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祀掀起眼皮,抿着唇,刚好说话,就见顺德进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何时来的?”君祀起身往外走,容淮眉头一跳,也跟着出去。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顺德低声说道。
谁也不知这皇后娘娘耐心竟如此只好,一个时辰也没放弃。
君祀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下次皇后来,不必阻扰。”
顺德应了。
做奴才的,听主子的话才是好奴才。
容枝身体娇弱,等的有些久了,凉风嗖嗖的,用手帕捂着唇咳了两声。
应当是受了寒。
“枝儿,抱歉,让你久等了。”
君祀走过来,一脸抱歉的握住了她的手。
容枝抬眸,眼眶一红,一瞬之间,就起了雾气。
“爹。”
眼中含了一滴泪,眸光闪闪。
君祀扬眉,叫他爹?
容枝提起裙边,小碎步朝他走了过去。
“女儿!”容淮老眼一红。
将人打量了一番,心如刀绞:“女儿,你怎的还瘦了!”
容枝垂头落泪,凉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令柔柔的声音更加飘渺。
“爹,女儿胖了一圈。”
君祀:???
“皇上,臣妾与父亲,可否一聚。”容枝回头,红着眼睛问他。
君祀没说话,沉着脸踏了进去。
“女儿,皇上对你好吗?”容淮关心女儿,生怕她被这个残暴不仁的大冰块给欺负。
一想到自己娇养的女儿被人欺负,他这个老父亲就心如刀绞。
“皇上对我挺好的。”容枝拿出一方手帕,擦净了眼角落下的泪。
是真的挺好的,平日里对她几乎百依百顺,说什么就做什么。
除了床上,不会听她的,搞不好还会弄的更狠。
“对你好就成,柳嬷嬷,你好生照顾着小姐。”
容淮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又扭头对着柳嬷嬷说道。
“老奴谨记在心。”柳嬷嬷连连应道。
接着,容淮又交代了几句,才三步一回头,不舍的走了。
容枝鼻头一酸,忧愁的掉下两颗泪。
这会儿只顾着伤心了,连君祀也不想见了,捏了下袖子,对柳嬷嬷细声细语道:“嬷嬷,回宫吧。”
柳嬷嬷也没多问,将东西收拾收拾,就打算跟着容枝打道回府了。
“枝儿这是见着了父亲,连朕都不想见了?”
阴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身旁有小桃看着,将容枝给扶住,不然,这得丢多大的脸。
君祀大步走过来,将人往怀里一抱,待心里余悸褪去,反手将人给抱住,大步走向了寝宫。
柳嬷嬷与小桃相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安静的守在门前。
“皇上!你别动手动脚。”
容枝推开了他的手,娇声道。
这人,是一逮着机会就上下其手的。
君祀摁住她,压着声道:“不喜欢?”
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娇滴滴的答应他。
“你又杀人了?”容枝红着眼,转移话题。
细长卷翘的睫毛像一把扇子,一眨,沾上了泪水。
又是这招……
君祀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试图为自己狡辩:“我没有杀人。”
嗯,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都看见了,也听见了,你让侍卫砍人。”她瘪嘴,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心里已经千思百转,在想着这次要让君祀答应她些什么,才松口原谅他。
君祀语塞,怔怔的盯着她,半响,终是松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那是他自己威胁我的,说我若是不砍他头,明日就吊死在那城墙之上。”
容枝:???
她一脸不信任。
君祀噤了声,沉默的冷着脸。
难道枝儿是觉得他不好了?
想要休了他?
君祀瞟了她一眼,见对方瓷白的小脸面无表情的模样,觉得很有可能。
想了很多,觉得如果枝儿能够怀孕的话,就指定不能休他了。
这个方法可行。
当即又是将人压在身下,一只手开始解她的腰带。
“你要……勉强我吗?”容枝一愣,随后默默的流着泪,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小脸瞬间哭的红扑扑的,可怜极了。
君祀神色一凛,解释道:“我没有。”
解释过于苍白,容枝红着眼继续哭着,后面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这可把君祀给心疼坏了。
手忙脚乱的把她腰带系好,又拿着手帕替她擦泪。
“你别哭。”
容枝哭的更凶了,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拼命的往外蹿。
落在他的龙袍上,湿了一块。
“你……枝儿,只要你不哭,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每每一哭,就跟要了君祀的命似地。
心里揪着的疼。
容枝收住了眼泪,问:“当真?”
君祀沉默,
有种受骗的错觉……
他只是回答慢了几秒,容枝又开始小声啜泣着。
“当真当真,我的小祖宗。”君祀无奈的将人给搂过,轻声细语的哄道。
这辈子,算是折在这人身上了。
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随时随刻,那眼泪就掉就能掉。
“那你带我出宫!”容枝收住了眼泪,立即说道。
“这……”他有些犹豫。
“唔~”
见她又要哭出声来,君祀无奈的答应。
“明天带你出宫。”
她立马收住,拿出手帕擦擦眼泪,眼眶还是红红的。
想了此番的目的,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臣妾带了花糕给皇上尝尝……”
“不想吃花糕了。”君祀娴熟的将人拥入怀里:“这里就有个我想吃的。”
他低头,落下深吻。
“可现在天还没黑。”她挣扎着说。
“等晚了刚好能用膳,补充体力。”
君祀说完,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了。
容枝达到了目的,也不拒绝,欣欣然的接受了。
床幔缓缓落下,隐约能见着两个人影,在起伏。
——
两个时辰后,容枝的秀发湿了些,额头上也满是大汗,脸颊红扑扑的。
…………
“枝儿,我爱你。”他在容枝眉间落下一吻,开释了出来。
容枝扭头,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句话她一直想问,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君祀躺在她身边,将人搂过,眯着眼,声音很轻:“还不够好。”
满春楼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青楼,有名在于,里面的女儿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想要在此与那些姑娘共度良宵,不仅要花大价钱,还需那姑娘愿意。
不少王侯将相,都在这儿折了腰。
近日,有个名唤“玫瑰”的女子,凭借朗朗上口、别具一格的曲调,迅速蹿红,成了满春楼最有名的伶人。
此时。
满春楼的包厢里。
君祀与容枝正欣赏着美人的曲艺。
容枝看得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全神贯注,小嘴因为激动而微张着,小脸因为兴奋而通红。
美人细腰如柳,眉不点而醒黛,唇不抹而晕红,一束露腰衣裙,行走如蝴蝶翩跹,动作轻盈若云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双顾盼眸里含着的盈盈秋水,连柳嬷嬷对上了都忍不住心尖一颤。
难怪那些男人都软了身子。
柳嬷嬷立即收回目光,视线一转。
看到自家小姐垂涎欲滴的模样,欲言又止,思索几番后到底还是住了嘴。
跟着小桃一起,只看不语。
顺德公公此时穿着便服,两只眼睛看的发直,后觉已被美色所迷惑,心下暗唾自己不是个东西。
低下了头,装作看不见。
君祀倒了杯茶,小抿一口,对那些个扭来扭去的伶人视若无睹。
抬头见自己的皇后一副痴汉的模样,心口闷了一下,冷声让奴才们退下。
柳嬷嬷跟小桃不舍的出了包厢,而顺德公公逃似地,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枝儿,她们有我好看?”君祀将人搂过,不满的质问。
“你好看。”
容枝敷衍道,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君祀缄默。
顿了下。
松开搂着她的手,好看的薄唇紧抿着,浑身散着不虞的气息。
一场歌舞散下,伶人们退去,一个头戴牡丹,略有些肥胖的女人上前,一脸谄媚的笑。
这人是满春楼的老鸨,名字唤作花婆。
“公子,最近我们楼里有个新来的伶人,名唤玫瑰,作的词曲十分有趣儿,可要来一曲儿?”
君祀不吭声。
倒是容枝莞尔一笑,大爷似地招手:“那就来一曲!”
“诶!好勒!”花姐兴高采烈的下去,招手让人给进去好生伺候。
君祀黑着脸:“你倒是挺享受的。”
他这个做夫君的还在这,就如此的胆大妄为,若是他不在,这还不得翻了天!
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马让人把她打晕了绑回宫里!
到底,是他对皇后太纵容了。
以至于皇后不把他给放心里捧着。
“夫……夫君……你凶我?”
他语气有些冲,容枝当即眼一红,委屈巴巴的模样,泫然欲泣。
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好像下一秒就能晕倒过去。
“我没有…”君祀一噎,随后转过身,无奈的叹口气:“你且看罢。”
暗暗捏了捏手指,有些痒。
容枝登时收起了眼泪,将视线望过去。
方才一瞬,玫瑰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挺有趣,她就一身素衣站在那,旁边有几个琴师为她伴奏。
一开口。
“宝贝晚安,宝贝早点睡……”
容枝:……
君祀……
“这歌……确实挺有趣的。”容枝尴尬一笑。
玫瑰,也就是薛小草,一脸不屑的张嘴唱着,这首歌在她们现代可是很火的,这些古人也能听到,这是积了八辈子的福!
一首歌完后,她又上前几步,抬眸一看,丢了神。
二楼的厢房里。
靠窗而坐的男人俊美如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此时微微垂着眼,给人一种睥睨苍生的感觉。
这个男人...好帅!
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薛小草心尖一颤,俏丽的脸庞染上点点醉人的酡红。
她将脸着实收拾了一番,选对了合适的妆容,本是个清秀小佳人,这会也成了小半个美人。
美人娇态。
台下的男人看得一阵心痒。
有几个放荡的公子哥登时吹起口哨,语言孟浪:“哎呦,玫瑰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这小脸红得像那苹果似的,真叫人想咬一口哈哈哈哈....”
“何止啊,玫瑰姑娘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就他娘的忍不住腿软....”
“哈哈哈哈哈,我看你小子是硬得很吧!”
台下顿时一阵哄笑。
薛小草听着,丝毫不觉得难堪,面上反而带了几分矜傲。
心中不屑,这群男人果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也不知,上面哪位,会不会约她共度良宵。
这般一想,清清嗓,决定在唱一首,让这些臭男人再惊艳一把。
跟抚琴的人小声嘀咕了下,她就开始搔首弄姿。
这下,她故意压低了声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妩媚动人。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台下的男人惊喜,这女人也太敢了,如此露骨的歌词,听的身下一热,瞬时热闹起来,纷纷交头接耳。
容枝:……
君祀……
容枝皱起了秀眉,沉思。
这人所唱的歌曲,若她没记错的话,应当是来自现代。
莫非……
她打量的往下面看了几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抬头看向君祀,见他闷闷不乐的,好笑道:“皇……夫君,你这是怎了?”
“你喜欢这种?”君祀抿了一口茶,对下面的人视若无睹,
见这小哭包终于搭理他了,淡淡的问道。
心里却是不舒服极了,也在反思,难不成枝儿喜欢这种……放荡的?
是嫌弃他太过于含蓄,现在枝儿想要暗示他?
男儿眸色一沉,定定的,视线黏在容枝的脸上。
容枝被他炽热的目光盯的羞怯,红着脸道:“还行。”
君祀懂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
“继续听吗?”他想走了,不喜欢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喜欢容枝呆在这,怕她被带坏。
容枝看看下面,又看看君祀,见他脸色不太好,起身道:“走吧。”
她面无表情的开口,君祀以为她生气了,心里一打鼓。
连忙解释道:“你若是喜欢,可以再听两首。”
嗜血残暴的帝王,此时小心翼翼的,眼神满是讨好,她是君祀心里的娇宝,无人可比。
“不想听了。”容枝回头看他,黑长的睫毛颤了一下。
拉过他的手,出了包厢,打算离开。
薛小草高傲的仰着自己的头颅,享受着台下男人赤裸裸的目光。
用势在必得的眼光扫到二楼,恰巧见到那男子起身。
薛小草皱眉,他要走了?
往门口的方向望过去,果真见着了哪位公子。
顾不上唱,提起裙边就往那边冲过去。
“诶!”花婆这会儿笑的正欢,声音突然就给停了,一看台上唱歌的那人给跑了。
哎哟一声,连连上台跟大家道歉,又招了一群伶人唱跳。
台下的男人们对玫瑰意犹未尽,但也没太过分,只是要求接下来的表演,能露点就露点。
面对这样的要求,花婆属实无奈,但一想到能赚到银子,又笑眯眯的答应了。
伶人们无可奈何,只好穿上袒胸露乳的衣裙。
供那些男人们欣赏。
“公子!”薛小草飞奔的跑过来,拦在君祀的面前。小跑的有些急了,额头上冒出冷汗。
“大胆——”
“顺德。”君祀凉凉的瞟了顺德一眼,顺德住了嘴。
薛小草看着公子如玉俊朗的脸庞,脸蓦然一红:“公子,敢问你姓氏名谁。”
顺德皱起了眉,不悦的瞪过去。
这女子,怎如此放浪形骸!
柳嬷嬷与小桃,皆不善的看过去。
容枝美眸微亮,往旁边走了一步,离得君祀远了些。
“你是刚刚唱曲的伶人?”君祀问。
薛小草见对方果然注意到自己了,立即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是的,看来公子很喜欢我唱的曲。”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
若是他主动求欢的话,她应该会答应。
火热的视线像是钉在了他的身上。
君祀沉吟,一把将容枝拉过来,声音细腻温柔:“枝儿,不如将她买回去,供你玩乐。”
玩乐……!
薛小草脸色变了变,黑了白,白了红,气的头顶冒火。
这个古代的老男人,竟然!
敢羞辱她?!
容枝咬了一下娇嫩的唇瓣,犹豫了下,道:“不喜欢。”
这人心思多,唱的歌也难听,长的还没小桃好看,买回去,还得给她吃饭,又还要花银子,怎么想,都不划算。
她不喜欢……
君祀的眉又是一皱,一张嘴又是:“来人,给我拉下去……”
听见这话,藏在暗处的侍卫立马拔起了刀,作势要走过来。
“夫君……你……你又要……”
容枝美眸含泪,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小桃上前搀扶着她,垂着头。
君祀泄气似地,声音无奈:“我没有。”
“可你刚刚……”
美人黛眉微皱,眼中仿佛只有他这个人。
语气微微拉长,柔柔的,弱弱的,像只可怜的猫。
“你有妻室?!!!”
比起被羞辱,更让薛小草无法接受的是,这么好的男子,竟然已经成亲!
一片芳心还没开就被掐了,薛小草又黑着脸,道:“男子应先立业再成家,公子年纪轻轻便娶妻,有失妥当。”
“夫君,枝儿想回去了。”容枝继续含着泪,娇滴滴的靠在了君祀的怀中。
她一向不喜欢说废话,所以并未搭理薛小草。
美人弱柳,明眸含泪,鼻头晕染了一丝红,声音更是娇娇的,带着浓厚的依赖感。
君祀心疼,弯腰将人抱起,美人娇俏的惊呼了一声,他垂头,安慰似地道:“马上就回去。”
迈出了步履,上了马车,临走时朝着顺德看了一眼。
顺德缄默,停住了脚步,待柳嬷嬷跟小桃走了之后,才招了下手。
几人出现,将薛小草制服。
薛小草脸一白:“你们想干什么!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不怕……”
“给个教训便好。”
最近皇后娘娘管的紧,皇上也不乱砍人了,但是教训教训,还是无关痛痒的。
顺德朝着天翻了个白眼,尖锐的声:“什么东西,竟然大呼小叫。”
一边说,一边就出去了。
几个侍卫相视一眼,这大门口的,不少人注意过来。
薛小草更是被吓得惊慌大叫,一面什么话都蹦出来。
“我*,是不是男人,竟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不要脸,生了孩子没**的臭东西……”
属实聒噪。
其中一个侍卫,机灵的把脚上的袜子脱下来,塞在薛小草的嘴上,顿时清静了不少。
薛小草被臭味熏的翻白眼,想要晕死过去。
如此大的动静,把花婆招来了。
“大爷们,这玫瑰姑娘是犯了何事?”
眼尖的瞧见了那腰间的令牌,心里一咯噔。
噤了声。
侍卫们没吭声,把人拖到角落里拳打脚踢一整,就一溜烟的跑了。
薛小草被打的动弹不得,上了胭脂的脸肿成一团,因为流泪,用碳化的眼线晕了妆,眼睛黑黑的,瞧着怪吓人。
花婆怕出事,叫来几个大汉把薛小草扶起来,送到休息的房里去。
“玫瑰啊,你怎招惹了上面的人。”
薛小草最近帮她赚了很多钱,所以花婆蛮是关心的。
打来一盆清水,替她把脸擦了擦,又叫人去找大夫。
“什么上面的人?”薛小草不太耐烦,心情烦躁,刚刚被揍,当着那么多伶人的面丢了脸,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
薛小草来到花满楼,出了大风头。
不少姑娘都对她感到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她写的哪些词曲,实在太好了,根本模仿不来。
而且薛小草平时,没少欺负伶人们。
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她,不乐意跟她相处。
但薛小草却认为,她是老天爷命定的女主,这些低贱的女人不配跟她说话,所以一直高高在上。
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刚刚那些人,可是宫里头的。”花婆左右瞧了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宫里?”
薛小草又想起了刚刚哪个宛若谪仙的男人,心里寻思着。
难不成,哪个男人是皇上?
素来听闻,皇上残暴不仁,杀人不眨眼,却是长了一副极好的皮囊。
可是,怎么看,那个男人也不像是大家所说的残暴不仁,杀人不眨眼呀?
花婆又道:“你要是想安安分分的挣银子,就别乱招惹人。来这里寻花问柳的男人,没几个简单的。但你若不安分,即便你再有本事,我也留不得你。”
“你要是想安安分分的挣银子,就别乱招惹人。来这里寻花问柳的男人,没几个简单的。你若不安分,即便你再有本事,我也留不得你。”花婆做这行,做了大半辈子,即便是薛小草能给她带来偌大的利益,但只要是危及到了满春楼,她会选择立即将人给放弃。
这满春楼,是她大半辈子的心血。
薛小草转开了头,对着翻了个白眼。
不屑的切了一声。
想到那男人对另一个姑娘,温柔体贴,顺从的模样。
心中生出嫉妒。
她才是老天爷的宠儿,那样的男人,应当属于她!
——
今日下了一场大雨,黑压压的天像是要坠下来了,大雨倾盆,给风景蒙上了一层帘幕。
容枝一袭红衣,撑着把伞,站在宫殿门口,雨滴砸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裙。
眉眼带着愁容,像是化不开的雾。
柳嬷嬷在房里找不着人,出来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连连拿了一把伞跑进雨中,问:“娘娘,这么大的雨,怎在这淋着,等会得受寒,快回去。”
雨落下的声音很大,令声音都听不太真切了。
容枝垂下眼帘,黑长的睫毛动了动。
平常这个时候,阿祀都会来她这的。
她怕阿祀没带伞,淋着了,就在这儿候着。
顺德公公方才来说了,今日有要事,不会来。
可照着阿祀的性子,忙完了指定是要来的。
她实在不放心。
“嬷嬷,你先回去,本宫在这等皇上。”
她的声音近乎飘渺,被雨声掩盖。
柳嬷嬷心里着急,知道她的性子,便威胁道:“娘娘,你若是在这儿等着,老奴便陪你在这,淋着雨!”
说道,就把手中的伞一扔,大雨倾盆,瞬间淋湿了发髻与衣裳。
容枝抬眸,看了两眼,怔了一下,最后都化为长长的叹息声。
扶着柳嬷嬷,将伞往她那边撑,往里面走。
“嬷嬷,你还真是拿捏的本宫死死的,若是受寒了,到时候难受的可是你。”
柳嬷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嘟囔道:“娘娘,你身子弱,再次可不能再这般任性了。”
容枝是早产儿,自小身体就较为娇弱。
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多,哭声弱弱的,很多奶娘都说养活不了。
将军不信,花了重金,硬是把京城所有的奶娘都花钱请来看候,另外又求着先皇从库房拿了不少精贵的药材娇养着,这才把命给吊回来。
容枝收了伞,道:“嬷嬷,你先去换件衣裳。”
柳嬷嬷应了,又让她赶紧回屋里去,这才退下。
容枝望向大门处,眼中有散不开的愁容,大雨给视线蒙上了一层帘,愈发的看不真切。
——
大雨滂沱,荒凉的冷宫,石板路长满了青苔,窗纸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横横竖竖的窗。
枯井落了不少的树叶,大雨哗哗的落下,君祀跪在井前,淋着雨。
大雨将他的头发打湿,衣裳湿哒哒的,面色苍白,幽深的眸子像空洞般深邃,薄唇紧抿着。
枯井里面,是他的母亲,宛碧,今日,是她的祭日。
冷宫的日子太难熬了,太监奴婢们对她们非打即骂,送来的饭也是馊的。
小小的君祀经常被他们毒打,在大冬天被太监踹下池塘里,被强迫吃太监们吃剩的饭,还有那些太监,会把他绑住,在他面前欺负宛碧……
宛碧被逼的精神错乱,经常把小君祀当做先皇,会掐他脖子,会半夜三更起来,把他丢进角落里拳打脚踢,也会小君祀摁进水里想要淹死他……
后来,夜里,宛碧抓着小君祀,想抓着他一起跳井。
但不知是不是最后有一刻都清明,她站在井边,对着小君祀说:“阿祀,好好活着。”
说完后,人就跳下去了。
小君祀面无表情的看着,可那一刻,心里很痛,他也想跳下去。
是顺德拉住了他,并且告诉他,想要报仇,就得变强。
宛碧给了他第一次生命,而顺德,给了他第二次。
君祀的睫毛被雨水打湿,仇恨闪现在眼中。
现在,那些欺负母亲的人,都已经被他砍了喂狗。
皇家的那些狗杂碎,也被他弄倒了。
母亲,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的枝儿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君祀自知,这辈子他犯了太多杀孽,死了怕是得下十八层地狱。
只愿,容枝能够安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渐渐的,雨停了,枯黄的杂草被一阵风吹过,发出了沙沙细响。
夜幕渐渐降临,一人在枯井边长跪,一人披着红斗篷在殿门口久等。
灯火阑珊,万籁俱寂。
君祀浑身发烫,终是抵挡不住病体,昏睡了过去。
朦胧的云烟之中,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个小傻子。”大皇子手里拿着泥土,往缩成一团的小君祀身上扔。
二皇子得意的笑,上前踢了几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三皇子不屑,牵了一条狗来吓唬君祀,还小年级的小君祀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眼底的凶狠吓得狗都不敢乱吠。
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皇子惊讶的咦了一声,一脚踢过去,狗痛的狂叫,咬伤了他的腿。
他一脚把狗踹倒,痛的额头直流汗,大皇子跟二皇子连忙围过去,匆匆的去找了太医。
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睛里流出了一滴泪。
身上被打的伤痕累累,头顶上的毛,应该是被拔掉的,有点秃。
小君祀坐在地上,目光落在了狗的身上。
刚刚被打的脚有些疼,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蹲在狗的旁边。
目光森然,伸出手掐在了狗的脖子上,狗似乎有所感应,低声的叫了起来。
叫声哀切凄惨,小君祀的心,蓦然一软,把狗抱在怀里。
步履艰难的回到了冷宫。
宛碧坐在门槛上,瘦骨嶙峋,头发凌乱,身上还有红色的伤痕,看到小君祀,把人抱在怀里。
声音悲切:“他们又打你了?”
小君祀知道心疼母亲,便撒谎说:“阿祀是自己摔的。”
宛碧怎会信,眼泪流个不停。
小君祀把狗抱给母亲,欢喜的说:“娘亲,你看,狗狗,我们养它,好嘛?”
宛碧看着可怜的狗,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断了,她像是发了狂似地,把狗重重往地上一摔,对着小君祀就是一脚狠狠的踢过去。
宛碧看着可怜的狗,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断了,她像是发了狂似地,把狗重重往地上一摔,对着小君祀就是一脚狠狠的踢过去。
“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成天饿的要命,你还想养狗,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女人癫狂的状态当即把小君祀吓哭,身上痛,心里也痛。
宛碧抓紧了小君祀的衣领,把他从地拎起来,额头青筋暴跳,眼睛瞪得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脖颈上青紫的静脉明显。
小君祀被吓哭了:“娘亲,对不起,我不养狗,呜呜呜,你不要打我,阿祀身上好疼,呜呜呜。”
宛碧扬起巴掌就把人扇了几耳光,小君祀因为吃不饱饭,都七岁了,个子矮矮的,跟平常人家五岁差不多,瘦骨嶙峋的。
“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是不是!啊——你这个野种,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神经错乱的宛碧,为了逃避现实,把所有的过错推给了小君祀。
其实,宛碧本是得宠的贵妃的奴婢,却因为心比天高,故意趁着皇帝醉酒,与之颠鸾倒凤。
一夜春宵,有了小君祀。
满心欢喜的以为皇帝会封她为妃子,却得来一道将她关入冷宫圣旨。
宛碧在冷宫中将小君祀生下,九死一生,大冬天的,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小君祀都快被饿死了,宛碧万般无奈,委身于太监身下,换取食物。
整整七年,人早就被逼疯了。
小君祀哭不出声,身体一直抖一直抖,旁边的狗也不敢叫。
过了半天,宛碧又是一脸悔恨的抱住小君祀:“阿祀,对不起,娘亲不是故意打你的,原谅娘亲,好不好?疼不疼,娘亲给你呼呼。”
小君祀摇摇头,坚强的含住眼泪,伸出小手擦宛碧的眼泪说:“娘亲,阿祀不疼,不要哭。”
母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狗在一旁,渐渐没了呼吸。
等到了晚上,宛碧又发了疯,抓起小君祀就往外面拖。
“阿祀,陪娘一起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宛碧抓起小君祀的头发,又是一阵抽打,月光之下,她眼睛猩红,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她说:“阿祀,娘亲太痛苦了,你陪着娘一起死吧,这样你也不用被欺负了。”
小君祀默默流着眼泪,说:“娘亲,那我们一起去死吧。”
宛碧凄惨的笑了,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她捧住小君祀的脸,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猛地把人推倒,站在井口,月光如水,照在了她的身上。
宛碧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绝望而哀伤的笑,她说:“阿祀,好好活着。”
随后,人就往井里跳了进去。
小君祀,脑袋跟炸了似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画面,有娘亲打他的,哄他的……
他忘了哭,只是心里悲戚极了,他像是着了魔,一步一步的,靠近了井边。
他趴在井口大喊:“娘亲,娘亲,你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回应。
小君祀爬上井边,想下去找娘亲。
刚爬上去,就被夜里惊醒顺德抱起来了。
顺德声音很温柔:“阿祀,娘亲怎么了?”
小君祀如实说:“娘亲下去了。”
顺德脸上快速的抽了一下,抱住了小君祀,没说话。
看着井口,重重的叹气。
他只是个太监,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也帮不上忙,只能在寒冷的冬天送点吃食给小君祀,只能在小君祀挨打后给他上药,只能教他认几个字……
宛碧姑娘,你安心的去吧。
“顺德公公,娘亲还会回来吗?”小君祀含着眼泪,心里知道,娘亲这是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他还是想问问,给自己一些慰藉。
顺德摇摇头:“君祀,不要哭,你是男子汉,流眼泪是没用的。”
“你要是想报仇,那就让自己变强大。”
少年的恨意太过明显,顺德制止不了,只能教他其他的方法。
比如,推翻皇帝。
……
宛碧去了,在宫里激不起浪花。
小君祀还是会挨打,只是他习惯了不吭声,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这天,小君祀来到了湖边,见到一位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姑娘,蹲在湖边哭。
小声呜咽,真的很小很小声。
小君祀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可他控制不住,往那边走过去。
“呜呜呜呜……”小容枝伤心极了,她的手帕落在湖上,捡不回来。
“你……怎么了?”小君祀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声音有点低哑。
小容枝被声音吸引住了,抬头看去。
一个身材瘦小,长相却很英俊的少年映入眼帘。
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的。
小容枝被吓着了,哭的更伤心了。
“呜呜呜呜呜——有鬼啊——”
小君祀皱着眉头,想要解释,可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觉得挺好看的,就歇了心思。
小容枝被人盯着,哭着哭着,就不哭了,她晃晃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问:“哥哥,你是鬼吗?”
小君祀觉得她傻乎乎,没搭理她。
看着湖边,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
小容枝看着他一副小老头的模样,捂着嘴笑了,突然就想起了遗失的手帕,仰着头又要嚎哭。
小君祀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哭?”
小容枝收住了眼泪,可怜兮兮的:“人家的手帕掉进湖里了,柳嬷嬷不在,我捡不回来。”
说着说着,这人又要哭起来。
小君祀小大人的摸摸她的头,说:“你别哭了,我帮你捡。”
说完,就眯着眼寻找了一下,随后跳下湖,没一会儿,就游回来,把手帕丢给小容枝。
严肃的说:“你不能再哭了!”
小容枝呆呆的拿起手帕,在小君祀身边转了几个圈:“哥哥你好厉害啊,你真是好人。”
小君祀沉着脸,正想反驳她说,自己不是好人时。
就被一道声音打断:“小姐哟,快过来快过来。”
小容枝回头一看,兴高采烈的,瞬间就把小君祀给忘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被柳嬷嬷牵着手,往反方向走。
小君祀心里闷闷的,盯着。
小容枝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小君祀甜甜一笑。
招了招小手,手帕随着她的动作,挥了挥。
小君祀想,如果是人掉进湖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