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的画面在梦境里闪现,君祀躺在地上,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没睁开,难受的皱起了眉。
画面一转,又到了他十八岁那年。
桃花庵中,她一袭白色衣裙,眉眼如画,身姿姣好,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
容枝手拿刺着玫瑰的团扇,小步小步的,行走如流水婀娜。
片片桃花瓣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沦为陪衬。
女子巧笑嫣然,眼皮一抬,看了君祀,矜持的笑了笑,就转身离去。
留下君祀一人,看着那惊艳的人影发了呆。
又是另一个画面。
容枝一袭红裙,站在城门之外,送大将军容淮出征,哭的梨花带泪,身子弱的仿佛一推就倒。
容枝或许不知道,君祀也在军队之中,回头看过去,痴心妄想的觉得,那妙人是在为自己哭。
那场仗,打赢了。
君祀一回来,就是去了容枝的屋檐,看着她喜极而泣。
时间又是过去了三年,他终于推翻了皇帝,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如愿的拟了一道圣旨,封容枝为皇后。
那日,她凤冠霞帔,红着眼睛站在他身旁时,终于松了口气。
他终于,把那高高的花,给折下来了,从此,这人,只属于他。
回到现实中,君祀躺在泥泞之中,他的脸上还缠着丝丝雨滴。
紧绷的脸上,终是扯了一抹笑意。
恍惚之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不,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枝儿……
——
君祀最后是被顺德发现的。
顺德本是想着,昨日是宛碧姑娘的祭日,不便打扰皇上。
谁料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老眼一红,皇上这辈子实在太苦了,只希望宛碧姑娘在天有灵的话,保佑皇帝。
君祀底子好,只是半天就清醒过来了。
顺德心疼他,让人把消息传给了容枝。
容枝当即心疼的直掉眼泪,煨了汤,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他喝。
红着眼睛,眼泪掉个不停,但就是不理君祀。
君祀生着病,脸色苍白,少了几分阴沉与凌厉。
靠在床头,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别哭。”
容枝本来快收住眼泪了,被他这么一提醒,眼泪又冒了出来。
娇娇小小的人儿,哭的很好看,君祀见不得她哭,以前见不得,现在一见心就疼。
他叹了口气,眉眼染上了笑意:“枝儿,你要是想哭,晚上的时候再哭。”
容枝:……
君祀伸手抚摸她的脸,大拇指曲了一下,擦掉了容枝眼角的泪。
眼睛被泪水浸湿后,水汪汪,雾蒙蒙的,好看的紧,他凑过去,落下一吻。
容枝咬了下嫣红的唇,将那碗汤放在一旁。
直接往人怀里钻。
小声的,带着哭腔:“君祀,你吓死我了。”
说完,又蹭了蹭。
君祀揉揉她的脑袋,嘴角带笑,眼神里尽是满足的神色。
“乖。”
容枝委屈的瘪嘴:“你都不跟人家说一声。”
风雨之中,她等了一晚上。
心疼他,但也很委屈。
“嗯?”君祀挑眉,他记得有让顺德去告知一声的。
不过,她说没有便是没有罢。
这点小事,没必要沦为争吵的导火线。
“是我的错。”
容枝小声的嘤了声,再次往他怀里蹭了蹭。
君祀伸手把人给抱住,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如果床上的时候能这么主动就好了。”
声音有些沙哑,低低沉沉的,却是很认真的语气。
容枝抬头,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气的揪住了君祀的耳朵。
“君祀!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嗯嗯啊啊。”
说到后边,她羞于开口。
想了又想,才想出个这样的词去形容。
君祀被揪住了耳朵,也不生气,也不疼,小手软乎乎的,温热的。
一把又是把人抱进怀里,低头想要吻她。
靠近时,又想起自己还在生病,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最终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
“枝儿担心我这个做夫君的,我很开心。”君祀眯着眼,抱着她,惬意的说道。
二十几年来,他做过最对的事,就是把这小娇娇给娶了。
“困嘛……”容枝沾床,眼皮仿佛在打架,睡意朦胧。
用手揉揉眼睛,身娇肉贵的,都给搓红了。
君祀沉默,把人往里面的位置上塞,又伸手把她鞋给脱了。
将人裹得跟个蚕宝宝似地,说道:“睡吧。”
容枝扭过头,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就滚到墙角,闭上了眼睛。
压根熬不住,生怕会秃头。
君祀移过去,躺在她身边。
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沉睡了过去。
……
等到容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夜晚。
身旁的位置空了,容枝摸了一下,凉的。
估计已经起身挺久了。
小桃听见了声响,连忙进来,替她更衣。
“皇上呢?”
“皇上正在庭院里浇花呢。”
小桃给容枝穿戴好衣裳之后,又想着绾发,容枝从铜镜里看到后,连忙道:“别绾了,用发带随便绑一下便好。”
小桃盈盈笑了两声,拿出一根青色的发带,简单的将头发扎在一起。
“娘娘,怪不得皇上如此心悦您,若奴婢是男子,也定将您捧在心尖上。”
“小桃这是想嫁人了?”容枝笑着说。
“娘娘,您变坏了。”
小桃扭捏道,一脸娇羞样。
容枝勾起了唇,起身往外走,一边说道:“小桃若是有心悦的男子,本宫定将他给你绑来。”
小桃红着脸,提着裙子快步跟上去:“人家才没有,小桃要伺候娘娘一辈子。”
“这会这般说,到时候可别求着本宫将你许配给人家。”容枝面对小桃的话只是一笑而过,温声调侃道。
又道:“好了,小桃,你先退下。”
小桃脚步一定,嘟着嘴道:“好嘛。”
凉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女子脚步轻盈,秀发被带起,在空中留下漂亮的弧度。
君祀一袭白色长袍,头发没有束,安静的披在背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冰冷的侧脸如刀削般完美。
浓厚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指尖触摸的花瓣,黯然失色。
“皇上。”
容枝小步走过去,仰头看着君祀,脸上露出了一抹欢喜的笑。
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
君祀勾唇一笑,冰冷瞬间化成了柔水,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声音还有些哑:“枝儿。”
他看向即将枯萎的花:“玫瑰要枯了。”
容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长在枝头上的玫瑰,厌厌的,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边角处还有些黄。
“玫瑰花期到了。”他似乎有些伤心,声音很低落。
这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花,专程为容枝种的。
容枝抿唇,君祀又拉住她的手,眉眼如画。
“但我面前的这朵玫瑰,她不会,对吗?”
声音朦胧,月光不及他的半分。
意有所指。
“嗯,她不会枯萎。”
容枝点头,靠在他的怀里,给予允诺。
两个人就静静的,不说话,矗立在庭院之中。
顺德站在边角,看着这一幕,眼角湿润了些。
满是茧子的手抹了一下眼泪。
默默的退下了。
在这吃人的皇宫之中,做奴才的,有太多的无奈。
顺德大半辈子被锁在这。
君祀有意放他出宫,他却不愿。
顺德的父母在战乱之中去世,一个人颠沛流离,进了宫。
在宫中,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一一都在他嘴里嚼烂了。
此生唯一的不遗憾,便是当初选择保护了君祀。
顺德已快到而立之年,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君祀安康。
“皇上。”
容枝从他怀里离开,撅着嘴撒娇。
“嗯?”
“臣妾很喜欢很喜欢你。”容枝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叙述。
许是第一次孟浪,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亮闪闪,堪比星辰。
听见这话,君祀眼眶一热,又是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心跳声很快,容枝瓷白的小脸扬起一抹坏笑,小手摸上了他的胸膛。
娇滴滴的,温温的,说:“皇上,你心跳的好快啊。”
君祀拥住她,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之中。
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喜欢他。
眼睛胀胀的,有东西想要跑出来。
他在容枝的肩膀上蹭了蹭,把眼泪抹掉。
容枝不知情,却知道他是喜欢的,小嘴叭叭的。
“皇上,虽然臣妾很喜欢您,但您以后可不能再胡乱砍人了。”
“还有还有,皇上,您可一定要乖乖听话,这样臣妾才会更喜欢您。”
“臣妾喜欢乖乖的。”
“咳咳~皇上,人家……要被勒死了……”
她越说,君祀抱的力气就一分一分加重。
要不是容枝知道他的性子,还以为这是要谋杀她。
君祀一顿,手一松,紧张的不知所措,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
他…………他不是故意的!
垂头看向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
容枝看的笑了,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说:“没事,下次轻一点就好了。”
被揉了脑袋的君祀也没觉得不对,在他眼里,枝儿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那您呢,皇上,您喜欢臣妾吗?”
小家伙兴奋的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很紧张,呼吸都轻了几分。
紧张……
万分……
视线移到君祀绯色的唇。
嗯……
想亲……
还想扑倒……
容枝吞咽一下唾液,心跳如雷,满怀期待的盯着他。
君祀突地一沉默,沉沉的凝视着她,眼里尽是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意。
喜欢吗?
他嘴唇动了一下。
他不喜欢。
大手抚上她瓷白的小脸,道:“我会把世间所有最好的给你,容枝,你或许不明白,但我确确实实,只爱你。只要你有一点喜欢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鼻尖似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香气,容枝的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落在他的手掌上,很烫,烫的他心尖都在疼。
“怎么又哭了?”
君祀擦去她眼角的泪,手指有些颤。
“你若是往后改口叫我夫君,我会很开心。”
前几日外出,她就叫了。
可一回来,就改口了。
夫君,君祀觉得这个称呼很好。
“夫君。”容枝抽了一下鼻头,喊道。
君祀轻笑一声,低头,吻住了她。
寒风刺骨,月色撩人,鲜花美人,高墙之下,一切都似乎美的不真切。
君祀一把将人抱起,走向寝宫。
凉风吹动了她的裙摆,轻纱的裙落在空中,随着走动而漂浮。
……………………
新年前夕。
“娘,明日宫里的宫宴,女儿想去。”薛小草拉着苏姨娘的手撒娇。
自从上次的事后,薛小草就不再去满香楼了,只是把歌曲卖给花婆,不费力不费时,还赚了不少银子。
有了银子,她跟苏姨娘的生活那是提高了几个度。
苏姨娘这几日,对薛小草是越看越喜欢。
可是,这宫宴。
薛延才也不会带她去啊。
苏姨娘为难的说:“小草,这个,不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
女人懦弱的声音引起了薛小草的不屑。
难怪原来的薛小草过得那么苦,做娘的这也怕那也怕的。
不被欺负死才怪!
可惜,她现在还有很多事需要苏姨娘做,不能把人给推开。
只好耐着性子撒娇:“娘,女儿想入宫参加宴会,不只是简单的想去,而是想着,若是女儿能被皇上看中,做了后宫的妃子,梁香玉还能看不起您嘛。到时候他们见了您,都还得行礼!”
苏姨娘连忙捂住薛小草的嘴,左右看了下,没有小厮在,这才松了口气。
直接把人拉进房间,关紧了门。
才小心翼翼的问:“小草,你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吗?”
薛小草冷嗤一声:“我当然知道,难道你要一辈子被梁香玉压在下面吗?”
用别人的痛恨之处来刺激她,效果会好很多。
果真,苏姨娘一脸嫉恨,脸上的恶毒令她面容扭曲。
苏姨娘最恨的,就是梁香玉!
若不是梁香玉,凭她的姿色,不可能会被冷落。
之前说什么有福同享,结果只是共享一个男人。
就对她下死手!
苏姨娘眼里是滔天恨意,薛小草心里不屑,面上却不显。
“娘,你就听我的吧。”
苏姨娘被她这句话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又有些犹犹豫豫的。
“可是,你爹不会带我们去的。”
“娘,现在梁香玉怀着孕,很多事不能做,如果你给爹吹吹枕边风,爹一定会带我们去的。”薛小草不以为然,男人嘛,哄一哄什么事都能成。
薛延才只是表面正人君子,背地里,呵,如果苏姨娘露个大腿,不信他能管住腹下三寸。
“可是……”苏姨娘犹豫不决,心里有道声音却在告诉她,如果你不想一辈子被梁香玉压在下面,那就去!
“娘,你看看这些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梁香玉他们天天大鱼大肉,酒足饭饱,我们呢!只能吃他们剩下的,捡他们不要的!难道你想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过下去吗!”
薛小草声声戚戚,一字一句都在往苏姨娘的心口戳。
苏姨娘一辈子被压的死死的,心里早就不满了,不然也不会设计爬床。
这会被女儿这般说,也是极为痛苦的。
“小草,你别说了,娘知道怎么做了。”
苏姨娘想起被奴役的往昔,心中的仇恨替代了理智。
“小草,皇帝真的能看上你吗?”
苏姨娘的质疑令薛小草不屑。
她冷哼一声:“肯定是能的。”
她一介现代人,屈尊跟一个老古董在一起,已经是便宜他了。
何况自己长的也不赖,身材也好。
她主动上门勾引一下,定是可以成功的!
她可是老天爷命定的天选之人,只有最尊贵的人,才能配上她!
薛小草眼里布满了精光,低声跟苏姨娘说着自己的计划。
半响,母女皆露出了诡异的笑声。
……
当晚,苏姨娘穿了一身薛小草定制的旗袍,前凸后翘的,那个开叉直接开到了大腿根部,若隐若现的诱惑最为致命。
在撩人的月色之下,假装在院子里路过,偶然被薛延才撞见。
当即色令智昏,进了苏姨娘的房。
苏姨娘吹了不少枕边风,把薛延才的大男子主义跟唤醒了。
“夫君,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子出嫁从夫,理应都听从您的。妾身从未讨取过什么,这次只是想要陪您进宫,都不可嘛。”
薛延才匍匐在苏姨娘的声音,带着粗重的气息说道:“明个儿,带你入宫,乖,张开点。”
黑暗中,苏姨娘脸上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笑,随后更加卖力的配合。
…………
次日清晨,薛小草穿上了一袭改良过的红色衣裙,头上扎着金色的步摇,昂首挺胸,走姿豪迈。
薛明珠略微走的慢,一袭月白色的衣裙,简单的首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梁香玉脸色铁青,咬了一下牙:“薛延才,你要是敢带这个贱婢去,我就不与你一同入宫!”
“什么贱婢,这是苏姨娘!你身怀六甲,不去也好,免得磕着碰着了。”薛延才黑着张脸,觉得苏姨娘说的没错,女人果真不能惯着。
现在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竟然都干给他脸色看!
简直不知好歹!
“你敢吼我?”梁香玉不敢相信,眼中含着泪,分外的伤心。
因为怀孕,身材臃肿,脸部也有点肿,也不敢胡乱上胭脂。
一张素脸,怎比得上精心打扮,身材婀娜的苏姨娘。
薛延才的心,不自觉的就偏了。
甩了一下袖子,沉着脸道:“放肆!”
就负手上了马车。
苏姨娘福了福身,柔弱的说道:“姐姐,您身体不适,且在家中好生歇息,妾身定然会照顾好夫君的。”
临时,对着梁香玉不屑的勾起了一抹笑,跟着上了马车。
薛明珠上前搀扶梁香玉,担心的问道:“娘,您没事吧?”
梁香玉被气得肚子疼,抓住了薛明珠的手:“明珠,宫宴一定要好好表现。你快去,别管娘了。”
薛明珠犹豫了一下,被梁香玉直接推了过去。
薛小草一扭一扭的走上第二俩马车,冷笑了一声:“做作!”
“可是娘……”薛明珠还是不放心。
“娘什么娘,那个贱婢,竟敢跟我耀武扬威!就那她破小草,连你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明珠,去吧,不必担心娘。”梁香玉破口大骂,说到后边又放轻了声音。
薛明珠被催促了几声,提起裙子上了马车。
跟薛小草坐在一块,出于好心,还是多嘴了一句:“小草妹妹,参加宫宴不能穿红色,这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穿的颜色。”
薛小草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对此唾之以鼻:“我这是红黑色,又不是全红。”
靠着马车,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薛明珠缄默,没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
几人跟着薛延才进宫,富丽堂皇的宫殿更是让薛小草迷乱了眼。
万恶的资本主义。
啧啧啧。
宫殿金顶、红门,古色古香,贵气华丽。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神色冷漠,气质尊贵的男子。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莺歌燕舞,乐声悠扬。
薛小草看清了那男人,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那天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圣上!
怪不得……
薛小草仿佛忘了君祀那日是如何对待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恨不得立刻上去扑在男人身上。
三人行了礼,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上。
“枝儿,尝尝。”君祀剥了一颗葡萄,将里面的籽给去掉,才喂过去。
“酸。”容枝一张小脸被酸的皱巴巴的。
端起杯子闷头喝了两杯茶。
君祀伸手捏住她的脸,嘴角带笑。
容枝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拍下,不悦的说:“不许捏脸。”
揉揉自己的脸,又是控诉的瞪了他一眼。
这人,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竟敢当着大臣们的面,对她动手动脚的。
今晚罚他……
面壁思过!
容枝觉得可行。
殿下,许是因为君祀在场,众位大臣都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
话也不敢多说两句,垂着头,夹着菜肴,时不时抬头瞄两眼。
薛小草左右环顾了一番,觉得这正是大好时机,偷偷溜下去,花了不少银子收买了安排歌舞的公公。
让其下一段表演换她一个人上,银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公公喜笑颜开的答应。
反正他又不吃亏,大不了被发现了,就谎称是这女子自己混进来的。
而薛小草,跟公公交谈好了音乐,神采得意的仰着头。
这下,一定要让皇帝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夫君,你别闹……”
容枝抓住君祀作乱的手,被他这孟浪的动作,吓着了。
“没闹。”君祀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两个人坐在一块,下面的人压根不敢往上撇。
若不是枝儿太过内向害羞,他甚至想要将人抱在怀里,亲一亲。
薛小草一出场,就引起了大臣们对注意。
一身大红色衣裙,脱下了大袖衫,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与玉臂,下摆开叉,腰间系了流苏与黑色的飘带,随着她跳动的舞姿,风光若隐若现。
薛小草跳的是现代有名的爵士舞,只是稍加调整了一下,将节奏改成慵懒随性,倒是有几分别样的意味。
薛延才左眼皮跳了下,惊心胆战的往上头瞄了一眼。
见到君祀跟皇后娘娘一直说着话,压根没往下看。
心里好一阵的失落。
失落的是,若是小草能被皇上看中,那他在朝廷之中肯定更有威望。
薛明珠垂着眉,神色意味不明,端起一杯茶,稍抿了一口。
往那殿上微微看了一眼,脸上扯出一抹笑意,随后又垂下头。
容枝撇了薛明珠一眼,眉眼弯了弯。
薛小草见君祀一直不看她,心里有股恼火。
狠厉的视线移到君祀身旁的容枝身上。
然后一怔。
殿上那女子,花容月貌,一颦一笑,动人心魄,金色的步摇,绾在发上,一身瑰红色的衣裙,衬得她皮肤娇嫩白皙。
是她……
原来她是皇后。
薛小草一惊,扭到了脚,跌在地上,奏乐声突地一听,大臣们纷纷抬头看去。
在皇上面前出错失礼,是大罪。
薛延才心里暗道不好,看向殿堂上的君祀,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大臣们胆战心惊,都以为下一秒会听到皇上熟悉的那句话:“给朕拉下去,砍了!”
抖了抖身子,不要钱的同情,在脸上流露。
“皇上,臣女……”薛小草脸色不太好,甚至有些僵硬,快速的望了君祀一眼,又低下头。
作为看过几百本穿越小说的现代人,她自然知道,在皇帝面上出错了,是要拉下去杖毙的。
心里不太确定,皇上对她有没有好感。
不,她是老天爷命定的气运之女,肯定不会出事的。
这般一想,薛小草松了口气,只是心有余悸的跪在地上。
殿内的气息再次冷硬,鸦雀无声,大臣们额头的纷纷冒着冷汗,只愿别牵连了他们。
君祀只是瞟了一眼,道:“继续。”
大臣们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是一凛,皇上怎……怎变温顺了?
难不成,还有后招等着他们?
大臣们不约而同的点头,这肯定不简单。
于是,大臣们更加提心吊胆了,这下连菜肴也不敢吃了,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学生。
薛小草脸上闪过一抹笑,她就知道,皇帝该是对她有所好感的。
不然也不会放过她。
薛小草重新起来,起舞。
薛延才眼中含笑,皇上多半是看上小草了。
“枝儿。”君祀一点也不知羞,总想着占容枝的便宜。
有桌子挡着,时不时还伸手捏她腰间的软肉。
容枝不搭理他,往下面一看,神色一凛。
穿越女?
倒是有缘。
容枝唇角扯出一抹笑,将腰间作乱的那只手揪了一下。
一曲终落,君祀也没开口赏赐什么的,薛小草只好面色如土的下场。
穿上大袖衫,忿忿的坐在薛明珠身旁。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让皇上注意到她!
苏姨娘失落的垂着头,没想到皇上没有像料想之中的注意到小草。
不过她现在得到了薛延才的宠爱,这些要与不要,也不重要了。
“朕有些乏了,你们继续罢!”
君祀扶着容枝起身,走出了殿里。
大臣们纷纷跪拜:“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一走,宫宴瞬间就热闹起来。
大臣们这个端酒,哪个聊聊,脸上都带了几分笑。
薛小草脸一沉,跟着拔腿跟着出去了。
“小草这是要作甚?!”薛延才低声,隐隐有发怒的表现。
苏姨娘温柔似水的看向他,道:“许是有要事。”
被这柔柔的女子一看,薛延才顿时消了气,只是警告的说道:“回去之后把,给本相好好管教一下。”
“让小草学明珠,女儿家的,切记要知礼守礼!”
薛明珠微微一笑:“爹爹谬赞了。”
苏姨娘心里一阵暗骂,依附着薛延才,柔声道:“小草有自己的打算,人也机灵,不像明珠,做什么都本本分分的。”
话里话外,有意所指。
薛小草聪明机灵,有自己的主见,而薛明珠,只知道听从差遣。
薛明珠娇躯一颤,眼中流光闪过,没听见薛延才为她说话,失落的垂下了手,没吭声。
……
“枝儿,今晚月色真好。”君祀与她漫步,将顺德与柳嬷嬷都撇下了。
“确实。”
容枝扶着他的手,头重重的,方才一直没说,现在出来了,她伸手弄了一下步摇。
很重……
引起了君祀的注意,伸手替她把不要取下,只见那额头被压的已经有些红。
心疼的往上面呼呼,拇指指腹有茧,他怕弄疼她,没敢揉。
“以后不戴了。”君祀轻声道。
这个步摇,是他选的,只在意了好不好看,没成想弄巧成拙,弄疼了她。
容枝一笑,望着那轮明月,想到了爹爹,眼里瞬间感染了愁绪。
容淮这个大将军,名不虚传,只是两日,南山的土匪就被他收在手下。
那群土匪都是北方逃过来的难民,为了生存,这才霸占了一个山头,做起了土匪。
容淮跟他们洽谈,土匪们觉得一辈子当土匪也不是个事,将来可能还会给家族蒙羞,思量再三,就跟从了容淮。
即日,君祀就下令,让容淮大将军出征,现已一个月有余。
思绪愁愁,容枝美眸含泪,有几分忧愁的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爹爹此时可否有用膳。”
君祀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将人拥进怀中。
容枝戳了戳他的胸口,泪光闪闪,泫然欲泣,声音还有点儿委屈。
“你为什么不哄我?”
“我……”
君祀语塞,清冷的脸庞闪过无措的神色,好半响,都没出声。
哄人……?
像上次那样哄吗?
还是在床上哄?
君祀纠结沉思,思虑再三,试探的说。
“战事顺利,国丈此时估计在与士兵们喝酒吃肉。你要乖一点,这么爱哭,是想要我吻你吗?”
男人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清清冷冷,正正经经的模样。
可嘴里总是能蹦出亲啊吻啊睡的词语。
假正经!
“皇上。”
赶巧了,容枝正打算说话,就被一道喜悦的声音给打断了。
薛小草小跑过去,连连向君祀容枝行了礼。
“皇上,娘娘,民女乃丞相之女,薛小草。”
容枝收敛了笑,直视着薛小草。
薛小草暗暗给自己打气,抬起头看向容枝。
“皇后娘娘,上次见您很是喜欢小草唱的曲儿,小草愿意入宫,常伴娘娘左右,为娘娘唱曲起舞。”
她可以先接近这个古代的蠢女人,再利用她一步一步的靠近皇上。
日久生情,她不信长久的陪伴皇上会不注意她。
兴许,此时已经注意了呢?
薛小草忍不住想笑,但碍于场合,丝丝的咬着牙,以免自己笑出声。
一想到万人朝她跪拜的模样,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
君祀皱眉,拥着容枝后退了两步,清冷的声音像是千年寒冰。
“丞相之女?薛延才的女儿,竟如此放荡形骸,有失颜面,来人,将她给朕拉下去……”
侍卫们已经提上了刀。
又听皇帝峰回路转的说了一句:“将她给朕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侍卫们脚步一滞,面面相觑。
侍卫一:我没听错?
侍卫二:应该是没?
侍卫三:不砍头?
侍卫四:是打二十大板。
侍卫们心理强大,里面放下刀,不顾薛小草的哭喊将她拉了下去。
“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命中注定的皇后,我才是最合适你的女人……”
君祀凉凉的声音再次传来:“再给朕赏五十个耳光。”
侍卫们再次感叹,还以为皇上会说大卸八块,没想到啊没想到……
连黑面阎罗王都变温柔了,温柔乡,英雄冢,他们也想娶媳妇。
容枝:……
就很妙。
君祀生怕怀里的小娇娇被人给带坏,义正言辞的说道:“以后,那种地方,可不许再去了!”
烟花之地,腐败奢华,平常人去了难戒。
更何况里面还有男伶。
一想到上次松口带她去了那地,君祀心中就悔恨不已。
又道:“以后你若是再去满春楼,我就砍了那伶人的腿。”
容枝一颤,小脸苍白,眼睛里瞬间充盈了泪光。
肩膀抖了两下,带着哭腔。
“你凶我?”
小娇娇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凌乱的发丝不听话,被寒风托起,微微飘扬。
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模样。
可怜兮兮的,
嗯,
还挺好看。
君祀沉默,为自己狡辩:“我是说砍掉我的腿。”
容枝又是娇躯一颤,眼泪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
“你威胁我?”
啪,
一滴眼泪落下,楚楚可怜的。
泪痕还在脸上,
泫然的月色之下,君祀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竟然觉得,更好看了。
君祀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拉住她。
容枝被吓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两步。
君祀的舌尖抵了下后槽牙,墨色的眸子在黑夜中愈发的深邃。
“过来。”
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她了。
不过可以先认错。
“我错了,跟你道个歉。”
或许是他的神色过于认真,加上君祀态度诚恳。
容枝犹豫了下,就走上前了。
君祀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随后抱住了她。
“你!言而无信!小人!厚颜无耻!”
容枝气的涨红了脸,小腿踢了踢,不满的瞪向他。
君祀一路抱着她,走出浮玉宫。
“你放我下来,这让人见了,多不好呀?”
容枝慌了,揪着君祀的衣服,踌躇不安。
望过去的目光,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没事。”
许是怕她不信,又添了句:
“他们不敢看。”
容枝:……
“夫君,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容枝娇滴滴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好看的眼眸微微皱着,她长的极美,闭月羞花,也不过如此。
她的声音刻意软化,娇娇的,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媚。
澄清明亮的眼睛染上了一抹忧愁,就如同明亮的蓝天带上了一点灰,有些碍眼,还有些,违和。
君祀沉默了一下,开口说:“这条路人很少。”
手紧了一些,还是不打算把人放下来。
有时候,他确实有些固执。
尤其是对她。
这人软硬不吃,想要做的事任谁也不能改变。
一路静悄悄的,跟他说的一样,倒是真的人很少。
容枝说的他不听,只能随他的愿了。
“枝儿,你喜欢这里吗?”
君祀语气很轻,似乎只是在跟她聊家常。
“我喜欢你。”容枝答非所问,但君祀知道,她这是在说,你在,我就喜欢。
君祀走的很快,估计这是腿长的优势,平时容枝要走一个时辰的路,他只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两人洗漱一番,坐在床榻之上,君祀似乎并没有要睡的意思。
只是将人搂在怀里,神色不明。
“枝儿,你会怪我吗?”
这句话他憋了很久。
有时候太过在意,就会开始注意到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君祀总是回想,那日她一身凤冠霞帔,却哭红了眼的模样。
想来,是委屈她了。
未曾与她商量,未曾求娶,就如此霸道强势的将人收入后宫之中。
记忆里,她该是不喜欢被约束的。
君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但若是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样做。
因为容枝,只能是他的女人。
君祀眼中暗沉,是滔天的占有。
整个人身体一凛,惊动了容枝。
她乖乖的,软软的,像只兔子。
“你怎么了?”
趴在他胸口上,眼里只有他,若是心里也只有他,那会更好。
睫毛很长,也卷翘,她是老天经过精心打磨造出来的娇俏人儿,全身上下,近乎没有瑕疵。
澄清明亮的眸子,望着他。
“枝儿,我当时封你为后,未曾与你商量,是我的错。”
君祀磨了磨指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