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沃时,树汲土养,茁壮成长,干粗枝密,肥壮自身。
土瘠时,树汲土养,艰难维持,枝枯叶落,干朽兀竖。
其上其下,早已缠满茂密的藤蔓,甚至遍布各色菌孤。
农工商,其实都是土,只是汲取的难易不同,所以顺序不同。
农土瘠,汲工土,工土瘠,汲商土,商土再汲,无奈汲于士。
可是,皇权本身就是倚靠士汲土养,两者从同向变成为仇雠。
皇权成功,延续国祚,称之为革新,王朝也可以因此而中兴。
革新失败,或立马改朝换代,或在内耗之中被外患摧枯拉朽。
身为当代墨修,风飞尘希望拔工平士,就得从两个层面着手。
一是予工政治地位,二是予工经济基础。
简而言之,一个家庭,几口人的作坊根本无力抵御任何风险。
火灾水患,兵戈战祸,生子结婚,大病亲亡。
凡此种种,能让一个富足家庭一夜转贫,艰难维持的家庭直接面临破家之危。
而要形成一定规模的工坊,非得挹注大量的资金和资源不可。
风沙让传火司于各地兴建风驰柜坊,本来就是打算干这事的。
之前给武平舰队筹募军资时,张星雨出了个先货后款的主意。
这等于是拿军方的单子养大工坊。最关键,绕过了官绅盘剥。
如果成功,往后可推而广之。
可谓是揉在风沙心口上,当场就心花怒放了。
后来他一直都把张星雨带在身边,喜欢得不得了,正源于此。
结果绘影为了赚钱,居然跳出来榨油,当然让风沙大为光火。
他本以为风驰柜坊可以摆平所有中间环节,直接让利于工坊。
结果还是遇上何掌柜这种大欺小的情况。
这就面临另外一个问题:
有钱有规模,还要有能力自保,否则会被视为沃土疯狂汲取。
那就需要政治地位庇护。
风沙坚持科举考墨经,推动修武经,都是为了提高工的地位。
着手移风易俗,则是为了扭转工贫工贱那种根深蒂固的印象。
希望让天下所有父母教导子女之时,认为学工亦是前途无量。
也可跃龙门,登高堂。谈婚论嫁的时候,工的身份应是加成。
总之,当不比学儒差。
至于改变这些所带来的种种影响,到底是好是坏,好多或坏多,其实难以推估。
一代墨修管一代的事,风飞尘认为自己只有这么大的能力,只打算做这么些事。
毕竟他是个被废黜主位的墨修,又面临大一统这种可以让墨家直接灰灰的大劫。
艰难求存尚未必成,只能说尽力而为之。
……
云本真和张星雨在商关氏的衣铺里换了一下午衣裳。
风沙这才知道,原来商关氏的制衣坊是以亵衣为主。
接下军方的单子就是做甲内衣。
工艺确实不错,款式数不胜数。
有肩带的心衣,无肩带的诃子。
露上胸的,袒后背的,还有胸下扎束至过分挺立的。
各种面料,看起来色彩斑斓。
不乏透明罗纱,若隐若现的。
商关氏更是在帘子里面意吁有声,不停惊叹夸耀。
直让帘子外等待的风沙不免幻想连连,热血鼓涌。
两女长得漂亮,身材又好。
每次换装出来,还摆出各种姿势,无不风情万种。
奈何外人在侧,不便直接穿里衣亮给主人。
外面多少披了遮羞,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虽然看着赏心悦目,过程更十分香艳刺激。
可是光只是看着,还坚持整整一下午,是个男人都会身心俱疲的。
风沙当真盼着快点天黑,早就想走了。
尤其受不了商关氏在里面大呼小叫,忍不住把她拉出来问些事情。
比如现在把门关了,影响多大之类。
商关氏解释说,除了大客户之外,其实小客户都是天不亮来等货。
制衣坊的绣娘就那么多,加上布料有限,每天的产量都是有数的。
先到先挑,先挑先得。
如果等到天亮再来采买,那就只能挑人家挑剩下的,多半有瑕疵。
其时,衣物是贵重品,寻常人家,恨不能一年才做里外一套新衣。
所以,尽管有些瑕疵,还是不乏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或散客来购买。
毕竟便宜嘛!
天亮之后,就是这类人跑来买了,通常如风沙般午后才到。
为了省钱,跑这么远路出城采买,显然不会是什么有钱人。
对制衣坊来说,这种钱是蚊子肉,多这一点不多,少这一点不少。
用商关氏的话讲,就是赚点饭钱,供铺子的伙计挑夫等每日所食。
商关氏还特意解释,她拿来给两女试穿的衣物都是压箱底的样衣。
保管没有任何瑕疵,也没有被任何人试穿过云云。
风沙听着深有感触,这种辛苦钱他在流城时赚过。
后来地位渐渐高了,好像就再也受不得苦了,回想前事恍如前世。
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看两女更衣。
终于临近晚饭的点,两女这才依依不舍地择选了数套喜爱的款式。
商关氏死活不收钱,风沙一心想走,又为了让人心安,没有强给。
这些里衣不值多少钱,关门上板子,陪两女一套套试就是人情了。
一行四人去到街口的酒楼。
别看商关氏在城里时唯唯诺诺,在作坊署这边,竟是相当有面子。
就只是让店里的伙计分头出门向各家打声招呼,晚间竟宾客云集。
说是摆几桌,结果摆了十好几桌还不够,又在酒楼门外加了两桌。
少说也有百八十人。
风沙本想进去,见状吓了一跳,忙停步询问商关氏这是怎么回事。
他希望小范围地询问,那么很多摊不到明处说的事情就能问清楚。
眼下来了这么多人,这大庭广众,眼多口杂的,没有人会说实话。
哪怕有实话,恐怕也都浮于表面。
商关氏好像并不意外,赶紧解释了一番。
作坊署这一片的工坊,前段时间大多接了军方的单子,都有欠债。
眼看债期日益临近,一个个自然慌得像沸锅中的游鱼。
并不止商关氏在拖门子、找关系,其实大家都在求爷爷告奶奶呢!
腿都跑细了,腰也跑弯了。
商关氏估摸,今天在作坊署这边的作坊东家能来的应该全都来了。
人不在的,留下看家的掌柜或心腹也会来。
风沙想了想,让张星雨先混进去打探一下。
张星雨很快去而复返,他这才知道,原来话传来传去,传岔了。
商关氏只是让伙计说有个能沟通风驰柜坊的朋友过来随便转转。
结果已经传成:来了个风驰柜坊的高层过来实地看看各家情况。
显然是为日后收债打前站的。
难怪眼前这一阵鸡飞狗跳的。
……
商关氏显然没有想到,大家以讹传讹,竟然把话传成这个样子。
赶紧向风沙道歉,又硬着头皮道:“妾身这就去跟他们说清楚。”
风沙叫住她道:“直接过去否认,没人会听你澄清事实,只会认为你信口雌黄,以后日子恐怕难过。”
商关氏何尝不知道,这对她的信誉将是个巨大的打击,以后再说话就没人会听,更没人会信了,犹豫少许,咬牙道:“妾身惹得祸妾身去平,绝不会牵累公子。”
风沙笑了笑道:“你这样说,就说我能请来苏行首,想必对大家有所帮助。”
商关氏愣了愣,迟疑道:“公子能请来苏行首?”
语气充斥怀疑,眸子饱含不信。
风沙含笑点头。
商关氏见他不似说假话,忍不住道:“据传几任岳州的牧守都是苏行首的簇拥,除了官宴和公演,苏行首从不接受私人邀请,不知多少富豪一掷千金都请不动。”
顿了顿,又补了句:“听说苏行首清高的很,连达官贵人的面子都不买呢!”
言外之意,凭什么买你面子?
风沙不禁错愕,就那个经常被张星雨写满一身艳词的苏冷……嗯,清高?
他无法把“清高”与苏冷在他心中的印象合而为一。
把这两个字写到苏冷那具美体上倒还蛮有趣的,下次可以找个机会试试。
写到哪里好呢?脸上?又或者干脆往下面写一点,一左一右,一清一高?
“公子初来乍到,不清楚苏行首在咱岳州的地位。”
商关氏不乏自豪地道:“跟你这么说吧!连军方都要靠苏行首帮忙筹募军资呢!前后加起来十几万贯之多。正因为有了这笔军资,咱们才接了这么多大单子。”
以她的眼界,并不清楚武平舰队和岳州军方的区别。
在她看来,苏行首可是连军方都要相求的名妓,背景之深厚,可想而知。
哪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
别说风沙初来乍到,就连岳州本地那些高官显贵对苏冷都是毕恭毕敬的。
风沙笑盈盈道:“夫人难道忘了,苏行首其实是风驰柜坊的代言。”
商关氏眼睛一亮,一下子竟热切起来,“对呀!风驰柜坊请的话,应该请得动。只是……”眸子扫视风沙,怀疑他到底有多大面子,认识能请动苏行首的高层。
风沙敛容道:“你跟大家说就是了,最快明天,最迟后天,苏行首一定来。”
商关氏见他言之凿凿,从完全不信变成将信将疑。
毕竟她亲身经历过,人家确实是风驰柜坊的贵宾。
说这种马上就能验证的大话,好像没有任何好处。
思索少许道:“若能把苏行首请来,自然是好事。虽然苏行首的身价实在太高,嗯,大家凑凑应该还凑得出来,实在不够……”咬咬牙道:“妾身补上。”
这次大家能接到军方的单子,归根结底源于苏行首帮军方筹募军资。
换而言之,苏行首乃是大家的恩人,相信很多人都愿意投桃报李的。
把苏行首请来表演,一来是酬谢,二来这里也有许多苏行首的拥趸。
风沙哑然失笑,强调道:“苏行首可是风驰柜坊的代言,如果请她说上几句话,缓期还款还是事吗?风驰柜坊总不会这么点面子都不给她吧!”
商关氏啊了一声,眼睛睁得老大。
她只想到请苏行首很贵,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好处。
转念一想,还真是的。
这样的话,请苏行首的钱完全可以视为托关系的开销。
各家分担一下的话,仔细算下来,只有少的没有多的。
便宜赚大发了。
一念至此,商关氏心中忧虑烟消云散,全部转为兴奋。
兴奋溢出眼眶,漫到脸上,匆匆道:“公子说的是,妾身这就去跟他们说。”
腰肢一扭,径直去往酒楼。
张星雨不待主人吩咐,俏脸凑来道:“婢子马上安排。”
倒也不用她专门回趟城,主人的卫士虽然离得比较远,确实一直跟在附近。
风沙嗯了一声。
云本真十分不满,风门卫士都是她直系属下,要吩咐什么也该是她去吩咐。
尤其张星雨居然抢在她前面讨好主人,不仅越俎代庖,更忘记了上下尊卑。
果然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现在这就是近之不逊了,她就不该待张星雨太好了。
风沙伸手指刮了刮云本真那薄挂怒意的脸蛋,笑道:“今晚让你好好罚她。”
至于怎么罚没说,反正一定会很香艳就是了。
他可是憋了整整一下午了。
云本真立时高兴起来,重重点头,眸彩飞扬。
她非常在意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地位,只要是奴婢那就不能超过她。
最直接地表现就是她可以惩罚别的奴婢,那些奴婢只能被她惩罚。
至于是真的惩罚,还是情趣那种,她倒是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张星雨回返,说已经交代好了,要求苏冷明天必到。
另外,小心翼翼地说她自作主张,要求苏冷认真找些应景的歌唱。
风沙越发觉得她贴心,嘴上却道:“从古自今,颂扬文士的诗词歌赋数不胜数,讴歌工匠的少之又少,你这是为难人。”
张星雨忙道:“婢子也帮她想想,总能找出些合适的,晚上列个单子给主人看。可惜时间有点紧,不然命题让府学的士子们作词,从中择选个十篇八篇精品不难。”
风沙摇头道:“欲速不达,过犹不及,太刻意反倒不美。”
苏冷在岳州簇拥无数,文人士子所在多有。
以前没少作诗词赠送,想以才华打动佳人。
苏冷的喜好绝对可以影响岳州文坛的风向。
换而言之,只要让大家知道苏冷喜欢唱颂工的诗词足矣。
太刻意肯定惹来隐谷反制。
适得其反。
风沙低头思索,抬头定调。
“昌黎先生的题木居士二首,香山居士的寓意诗五首,有木诗八首,嗯,还有,前唐郭少保的宝剑篇,配剑舞压轴,完美。”
昌黎先生即韩愈,香山居士即白居易。
郭少保即前唐太子少保郭元振,一首宝剑篇深得武则天的赏识。
他挑选的这几篇都是借物言志,稍微沾工的边,又非专门颂工。
不会引起隐谷的警惕。
总之,润物细无声,一切来日方长。
这时,酒楼那边爆发热烈的欢呼声。
显然商关氏宣布了苏冷要来表演的消息,不出意外,引起轰动。
风沙扫视一眼,微微一笑。
这场莫名其妙的晚饭将会立刻变成筹备演舞的晚宴。
最关键,邀请苏冷演舞需要钱,这就涉及募款。
有募款定会造帐成册,有了账目他就可以按条寻索。
远比通过商关氏一家家找来询问快捷方便多了。
得意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
尽管商关氏卖力介绍,这么多人走马观花寒暄下来,一张脸都没记住。
好在大家对邀请苏冷表演感兴趣,踊跃出资。
虽然都只出几十两,顶多上百两,所有人的名册总算到手,不虚此行。
简而言之,这些踊跃出钱的人跟欠风驰柜坊债务的人,应该高度重合。
当然,这只是风沙推测,具体落实还需要抽样核对一下。
毕竟百八十家呢!他不可能每家都去查,了解大概足以。
这件事自然交给张星雨去办,今晚就算了,从明天开始。
这一大圈交际下来,风沙多少喝了点酒。
而且酒很一般,脑壳有些疼。
出门吹了阵凉风,汗发出了才感觉好点。
商关氏是寡妇,尽管在附近有住宅,那也不便邀请风沙入住。
早就在这最大的客栈包了一间上房。
这会儿天色不早,她好像着急回去,想把风沙直接送回客栈。
风沙左右看看,觉得街上似比城内夜市还热闹,想四下逛逛。
商关氏无奈,只好找来她的掌柜来当向导,再三抱歉才告辞。
掌柜姓关,年纪跟商关氏一般大,能说会道,嘴巴就没停过。
云本真觉得太啰嗦,架不住主人听得兴致勃勃。
听关掌柜一路说下来,风沙也算大致了解这里的环境。
作坊署这片有三多,商铺多,客栈多,女人多。
岳州乃是水运进衡潭的门户,南到南汉都有不少行商跑来采买。
所以,常年住着一些守着各家工坊订货的客人。
一小部分是城内的坐商,大多数是外地的行商。
来就住客栈,经常爆满,好在住上房相对较少。
不然像风沙这样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跑来,临时未必订得到房间。
这些负责采购的人,要么是东家,那么就是东家可以信赖的人。
总体上以零零散散的小行商居多。
相比普通百姓,这些人相当富裕。
而且很闲,起早订完货就没事了。
至多三不五时跑去工坊转转看看。
大都是男人,有闲又有钱,又住在城外,每天寂寞可想而知。
所以,这里的风月行业非常兴旺。
提到风月,关掌柜肉眼可见兴奋起来,指手画脚,口沫横飞。
比起城内,自然远远不如,强在高中低档齐全,而且很灵活。
没有这个楼那个轩,都是私家挂牌子,不乏曾经风光的花魁。
这些女人见过世面也有钱,大多在巷里买有宅子。
奈何不除籍从良,终究是贱人,不能干别的营生。
风光过的人开销也大,为了不坐吃山空,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不过,多半还留着曾经的习惯,挑客人,不是谁都让进门的。
用关掌柜的话讲,那些大爷也是贱,越不让进门,越是要进。
风沙听着,只笑不语。
关掌柜越说越兴奋,突然伸手,横着一指,兴致勃勃地介绍。
后街还有为数不少的窑子,跟大街上的商铺一样,门脸窄小。
但是,姑娘绝对不少。
因为这里的客人以行商居多,多半住在客栈,叫上门就行了。
亦不乏在客栈长包客房,自然不乏长包姑娘,也有按日短包。
关掌柜之言,风沙深以为然,他早留意到了。
这一路逛来,走过的路过的,大多成双成对,甚至一男多女。
女子未必年轻,也未必漂亮。
但是,无不浓妆艳抹,着装妖冶之极,举止轻佻,言行轻浮。
一个个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把整条街都熏得好似脂粉街。
听关掌柜的话风,明显对后街更熟些。
因为什么,不问可知。
风沙听关掌柜越扯越远,大有谈荤论价的架势,岔话道:“铺子在作坊署附近,是有什么讲究吗?”
“自然而然罢!各家工坊遍布四处,官爷下来难免多跑腿,大家也都不方便。”
关掌柜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慢慢凑到一块儿,没曾想地价越来越高,倒成为身份的象征,不在这里有间铺子,根本不当成自己人。当初小姐她……”
忽然轻咳一声,闭嘴。
就这一声小姐,就知道他跟商关氏的关系很亲近。
应该是商关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
风沙没想那么多,琢磨这就是商会的雏形,只是工坊受制颇多,没有足够地位,看似有圈子,其实还是一盘散沙,转念道:“过来路上,看见大桥湖那边有码头。”
“那是郊南的乘津渡,专走货运。”
关掌柜遥指道:“官府在南门设了乘津水寨,外备洞庭水匪闯入,内兼水关。”
风沙颌首道:“也就是说,货船想从乘津渡进洞庭湖,除了要获得作坊署准许,还要白石营同意?”
大桥湖和乘津寨正是白石营的防区。
白石营一直以来都由岳州刺史掌控。
看来除了拱卫州府之外,还负责水关收税。
关掌柜赞同道:“不错。”
他忽然想起来,小姐跟他提过,这位风公子是辰流来的行商,会采买些东西。
难怪会关心这种事呢!
又赞道:“公子是行家,居然连白石营都知道,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风沙笑道:“初涉贵府,不懂之处甚多,还望关掌柜指教。”
关掌柜连道“不敢”与“好说”,犹豫少许,低声道:“其实只要得州府核准,白石营那边顶多花些小钱,真正麻烦在后头。”
风沙正色道:“正是不知道,所以请教。”
关掌柜说了几句客气话,声音压得更低,“货想出水关,还得巡防署准许放行,公子能请动苏行首,巡防署那边想必不难,进了洞庭湖后,白石营可就管不了了。”
风沙当然知道洞庭湖归谁管,好似捧跟似地问道:“那归谁管呢?”
关掌柜道:“当然是三河帮的君山舰队,以前是海大统领,现在好像换人了。”
叹了口气道:“说起海大统领,真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八百里洞庭的水匪,那就没有不服的,对过路的客船货船也是真的没得说,所谓上供,不过意思意思。”
风沙沉默少许,问道:“现在呢?”
他把海冬青贬去君山秘营之后,现在是初云掌管着君山舰队。
关掌柜摇头道:“不好说,不好说,不好说。”
风沙眼神幽闪,笑道:“不好说,是怎么说?”
“公子也是行内人,应当知道,大家喜欢上供低,倒也不怕上供高。”
关掌柜又叹口气道:“上供低,抢着走,上供高,绕着走。就怕一时低一时高,上供低时攒一船货,结果赶上上供高,那真是要吐血。”
云本真和张星雨相视一眼,心知初云八成要倒霉了。
张星雨想得更多些。
初云后面是衡山公主。
虽然二夫人目前还没有名分,毕竟进了门,心腹女官又刚刚升任剑侍副首领。
这背后,水深得很呢!
主人未必会管那么深。
风沙没有接话,心里倍感无奈。
在他面前那是一个比一个赛着乖巧,他看不见的地方什么牛鬼蛇神直如泉涌。
先有风驰柜坊,有绘影。现在又是君山舰队,是初云。
巡防署那边,江离离那里也不见得遂他心意。
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真有种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疲惫感。
……
风沙下午看云本真和张星雨更换里衣,晚宴又喝了点酒,还逛了一下脂粉街。
加上那个关掌柜说了整整一路风月事,回客栈进屋之后,风沙难免兴致盎然。
两女又是极尽讨好之能事,竞相争艳,比耍把戏更五花八门,何止目不暇接。
其中之乐,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乐在半途,外面忽然闹起来。
窗户上的光影狰狞不定,明显是映上了大片火光,说明外面举了很多火把。
嘈乱的喧嚣之声,说明来了不少人,凶吼怒骂声不绝于耳,说明来者不善。
云本真和张星雨本想起身去看看情况,奈何一个身不自由,一个身不由己。
外加愈演愈烈,楼下很快传来打斗声,惨叫声随之峰起,打斗声迅速消泯。
又过一阵,映在窗户上的光影也没了,有人轻轻敲房门。
长长短短似有规律,是自己人。
云本真听到敲门声后,赶紧向主人求饶了好几次,这才得到主人允许起身。
从一片狼藉之中捡出散落的外衣,让盛放的娇躯重新含包,过去开条门缝。
少许后,匆匆返回,迫不及待地重新解脱,使劲挤开张星雨,又回归旧位。
忙不迭地凑上主人耳朵,把外面发生的事大略说了。
原来是一伙人跑来捉奸。
外围保护的风门卫士见他们大张旗鼓,还带着棍棒等武器,担心打搅主人。
三名弓弩卫装成醉酒的江湖人,故意迎上去与之发生冲突,把人全打跑了。
云本真没当回事,风沙也是只当成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让两女继续整活。
第二天清晨,出了大太阳,天气仅是微凉,居然很有点秋高气爽的舒适感。
这天气,最适合踏青郊游。
梳妆完毕之后,张星雨拿着昨天募款的名单,带上俩人去忙主人交办的事。
风沙则领着云本真出了客栈,在附近的巷子里找了个不大的小食摊吃东西。
他跟商关氏约好了今天去逛逛坊场区,所以选得这摊子可以看见客栈大门。
直到早饭吃完有一会儿了,云本真都等得很不耐烦了,商关氏才姗姗来迟。
以往素面朝天的她,今天居然施以粉黛,与她那依旧素朴的服色相互衬托。
居然别有一番风情,加上她本来就很漂亮,连风沙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去坊场区的路崎区不平,乘车非常颠簸,一路上又尘土飞扬的,骑行不便。
商关氏雇来几顶轿子,一人一顶。
风沙是想来看看实际情况,不想走马观花,坚持骑行。
商关氏无奈,找来三头驴子,一人一头,又找来斗笠,一人一顶遮挡扬尘。
她还带上两个伙计随行。
一行五人,很快深入坊场区。
商关氏一面走一面介绍情况。
风沙听得多,说得少,三不五时才问上一句。
并不拘于制衣,凡路过工坊都问,百货悉知。
商关氏见风沙非常内行,越发相信他真是行商,这次是真心实意打算采买。
于是姿态摆更低,言行愈发迎合。
就这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商关氏的制衣坊。
远远看着大小数片房舍,没有栅栏,也没挂什么招牌。
风沙随着商关氏刚要进去,附近田埂那边突然冒起一群人,手持棍棒冲来。
一群人大呼小叫,什么“打死狗男女”“贱人该死”“果然小白脸”之类。
夹杂很多不堪入耳的粗鄙俚语,反正怒气冲冲,骂骂咧咧。
不少人鼻青脸肿,好像不久前挨过打似的。
云本真拧起蛾眉,刚要招呼手下赶来护驾,风沙按肩阻止。
这阵仗看似针对他,其实是针对商关氏,乃是人家家务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是非对错外人辨不清的,他并不想插手。
商关氏化了妆,抹了粉,看不出脸色,匆匆对风沙道:“妾身尚有些家事处理,请两位先进去坐坐,妾身随后就来。”
同时拿眼色示意两个伙计引路。
风沙笑道:“那我先进去转转。”
跟着伙计快步进了制衣坊。
其中一名伙计并没跟进来,从挨着房舍的一条小道走了。
走得很急,近乎于跑,八成是去叫人。
入房舍后,风沙看见成排的女子正在裁剪布料,打眼一扫约莫二三十人之多。
缝制刺绣等,应该在其他房舍。
有数名妇人在其中来回穿行,像巡视监督,又或者指点。
房舍里面比较安静,更突显外面嘈杂。
剩下的伙计将风沙和云本真领进深处房间,奉上茶水后,便即抱歉并告辞。
这里相当安静,隔断了外面的吵闹声。
看着是一间套房,当中隔有屏风,外间待客,内间办公。
房间不算大,没有什么名贵摆设,只能说精致的很普通。
靠墙的多层架子上垂着许多布条,颜色繁多,花纹繁多,亦不乏纱或锦缎。
应该是供人选布料颜色、质地和款式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很奇异的香味,虽然闻着有些古怪,并不难闻。
这味道闻着很熟悉,风沙想了想,很像是商关氏身上的香味。
他之前以为是体香,现在看来,恐怕是各种染料混杂的味道。
看来商关氏经常呆在这里,身上都被这些香料味腌透入肉了。
云本真忍不住问道:“外面那伙人,会不会是昨晚来客栈抓奸的那伙人?”
她觉得没有这么巧的事,居然两次抓奸都让她碰到了。
这是作坊署,又不是捉奸署,哪有那么多奸夫天天捉。
风沙回了句“八成”。
云本真寒着眸子道:“希望她把误会解释清楚,不然,哼……”
风沙摇头道:“不是误会,恐怕是商家人借题发挥。”
商关氏负责制衣坊,自然免不了跟各色客人打交道。
迎来送往,十分寻常。
如果这都能误会,那保管天天有误会,日日都闹腾。
这个时间点爆发出来,恐怕跟欠债有关系,商关氏的夫家趁机发难而已。
云本真有些不解,追问主人为什么?
风沙很宠她,耐心解释了一遍。
云本真不光眸子发寒,俏脸也冷了下来。
觉得商家人当真可恶,居然敢冤枉主人。
她心里如此想,嘴上便如此说。
更是气愤不已。
主人要什么美女没有,哪里会看得上这么个小寡妇。
风沙澹澹道:“商关氏的借款,我已经帮她拖延了,制衣坊目前没有债务问题,商家人此时对商夫人发难,那是自讨苦吃。”
云本真恍然,旋即娇笑道:“活该。”
“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单纯?”
风沙失笑道:“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想,缓借款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商家人为什么至今还不知道事情解决了?”
恐怕只有他觉得云本真单纯,也只有他能这么说。
云本真愣了愣,迟疑道:“商夫人没有告诉他们……”
“商夫人摆明设了个局,商家人气势汹汹地跳了进来。”
风沙耸肩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呢!”
商家人昨天去客栈堵他一次,今天来制衣坊又撞见了。
显然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要么是商关氏的手下有商家人的眼线,要么是商关氏有意泄露。
更有可能,兼而有之。
这是玩了出蒋干盗书。
……
,!
事情并没有超出风沙的预计,很快涌来更多人把商家那伙人给围了。
听见外面突然间安静下来,云本真觉得奇怪,特意找窗户观察外面。
风沙跟了上来,站在云本真身后,向外打量。
云本真伸手指道:“那几个领头很眼熟,好像昨天晚宴上打过照面。”
尽管距离有些远,风沙还是看出商关氏明显更人多势众,占尽上风。
虽然听不清商关氏正在说些什么,明显神采飞扬。
甚至予人一种趾高气扬的感觉。
“我就说吧!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呢!”
风沙见商关氏肯定不会吃亏,也就不感兴趣了,拉着云本真回去坐下,笑道:“我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人家亦然。”
邀请苏冷来表演和化解风驰柜坊的欠债危机其实是同一件事。
这个档口,大家只能力挺身为发起人的商关氏,力压商家人。
商关氏则借着昨天晚宴的场合,搞了次串联,同时引动商家人发难。
引外力干涉家事,强弱之势逆转。
云本真很聪明,主人一点,她就明白了,不忿道:“她在利用主人。”
主人不打招呼,苏冷不可能来这里表演,风驰柜坊更不可能给这么多人缓借款。
结果主人的一片好心居然被这个女人拿来解决自己的家务事。
在她看来,这就是窃主人之威能,其罪当诛。
风沙含笑道:“也可以视为借势。”
云本真忍不住道:“事前先求您才叫借,不告而取,那叫偷。”
风沙摆手道:“她又没开天眼,哪晓得背后的事。”
商关氏并不知道苏冷和风驰柜坊跟他的关系。
在商关氏眼中,他就只是帮忙出个主意而已。
云本真见主人一直替商关氏说话,忿忿之色尽去,抿唇一笑,神态颇为暧昧。
风沙看她一眼,露出个无语的神情,有气无力道:“又胡思乱想,别乱来啊!”
云本真乖巧地噢了一声,低下头给主人轻轻按揉。
毕竟主人骑了一路驴子,路上又颠簸,难免红肿。
所以,还顺手上了些药。
上药当然不能隔着裤子,需要把手伸进去涂抹。
骑驴会磨蹭什么地方可想而知。
给这种地方上药且按揉,实在不宜让外人看见,很容易误会。
何况云本真还女扮男装。
商关氏匆匆进门瞧这一幕,果然误会了,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忙不迭地低下头退出门去,心慌意乱地将门关上。
心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在外面,在她这里。
隔壁还这么多人呢,就这么急不可耐?
这得多么好色,才能如此饥不择食啊?
风沙也没想到商关氏这么快,还以为这么大阵仗,且得闹上一阵呢!
多少有些尴尬,让云本真赶紧收拾立整。
过了一会儿,商关氏将门叩响,语气挺平静地轻声问道:“妾身方便进来么?”
风沙像此间主人般回道:“关娘子请进。”
商关氏听他不叫自己商夫人,突然改口叫关娘子,不禁一愣,旋即恢复如常。
于风沙对面坐下,微笑道:“一些家务琐事,让公子见笑了。”
风沙道了声无妨。
“公子来此做客,当真蓬荜生辉。”
商关氏殷勤道:“要不妾身给公子介绍一下这里的……”
风沙打断道:“我就只是过来随便看看,顺便混一顿午饭,至于生意上的事嘛!之后自有人来谈。”
商关氏一拍额头,笑道:“瞧我这脑子,这都快午时了,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家的厨娘在坊区有一号呢!不必得月楼差。”
吃饭的时候,商关氏又见缝插针谈及苏冷。
昨晚大家商定后,连夜就把钱筹齐了,她一大早派人送到苏冷的新家逸园。
逸园和工坊区都在南郊,距离很近。
没想到传说中特别清高的苏行首非常平易近人,当场表示同意。
大家都很激动,愿意出人出力,搭建彩台什么的。
云本真不禁撇嘴,心道这有什么,主人发了话,苏冷当然屁颠屁颠跑来讨好啊!
说不定这会儿人都来了,
果然,午饭还没吃完,有伙计兴匆匆来报信,说苏行首人已经到作坊署那边了。
还说作坊使都被惊动了,亲自把苏行首请进了作坊署。
听说码头那边也轰动了,恐怕乘津寨的长官都会赶来。
商关氏听后兴奋不已。
作坊署自不必提,统管岳州所有作坊。
乘津寨则掌着坊区通往洞庭湖的水关。
这个环节要是没打通,任你货再好再便宜,哪怕白送都没人敢买。
这是坊区最大的两尊佛,得罪爹妈都不能得罪他们。
一念转过,商关氏跳了起来,招呼伙计道:“快快,快去作坊署。”
平常她顶多跟作坊署的巡徼打交道,孝敬都只能孝敬到衙门小吏。
正儿八经的官,几乎连面都见不到。
现在借着苏行首的光,有机会见到作坊署的正官作坊使和乘津寨都头。
有了这一面,以后在坊区这一片,她也算得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云本真见商关氏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往外跑,不由发出一声冷哼。
这时,商关氏人都快跑出门了,总算想起自己正在接待客人呢!
讪讪回返,连连赔礼。
“没事,关娘子自便。”
风沙笑道:“只需留个熟悉坊区的伙计领我们俩四下转转即可。”
商关氏连道好说,让随行的伙计,就是刚才去叫人的那个,留下来当向导。
然后又再次道歉。
云本真冷着俏脸不搭理。
风沙对“工”非常偏爱,叫苏冷过来就来帮“工”的,当然不会生气。
还跟商关氏说苏行首跟他有一点交情,提他的名字,多少管点用云云。
商关氏大喜过望,没口子道谢。
同样是见面,有人引荐和没人引荐那是两码事。
最后还是风沙催促商关氏快走,别让人久等,商关氏这才告辞离去。
云本真见主人如此,心里再不爽,也把气散了。
风沙慢条斯理地把剩下的午饭吃饭后,领着云本真跟着那伙计出门。
骑上驴子继续巡逛。
这伙计是本地人,无论问到哪家作坊,好像都有同宗的亲戚朋友在里面做工。
说实话,比商关氏还要了解各家情况。
风沙出身玄武,于密谍是内行,善于从不起眼的鸡毛蒜皮中推测全貌。
这一趟收获匪浅。
或许是刚刚参与了商关氏跟夫家公开撕破脸,还争赢的关系。
这一路上,这伙计提得最多的其实还是商家和商关氏的情况。
风沙这才知道,原来商关氏是城陵矶一个小帮会的帮主之女。
难怪有些手腕,而且敢跟夫家争呢!
有手腕的女人不少,敢跟夫家争的可不多。
主要在敢,不在手腕。
通常只有江湖女子敢。
另外,这家制衣坊其实是商关氏的陪嫁。
难怪要跟夫家争到底呢!
图谋寡妇嫁妆,这夫家缺了大德。
风沙听了恼火,于是便往深里问了问。
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歹父亲是位帮主,商家人居然敢欺负人家女儿?
不怕哪天被人打闷棍扔洞庭湖里去?
莫不是以为混江湖的只动嘴不动手?
这伙计明显心向女主人,叹了口气,把原委大略说了说。
原来商家老爷是个秀才。
虽说当今文人比武人贱,那也比帮会清贵。
这门亲事,是关家高攀。
商夫人的丈夫病故后,头两年还相安无事。
直到重阳节大宴,城陵矶暴乱。
好多帮会被摧毁,甚至被屠戮。
其中就有商夫人的娘家。
风沙听到这里明白了,重阳大宴时,为稳住岳州局势,他强势封锁城陵矶码头。
李家等势力联手反制,扇动本地帮会反抗,导致大规模骚乱。
他毫不犹豫定性为暴乱,授意巡防署以岳州刺史和防御使的名义暴力镇压。
甚至把几十个帮会首脑押上宴会,当场斩首。
以为震慑。
恐怕这其中就有商关氏的父母。
风沙不由暗叹一声,原来起因在他。
一啄一饮,似有天定。
岳州刺史和防御使掌双旌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
简而言之就是代天杀人。
商关氏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杀她父母的仇人,其实是他。
正在风沙感慨的时候,那伙计又压低声音道:“关帮主可不光为夫人开制衣坊,还有其他几处正经产业交给子女,眼看就要洗白了,唉!最终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风沙默然无语。
风沙可以感慨,风飞尘绝对不会后悔。
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下令清洗。
同时,也并不妨碍他开始怜惜商关氏。
云本真最通主人心意,瞧瞧主人,眸光闪闪,露出探寻之色。
清洗城陵矶的时候,她不在岳州,不知道前因后果。
只是觉得主人对商关氏非常上心,如今看着好像还有些怜爱。
想想这女人勉强有点姿色,弄进来给主人当个暖床丫头好了。
风沙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本来觉得商关氏有些手腕,还打算考察一下,收入麾下的。
现在则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人家跟他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收进来方便人家查出仇人是他,然后伺机报仇么?
见风沙一直没做声,那伙计把话岔开,没再提商关氏。
风沙没了巡逛的心情,招呼那伙计带路回返作坊署街。
回返客栈的路上,发现半条街被拦腰封断。
远远看见得月楼那边许多工匠正爬上爬下,张灯结彩,竖架搭棚。
显然为苏冷的表演作准备。
风沙只好从后街绕路过去。
上了街就不用骑驴了,也没法骑。
沿街都是窑子,花枝招展的姑娘大白天就排成排,或坐或站。
每当有男人路过,或笑摇香帕,或脆声轻咳,不乏迎上自荐。
甚至追在身边,边走边笑边说。
不过,明显有范围,跟着十几步就会回转,下一个接力继续。
反正一个个很卖力,也很亲切。
连女扮男装的云本真都没幸免。
那个伙计倒是挺享受的,风沙眼尖,看见他的手到处乱摸。
人家姑娘倒也没生气,多半笑骂着推开,也有故意迎上的。
竟然有几个姑娘直接往驴背上爬。
全被云本真驱赶开来。
风沙见前面的女子沿路两旁排开,延伸到看不见头,有些后悔从这走了。
这哪里是街,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街嘛!
那伙计抽空冲风沙笑道:“这后街又叫廊街,公子知道为什么叫廊街么?”
作势在风沙眼前写字,一边写一边解释,“一圈姑娘围着郎,不就是廊吗!”
他本来还有更香艳的解释,好在还知道云本真是位姑娘,不敢说得太露骨。
风沙哑然失笑。
心道还真特么是活到老学到老,他做梦都想不到“廊”字还可以这样解释。
好不容易走出长街,到了客栈门口,风沙让云本真赏了这伙计一点碎银子。
伙计千恩万谢告辞,直接奔回廊街。
风沙走了大半天,还真有些累了。
回房间后,让云本真服侍沐浴,然后抱着云本真睡觉。
结果刚刚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云本真只好又披上衣服前去开门,听完了向主人禀报。
关掌柜跑来说乘津寨都头和作坊使召见夫人。
苏行首也在,三位已经在作坊署等了很久了!
他急坏了,询问他家夫人是否跟着一起回来。
风沙正迷迷湖湖呢!脑瓜子硬是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换句话说,商关氏并没有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