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长达五个月的国外旅行，终于结束了。｛首发｝

    自己的父亲自从破产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沉默不言。苏哲觉得再这样下去，对方会得抑郁症，于是极力要求父亲和大伯出国散散心，来一场环游世界的旅行。苏哲的大伯苏砚，自己开了一家小型外贸公司，也就十几个人，经营纺织衣物，平时靠着几个老客户下下订单，一直处于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最近由于各种原因，原材料和劳动工资上涨，国外市场萧条，订单减少，苏砚也显得无事，索性应了苏哲的提议，准备出国转一转。

    虽然大伯苏砚会负担旅行的大部分费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苏哲还是缩衣节食，攒下了十万元，让父亲带出去。周期为半年的旅行，十万元可以勉勉强强够用了。虽说，网上自由行的帖子颇多，不少驴友能人们，仅用一两万块钱，就能游遍十多个国家。可是，这种方式绝对不适合自己的父亲。苏东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不可能再像那些呐喊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青春疯狂派们进行搭车或者睡大桥底下。

    忙忙碌碌中，半年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得到父亲回国的消息，苏哲特意请了假，驱车赶往机场接人，三人一起在机场附近的火锅店吃了一顿团圆饭。自己的父亲明显瘦了不少，皮肤黝黑，大概是被南亚的毒辣太阳晒的。

    两人看上去似乎气色还不错，一直和苏哲笑谈自己这一路的见闻。可是，谈着谈着，苏哲发觉父亲和大伯似乎总是表情有些僵硬，讲话时也是小心翼翼，总之有些不对劲。

    中午吃完饭之后，三人回到了家中，苏哲早已备好红白黄各种洋酒白酒，还有一些卤水熟菜。

    傍晚下起了小雨，雨丝顺着玻璃窗缓缓滑下。三人坐在窗前，对饮聊天。苏哲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家庭团聚的温暖。在之前的五个月，自己都是一个人度过，偶尔唐嫣会来陪陪自己，可是大多数时候，还是清净得有些孤寂。

    苏东不胜酒力，靠在沙发上打着瞌睡。只有大伯苏砚和苏哲还在互相推杯换盏。

    和大伯聊得越多，苏哲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大，他发觉，大伯所说的一些东南亚见闻，明显和自己出差去过的国家的境况大相近庭，或者说，更像是电视新闻里看到的那种情况。

    “大伯，你们……没去东南亚吧……”苏哲迟疑了很久，终于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小哲，说什么呢？”苏砚笑道。

    虽然苏砚的表情还是十分镇定，可是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被苏哲敏锐地捕捉住。在苏哲再三地追问下，苏砚没几下就招架不住了。

    他叹了口气，望着躺在沙发上发出轻微鼾声的苏东，眼中闪出一丝怜悯。

    “小哲，不愧是当过兵的，还是你厉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苏砚给自己点了根烟，眉头的皱纹如沟壑般密布。

    苏砚指了指睡在沙发上的苏东，“东南亚几个国家，我是一点都没兴趣，都是脏兮兮的地方，我跟你父亲商量直接去欧洲，你父亲嫌贵，不肯花你给的钱。我说我来出，他脾气倔强又觉得没面子，我们两个争了好久……你知道我们最好到哪去了？”说到这，大伯苏砚无奈地笑了笑，“我们俩到了以前年轻时工作过的扬州油田，和那里当地的同事聊了聊，就这么混过去五个月。”

    苏哲原以为自己的父亲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就蹲在据花城不到三百公里的扬州。

    “事到如今，也瞒不了你了。”苏砚从包中拿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我们在扬州油田，住的当年的职工招待所，那里有熟人，每天才五十块钱，所以没用多少钱。这十万块，你父亲，一分没动。说是你将来缺钱结婚，可能会用得上。”

    苏哲接过这个厚厚的纸包，眼圈有些红了，他看着熟睡中的父亲，心中酸涩无比。

    大伯苏砚喝得满面红光，舌头都有些大了，话也多了起来。

    “哎，你父亲现在变得真是很抠门啊，跟我钱算得很厉害。”苏砚苦笑着抱怨道，“以前他当老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花钱豪爽的很，要不是被鲍家给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鲍家？”苏哲耳朵敏锐地动了一动，“怎么回事？”

    苏砚一想坏了，喝酒果然误事，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他思想斗争了许久，终于一掐自己的大腿，“反正是迟早要跟你说的，你父亲之前不想让你知道，是怕你有思想负担……德勤物流听说过没有？”

    德勤物流，苏哲当然听说过，这家民营物流公司，目前在花城市场份额占据第一。

    “德勤物流五年前想要垄断花城货运市场，向你爸在内的几家物流公司提出收购方案，在价格方面，德勤物流仗着家大业大，给出的收购价格非常低，双方一直谈不拢，结果，德勤物流的总经理就跟你爸撂下狠话，不接受报价，就别想在花城生存下去……”苏砚谈到这里，表情十分痛苦，往事的辛酸，像刻刀一般磨练着他的神经。

    “后来，我们发现……”苏砚嘴唇微微颤抖着，“德勤物流的大股东，就是花城的鲍家……”

    苏砚告诉苏哲，据说，使得伟通物流破产的源头，拖欠了近两千万运费的花城国泰贸易，背后有鲍家的人在支持。伟通破产之后，也使得苏砚的部分投资股份权益打了水漂，苏砚的外贸公司，现金流一下子紧张至极，连用来付工厂的尾款都不够。

    苏砚被拖累得焦头烂额，几经借贷和向同行拆借，才度过了难关。至此之后，苏砚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动用了多方手段调查，才让调查出有鲍家家族成员，在背后作梗。

    “这个鲍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苏哲怒不可歇。

    苏砚此时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眯着眼睛看着苏哲，“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苏哲拳头砸在了桌上，“如果真是鲍家所为，那这笔账，我一定会算到他们头上的。”

    苏砚有些无动于衷，“小苏，别怪你大伯多嘴，你想找鲍家算账，你可知道鲍家的资产有多少？先说这家德勤物流，光是主营业务收入一年就达到三个亿……”

    苏哲被这么一说，心里有些没底气，自己虽然之前顺风顺水，可是对手也主要都是些经理和总监，说白了都是些职场打工人士。可是现在，突然知道了使得自己父亲公司破产的，是一条资本大鳄，苏哲一下子有一种无力的虚脱感。仿佛凡界的武林高手，遇到了修仙者。

    “小苏，大伯一直在关注你，知道你目前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是那都是在职场。大伯说句难听的话，在我们这些企业主看来，都是在过家家，为一个部门的预算，还有什么工资，斗来斗去的。小苏，你只是没被点拨，你只要被点拨了，绝对能适应更大的舞台，这个世界还是很广阔的，纵横资本市场，才是你将来该干的事情。”

    “我原来就是想一步步升职，最后进入公司高层……”

    “进入公司高层？然后，又如何呢？”苏砚有些满不在乎，“你要知道，总经理和老板，绝对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一个动用了资本投入，在冒风险，另外一个只是安安逸逸地上班，分点股权。”苏砚越说越激动，“我原来也在一家外资大型制造业公司任副总，也有专门配车和司机，每天出入五星级酒店和会所，看上去风光无比，可是我心里知道，谈下来的一桩千万订单，我出90%的力，却还是每个月拿着几万的可怜工资。最终，我还是出来单干了，风险我是不怕，我怕的是没有机会。”

    苏砚一谈到实业，又来了精神，“你看你大伯，现在每天苦哈哈地跑来跑去，管着一个十几人的贸易公司，也没有以前那么风光无限，但是心里踏实，真金白银的确实进来了。不瞒你说，你大伯这个小作坊，年景好的时候，一年下来也能赢利个两三百万，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

    两三百万？苏哲吸了口气，即使是杨光和罗文才，估计一年拿的工资和分红也不过是自己大伯的三分之一而已。

    “怎么着，觉得不少了是吧？”苏砚笑道，“那是你还没有开化，你这脑子，在我们家里，是公认的聪明。要是你能够进入资本市场，何止两三百万一年？”

    苏哲被说得有些心动，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如果无法增加自己的实力，那就只能为鱼肉。况且，自己现在已经得知了当初让伟通物流覆灭的内情，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苏哲心中迅速涌出的复仇热情。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苏哲看着熟睡蜷缩如虾米躺在沙发上的父亲，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恸，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我……该怎么做？”

    “迅速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创立你自己的实业，拿下第一桶金。”苏砚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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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知道自己父亲公司破产的前因后果，苏哲这一晚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他明白自己的父亲，选择始终将这一份屈辱藏在心中，是不想让自己担心。｛首发｝

    苏哲觉得，自己大伯的话，的确有道理。自己在公司里一步步升职，再过上几年，也就顶多到达罗文才或者杨光的位置，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高级经理人。不要说对付德勤物流，对付鲍家了，即使是利星这样一家民营中型物流公司的决策，自己也不能完全做主。

    现在，自己手上到底有什么资本，苏哲算了算，当了经理人这几年，大概攒下了将近七八十万的存款，还在云南有一间挂在自己名下的青年旅舍。

    自己本可以存下更多的钱，只是一部分资金被苏哲用于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了。

    这样的成绩，对于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已经可以骄傲地在丈母娘面前夸耀，可是对于苏哲来说，却远远不够。

    自己还在云南有一间青年旅舍，资产估值大约有两百万左右，可是苏哲从来没想过要动卖旅舍的念头。因为，这间旅舍，是林蕾给自己的一个人情，另外，也是自己好友李志的藏身之处。

    为了爱情，为了兄弟，苏哲明白，自己得动动别的地方的脑筋。

    ……

    ……

    花城洋水港东部，几艘庞然大物如小山般的集装箱班轮汽笛长鸣，停靠在泊位上，一座座红色的码头吊机，机械手臂正在不断搬运着集装箱。

    苏哲坐在吊机调度室里，喝着工作人员泡的茶水。

    “苏哥，苏哥，卫哥他们一会就到。”一位年轻的码头工人恭敬地说道，一点也不敢怠慢，谁都知道，面前这位面目清秀的青年，在港区里码头工人中，威信极高，并且和一些部门的领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哲友善地朝这位青年笑了笑，扭头望向窗外，碧蓝色的海面，掩映着霞光，不时有几只海鸥低空飞过，不同于花城市区的钢筋水泥，这里的视野开阔无比。如果偶尔在这边工作几天，倒也是乐得自在。

    “大哥！”

    “大哥！”

    两声清脆响亮的招呼声。

    大块头和刀疤脸推门而进，两人脖领上都挂着毛巾，脑袋上汗水滴滴。

    “大哥，今天来，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我刚刚处理完一批货，听到你来了，连忙赶过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刀疤脸说道。

    “是啊，大哥，要打架，跟兄弟们说一声，凭你一句话，五十个响当当的汉子，说到就到。”大块头义薄云天。

    苏哲朝左边挪了挪位置，示意自己的两位兄弟坐下来。

    “那不打扰你们了……”刚才给苏哲端茶倒水的年轻工人识趣地离开了。

    “这次来，我是想和你们商量下，赚钱的门道……”苏哲说道。

    刀疤脸和大块头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问道，“大哥，你缺钱？”

    “兄弟这里有个十几万，你先拿去用。”

    “我这也有几万，大哥，缺钱你就直说。”

    苏哲看到刀疤脸和大块头慷慨解囊，哭笑不得，“我还没穷到这个地步，我找你们来，是最近有了些想法，想要改变一下目前的状态。”

    苏哲昨天思考了一晚上，决定还是不把伟通破产的事情，跟他们透露。苏哲太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了，一个阴沉凶狠，一个义薄云天，两个人要是知道了鲍家陷害了伟通，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自从李志跑路之后，刀疤脸和大块头，刚刚安定下来，苏哲不愿意他们再次为了自己的事情，陷入江湖的腥风血雨中。

    况且，鲍家使用的毕竟是商业手段，自己要想进入花城商界主流圈，打打杀杀，毕竟还是太不合适。要报仇，也必须用资本运作的方式，将对方击垮。

    苏哲想来想去，自己身边，已经形成势力的，干的风生水起的，就这两位兄弟了。他此次来港区，就是来商量创办实业，从什么地方入手。

    刀疤脸和大块头听到苏哲像创办实业，又是互相对视了一下，露出一种舒心的笑容，“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想赚钱。”

    苏哲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给你们造成这种印象？”

    “是啊，大哥，你没事就和台湾那个千金小姐搞搞公益，又和别人登山什么的，做的事情，在我们看来，都是高雅无比的。我们这些俗人，哪里理解的了你的思维啊。前几次，给你赚钱的机会，你都不要，后来，我们怕你反感，就再也没提了。”刀疤脸解释道。

    刀疤脸和大块头自从在港区站稳脚跟之后，的确有过一些开副业的想法，也像找苏哲合伙干。可是无奈，苏哲一听那些项目，头都大了。发廊、按摩会所、台球房、成人录像厅，赌场，代打中小学生等等，每一个都是如此特殊，如此飘逸。两人还煞有其事地准备了十几份商业策划书，把所有的投行人士半威胁半绑架地到某皇家夜总会进行路演。

    路演，是公司上市之前联合证劵机构，为自己的股票进行推荐的活动。这活宝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个词，认认真真地准备着夜总会的路演。

    当那些商界人士满怀惊恐地看着四周全是纹身的小弟时。

    路演开始了。

    “脱！”刀疤脸领上一排小姐，让她们全裸地站在这排西装革履的商界人士周围。

    刀疤脸和大块头虽然粗俗，但是明白，路演就是推荐自己的公司和产品。他们的产品就是小姐。

    “你看看这身材。”

    “看看这质量。”

    “你们谁想来试试，可以当场试试。”

    这帮投行的金融精英们，如果换个环境，肯定十分享受这种全裸美人在眼前的感觉，可是一旁站着的十几个纹身的男人，实在是太煞风景。

    刀疤脸一看没人响应，为了挑起气氛，主动指着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年投资商说道，“你上来！和她做！开始！”

    “脱裤子呀！”

    “快啊！”

    “人家都看着呢！”

    看着那名老年投资商满脸的为难之色，刀疤脸急了，要是投资人不使用自己的产品，怎么能有信心投资呢？他情急之下将老年投资商放倒，然后让小姐骑在对方身上，强行完成了男女之事。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在场的投资界人士都不忍直视，掩面叹息。

    事后，苏哲知道此事后，狠狠地训斥了两人一顿，以致于两人之后再也没提过这事。

    “大哥，看来你这位仙人，也要下海了啊。”大块头憨憨笑道。

    “下海是下海，可是我还是没决定从哪方面开始。”苏哲犯难道。

    刀疤脸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刀疤一动一动，“大哥，你要是想通了，想赚钱了，有我们兄弟在，那还不简单？”

    “是啊，大哥，以你的智商和胸怀，那赚钱绝对是手到擒来的。”

    “你们两人，别再给我安排什么代打小学生的项目了。”苏哲笑骂道。

    ……

    港区码头，海风带着腥味吹袭而来，潮水不时拍着岸边。上身红格子衬衫，下身灰色西裤的工程部副部长柳中航，和箱管科科长张继中满脸微笑地等候着苏哲。

    “听说小苏要下海了啊。”柳中航笑眯眯地说道，“好事，好事。”

    刀疤脸和柳中航、张继中的关系一直错。柳中航作为工会主席，需要利用刀疤脸等人的威信进行自己的组织工作。而箱管科长张继中想要稳稳地拿到船公司在旺季要求不甩箱的灰色收入，必须和码头吊机部门配合好。

    事业上的合作，已经让这几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是啊，小苏下海了，什么时候成了大老板，让我们入点股份啊。”张继中也恭维道。

    苏哲知道张继中和柳中航已经得到了刀疤脸等人的委托，必然也会出一份力，只是不知道，他们将从什么地方进行支持。

    几人顺着沿着岸边，缓缓走过。岸边的路已经修葺过，地上铺了整洁的石砖，路边不时有几处躺椅，可供人休息，周围还分布着一些花坛，似乎有一些步行街的味道。柳中航介绍道，基本上，市里的领导来视察，都要从这条路上走一走，所以时间一长，港区的领导就决定干脆修缮一下这条路。

    “到了晚上，这边还有景观灯呢。”柳中航指着吊机塔上挂着的彩灯。

    “小苏，我给你介绍一下，让你也享受一下领导的待遇。我们的洋水港啊，是深水港区。可供开发的深水海岸线长达4900米。有六期工程，这里是一期，六期还在建。这一期，集装箱年吞吐量在220万标箱。拥有八个泊位，日夜不间断作息。”

    柳中航讲着讲着，发觉苏哲有些走神，笑着提醒道，“小苏，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太枯燥了？别急，马上就到重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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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州航叉着腰，斜着脑袋，指着一旁六层楼高正在作业的吊机，“这台吊机是负责散货、杂货、件货的装卸和调运。【首发】”

    “而那三个泊位……”柳中航指了指远处，“则是我们洋水港一期最忙碌的泊位，需要每天需要装卸七八艘集装箱班轮。以往，我们在靠泊装卸顺序方面，实行的是先到先服务的原则——即按照船舶到港的先后顺序，先到先进行靠泊和装卸作业。”

    柳中航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接着说道，“不过，这种管理模式现在看来不够科学，局里已经成立领导班子小组，在商议改进方法……”

    “不够科学？”

    “是的。我们之前一直使用的这种方法，包括其他的刚性排序，比如按照船舶平均在岗时间的最短作业排序，或者船舶在港延期量的最少作业排序等等，事后证明，效果不佳。以上都是刚性解决问题，未考虑到船舶对于服务时间和服务成本的柔性化和差异化需求，来这是局里最近发的文件，你看看……”柳中航从自己黄褐色的公文包内，拿出一叠文件，交到苏哲手上。

    苏哲凝神看着文件的标题，脱口而出道，“关于实施港口柔性靠泊计划的决议？”

    柳中航和张继中相视一笑，向苏哲介绍道，这个柔性靠泊计划，就是为了改善以前单调死板的排序方式，通过统计船舶到港规律、船舶在泊实时规律等以及其他综合因素，设计出合理的靠泊装卸方案。

    “也就是说，小苏，先到的船，不一定先装卸……”柳中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苏哲立即明白了，这个柔性靠泊计划，虽然本意是好的，旨在优化合理泊位利用率，可是一旦取消了先到先装卸这个唯一的客观公平原则，那么很容易就会有猫腻的存在。到底先让哪条船靠泊，后让哪条船靠泊，还不是港区说了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港区让哪条船先装了之后，其他船公司不满意，还没处说理去。港区方面一句话“我这是科学管理”就让其他船公司不得不乖乖闭嘴。

    这就仿佛自主招生一般，最终解释权，全部由校方说了算。

    如果港区方面的领导，有心在这上面做一些手脚，绝对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柳中航说完这句后，停顿了一会儿，给苏哲一个足够的思考空间。

    张继中也应了一句，“小苏，老柳是这次改革小组的组长，我是副组长。”

    这话说完，在场所有的人都会意地笑了。

    “这里人多眼杂，走走走，我到边吃边谈，这里附近开了一家香港鼎旺烧腊馆，味道还挺正宗。”

    柳中航一行人，来到了港区旁边新开的烧腊馆。这家烧腊馆，也算是丰富港区员工的饮食。老板一见为首的柳中航，知道这是港区里的领导，立马笑盈盈地将几人领到了包间。

    包间布置得还算干净整洁，几人点了一份烧鹅、一份叉烧煲仔饭，一份沙姜鸡，还有五杯冻奶茶。

    上来的烧鹅肥而不腻，苏哲吃得很是尽兴。

    “小苏啊……”柳中航说道，“这是个机会，既然听王卫说你想搞搞实业，也好，年轻人们，就应该闯一闯。这个项目定下来之后，你作为中间人，和有意愿的船公司进行接洽，我们和老张，就作为你们的盾牌和靠山。”

    “我做中间人？”苏哲一下子看到好事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他谦虚道，“我不知道行不行……”

    柳中航一板面孔，“当然是你做中间人。”他起身检查了下包间的门是否关严实了，又坐回座位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和老张商议了下，就你最值得信任，这件事，如果交给别人，我们还真的不放心。”

    张继中摸着自己瘦削的下巴，也说道，“现在，上头检查的也很严，这个中间人角色，也很重要，弄不好很容易翻船。”

    作为国有企业的部门领导，在这个随时会因一条微博就被的年代，所有的人都谨言慎行。

    “小苏，实话跟你说，我和老柳其实观察了你很长时间，发觉你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品质，怎么说呢，你属于特别另类的那一种人。”张继中咂了咂嘴巴，嘴唇因为咀嚼烧鹅而变得油光发亮。

    张继中和柳中航，曾不止一次地在背后讨论着苏哲，他们非常奇怪，为何在港区里甚是嚣张的刀疤脸和大块头，会对看似比较文静的苏哲敬重有加。在与苏哲的几次接触之后，当他们发觉苏哲对于染指集装箱调配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兴趣时，更加感到了意外。

    客气起见，张继中和柳中航，不止一次地向刀疤脸暗示，这箱管调配的灰色收入，是不是要分给苏哲一些，毕竟苏哲是他们的大哥，而刀疤脸却很自然地回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柳中航和张继中记忆深刻。

    “我大哥对于这些钱，没什么兴趣。”刀疤脸如是回答道。

    打那以后，柳中航和张继中认定，苏哲对于金钱，有着相当强的自制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在两人看来，越不爱钱的人越能合作得好——苏哲，无疑是这个项目最合适的对象。

    接着，柳中航讲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计划，一切谈定之后，由苏哲出资，注册一家有限责任公司，挂靠在港区下属二级单位中外运船务代理有限公司。每次船公司递交的特殊费用，将由这家公司以交易船舶设备的名义进行。把特殊费用附加在船舶零件的利润之上，完成交易。

    苏哲一听，为柳中航和张继中这两个老狐狸的周密计划感到折服，利用挂靠的方式，迅速获得资质，利用交易船舶设备的名义，掩人耳目。

    “那交易费用……”苏哲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柳中航笑了笑，“目前我们能够控制的泊位，大概有三个。就算每个泊位有一家船公司有意向，粗略地算下，一艘班轮靠泊收十万块的话，那么一天就是十万，一个月就是三百万……”

    “三百万？”苏哲惊讶无比，一个月毛利润三百万，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多万。这种规模的利润，放在物流界，平均5%的行业利润率，年营业额要做出七八个亿才能行，简直一家大型物流集团的实力啊。

    柳中航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小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实际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首先，季节分淡旺季，淡季本来运力就少，泊位都有富余，船公司不会愿意付这个钱。在那么四五个月的旺季，首先我们要照顾一部分中远，中海这类的兄弟单位，那么再除去领导们委托的关系户，所以我这个项目改革小组可利用的资源并没有那么多。”

    几个人问服务员要来纸和笔，算了算，除去租金还有进船舶设备所垫付的资金等支出，每个月到手的利润大约在两百万左右。

    柳中航也是很客气地提出利润对分，他和张继中拿50%，剩下的归苏哲支配。

    大家就这么十分愉快地决定了。和柳中航见过面之后，苏哲马不停蹄地开始找场地，以及向工商局登记注册。

    既然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皮包公司，那么在工作场所方面，就没什么太大的讲究。苏哲很快见到了自己挂靠的上级公司中外运船务代理，这是一家实力不俗的上市公司，核心业务包括航空货运代理、速递及综合物流，其中国际货运代理业务稳居国内行业第一。其中在花城，三分之一的船公司订舱位，都要靠中外运的平台订舱。

    背靠大树好乘凉，确定消息之后，苏哲立即找到了自己的大伯苏砚，提出要借调头寸四百万，用来注册公司。虽说有限责任公司最低三万元就能搞定，但是为了防备将来的审查，还是需要在营业执照的面子工程上，做得精细些。港区下属的挂靠单位，注册资金才一瓶拉菲的价格，传出去，必然会引起怀疑。

    苏砚见苏哲这么快就找好了项目，也是十分意外，在仔细地听了苏哲和柳中航商议的模式后，立即羡慕地表示，果然有了人脉赚钱容易。苏哲的这个起步，就比99%的创业者高去太多。同时，苏砚也委婉地提醒了下自己的侄子，像这种属于“捞偏门”的机会，尽量赚一波就走，一旦政策和人员变化了，这种暴力模式不会长久。

    苏哲知道自己的大伯风风雨雨经历了那么多，见过的起起落落也很多。他也明白，这种模式，就是属于依靠人脉赚快钱，朝夕不保，做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

    很快苏砚的四百五十万资金就打了过来，苏哲合着自己的五十万，一共五百万注册了公司是取名叫凯悦船舶设备有限公司。

    苏哲注资成立的这间皮包公司凯悦，一跃而成为国企下属单位。另外，由于柳中航提前打好了招呼，花城中外运的副总周城也十分客气地接待了苏哲，提议如果苏哲没问题，港区附近有一间外运的仓库闲置，可以让苏哲用来办公，租金也就付一点意思意思得了。

    苏哲自然是十分高兴，现在也算是创业初期，有些支出，能省则省。他到了那间闲置的仓库，大概两百平米左右，角落蛛网密布，整个显得有些老旧。他请人简单打扫了一下，挂了一个牌匾，再修理了下灯泡电线，自嘲也算是进入草根创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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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苏哲自嘲自己草根创业，但是其他的人并不这么看，哪有第一次创业，就能得到港区如此坚定地支持，目标客户还都是世界五百强？

    很快，苏哲便依照柳中航的意思，开始与有意向的船公司接洽。（首发）他首先找的，自然是最为熟络的阳正海运副总马林。马林自从从黄百强那里知道苏哲有深厚的港区背景关系之后，陆陆续续地来找过苏哲吃过两次饭，两人保持着一种不近不远的君子之交。

    苏哲和马林的接洽十分之轻松愉快，马林听到这个柔性靠泊计划之后，立即表态，“小苏，我们早就想这样做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马林向苏哲表示，最近两家劲敌马士基和长荣海运，开始逐渐增加运力，准备蚕食阳正一直以来处于优势的日韩航线。

    而阳正在马士基和长荣的夹击下，有些喘不过气来，高层十分着急，如果自己赖以生存的日韩航线，被竞争对手一锅端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优势。

    阳正的船公司服务，就跟快递中的顺丰一样，主打的是高端服务路线。而船公司中的高端服务，也就是航程短，不会甩箱，靠泊快，装卸快这些因素。

    所以，港区的配合，十分重要。

    对于一个航程能赚一两百万美金的集装箱班轮来说，付给一个港口十万人民币，以获得对方的全力支持，是一个性价比不错的交易。

    马林非常愉快地和苏哲的公司签订了维修设备采购协议，凯悦向阳正提供一系列船用五金设备，合同有效期一年，账期一个月一结算。

    苏哲的凯悦卖给阳正的船舶用品说起来也很滑稽，专业名称叫做供应船用阀件标牌，也就是贴在设备上的铁皮铭牌，单件一块五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之所以选用这个，是因为苏哲自己的资金实在不多，柳中航他们已经提供了这么多关系保护，再问他们要资金不太好。而自己大伯的四百五十万，也在工商局向企业验资完毕后，也按照当初的协议还给了对方。反正阳正这么高标准的船公司，不会随随便便采用一般厂商的配件，苏哲索性也就在阿里巴巴上面，随便找了一家小厂商，随便批点产品卖给阳正，做起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交易。

    挂着国企的抬头，凯悦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家船公司的负责人，双方很爽快地谈定了此事。就此苏哲的船舶设备公司，开始运营了。

    第一个月结束，苏哲跑到中外运的财务处，发觉自己的账上利润突然多了一百五十万元之后，非常兴奋。目前凯悦第一个月的主营业务收入，就是自己过去几年的总和。

    当天晚上，苏哲决定从账上预支十万元，交给刀疤脸和大块头，作为他们辛苦的酬劳。刀疤脸和大块头，保持着小弟的本分，自始自终，都没有提分成的事情。两人拿到苏哲的钱后，也是十分开心，叫了很多兄弟一起吃夜宵。一大帮人，赤裸着上身，拥簇着苏哲，浩浩荡荡地走向饭馆，引得所有路人都连连避退。

    在港区旁的蓝月亮餐厅，几人包下了整整一个大厅，所有桌上的成员，不停地朝主桌上敬酒，声势浩大无比。当结算的时候，蓝月亮老板最后吓得钱的不敢收，以为又是哪位社会大哥出山了，陪着笑脸又往刀疤脸和大块头手上塞着几瓶好酒。就这么胡闹了一顿之后，苏哲决定剩下的资金，除去柳中航的分成，其他分文都不会动。他要把钱用在刀刃上。

    苏哲还在慢慢体会有了关系做生意的好处。

    作为客户的船公司，绝对不会在这方面赖自己的账期，通常往往三天内，就到帐了。阳正副总马林还特意打过来一个电话，问苏哲钱有没有收到。

    此时，苏哲总算感觉到了国企的一种牛气，一种占尽天时地利的便捷。但同时，他也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最近国家开始不停地出台政策，不少贪官污吏全部落马，在新闻上总是强调说要抓大老虎，要抓大老虎，抓不到大老虎也起码要烤只小熊猫，要清除国企和机关中的蛀虫。在这种汹涌而来的风浪下，苏哲希望自己的凯悦能够迅速完成最初的原始资本积累，以便能够投资明面上的产业。

    几乎每个上市公司风光无限的董事长，都有过一段不太光辉的过去，韩信还钻过人家裤裆呢。这就是原罪。

    九十年代初期，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企业家们的融资渠道十分狭窄，只能靠高利贷不断地借债，第一代创业者们的资金来源十分狭窄，除了家里的积蓄，就是朋友的钱和高利贷。然而九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家人和朋友手上的自有资金都不多，更多的只能向高利贷借钱。这就导致了第一代创业者资本构成的自有资金，从一开始就是个负数。所以，不能怪第一代企业家们黑心，经商方式野蛮且不择手段，因为他们背负的回报压力就是“必须有暴利”的压力。在当时普遍借贷利息在25%以上，没有暴利，如何回得了本？

    苏哲明白，自己逃脱不了原罪的环节，只是希望能够缩短原罪的过程。

    第一个月凯悦的业绩十分喜人，柳中航和张继中都看在眼里。有了苏哲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中间人，他们可以十分安心地等着数钱。

    两天后，柳中航通知苏哲到他办公室来一趟。柳中航的办公室，装点的十分儒雅，古色古香的木质缅甸柚木地板，办公室的正中间，有一个镀金色一米长的班轮模型，看上去价值不菲。

    柳中航见苏哲到了，双手背在身后，有些神秘地领着苏哲到了隔壁。隔壁的一间办公室，虽然有些小，但是还是十分干净。实木烤漆的白色写字台，呈现出一种欧式的典雅，配合着符合人体工程力学的灰色真皮座椅，整个办公室显出一种优雅的格调。

    柳中航转了转皮椅，笑着对苏哲说，“这些都是新的。”

    “这是谁的办公室？”

    “这是给你准备的。”

    “给我？”苏哲眉毛挑了挑，显得有些意外。

    “对，你的公司现在也成了我们的兄弟单位，我旁边这间科长办公室，常年空着，我索性让助理腾出来，你要是来港区处理些事务，也有个落脚点。”

    “柳哥，中外运给了我一间仓库做办公室……”

    “哎，那么简陋的地方，怎么适合办公呢？那地方窗户都没有几个。”柳中航摇了摇头。

    能够自由出入港区领导办公室，是很多船公司高层经理人的梦想，毕竟，港区对于船公司来说，实在是太为重要了，而现在，这个梦想竟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身上实现了。

    苏哲刚要谢过柳中航，却被他拉到一边角落，脸上带着一丝神秘。

    “小苏啊，好事成双，中外运这里，还有一个机会，你想不想要？”柳中航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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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中航的办公室秘书，这几天看见一副奇怪的景象——一位陌生年轻人总是十分自由地出入自己领导的办公室，而且遇到这位年轻人，平时不苟言笑的柳部长，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像弥勒佛一般笑口常开，殷勤地招待着。（首发）

    能让柳部长如此招待的客人，怕也不是一般身份，柳中航的秘书注意道，苏哲开的车也只是普通的帕萨特，于是私下里叹道，现在的高干子弟，都这么低调了。

    阳光洒进了柳中航宽大的办公室内，一道道光柱中，尘埃呈螺旋状态飞扬。

    “柳哥，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前几天，中外运的副总经理周诚跟我聊天时，谈到了他们目前的新上线的项目，说是要升级目前的电子平台，做一个能够应对更多用户的电子订舱系统。”

    中外运作为花城唯一一家国有订舱代理公司，几乎三分之一的船公司订舱，都需要通过它的平台。这就意味着花城注册的几万家物流公司，凡是具有一级代理无船承运人资质的，都会进入这个平台订舱。

    而这个电子平台，就好像铁道部的订票网站一样繁忙。

    “小苏，这个机会，你想不想试一试？”柳中航用手摩挲着自己宽厚的下巴。

    “柳哥，我对软件公司这行，不熟悉啊……”苏哲诚恳地摊了摊手。中外运这个平台这么大的用户量，这一个项目金额基本上要以千万为单位，不用说，肯定国内大部分知名软件公司都会闻讯赶过来竞争。

    自己一没技术，二没资金，苏哲觉得柳中航这么一向稳重的人，这次的提议倒是有些荒诞。

    柳中航坐回到自己的皮椅上，点了一根烟，语气沉稳老道，“别急，小苏。我没有把握，是不会告诉你这个项目的。周城跟我说，这个项目明年年初上线，现在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把软件公司准备起来，召一个团队，做几个项目练练手，公司资质上不要弄得太难看。到了明年，我给你介绍一家外资软件公司，你和他们合作一下，投资也好挂靠也好，凝成一股绳，然后竞标，就没问题了……”

    柳中航说得轻松无比，似乎对这一切驾轻就熟。

    苏哲点了点头，既然这位柳部长已经把自己的公司的前景给规划好了，苏哲要做的就是按照对方铺设的路线，一步步踏上脚印。

    回到公司之后，苏哲靠在椅背上，思索着如何开始做软件。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把基础的地基铺垫好。柳中航和张继中，混国企多年，也是人精，他们不会在资金方面对自己有着太多的帮助，所以在具体的实施方面，还是要靠自己。

    苏哲对着公司员工名单观察了许久，锁定了一个人选——大宗项目部经理张茂。

    张茂，三十五岁，长着一张娃娃脸。他在利星显得有些特殊，在作为大多数以蓝翔技校为母校的利星高层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张茂大学毕业于复旦，以全额奖学金的名义入读麻省理工学院，之后以这种骄人的背景经历进入韩进海运工作。然而，天意弄人，随后他的仕途，就像黑色星期五的股市一般，出现大幅下跌。

    张茂在韩进海运的日子并不如意，之后又辗转到一家上市物流公司任项目总监，仍然不顺，人际关系搞得十分紧张。

    在国外学习多年的张茂，一直将精力专注于业务上，却忽视了船公司与物流公司极其龌龊不堪的斗争。他由于说话过于耿直而不受同事和领导的待见，空有一身才干和抱负，却一直无法挤入业务的核心部门。

    最后，沦落到了利星这家中型物流企业。

    惨淡的日子还在继续，张茂的这个大宗项目经理的权限十分特殊，项目的最终报价，人员的招聘之类的，他都做不了主。

    他能做主的——比如今天部门外卖叫什么啊，电脑桌旁放什么花比较好看啊之类的……

    张茂的到来，引起了蓝翔技校派经理们的集体封杀，大宗项目部已经变成了小宗杂货部，所有别的部门不愿意做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地抛给了自己的部门。

    “张茂来，来，你们部门去搬一箱水。”

    “张茂，有个客户投诉你们处理一下。”

    “张茂……”

    张茂毕业于商学院，大学期间，和硅谷未来的们天天讨论着行业革命，现在却整天像三毛从军记里的三毛一样，被使唤着做各种不入流的事情。

    “三毛三毛三毛三毛！”

    当苏哲找到张茂，提出想让在自己的软件公司，担任总经理一职时，这位天涯沦落人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

    办公室内，苏哲身子微微斜着，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红棕色的写字台上，他的对面，张茂双手抱在胸前，眉头微蹙着。

    “苏哲，你的意思是，这边的工作不会放弃，然后在外面还开一家自己的公司？”

    “是的。”苏哲点点头。

    “这……”张茂对此表示怀疑，“你的精力，分配得过来吗？”

    张茂是公司里唯一一个比苏哲职位低，但招呼苏哲直接喊他全名的人。张茂从来就希望公司内部，能够进行硅谷公司一般的扁平化运作，不要太参杂那么多带有政治的虚荣。

    “我尽力。”苏哲朝张茂露出淡淡的微笑，他明白，这位平时对软件研究极其深刻，同时又有商学院经历的人，是自己公司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你以前有过从事软件行业的经历吗？”张茂开始发问。

    “你公司的市场定位是什么？”

    “你有商业模式的成型计划书吗？”

    苏哲一一摇了摇头。张茂心一沉，脸上露出了荒唐之色。他不禁有些怀疑，苏哲到底是真的没有准备，还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虽然没有直接跟苏哲打过交道，但是对于苏哲之前的经历和传说，还是有耳闻目睹的。他不相信苏哲这么沉稳的人，会没有任何准备就创业。

    苏哲看着张茂一脸的疑惑，清了清嗓子，说道，“张茂，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从事和经营软件公司，但是起码我有起步资金和目标客户，我还知道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人才，这还不够吗？”

    张茂一听，不吭气了，他心里在犯着犹豫，虽然自己对于IT行业有着很强的兴趣，虽然自己目前也工作得不是很愉快，但是这个未成形的软件公司，以及虚无缥缈的未来，让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茂，你毕业于复旦和，难道想一辈子就在利星当这个项目经理？曾经作为学生，你领先了那么多人，现在就这么甘于平庸了？”

    张茂被小自己十岁的苏哲这么骂着，有些惭愧不堪。

    苏哲站起身来，话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你是愿意一辈子就这么听别人使唤，还是跟我一起创立一家令人尊敬的软件公司？虽然，目前我并不是十分了解软件的流程，但是我会学习。当初我不是还不懂物流吗？现在已经做到了集团总监，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苏哲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磁性，萦绕在办公室内，让张茂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场景，仿佛让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正在教室里接受导师的训斥。

    张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苏哲，书生气十足的他，也忘记了提薪酬和福利。这一点，让苏哲觉得张茂倒是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有着一种IT界人士的木讷和理想主义。做事还是先看人品和专注度，至于钱，会慢慢自动聚集在这些专心做事的人身上。

    张茂自从决定加盟苏哲的软件公司后，开始跟苏哲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对于未来IT行业的看法，他兴奋地讲到了云计算，讲到了大数据时代的来临，向苏哲提出将来的物流软件趋势，也会像淘宝和携程一样，成为一个电子商务平台。

    张茂讲到这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眼中放着光，变得神采奕奕，和之前判若两人。

    苏哲这才发现，张茂和所有硅谷软件巨头的创始人一样，有着一种理想主义精神和一种偏执。难怪在蓝翔技校派们的地盘上，难以生存。

    张茂在苏哲的办公室，兴奋地接连讲了三个小时，才被赵克的秘书不好意思地给打断了。

    “苏总，赵总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那我就……”苏哲向张茂表示一下歉意。

    “没问题，你先忙，你先忙。”张茂有些羡慕地说道。他这位名校商学院毕业的员工，直到今天，还没有和这家公司的老板交流过。而苏哲，却似乎三天两头都要参加公司高层的会议。

    “赵总，你找我？”苏哲礼貌地轻叩赵克的办公室玻璃门。赵克的办公室，朝南正的窗外敞开着，风吹来，窗外的树梢簌簌作响。

    “来，进来坐。”赵克从笔记本屏幕前探出脑袋，露出宽厚的笑容。

    “小苏，到公司来了多久了？”赵克和善地说道。

    “来了三年多了吧。”苏哲规矩地坐在自己老板的对面。

    “不错，不错。三年多，就当上了我们集团总公司的总监，是个可造之材。”赵克笑道，“对了，你知道，我们总监及以上的职位，都是可以享有公司股份的吗？”

    “公司股份？”

    苏哲听到了赵克关于利星人才鼓励计划的介绍之后，心想总监到手的这点股权，如果是过去的自己，肯定会满心欢喜，可是现在，他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苏哲垂头思考了一下，这个动作让赵克有些意外，从来这类赠送股份的谈话，都是伴随着员工的尖叫而结束的。赵克觉得苏哲可能认为股份过于少了，他开口解释道，“小苏，总监毕竟是股份赠送计划的最基础的职位，等你将来为对公司有了更多的贡献，升入更高的职位，所拥有的股份，是会慢慢增加。年轻人，不要太心急。”

    “不是，赵总……”苏哲抬起头，“我能……不要股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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