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淡青色的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
东方呈现了瑰丽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小镇的屋顶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近处的树叶绿的发亮,绵延起伏的山峦着上了绿棉的秋衣,沉沉浮浮,美的像幅画。
校园中书声琅琅,人声鼎沸,芊芊学子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声音整齐洪亮,没有人监督,学生们很自觉。
姜然收起伞,抚了抚被风吹乱的衣领,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永远开着27°的空调,很舒服,姜然喜欢花花草草,在办公桌上,摆放了一盆蝴蝶兰。
君子如兰,空幽静谷。
“姜老师,喝茶吗?”
说话的是个女老师,二十来岁,短头发,160左右,长相普通,身材很好,前凸后翘。
手里拿着茶壶,端着友善的笑。
“不用了。”姜然礼貌的拒绝,打开了电脑。
女老师跟姜然是一个班的老师,叫刘春苗。
刘春苗笑了笑,坐了回去,她跟姜然的位置挨在一起,就在旁边。
望着男人清俊的面容,柔声问:“姜老师,你明天有空吗?”
姜然没看她,电脑光打在脸上,很温润,他翻起袖子,露出白皙结实的手臂。
“没空。”
声音很轻,拒绝的明明白白。
刘春苗腮上起了红色,欲语还休:“姜老师你别误会,是我家的灯坏了,想找人帮我换一下灯。”
姜然撇过头,眼神很温柔,嘴角也挂着笑:“你可以找师傅,我明天有事。”
秋风打在窗户上,发出嗤嗤的声音,男人的话却像盆冷水,将少女的萌动的春心浇灭。
她的脸有些白,抬眸看见他已经在设计文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像有人掐着她的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只好泄气的垂丧着脸,拿出课本,备案。
对面的男老师没注意,跟旁边的老师八卦:“现在要抓紧一些,很多学生偷偷早恋。”
“可不是,听说高一的学生有不少把主意打到了高三。”
“那哪行?高三的学生都是要备战高考的,绝对要杜绝早恋!”
男老师姓覃,地中海,圆鼓鼓的肚皮,穿着黑色长襟。
说话的时候总喜欢鼓着眼皮,眉毛呈现倒八字:“姜老师,这段时间您得注意班上的学生,绝不能让他们偷偷早恋。”
姜然垂眉,悠然一笑:“学生们有自己的思虑,相信他们能处理好这些关系。”
姜然就像桌面上的兰,谦谦君子,温而如玉。
声线很特别,很温暖的嗓音,仿佛镶嵌在骨子里。
这也是众多女老师芳心暗许的主要原因之一,试问,谁不想跟未来的一半温柔体贴?
“姜老师,到时候要是出事了,家长找的人是你,质问的人也是你,关键时刻,还是注意些。”覃老师很看好姜然,不免提醒道。
旁边的男老师似乎不太爽,歪着嘴大声嚷嚷:“像前几年那个早孕的女学生,教她的班主任被她的家长围殴,打了个半死,硬说是班主任没看好,在地上撒泼要求人负责。你们说,咱月薪也就六千,那个班主任被讹了二十万,听说他老婆当时都怀了四个月的身孕,没钱,把孩子都给打掉了离了婚。”
随着话音落下,大家噤了声,没在说话。
偌大的办公室,传来沙沙的翻书声与敲键盘的声音。
——
容裴裴今天说什么也要跟着容枝,屁颠屁颠的,跟着来到了店里。
“姐姐,喝水!”
“姐姐,吃小饼干!”
“姐姐,嗑瓜子!”
“姐姐——”
容裴裴一颠一颠的,手里举着一颗糖,满脸崇拜的仰望着容枝。
容枝打住他:“小胖子,能不能安分点?”
这孩子就是有活力,没消停过。
容裴裴今天穿的很可爱,一身棕色的小熊维尼套装,帽子上有两个可爱的耳朵,屁股上也有个圆溜溜的小尾巴,随着他走来走去,一晃一晃的,可爱的紧。
容枝:……
想一屁股坐死。
容裴裴懵懂的瞪大了眼睛:“我不是胖子,只是比较圆润。”
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倒影里面装着容枝。
“那你能不能少说话。”
“不能,大黑哥哥说了,小朋友就是要调皮一点,才招人喜欢。”
容裴裴可怜巴巴的:“姐姐,我要努力的让你喜欢上我。”
他左右晃了晃,可爱极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她干巴巴的。
“你昨天还说不喜欢我的!”容裴裴一脸控诉!
容枝沉吟片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在木凳上,捏着针继续刺绣。
容裴裴:???
还以为,姐姐会安慰他,摸摸他的头,用温柔似水的嗓音说:姐姐很喜欢你的。
“姐姐?”
容裴裴颠颠的走过去,抱着容枝的腿,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姐姐没理他,专心致志的绣着手帕。
小胖子眼里的光暗淡了些,小孩子总是说哭就哭的,他默默流着眼泪。
一开始,容枝还没注意到,直到小东西一抽一抽的,吸溜着鼻涕。
抓起他的头发往后扯,就看见哭的稀里哗啦的脸。
容裴裴年龄小,但长的很好看,很讨人喜欢。
胖乎乎的肉脸,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子很小巧,嘴唇随了容枝,是很好看的花瓣唇,红红的,哭的时候更好看。
容枝觉得。
眼泪珠子一滴一滴的落下,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鹿。
这样想着,容枝往小胖子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容裴裴哭的更大声了。
“哇哇哇哇哇哇——”
“小姐,有兰花吗?”
姜然走近,一举一动颇有大家公子的矜贵,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包,还有一把伞。
容裴裴的哭声戛然而止,扭头看过去,没出声。
容枝抬眸,平静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把容裴裴放进一个篮子里,站起身来,轻声细语:“先生,有的。”
她走到拐角处,双手捧起盆栽,兰花开的很好,如意素荷。
玉指芊芊,细嫩修长。
“多少钱?”姜然问。
容枝浅浅一笑:“当是昨日的谢礼。”
听到这句话,姜然这才垂眸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旗袍,眉眼娇嫩,身姿袅娜,耳朵上戴着精致小巧的珍珠耳环,美人垂眸,浅浅一笑,宛若素雅的蝴蝶兰。
头发很长,很秀丽,披在后背上。
姜然望着她,一时之间忘了回话。
.
“先生?”
容枝贝齿轻咬下唇,诧异的看向姜然。
他露出一抹羞赧,双手接过,脸微红,声音却清朗:“举手之劳罢了,小姐,您这花多少钱?”
他不是个爱占便宜的。
容枝垂眉,嘴唇轻启:“君子兰,299元。”
他点头,一只手抱着兰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过去。
收起手机,看着在角落里抽嗒嗒的容裴裴,提醒说:“小朋友喜欢哭闹很正常,可以沟通一下,不需要动手。”
被教育的容枝没有羞耻心,点点头,不吭声,盯着那台进了口袋的手机,心神一动。
姜然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容枝双手抱臂,嘴角勾起笑,眼神多少有些得意,一只手拿出那台黑色流光手机,左右琢磨了一下,抿唇弯起。
小步走回去坐下,弯腰将容裴裴抱起,放在地上,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们沟通一下。”
“?”
容裴裴抬起头,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不会送你走。”
容裴裴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死掉的心又活过来了,激动的抱着容枝的腿大哭:“嗷呜嗷呜——”
容枝:???
“你怎么还哭?”嫌弃的眼神很明显。
但他假装看不见,一脸感激:“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吃饭的。”
容枝冷漠的说道:“你先把鼻涕擦干净。”
扬手丢了一包纸巾砸在他身上。
毫不在意,三两下把鼻涕擦干净,肉乎乎的小脸笑成一朵花。
“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点外卖。”
乖巧的让人心疼。
“回家吧。”
容枝把店门落锁,小步曼妙,腰线极美。
容裴裴跟在身后,走的很慢,一晃一晃的,不太稳。
“姐姐,你等等我。”
他跟不上,看着前面那人越走越远,心里难受死了,哭丧着脸,好像下一秒又要哭出声来。
前面的人一顿,转身停下来,站在那儿,神色淡漠至极。
容裴裴心思雀跃,三头身一歪一歪的快步走过来,踩到了石子,扑腾一下摔下去。
人没哭,踢了踢肉乎乎的小腿,自己爬起来了。
颠颠的朝着容枝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小脸仰着:“姐姐~”
小奶音嗲嗲的,可可爱爱的盯着容枝。
她伸手,揉揉容裴裴的脑袋,牵住了小家伙的手,带着他走。
容裴裴忍不住勾起唇角。
看来姐姐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呢……
姐姐真好!
容枝给容裴裴做了饭菜,让他自己吃。
他会自己拿筷子吃饭了,只是有时候夹不稳,就会用勺子,整个人乖乖巧巧的。
直到容枝给他夹了一筷子苦瓜。
“姐姐,我不爱吃苦瓜。”一张肉脸皱成了老头。
“吃!”不懂“怜香惜玉”的容枝,语气生硬。
不容置疑。
他撅起嘴,不乐意的夹了一筷子,苦涩刺激着味蕾,想吐出来,又想到这是姐姐做的,不能浪费粮食。
只好扒了几口饭,咽下去。
“姐姐,真好吃!”开始拍彩虹屁。
“这简直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苦瓜啦!”
容枝:“那你多吃点。”
又夹了一筷子。
容裴裴:……
谢谢,我的快乐又死掉了。
夜晚的小镇是安静的,雾色的月光透着薄薄的云层照在大地上,替代了万千灯火。
街道很宁静,两排的路灯很高,没有特别亮。
容枝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踏着深绿色的珍珠中跟鞋,一齐石青色的旗袍,身姿婀娜,步履矜贵优雅。
眉眼如画,在月光的装饰下,泛起了丝丝涟漪。
脚步定住在拐弯的路口,站姿很好看,清冷的面庞盯着一中学校的路口。
即将十点半,快下课了。
约莫等了十来分钟,见了姜然从那边走过,她面露欣喜,忽的又是一怔。
“姜老师,最近小镇上不太平,您能送我回家吗?”刘春苗走在旁边,饼子大的脸微红,双眼尽是女儿家的羞意。
姜然走的不快,听到此话,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加快了脚步:“刘老师,很抱歉,家里有些事,不太方便。”
瞧瞧,这连拒绝的都很体面。
刘春苗不死心:“很近的,只耽误您五六分钟。”
松懈的眉微微拧起,柔和的脸此时有些不悦。
“先生。”
苏苏的,不娇媚,不霸气,宛转悠扬,听起来很极其悦耳,光是听声音,就觉得很美。
看到是容枝,姜然也是一怔。
刘春苗皱起了眉,心里直打鼓,神色略不安。
容枝柔柔的,姣好的小脸带着笑:“先生,您的手机落下了。”
黑色流光手机被她拿出,呈现鲜明的色彩对比,月光很柔,她的手,很嫩,很白,很好看。
姜然面色酡红,指尖有点颤,接过道谢。
容枝淡淡一笑,瞥了刘春苗一眼,神色不太自然的转过,又道:“天色已晚,先生早些休息。”
她转身,提上了灯笼,仿若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夜色笼罩下,姜然看着那离自己逐渐远去的那道窈窕身影,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刘春苗刚刚说的那句话。
犹豫片刻跟刘春苗道了再见,还是跟了上去。
被撇下的刘春苗失落的垮下了脸,杏眼里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看向姜然的背影,抿着唇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容枝歪头看向他,清冷的美颜染上了笑意,语气却不太好:“你跟来做什么?”
姜然距离容枝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看着女子清冷的面容,再听着女子的质问,姜然抿了抿唇,耳廓微红。
心里像是怀揣了一只小兔,七上八下的。
他嗫嚅道:“小镇最近不太平,我……”看向容枝的眼神有些躲闪,手指捏了捏,下定决心般:“我送您回家,好吗?”
耳畔刮来凛冽的风,她的嗓音很清灵,抚慰了姜然心中的忐忑。
“好。”
一怔,姜然望着她,微微失神,容枝勾唇一笑,竟有些妩媚,她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勾人的紧。
她走上前,靠近了些许,姜然紧张的绷着身子,不知所措。
容枝觉得好笑,悦耳的笑声响起,她踮起脚尖,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先生,你真好。”
措不及防的被发了一个好人卡,姜然只是走了下神,容枝就离开他有十米之远,顾不上风雅,快步跟了上去。
“我叫姜然,一中的老师。”温润的声音响起,容枝垂头悠然一笑。
“我叫容枝。”
姜然撇头,耳尖微动,眼尾染了一丝红。
走在昨天相遇的小巷之中,宁静的夜晚总有些许动物的鸣叫声,阵阵悦耳动听。
姜然不太擅长跟女人聊天,低着头跟在容枝身旁,神情纠结,好几次想开口,又悻悻闭了嘴。
而容枝,面目清冷,只有那勾着的唇,能看出此时心情并不差。
“噗啦~”
周大婶打开大门,天色太暗了,没看路上有没有人,就把一盆洗脚水泼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中姜然的下半身。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周大婶还保持着泼水的姿势,呆滞了一下,四五十岁的脸布上了皱纹,浑浊的眼珠子精光密布。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瞧瞧这全都扑身上了,没事吧?”
姜然的裤腿湿哒哒的,滴落着水。
容枝不悦的抿着唇,瞥过去的眼神有些凶。
“这可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在路上也不说一声,我怎么个知道有个人在这里。”周大婶噘着嘴,心里打着鼓,但又一想,反正这事错不在她!
想讹她?
没门!
周大婶重重的哼了一声,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容枝从包里拿出一方手帕,下腰蹲下想帮他擦拭。
姜然打了个冷颤,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酡红的面色被黑夜隐没,看不真切。
“我自己来。”
女人的手,嫩嫩的,滑滑的,像块豆腐。
不禁,他又捏了捏。
还挺舒服……
容枝:……
回过神来看到容枝错愕的目光,他又是一惊,甩开了她的手,后退了几步。
声音颤抖:“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姜然欲哭无泪,他怎么能做出这么下流的事情来!
枉容枝小姐还把他遗落的手机,送过来。
他真不是个人!
容枝站起,莞尔一笑,媚眼如丝:“没事。”
声音宛转悠扬,她故意压了压声调,在夜色中,显得妩媚撩人:“先生的手,很暖和。”
二十七岁的男人,像个毛头小子,被她说的满脸通红。
“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容枝对着他又是一笑,身子曼妙,步步生莲,走姿很好看,那小腰一扭一扭的,像是扭进了姜然的眼里。
姜然吞咽一口唾液,平日的温润斯文,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跟上去,再次解释:“是我冒犯了。”
但我下次可能还会继续。
后面这句话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反应过来,他又咒骂自己不是个人!
美色误人!
色令智昏!!!
看来,他得离容枝小姐远一点,万一做出更冒犯的事……
“先生,到了。”毫不知情的容枝,站定了脚步,微转身。
姜然失神,扬起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总算清醒了点,他顶着个巴掌印,有些滑稽。
“那我……”
“姐姐!!!!”
容裴裴一直在门后面等着,听到姐姐的声音,就把门打开了,屁颠屁颠的跑出来。
大眼睛圆溜溜的,扒拉住容枝的腿,皱起眉头,瞪向姜然。
姜然脸上有个巴掌印,裤腿还湿哒哒的,着实有点狼狈。
小胖子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你是谁!你是不是想欺负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