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黑见容枝还在,也不敢大大咧咧的说带容裴裴去外边浪,就敷衍道:“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容小姐,这花送给你。”
他把篮子一放,咧嘴笑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容枝没看,眼神淡淡的看向容裴裴:“裴裴,你要跟这个哥哥出去玩吗?”
“可以吗?”
容裴裴呆萌无辜的仰头看向容枝,眼睛眨眨,好像会说话。
姐姐,想去~
容枝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缄默几秒,点了头。
容裴裴兴高采烈的“耶”了一声,拖着陈大黑的手就往外走。
“稍等。”容枝叫住陈大黑。
陈大黑看她,黝黑的脸上摆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把这个拿回去。”
她声音很温和,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陈大黑默了,沉着脸,因为他长的比较黑,这副模样看上去像是在生气。
容裴裴被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姐姐,瞪大了眼睛挡在姐姐前面,奶声奶气的,又放着狠话:“大黑哥哥,你!你不要凶我姐姐!”
陈大黑:……
我没有!
“裴裴,今天不出去玩了,等会带你回家好吗?”容枝拍拍他的后脑勺,语气温柔,带着低哄的意味。
“可是姐姐……我想……”容裴裴扭头,瘪着嘴,满脸纠结犹豫。
三岁半的裴裴正是好动的年纪,平日里被容枝管的严,在家里都是规规矩矩的,已经有两三天没跟大黑哥哥跑出去疯了,这会儿心里痒痒的,难受的紧。
“容小姐,我就带他去一中看看,不跑远。”陈大黑以为容枝怕他把容裴裴带远担心,急忙解释道。
面对着容裴裴恳切的眼神,容枝心中一软,眉头松了松,把他放下来说道:“玩半个钟?等下自己回来,好吗?”
容裴裴小鸡啄米般点头,临走前容枝把那篮子还给了陈大黑,说什么也不接。
陈大黑脸皮厚,把篮子放在地上就抱着容裴裴一阵风似的跑了。
以防容枝再拒绝。
容枝沉沉的看了一眼,并未有意接受,放在旁边的角落里没动,回到座位上拿出针线。
仔细一看,是在绣一个荷包,上面赫然是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只差一点,就方可完工。
这东西,是女子向男子表明心意的玩意。
荷包里面,她抽出红色的线,又是给秀了朵娇小的玫瑰。
她绣东西时,一向用心,专心致志的,神情专注。
“诶!姑娘啊!”隔壁家的周大婶匆匆冲进来,满脸喜色,皱纹全给挤在了一块,细长的眼睛笑的仿佛闭上了般。
容枝一惊,针扎到了手指,流出了些血。
把东西放一边,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一块绣着玫瑰的方巾,粗鲁的直接用力去擦了擦,却挤出来更多的血。
好像没有感觉到痛一般,她面无表情的捏了一下,直到血小板把血液凝固了,她才看向周大婶。
“周大婶,喝口水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她跟周大婶也并不熟悉,突然造访,怕是有什么要事。
周大婶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笑眯眯的:“哟,好事!”
贼兮兮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出的话还喷溅着唾液。
“容家姑娘,你今年儿也老大不小了,婶子特意过来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
容枝把荷包针线放进抽屉里,抬眸冷淡说道:“婶子,我有中意的男人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你给我介绍了。
但周大婶是什么人啊?
摇桥镇有名的难缠跟泼妇,只要她想做的,还没有做不到的!
眼珠子转两圈,一副贼眉鼠眼的做派,干瘪的手摸了桌上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在衣服上随意的擦了擦,张嘴啃了一大口。
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道:“你个女娃娃,懂什么?我跟你爸妈可是好朋友,不会害你的!”
“我家那个,周大福!高中毕业,跟你一样有文化,长的又斯斯文文的,脾气也好,要是一般姑娘,我还不乐意嘞!也就是你,是大婶看着长大的,这会儿你要是嫁到我们家里,那准就是来享清福滴!”
容枝听的直皱眉,重复强调说:“大婶,我有中意的男人!”
这个周大婶,性格强势且不说,就她那儿子,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这样的人,就是上门倒贴,很多姑娘都是不要的。
也是最近周大婶自个琢磨的,邻家的容家姑娘,开了个花店,每天穿的戴的都不带重复,想来是在外边挣了大钱。
若是谁家儿子把人娶进门了,那不就等于是自己家的吗?
正好,周大婶家的周大福,今年也有三十了,但摇桥镇的姑娘都看不上他,所以一直单着哩!
周大婶便想着撮合儿子跟容家姑娘。
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容家女娃娃,你可是婶子看着长大的,现在的男人,坏的很!你要是找个不靠谱的,到时候你弟弟咋办?要我说,就嫁给婶子家,你弟弟啊,婶子帮你带,你嫁过来,只需要生个大胖小子就行,家务活啥的,都不用你干!成天坐着吃吃喝喝,就行!你看咋样?”
周大婶一大把年纪了,说着话的时候还嘟着个嘴,眼神也不老实,一会瞅瞅容枝的身材,心里觉得可以,那胸,那屁股,得是个有福气的。
再看看花舍的环境,一想到以后是自己的,笑的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容枝抿了一口茶,茶杯被她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一阵儿声响。
面色清冷,倒也看不出情绪。
周大婶却有些心惊,瞧来这姑娘也是个厉害角色哩!
“周大婶,那我也明说了,彩礼一千万,车要百万的,必须在京城有套别墅,您看看能不能满足这些要求,能的话我考虑考虑。”
说不通,容枝索性把要求提高放出来,正好堵了周大婶一通,且,这些话传出去,也能挡挡烂桃花。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果真,周大婶此时跟便秘了似的,一脸阴沉。
幽怨的说道:“容家姑娘,你莫不是在外边学坏了?摇桥镇的姑娘,彩礼顶天天也就是十万,你这要求这么高,是在卖还是在嫁啊?”
容枝一笑:“要求就在这摆着,且不说,我要个一米八五,长相斯文,性格温润可爱,容易害羞,会做绿豆糕的。”
周大婶嘟着嘴翻了个白眼:“现在这世道,哪有这种男人啊!你莫不是在做梦?”
“容枝!容家小姐!你弟弟……你弟弟被个嗑药的男人拿刀抓着了!”
“容枝!容家小姐!你弟弟……你弟弟被个嗑药的男人拿刀抓着了!”
一个穿着大汗衫的男人冲进来急忙喊道。
容枝皱眉,旁边的周大婶被吓得了,惊惊乍乍的还在吐槽。
“啥?嗑药?那是谁啊?”
“不会吧,谁家男人啊,碰那玩意?”
“这家,估计得被这男人毁了!容姑娘,你看看,这世道得多乱啊!你就听……”
“带我过去!”
容枝快步走过去,神色敛了些,紧蹙着眉,忍不住担心。
男人点点头,几乎是用跑的,容枝穿着高跟鞋,跑不快,这会直接把鞋子给舍弃了,光着脚跟了过去。
周大婶见人都走了,也想着跟上去看看热闹,就追了上去。
——
学校门口,众人熙熙攘攘的,围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过来。
“这个男人,嗑药了,精神不太正常。”
“听说他老婆被砍死了!”
“不止,小孩都给砍伤了,跑到学校来寻求帮助,这男人见人就砍。”
“他只砍学生,大人他跟没看见似的。”
“前几天听说了,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不是亲生,是隔壁家男人的,才嗑的药,这会脑袋不清醒。”
“……”
容枝脑袋翁翁的,挤开人群,艰难的走到前面去。
一个男人疯疯癫癫的模样,手里抓着一个孩子,赫然就是容裴裴,而带着容裴裴出来的陈大黑,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手臂上流着血,应该是被划了一刀。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移开目光看向容裴裴时,心却一沉。
容裴裴害怕极了,男人掐着他的肩膀,力气很大,捏的生疼,骨头仿佛要被揉碎了。
他抽了抽鼻子,再怎么也只是个三岁半的孩子,害怕的小腿一直抖,眸子湿漉漉的。
想掉眼泪,可姐姐不喜欢他掉金豆豆,想了想,容裴裴还是强忍着。
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是,看起来可怜极了。
心里想着,如果他死了,希望姐姐不要难过。
哦,对了,这样也没有人骂他是拖油瓶了。
死了之后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想他,应该不会吧?
“说!你!还有你!把老子当傻子耍?敢给老子戴绿帽子,看我不弄死你们!”男人神色癫狂,手里举着一把水果刀,疯狂的在空中甩动。
“这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在这!你过来,我们来交换怎么样?”
来了五六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正试着跟男人沟通。
指着旁边的一个男孩,打算等会趁机把容裴裴救回来,抓紧时机制服男人。
男人伸长了脖子,眼睛浑浊的看了看警察那边的男孩,又抓着容裴裴的头发看了看,面部极速的抽搐了一下。
“想骗我?呵,这才是那个贱人生的儿子!”
容裴裴咬着下唇,鹿眸里的雾气渐渐变浓,像一颗一颗的珍珠落下,害怕吗?
他好害怕,可是。
他更想见姐姐一面……
姐……姐姐……
容裴裴眨眨眼睛,盯着人群那抹身影,看见姐姐担心他,真的好开心。
他眼睛弯了弯,对着容枝露出一个笑容。
他小胖身一抖,惊恐的想。
姐姐在这里,会不会被这个坏人伤到啊……
这样一想,容裴裴如坠冰窖。
依稀记得妈妈对他说:“我们裴裴是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姐姐,知道吗?”
“姐姐是女孩子,容易受伤,我们裴裴不能让姐姐哭,也不能让姐姐难过,如果有人欺负姐姐,裴裴作为姐姐唯一的弟弟,一定要为姐姐撑腰!”
年纪小的裴裴被妈妈抱在怀里,似懂非懂,还语气很坚定:“妈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的!我喜欢姐姐!”
小小的裴裴又失落的叹口气:“可是妈妈,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人家好想她,姐姐为什么不回来,难道外面有比我还可爱的弟弟吗?”
容裴裴三岁,只见过容枝第五次,但每一次都很开心,也喜欢姐姐身上香香的味道,更也喜欢早晨时跑到姐姐的房间去看她的睡颜。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裴裴真的很喜欢姐姐。
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喜欢上他呢?
容裴裴瘪着嘴,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肩膀抖啊抖的。
“儿子啊——”男人眼球震颤,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掐住了容裴裴的脖子,直接把人给掐了起来。
“你跟那个贱人一起去死吧!”
挥起了水果刀,对准容裴裴的心脏,就要给刺下去。
人群哄闹,都在拿出手机拍视频,警察正大声的试图沟通,想要用语言来安慰这个男人。
容裴裴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血流成河的模样了。
希望姐姐不要做噩梦。
男人挥着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好看的光线。
“嘿!掐他脖子,问过我吗?”容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男人身后,直接用手握住了男人全力挥下的水果刀。
手心该是被割破了,一道道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在地上,更滴在容裴裴的心里,直直颤颤的。
容枝扬起笑,眼里尽是不屑。
——
姜然正在办公室倒水,也不知为何,手一抖,水杯竟然倒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蹙眉,弯腰蹲下捡起,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嘶——”
捡碎片时不分神,手指也被割破了。
“快,去看看,门口有歹徒乱砍人!”
“啊?不会吧?”
“什么不会啊,拿着个水果刀乱砍人,只砍年纪小的男孩子,也不知道发什么颠!”
“那我们快去看看。”
……
鬼迷心窍般,不好管闲事的姜然,跟丢了心魂般跟了过去。
刚走到大门的地方,就看到这么一幕。
“贱女人!给老子松开!艹你妈的,千人骑的烂货,也敢给老子带绿帽子,看我不弄死你!”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眼睛里喷射出怒火,跟条发怒的狗一般。
容枝今天穿着旗袍,大的动作不太允许,但她此刻眸色深深,被黑色的诡异所覆盖,看上去竟然有些恐怖。
“哐当!”
姜然速度极快,动作帅气有力,先是给了男人的手臂一脚,把被吓哭的容裴裴推到一边,又回头踹了男人胸腔一脚。
男人直接被踹倒在地,发出重重的哐当一声,水果刀直接掉在容枝脚下,在阳光的照射下,白森森的。
人群被这突来的情况一惊,一声一声,急躁躁的,不怕事大,警察见此,面色也是一慌,面面相觑,步履相对缓慢的走进想要把男人烤住。
容枝用流着血的手,把发簪取下,飘逸的秀发随之落下,迎面吹来一阵风,发丝漂浮在空中,几秒后,又被阳光打下。
她动作优雅,举手投足之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
容枝的力气很大,举着发簪直接插进了男人刚刚掐容裴裴的手掌之中,鲜血汨汨流出。
男人痛苦的惨叫一声,此时清醒了不少,头上冒出了热汗,五官狰狞可怕。
“贱人!啊——”
容枝勾唇,一抹邪笑将脸上的清冷冲淡了几分,使坏的将簪子左右拧了一下,听见男人暴躁的怒骂声,手起手下又是一簪子下去。
警察及时制止,把男人带到了一旁,用手铐烤住。
容枝吹了一口气,微微仰头,瓷白的小脸在阳光之下,看不真切,周大婶在人群中看见,忿忿的啐了一口,一个女儿家,这么凶猛,这会看看除了她家,还有谁会把这母老虎迎回家!
“小姐,您没事吧?您的手需要去医院看一下吗?”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过来,脸上扬着礼貌的笑。
等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倒会过来虚情假意了。
容枝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下一秒,大腿就被一个肉团子抱住了。
“呜呜呜呜——姐姐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呜啊啊啊啊——我再也不乱跑了,姐姐你不要死——”容裴裴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哭的跟死了姐一样。
容枝忍不住汗颜,姜然走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方巾。
握起容枝的手,看到那血色玉珠流出,沾湿了白色的裙摆时,心一紧,疼的他眼眶都红了。
小心翼翼的把血迹擦干,又拿了一方白色的丝巾将手掌包住。
声音颤抖:“疼吗?”
容枝摇摇头:“不疼。”
“姐……姐姐~”容裴裴张着小嘴呜咽两声,可怜巴巴的模样。
陈大黑一脸抱歉的走过来:“容小姐,抱歉。”
纵使他有千万里理由,也没有脸面说出来。
总不能说,他陈大黑一个大男人,怕刀?
容裴裴一看见陈大黑,就躲在姜然身后。
其实刚刚那个男人刚开始抓的人是陈大黑。
陈大黑被划了一道,情急之下就把容裴裴甩出去当盾挡,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幕。
容枝眉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周大婶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又凑过来道:“瞧瞧,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遇到这种事,你男人肯定能把裴裴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蹲下来故作心疼的朝着容裴裴张开了手:“哟哟哟,可怜的裴裴,来,让婶子抱抱。”
容裴裴一抽一抽的,还没缓过劲来,抬头看了一眼姐姐冷着的脸,伸出肉手抱住了姜然的大腿。
姜然低头:“裴裴,可以自己走吗?”
容裴裴不懂,却还是一边哭一边使劲的点头。
姜然拍拍他的脑袋,温柔的说了一句:“乖,跟在哥哥旁边。”
上前几步,直接就把容枝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