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苗不愿意,她是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向往自由恋爱,更何况,她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
“春苗,你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刘庆年抖了抖烟袋,一句话,就把这事给定下了。
“春苗,你放心,到时候妈给你五万陪嫁,保证吴伟不敢欺负你。”王兰花见自家老头出声了,就知道这事就是案板上的事了,成了!
站起来搂着刘春苗的手臂,笑的看不见眼睛。
“爸!妈!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们的女儿!”刘春苗气的发抖,眼睛猩红。
“姐,你当然是爸妈的女儿。”刘大贵啃了一口苹果,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翘着个二郎腿。
“从小到大,你们偏心刘大贵就算了,毕竟我是做姐姐的!可是,这是一辈子的事,你们怎么可以不尊重我的选择?!!”刘春苗眼泪汪汪的指责道,想起以前的不公平待遇,心里面,就堵得慌。
越想越是难受,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春苗!你哪能说这种话!从小到大,我缺你吃喝没?你读书我跟你爸,咬着牙赚钱拱你读,为了给你缴学费,你爸手指头都被机器缴掉了,现在,你咋!你咋这么不懂事!”
王兰花气急了,骂骂咧咧的喊道。
刘春苗心里更难受了。
“你哭什么哭,你妈我,为了养你们,在工地做活!大夏天的,为了省一块钱,连水都舍不得买一瓶喝,你现在!你现在是要气死我!”
王兰花被气得直翻白眼,刘大贵也不吭声,就在一旁看着。
他自然是知道,妈妈这么着急把姐姐嫁出去是为了给他筹彩礼钱。
所以恨不得姐姐马上就嫁过去!
听说那男人愿意给一百万,还送一辆车子!
一想到钱跟车,刘大贵就兴奋的不得了。
刘庆年不容置喙的下了通牒:“春苗,那男人是个好的,你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
“对啊春苗,妈都帮你打听过了,那人没有家人,你一嫁过去就当家做主!”
刘春苗抹着眼泪,刘大贵见此,安抚道:“姐,爸妈不会害你的,你就跟人见一次面,又不会咋滴!”
说着,就给王兰花使了个眼色。
王兰花上前:“对啊春苗,全世界谁都会害你,我跟你爸可不会,你就信妈一次,你先处处,得不?”
反正先把这丫头安抚下来,等到时候直接把人给嫁过去就得了。
“妈,你说真的?”
刘春苗半信半疑的问道,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王兰花嘴一横:“当然!”
刘大贵见此,连忙上前又说了不少好话:“姐,你可是我亲姐,难不成我们会害你吗?”
谄媚的脸笑的皱纹都给挤出来了,刘春苗心底压根不相信,只想着等见到那男人了,跟他把话说清楚,让人别再勉强!
“那成,妈,你安排我们见一面。”刘春苗抹干眼泪,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也没心情收拾,转身回了房间。
王兰花拉着刘庆年跟刘大贵,小声的商量着。
刘大贵鬼主意多,一说就得到了刘庆年的赞同。
“这样不好吧?要是春苗恨咱咋办?”王兰花毕竟是当妈的,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行。
“咋不好,生米煮成熟饭了,姐她心思肯定就歇下了,会跟吴大哥好好过日子。”刘大贵不赞同,他就是这样才让林美美对他死心塌地的。
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会多少产生感情的。
王兰花这么想也是,毕竟吴伟有钱,家里也没个妯娌,春苗嫁过去,那是攒了八辈子的福分。
可她一想到之前的闲言碎语,苦恼道:
“可那吴伟压根不行啊?”
刘大贵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王兰花:“妈,这个你不用管,到时候我有办法,我跟姐夫说!”
“那行吧。”
王兰花一咬牙,狠心答应了。
刘庆年不说话,就听着,觉得可行,也就点点头,表示可以。
刘大贵勾起唇,一想到那些钱以后是他的,心里就得劲。
浑身上下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套上一件外套,就往门外走。
“儿子,你这大晚上的要去哪?”
王兰花着急的在后边问道,得到了刘大贵一句:“出门溜达一圈就回来。”
王兰花在原地叹气,忧愁的嘴巴紧紧的抿着,回头看了刘春苗的房间一眼。
希望大贵结了婚就能懂事吧……
——
初冬,门口的大树叶子掉了厚厚一地,一脚踩上去软乎乎的。
容裴裴穿着一套红色的小棉服,撅着屁股在门口弹弹珠。
恰好碰到了隔壁的周大婶,端着碗靠在门椅上,朝着容裴裴招了招手。
“裴裴,过来,婶子有话跟你说。”
容裴裴弹的起劲,听见此话,扭头看过去,声音奶呼呼的:“婶婶,人家要弹弹珠。”
这个弹珠是姐姐昨天新买给他的,可漂亮了,他爱不释手。
一有空就玩,现在谈弹珠在他心里面,已经排到了第三名!
周大婶翻了个白眼,没用的拖油瓶,除了玩什么都不会!吃白食的玩意!
她清了清嗓子,假惺惺的说道:“裴裴啊,你过来,婶子有话跟你说呢!”
容裴裴肉乎乎的小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全神贯注,看稳了不远处的琉璃珠子,肉手一弹,啪的一下,击中了!
小胖子开心的原地转了一圈,奶膘颤了颤,开心的眼睛都给笑弯了。
听到周大婶又叫他,皱起了小眉头,噘着嘴把弹珠捡起来,哒哒哒的走到周大婶跟前。
仰着头,用脆生生的小奶音问道:“婶婶,你找裴裴有什么事吗?”
周大婶嫌弃的努努嘴,说:“裴裴啊,你知不知道姐姐是要嫁人的?”
“什么是嫁人啊?为什么要嫁人。”容裴裴仰着头,一脸疑惑的眨眨眼睛。
周大婶嘿的笑了一下,时不时瞄一下旁边门口。
“姐姐是个女人,作为女人,都得嫁人!这嫁人啊,就是姐姐去到另一个人的家里生活,变成另一个人家的一份子,裴裴,你这么聪明,婶子说的这个你明白不?”
“姐姐嫁给别人了也还是我姐姐啊?”
容裴裴不赞同的说道。
“诶,这可不对,你看你妈妈,嫁给你爸爸之后,是不是就不跟家里人住一起了?”周大婶眼珠子一转,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容裴裴沉吟一下,仔细想想,好像妈妈,是不跟外婆住一起。
周大婶见此,连忙说:“裴裴啊,你看啊,如果你姐姐嫁人了,那就不会要你啦,你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容裴裴一听到姐姐会不要他,嘴一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因为你是拖油瓶啊!裴裴,你知道拖油瓶是什么吗?”周大婶假模假样的,扒了一口饭,又问。
容裴裴不想跟婶子聊天了,因为他知道拖油瓶是什么意思,他不喜欢别人骂他是拖油瓶,他也不是拖油瓶。
之前姐姐刚回摇桥镇的时候,下午门口乘凉的婆婆也会指着他,说:“瞧见没,容家的拖油瓶。”
“你说他怎么不跟他那早死的爸妈一起去了呢?瞧瞧容枝多好的姑娘,带着个这么小的弟弟,哪户人家敢上门提亲。”
“那可不是,娶个媳妇还要养小舅子,这可是吃大亏的买卖!”
“谁家有哪闲钱帮别人家养儿子,这男孩子长大了,还要娶媳妇,又要花钱。”
“反正我不是同意容枝嫁给我儿子的。”
“哟,这话说的,人家容枝不一定看的上你家狗蛋,容枝那女娃,长得好看,身段也好,每天穿的衣服,不带重样的。回来之后还开了个花店,人家有钱着哩!”
“有钱怎么样?长得好咋样?带个拖油瓶,谁家乐意?”
“……”
“我不是拖油瓶!我姐姐不会嫁人的!”容裴裴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鹿眸含着泪,态度却极其恶劣的朝着周大婶怒吼。
“诶!你这孩子,咋这么没家教,婶子这是好心好意提点你。女人家,哪个不嫁人滴?果真是个拖油瓶,拖着姐姐,你姐姐这一辈子就被你给毁了你知道不!!?”周大婶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的说道。
“你咋不去死哩?我告诉你裴裴啊,你姐姐带着你,一辈子都不找不到好人家,但是如果你劝你姐姐,嫁给我们家大福,婶子一定把你当亲孙子一样对待!”
“我姐姐才不会嫁给你们家,等我长大了,就帮我姐姐娶个媳妇回家!!”容裴裴被骂的一边哭一边冲着周大婶吼。
“呜呜呜呜——你个坏东西,一天到晚啥都不干,就知道胡说八道,呜呜呜呜——你除了吃还会干啥,像你这样的老婆子,活该丑到天,呜呜呜呜——”
容裴裴嚎啕大哭,抹着眼泪,脸上却凶狠的骂道。
这是他听到周大爷骂周大婶的原话,一着急,就全部给骂出来了。
“诶,你个没教养的东西,瞧我不帮你爸妈教训教训你!”
周大婶气的发昏,从门后面提了一根棍子,凶神恶煞的指着容裴裴,
她两目圆睁,眉毛竖起,头发根根立起,嘴里喷出刺耳的声音。
容裴裴被吓的哇的一声哭出来,小碎步后退了一下,不小心被绊倒。
“个死娃子,敢骂老娘?”周大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容裴裴一边哭一边爬起来,一晃一晃的,奶膘一颤一颤的往家里跑。
一边跑嘴里也没停:“呜呜呜呜呜——姐姐,老巫婆打我!呜呜呜呜——哥哥,吃白饭的老东西要拿棍子抽我——呜呜呜呜——你个老妖婆,打小孩是会遭报应的!”
由于容爸妈忽略容裴裴,所以容裴裴经常跟陈大黑晃悠。
小镇上的,大部分都是村民,没读过几本书,性格较为粗犷。
一有点小事,当街就能骂起来。
容裴裴在这耳濡目染的熏陶下,也学会了怎么骂人。
用的还都是老婆子们骂人的专语。
周大婶被气得想要吐血,脸色铁青,停在路上,深深呼吸着气,翻着白眼。
差点……差点就要被这个拖油瓶给气死了!
容枝跟姜然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大门敞开着,容裴裴这一声声传进来,把人给吓得不轻。
两个人咻的一下起身,冲出门口。
就看见容裴裴哭的上气不接上气的朝着他们奔过来。
“呜呜呜呜呜呜——哥哥姐姐,这个刁民想要谋杀窝!!!”
“呜呜呜呜呜呜——哥哥姐姐,这个刁民想要谋杀窝!!!”
姜然把人往怀里一抱,容裴裴抽抽的吹了个鼻涕泡,小脸哭的红通通的,眼睛也是红肿的,水汪汪的惹人怜惜。
“呜呜呜呜~”容裴裴张着嘴难受的呜咽两声,跑的太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周大婶平息了怒气,见容枝走来,眉头一跳,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周大婶,您追着我们家裴裴跑,是抢了您的吃食吗?”
这天是周末,姜然不上课,今儿个穿了一件厚实的黑色卫衣跟秋裤,此时神色淡漠,周身缠绕着一股冷气。
他爱屋及乌,平常从不凶人的温润公子,此时骂起人来,也是不带脏字。
混了大半辈子的周大婶一下就听懂了,黑着脸道:“你是在骂我吗?”
看向容枝,仰着头用长辈的口气说道:“容家姑娘,你家裴裴年纪这么小,就出口成脏的,这是没教好还是骨子里根就是坏的?”
寒风凛冽,乍乍刮来,容枝一头乌黑的秀发微微被带动,她眉眼带笑,勾着春:“周大婶,那您这也是为老不尊,裴裴才多大,您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追着小孩打,这像话吗?”
“我那是替你爸妈管教管教他!容裴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教训一下,不过分吧!?”周大婶不服气,瞪着眼睛恶狠狠的说道。
“你刚是没听清容裴裴这个拖油瓶怎么骂人的,这才半大的孩子,说话就这么恶毒,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周大婶看了姜然一眼,嗤笑一声,眼里喷射出嫌弃的光彩:“容家姑娘,您这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才多久,就找了个男人。给得起你彩礼钱不?达得到你的要求不?”
语调欠揍,说话时还这撇撇,那瞅瞅的。
周大婶扬起眉,语气重了些:
“你爸妈知道了,这得死不瞑目!”
“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容枝低头浅笑一声,幽幽的说道:“上帝创造嘴巴是用来说话的,而不是用来舔舐的。”
“裴裴,她打你没有?”姜然把人给哄好了,这会儿正一动不动的缩在他怀里。
容裴裴眼眶又红了一点,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告状,他小嘴叭叭的。
“哥哥姐姐,她刚刚骂我是拖油瓶,还让我去死,说我就是个小祸害,害的姐姐嫁不出去,后面拿起棍子说要把我打死,呜呜呜呜——”
“裴裴不想死,不要打死我,呜呜呜呜呜~”
“乖。”姜然揉揉他的脑袋,冷声道:“婶子,有些话说多了,可是要遭报应的!”
话音刚落,天空中就闪过一道闪电,砰的一下响起雷声。
这可把周大婶吓了一大跳,可她嘴碎了大半辈子,也没被雷劈啥的,估计也就是巧合。
安慰了一下自己,大声囔囔道:“切,野男人。”
一想到容家的那些钱被霍霍了,不能进她的口袋,就就跟割了她的肉一样难受的紧。
容枝勾唇,眼神森然,唇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好看的眉眼冷冷淡淡的,连着侧脸都冰冷了。
周大婶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一时不敢多嘴。
容枝嗤笑一声,从姜然怀里把容裴裴抱过来,说道:“先生,走吧。”
姜然点头,临走时眼神冷漠的瞟了周大婶一眼。
“先生。”
容枝温温一笑,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只是眼底的笑意有点淡。
姜然喉结滚动,把容裴裴从她怀里抱回来,空出一只手牵住她。
牵住了手高兴了些,走进家里,把房门给关上了。
周大婶站在原地,叉着腰,仰着头翻了个白眼,又往地上呸了一声,骂骂咧咧的说道:“个啥玩意,大的浪荡乱搞,小的心术不正,我等着你们容家断子绝孙,啥也不是!”
想到容枝手上的钱,她心疼的捶胸顿足,有开口狠毒的咒骂道:“真是缺不得男人,这才多久,就把男人往家里带,也不知道那下面有没有病!个烂三的玩意!”
屋子里,容枝耐心的哄着容裴裴,对外边的话充耳不闻,丝毫不在意。
姜然闷着声,不说话,眼眶一红,站起来想出去找周大婶评理,却被容枝叫住。
“先生,吵架是不解决不了问题的。”
容枝柔柔一笑,姜然是个当老师的,嘴皮子哪有爱嚼舌根的妇人厉害,但这句话没说出口,怕把人给委屈哭了。
他没听,脚步有点冲。
“先生,肩膀有些酸。”
她索性也不劝了,动了动肩膀,皱起眉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姐姐,人家给你捶背背。”容裴裴红着眼睛说。
容枝低头亲了他一下,抬头看向姜然:“先生。”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沉着眸子,不太乐意的过来帮她捏肩。
“先生,不要生气了,我们家裴裴正看着呢。”容枝捏了捏容裴裴的鼻子,笑盈盈的说道。
“哥哥,不生气!老妖婆嘴巴臭,迟早会遭报应的!”
容裴裴刚说完,就被容枝揪住了头发,痛的他嗷呜一声。
“容裴裴,你跟谁学的这些!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跟一般妇人一样,出口成脏!不堪入耳!”
“呜呜呜~姐姐,我痛痛,大家骂人都是这么骂的……”
姜然看了疼的五官皱在一起的容裴裴一眼,心里的怒火平息了大半,忍不住勾起唇。
“等完年,就把裴裴送去读幼儿园。”
容枝把容裴裴抱起来,伸手在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凶巴巴的说道:“再让我听见你骂人,三天不给饭吃!”
“嗷呜——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姐姐,你怎么可以绝我粮!”
容枝愁的不行,孩子生来就是一张白纸,家庭教育怎么样,孩子以后就是什么样。
她现在是真心把容裴裴当弟弟,自然希望他优秀一点。
镇里的妇人教孩子都比较粗糙,多多少少都会骂人。
容裴裴耳濡目染,也学了大半。
容枝不大喜欢跟别人对骂,觉得这种行为愚蠢又无知。
相比起对骂,她更喜欢直接动手。
省事又省力。
“裴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是男子汉,要跟你姜然哥哥学习。”容枝跟他说道。
小小的容裴裴眨着眼睛,不太懂的问道:“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鸭?”
“意思就是,人要审时度势,决定取舍,选择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做或暂时不做某些事情。”
“你现在还不小不懂,但是你要知道,骂人是不对的,为什么呢?因为骂人不能解决问题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