？”王丹燕在厕所门外关心地喊道。
苏哲来来回回跑了四趟厕所，出来之后，腿都有些软了。就只听见王丹燕在外面不停地数落自己的丈夫。
“你看你，拼命给他夹那个海鲜生蚝，人家好不容易来我们家做一回客，你把人家搞得生了病。”
“人家在公司里的职位还比我高，也算是半个领导，你这样弄，让我怎么办？”
王丹燕平时在公司里一向是以脾气好著称，现在却朝自己的老公大发脾气。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苏哲的脸庞，他发觉自己睡在了王丹燕的卧室。他迷迷糊糊地起了床，感到自己身体有些酸痛，自己昨天怕是脱水了。
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客厅，苏哲看着客厅里的一幕，顿时眼眶一热。王丹燕正侧卧在沙发上打着瞌睡，而李团长躺在地板上呼噜正响。这一家正直善良的军人夫妻，昨晚让自己睡在卧室的大床上，自己却挤在客厅的沙发和地板上。
再三向李团长致谢后，苏哲和王丹燕顺路一起坐公交车上了班。到了公司后，王丹燕信守承诺，立刻联系自己熟知的两位有意跳槽的空运同行，让她们过来和苏哲聊一聊。
第二天下午，苏哲就在会议室接待了这两位同行。傍晚，王丹燕碰到了正要下班的苏哲，问道，“怎么小苏，介绍给你的两位同行，和她们聊得还好吧？”
苏哲点了点头，“专业知识都挺扎实，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气场有些不合……”
王丹燕扑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小苏，你这是招人呢，还是相亲呢？什么叫做气场不合？”
苏哲思考了几秒钟，回答道，“就是感觉她们两个，挺能忽悠的，不是很靠谱。”
“人家是做空运销售出身，当然得会忽悠了。”
“我还是觉得，不是特别合适。”
鲍艳的前车之鉴，让苏哲十分警觉。鲍艳也是一个工作能力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女强人，可是至今，公司都还没摆脱她的纠缠。
“那你想找什么类型的下属？”
“踏实，勤奋，丹燕姐，就像你这样的。”
“我啊，我那是嘴笨，现在做物流的，哪有不会忽悠的？”
苏哲把王丹燕拉到一边，“丹燕姐，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团队？”
“啊？”王丹燕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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