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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6章 完事就得办事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暖香阁后台很硬,哪怕岳州刺史摆宴,也并没有歇业,仅是专门空出一层而已。

今次受邀参宴的,几乎全是岳州商会中人。

有别于以城陵矶为中心的岳州百业会,岳州商会都是岳州本地商贾。

起码根扎在岳州。

岳州商会和百业会的成员相当一部分重叠,大致区别在行商和坐商。

百业会的成员大多数是行商,行商以贸易为重。

岳州商会则以坐商为主,坐商就是经营店铺等。

但也并不一定,比如唐人馆就是坐商,是岳州商会的重要成员之一。

可是,唐人馆的重心显然放在岳州百业会。

主要任务是替南唐照看进出城陵矶的贸易。

经营风月仅是为了更好完成这个任务而已。

这种场合需要携女伴出席,风沙觉得张星雨端庄文静,更加合适些。

于是让云本真在外面等着,就只带着张星雨进去转转。

张星雨显然很熟悉这种场合,特意换了身大袖衫裙,瞧着淑静典雅。

未免麻烦,还盘发插簪,做已婚装扮。

面带几分微笑,打眼亲切,细看疏离,优雅又不失礼貌,贵气逼人。

名门淑女的风范打骨子里透出来。

以至于把门的侍从不拦不问,直接放行,佳人过后还不免偷看几眼。

见张星雨转脸侧颜,像偷窃的小偷被抓个正着,过电似地正襟危站。

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

张星雨当然不会留意一个侍从,频频转视主人,笑容中透着些担忧。

她最清楚来之前自己在干什么,主人喝了补药却直接过来没有尽兴。

那碗补药药力十分强劲,硬憋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既担心主人的身体,又忧心自己不讨主人喜欢了。

不然为什么不在她身上尽兴之后再来呢?

风沙没心思琢磨张星雨的心思,一个劲扭头打量,想找熟人打听一下情况。

情况不明之前,他不想直接去找岳刺史。

这里非顶楼,是个大平层,一眼望去,尽是人头,宴会好像开始有一阵了。

男宾携女伴加起来少说二三百人之多。

三五成群凑成小圈子,几个小圈子又形成几个明显的大圈子。

一众歌舞乐伎在台上卖力表演,可惜台下没几个人投以关注。

风沙转了半天,居然连一个认识的都没有,直到看见了唐人馆的馆主屈节。

岳州刺史宴请,屈节当然不会缺席。

他不仅是岳州商会五位副会长之一,也算是这场宴会的半个东道主。

毕竟暖香阁是唐人馆名下的产业嘛!

这种场合自然会被一票人围在当中,应酬繁忙。

围着他的都是一些大腹便便的家伙。

一个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恨不能把有钱写在脸上。

携带的女伴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看年纪都不算太大。

可惜端庄的少,妖冶的多。

尽管是某某的夫人,或者宠妾,但瞧着风尘气息十足。

当着自家夫君的面就搔首弄姿,不乏对屈节暗送秋波。

更大胆的,甚至趁着敬酒,拿纤纤玉指挠屈节的掌心。

她们的丈夫依旧大拍屈节马屁,一个个好像视而不见。

身为商贾,有钱归有钱,实在没什么地位。

哪怕普通的诗礼人家,也不肯让女儿嫁与。

所以,他们的夫人宠妾多半都是从良的名妓。

见过世面,撑得住场面,带出来也算有面子。

最关键,拿得出手,送得出去。

屈节与诸人谈笑风生,偏偏不作任何回应。

这些女人多半曾是他手下的花魁。

但凡入得了眼,该得手早就得手了。

可是,花魁和别人的妻子的滋味毕竟不同。

人家巴巴戴上绿帽,自然有事相求。

他懂规矩,要么不玩,完事就得办事。

奈何今天实在没心情,也就随口敷衍。

屈节正想抽身离开,余光忽然跃进一个熟悉的人影。

定神一看,发现居然是风沙,站在角落,冲着他笑。

屈节面露喜色,正想打招呼。

风沙微微摇头,闪到屏风后面。

屈节略一犹豫,借口更衣,脱身离开。

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角落的屏风后面。

人还未到,笑语先至。

“风少怎么有兴趣来这里凑热闹?”

这种宴会档次很低,要不是岳刺史强令,屈节都懒得来。

岳刺史也就开始露了一面,便即离开,连事情都没明说

也无需他明说,露面就代表态度,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

岳刺史可以走,屈节走不了。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不能跟岳州刺史唱反调。

身为商会的副会长,还得说服各家商户掏钱。

大家都不想掏钱,当然都跑来求他高抬贵手。

“来了有一会儿了。”

屈节笑,风沙也笑,笑道:“屈馆主贵人事忙,小弟我岂敢随便打搅。”

屈节正向张星雨打招呼呢!闻言心下一慌,忙赔笑道:“瞎忙瞎忙,眼睛最瞎,劳风少久等了,都是我的过错,我……”

忽然闭嘴。

原来有两个装饰艳丽的妖冶女子挟着香风转过屏风。

屈节突然告辞,大家有事相求,当然不情愿,偏又不敢硬拦。

架不住有心眼灵活的,拿眼色暗示夫人跟过来帮屈节“更衣”。

而且不止一个,所以她们俩就结伴来了。

“原来屈馆主不是来更衣……”

其中红衣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是来见,嘻嘻,朋友呢!”

她以为风沙也是携夫人来求屈节的。

这种情况她早就习以为常。

好几次她跟几位夫人在楼上服侍屈节,她们丈夫在楼下凑一桌玩牌呢!

等她们陪屈节下楼后无需再提,相求的事已成九八。

另一个彩衣女子拿暧昧的眼神扫过风沙,最终落在张星雨脸上。

微微一怔,忍不住上下打量。

张星雨年轻漂亮,青春活力蓬勃扑面,仅略施粉黛便娇艳迷人。

腿长不说,英姿挺拔,浑身上下还散发一股子贵气。

她心里不免嫉妒,掩唇笑道:“这位妹妹生得真俊呢!屈馆主真好福气呀!”

显然也认为风沙跟她们的丈夫是一路货色。

这么清纯文雅的姑娘,摆明是大家闺秀嘛!

可如今还不是跟她一样,落在屈节这色胚手里。

倒要看看待会儿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屈节有些慌了,赶人道:“去去去,没看我正忙呢!”

两女挨上来还要再说。

屈节拉下脸,森然道:“你们走不走!”

两女终究不敢惹恼他,依依不舍告辞。

风沙没在意这个小插曲,见两女离开,示意张星雨出去盯着,不要再让人靠近,冲屈节问道:“怎么没看见岳使君呀?”

屈节苦笑道:“岳使君已经走了。”

风沙微怔,追问道:“怎么回事?”

屈节叹了口气,开始大吐苦水。

向商户加税这事不好做,更不好听。

最好找个好听的名义让大小商户“踊跃”捐赠,而非以加税的名义缴税。

岳刺史也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本该由岳州商会的会长负责。

奈何会长新晋上任,无甚根基。

产业就两家铺子,还小的可怜。

更谈不上什么威望。

之所以当上会长,全因他是岳刺史的大女婿。

就凭这位会长,休想让商会的商户乖乖掏钱。

事情自然落到五个副会长头上。

另外四位副会长不是跟岳家有关,就是跟李家有关,要么跟蒲家有关。

这么得罪人,且会惹众怒的事,当然避之唯恐不及。

就剩他一个冤大头,想甩锅都没地方甩。

……

第1727章 加税那点事儿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屈节在那儿抱怨个没完,风沙直接摒弃他认为的废话,只留意他想知道的重点。

大致明白了目前岳州商会的情况。

岳州商会的会长自不必多说,无论谁当岳州刺史,这个位置一定会安上自己人。

五位副会长当中,唐人馆一直稳居一把交椅,就算不是头把,也会稳坐二三把。

其他四位以前没必要提,现在分别来自岳蒲李三家,及出了岳州防御使的陈家。

值得注意的是,商会会长是岳刺史的女婿,是岳刺史的自己人,而非岳家的人。

岳州防御使则是蒲家的外戚,蒲家家主蒲森的连襟。

也就是说,这两家在商会层面上可以视为岳蒲两家的人,会与两家人共进同退。

可是,涉及到实打实的利益的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岳刺史想对岳州本地的商户加税,显然就已经涉及到实打实的利益。

底层那些商户无论怎么折腾,其实都无法改变结果。

真正拥有决定权的,只有岳蒲李三家、岳州刺史、防御使及唐人馆。

岳刺史肯定支持加税,岳家仅会有限度的支持,毕竟岳家靠州府养着两营兵呢!

同时,肯定也不希望自家掏出太多,恐怕更希望羊毛出在别人身上。

岳州防御使掌兵权,各地驻军名义上归其管辖,看似应该支持加税,实则不然。

因为岳州大半兵权实际在东鸟四灵手里,四灵不点头,他连半营兵都休想调动。

哪怕为了争权,甚至仅仅是为自己多争一点话语权,能卡的地方都会硬卡一下。

陈军使身后的蒲家自然也不想自己掏钱替别人养兵,支持陈军使实在情理之中。

至于李家,唱反调是一定的。

东鸟总执事认输之后,那些掌控各营驻军的四灵主官大半受风沙节制。

各营驻军越是吃不饱,反弹自然越大,各营主官对风沙就会越发不满。

也就会再次倾向东鸟总执事。

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这些主官再支持风沙,也不能让官兵饿肚子。

让人先吃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拿不出实打实的钱粮,光靠画饼充饥显然没用。

简而言之,有决定权的六家人中,李家、蒲家和陈家铁定反对对岳州商户加税。

看屈节一个劲地抱怨就知道,唐人馆虽然话语权不大,显然也是坚决反对加税。

只是不敢得罪岳刺史,明面上装模作样。

支持加税的只能算上岳刺史和半个岳家。

这件事如果没有强权干涉,八成会僵住,在加与不加之间摇摆不定,硬拖下去。

风沙十分庆幸,这才刚开始加税,他就撞上了。

如果酝酿一段时间再发现,事情将会非常棘手。

屈节怨气很大,说得那叫一个口沫横飞,半天不见风沙回应,总算发现不对劲,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探问道:“风少以为小人该如何是好?”

别看他对风沙毕恭毕敬,其实他是南唐太子的人。

仅是被强势的风沙压得不得不俯首帖耳。

碧天馆是太子妃的人,才是真的对风沙言听计从。

如果风沙非要强迫他违背唐人馆的利益,他可以出工不出力。

就像应付岳刺史一样。

风沙对此心知肚明,含笑道:“事缓则圆。如果操之过急,说不定适得其反。”

不是你一件事吩咐下去,人家就会实心去办的,出工不出力的法子多了去了。

一旦激起下面成片反对,要么以强权强压,要么无能狂怒。

无论哪一种,都会重创权威。

权威这玩意儿得来难,用得快,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擅动。

“风少说得太对了!”

屈节勐拍大腿,赞道:“小人也是这么想的,奈何口舌愚笨,不能像风少一样,一针见血。”风沙反对,那就好办了,随便漏点风出去,倒要看看谁还敢提加税。

风沙笑而不语。

大致情况他已了然于胸,自然有了对策。

当然不能告诉屈节,免得让人有了防备。

屈节转了转眼珠,凑近了些,小声道:“听说风少最近召了些本楼的姑娘留画,烟悦轩和碧天馆的姑娘听说了,一个个踊跃的很,都急不可耐想来暖香阁表演呢!”

风沙最近常召暖香阁花魁画秘戏图的事,他当然知情。

他不知道风沙怎么会对青楼的姑娘感兴趣,明明身边美女如云。

琢磨可能是家花玩腻了,换口味尝尝野花的滋味。

唐人馆最不缺花魁。

不怕风沙随便玩,就怕风沙不想玩。

风沙不置可否,笑道:“这里热闹的很,我自己再四下逛逛,屈馆主贵人事忙,不必理会我这闲人。”

他料定屈节肯定会立马把他反对加税的消息放出去。

这种场合非常低端,肯定不会提他的名字,提了也没几个人知道。

可是,抵制加税的意思一定会尽力散发,并且暗示来自某个高层。

他想看看大家的反应,来决定税加多重。

屈节见风沙赶人,当然不敢赖着不走,告辞后走出两步,又犹豫回头,低声道:“这里尽是市井商贾,俗气的很,恐有冒犯之举,不如我先陪您四下转转?”

有人就有圈子,有圈子就会排外。

没人引荐,铁定碰壁。

他不担心风沙碰壁,只担心壁被撞垮。

别看这些人地位不高,七大姑八大姨牵扯起来,关系复杂的很。

没这些关系,也发不了财。

风沙可以一把扯光,烂摊子是他收拾。

“最近想找我聊天的人可是不少呢!”

风沙把头一歪,皮笑肉不笑,“如果我被人堵住聊天,我一定找你好好谈心。”

屈节脸色一白,听出警告之意,他当然知道风沙为什么呆在升天阁里不出门。

实是这场宴会档次太低,引不起注意,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探子呢!

他也没料到,所以没什么准备。

更心知地位不够,跟风沙交情不到,根本不敢王对王询问,免得无转圜余地。

不然他也会忍不住打听契丹的局势了。

风沙说完,拂袖便走,路过张星雨时,撑起了一侧的臂弯。

张星雨赶紧挽住,亲昵地贴在主人身侧,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两人走进人群不见,屈节才回神擦汗,心道什么找我谈心,分明是把我扒皮。

赶紧赶去门口,加派人手,加强门禁。

免得有打算碰运气的别家探子混进来。

……

第1728章 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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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节听懂风沙警告,赶紧加强门禁,防止别家探子混起来。

其实纯粹惊吓过度,理解岔了。

云本真在外面,自然会加强门禁,根本无需主人专门吩咐。

如果连这点机灵都没有,她也不可能成为主人最宠爱的侍婢。

风沙就是嫌屈节嘴碎,让这小子滚边去,别妨碍他体察舆情。

仅此而已。

反正结果是好的,屈节果然不敢再纠缠风沙了,甚至躲着走。

风沙往左边逛,他就往右面闪;风沙去露台,他一定在大厅。

躲避风沙的同时,信心满满地散发暗示,赶紧抵制这次加税。

话当然不能说透,有些意思点到就行了。

也不可能每个人都点到,就点相熟的,自会一传十,十传百。

本来愁云惨澹的大平层,忽然之间刮进春风,愁云成片散澹。

诸人似成群结队的喜鹊叽叽喳喳,身边女伴都愈发姹紫嫣红。

混圈子讲小话的人逐渐少了,兴致勃勃观台上表演的人多了。

谈正事的少了,戏谑伶优容貌、身材、歌喉、舞艺的人多了。

心情好,看人就顺眼,风沙混迹其中,多多少少占了点便宜。

虽然融不进去,起码没有人警惕盯人,见他离近也未曾赶人。

毕竟岳州就那么大,有头有脸叫得上字号的商户也就那么多。

彼此间就算关系并不和睦,至少熟识,一个生人其实很扎眼。

尽管离圈子有点远,好在风沙听力好,总还能听到些真东西。

不少人都在猜测敢跟岳刺史唱反调的大人物是谁,或者谁们。

岳州本地的坐商,关系若往上蔓扯,大多会扯上岳蒲李三家。

对上面的情况不能说了解,起码知道有哪些山头。

风沙半圈转下来,居然听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其中最熟的就是岳湘、岳汐和陈璧。

三女是大山头下面的小山坡,这种小山坡很多,算是小山头。

岳蒲李三家子弟,无论男女、纨绔与否都能撑起一亩三分地。

不过,多半是长房直系一脉,二房、三房等次房旁支并不多。

岳湘是岳家长房大小姐,一直都很有地位,有点羽翼很正常。

岳汐家是岳家三房,陈璧家是蒲家外戚,本来还上不得台面。

两女是随着父亲才刚刚水涨船高,没想到已经插旗立山头了。

其中有个三四人的小圈子,领头的家伙风沙瞧着还有点眼熟。

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开衣铺的,姓何的掌柜吗!

人家好像提过,衣铺的东家是岳使君家的汐小姐,就是岳汐。

何掌柜话中常提他小妹,三句话里倒有两句带上。

张口就是我家小妹如何如何,跟汐小姐怎样怎样。

话里话外听着像岳汐的侍女。

风沙眨眨眼,想不起来,拿眼去瞄张星雨。

岳汐和陈璧是江离离的手下。

他当然记不得婢女的婢女的婢女什么情况。

“她是有个贴身侍女姓何,婢子见过几次。”

张星雨悄声回道:“听说跟她打小一块儿长大,两人情同姐妹。”

见主人一脸疑惑,快转脑筋想了想,又道:“岳汐第一次正式拜见主人的时候,她就跟在后面,左边。”

风沙回想当时情况,哦了一声。

记得胸挺大,趴着腰压得很低,屁股撅老高,身材貌似不错,其他没印象了。

忽一转念,冲张星雨笑道:“你倒是博闻强记,连个小侍女都记得这么清楚。”

张星雨心下大恐,忙道:“新近剑侍不过十余人,是婢子给她们登录的名册。”

之前岳州大会,东鸟地方势力云集,送嫡系子女到主人身边,其实就是为质。

包括岳湘、岳汐和陈璧在内,一共十几名男女免于秘营,也无需当侍从侍女。

直接成为剑侍和弓弩卫。

人数不多,她又有心留意,所以记得很清楚。

“没错,确实是你登记的。”

风沙笑了笑,努嘴道:“走,咱去那边瞅瞅。”

岳湘、岳汐和陈璧恐怕都不愿对商户加税。

三女不值一提,关键是能否影响江离离。

目前是江离离替他掌控岳州官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越俎代庖了。

加税是江离离操心的事。

应该先看江离离如何应对,再来决定是否干涉。

张星雨故意慢上一步,偷偷拭去额上的香汗。

努力平复突来的心慌,支起有些发软的双腿,暗道果然伴君如伴虎。

东面有个大隔间,常有人进出屏风,很热闹。

风沙漫不经心地踱步过去,扶到旁边的露台栏杆看下面花园的风景。

眼神好似不经意地瞟视,耳朵竖起来偷听。

这是个较大的圈子,常在隔间的有七八人。

风沙偷听一阵,发现这是李淑婷的小山头。

就前不久,为了逼李淑婷来见他,他让江离离扫了李淑婷的场子。

至今门庭冷落,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

所以,他们显然坚决反对加税,发现屈节带头抵制,也是最高兴的。

居然交换女伴作陪,还大喝特喝,开始放浪形骸了。

张星雨觉得以主人的身份干这种听墙角的事不合适。

奈何主人竟乐此不疲,听得津津有味,她哪敢多嘴?

暗忖是不是那碗补药的药力发散出来了,被女人发出的声音吸引?

有心想装作不经意地挨近主人探一探。

奈何实在鼓不起勇气。

一圈转完,风沙对加税的事有数了,等着看江离离的反应就行了。

本来准备离开,忽见台上两名歌舞伎媚目光转而来。

居然是青鸾和曲半衣,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登得台。

两女现在位列岳州风月前三甲,仅仅排在苏冷之后,理应压轴出场。

难道宴会快结束了?不对呀!看天色这么亮还早啊!

两女眼中只有风沙,一直盯着不放,终于对上视线,顿时精神大震。

哪怕旋舞圈转,视线也是忽离倏紧。

黏如蜜丝一般,亦如笑容般甜津津。

眼见彩裙飞扬,歌声撩耳,风沙不禁想到刚刚才看过两女的秘戏图。

两女好像知道风沙看过她们的图画,跳着跳着居然偶有类同的姿势。

张星雨摹画连环,姿势不止一种,落在风沙眼中,画与人不停重合。

画上静,这时动。

好似两只彩蝶从画中飞出来,忽分忽合,上下交错,绕花茎蹁跹。

风沙心思骚动起来,寻了个僻静空席,坐观两女在那儿卖力撩他。

画就是张星雨画的,当然知道两女在干什么,红着脸蛋暗啐一口。

心道好不知羞,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干这么不要脸的事。

幸好身有着装,旁人决计看不懂就是了。

因为这是岳刺史举办的宴会,参宴的这些歌舞乐伎其实是受命而来。

属于官方举宴,乃是州府正宴,由州乐营全程监管。

跟平常秦楼楚馆的表演不一样。

在这里撒酒疯,或轻薄姑娘,很可能会被抓到牢里。

在场宾客看到精彩处,只能喝彩,不能打赏,或者说没有资格打赏。

宴会过后亦不能带走。

或许正因为只能远观不能亵玩,所以气氛非常好。

台上的表演华艳不妖艳,台下的喝彩喧哗不放肆。

然而,在风沙眼中,两女越来越勾魂,看着越来越要命。

他整个人都燥热起来,宛如红炭似的,扑点水就能滋滋。

……

第1729章 小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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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青鸾和曲半衣是以表演杂剧“柘枝”出名,其实歌舞乐器样样精通。

拎出来单独表演歌舞,或弹或拨,亦十分出色。

只不过两人扮情侣演杂剧实在精彩,深入人心。

尤其曲半衣反串的书生,英俊潇洒,卓尔不群。

哪怕两女这次仅是单纯双人歌舞,并未有剧情演绎,仍旧扮装少男少女。

一舞完、一曲毕,博得了满场喝彩,声震房梁。

奈何今场不便打赏,否则在座尽是豪商富贾,必定掷花如雨,抛绡若云。

谁都没有留意,两女的视线一直撩于风沙,谢礼下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充满了暗示和期盼,赤裸裸的好像要吃人。

可美了风沙前面那一片人,被两女媚人的眼神勾得神魂颠倒,心潮澎湃。

不乏认为两女看上自己的。

一个个急吼吼地往外廊跑。

那里通着临时设置的后台。

今天不便约,可以约明天。

整个外廊一下子挤满了人。

风沙才刚起身,闪躲不及,被几个人撞了好几下,连步踉跄,差点摔倒。

张星雨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主人,背身挡在前面。

被抛留的一众女伴薄怒嗔骂,不乏戏谑笑啐,更多嫉妒,亦有暗自神伤。

回忆自己当年亦是风光无限,如这般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直至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至今梦啼妆泪红干。

心中难免溢满幽恨,别看今日春风得意,将来恐怕还不如我呢!

张星雨紧张主人,双手就用力了些,抱得紧了些,贴得近了些。

回神之后很快发现主人好像动情,心知药力未散,又让青鸾和曲半衣这么勾引,主人哪里受得了,八成已经急不可耐,红着脸蛋,小声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风沙拿手指刮刮她的脸蛋,触感温热滑腻,更觉心动,笑道:“这么着急呀!”

张星雨脸蛋更烫了,羞难自抑地嗯了一声,低眉垂首,抱着主人胳臂往外走。

风沙回味道:“刚才她们俩跳得什么舞啊!以前从来没见过,倒是挺好看的。”

张星雨忙道:“等下把她俩叫来一问便知,顺便再跳一次,让主人一次看够。”

两女刚才之舞并不成章法,只是把秘戏图上的姿势连起来而已。

幸亏连起来后别有一番风情。

只能说,两女确实擅长舞艺,胆子更大,居然当场编舞,真敢赌。

如果磕磕巴巴难以连贯,在这种场合,有损名声,身价肯定暴跌。

风沙笑了笑,还要再说,已经到门口。

有个妇人堵在门口,正在请求把门侍从放她进去。

这妇人大约二十来岁年纪,容貌气质俱佳,面上未施粉黛。

脸蛋似乎因着急而红,倒似抹了腮红一般,看着娇美明艳。

就是唇色有些白,加上暗素的着装无配饰,显得过于清丽。

尽管衣物质料上乘,还是与这个奢华的宴会场合格格不入。

听其话语,并无请帖,难怪侍从不肯放行。

张星雨见主人打量这个女人,忙踮脚附耳道:“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个寡妇。”

她认为跟在主人身边,最重要是知心。

主人想要什么、想干什么,等主人说出口就太迟了。

甚至都不能等主人示意,最好把一切都做到前面去。

想主人之未想,急主人尚未急。

这样主人才会觉得她舒服贴心。

风沙恍然,难怪看着这么素呢!

又不免暗自摇头。

就算以他的眼光,这小寡妇也算美人了,怎么就成寡妇了呢!实在太可惜了。

云本真这时从旁边快步走来,冲把门侍从凶道:“没见客人出来吗!别挡路。”

这小寡妇一来她就盯上了,在她看来挺可疑的,如果侍从没拦,她也会拦的。

只是没想到主人现在出来,恰好被这小寡妇堵着路了,当然要把人赶紧赶走。

两名侍从见这小寡妇楚楚可怜,一直好言相劝,仅不让进门,未曾凶言凶语。

奈何影响到客人了,没办法只能板起脸轰人走。

小寡妇无奈让开去路,冲风沙福身行礼。

风沙回以抱拳,云本真赶紧跟上来。

小寡妇见风沙回礼,又瞧他斯斯文文的,忽然鼓起勇气,小声道:“这位公子,能否帮妾身传上一句话吗?”

风沙打量一眼,见她一脸期盼,停步面对道:“夫人请说,只是在下识人不多,未必认识夫人要传话的人。”

“这位小姐身上的男装就是华衣轩的……”

小寡妇本来伸手指云本真,见云本真凶起眸子,慌忙把手指蜷了回去,怯怯道:“公子认识这位小姐,也应该,应该认识华衣轩的何掌柜吧!”

风沙、云本真和张星雨听了都是一愣。

来暖香阁之前,为了避免麻烦,风沙确实让张星雨和云本真去衣铺换了身男装。

就是何掌柜的那间衣铺,东主是岳汐,记得当时还跟李探微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张星雨这次是给主人做女伴的,当然换上了一身女装,云本真还是穿着那一套。

云本真立时警惕起来,心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主人给我买件衣服你都认得?

莫不是谁家的探子吧!

风沙并不记得何掌柜的衣铺叫什么,奇道:“夫人怎知她这衣服是华衣轩的?”

小寡妇忙道:“寒家就是开制衣坊的,华衣轩卖的衣物大半是寒家衣坊所制。”

本想凑近云本真指出衣服上的标记,见云本真瞪她,立时不敢动了,径直道:“华衣轩在寒家衣坊所制之衣,会在衣领处绣上山纹,行内人一看便知。”

云本真低头一看,还真有。

“原来如此。我虽然不太熟悉何掌柜,传句话肯定没问题。”

风沙一听人家是开工坊的,态度立时变了,变得更加和蔼,笑道:“那边说。”

墨修认为自己代表“工”的利益,但凡跟“工”有关,他就认为自己有责任。

尽管代表的是总体利益,通常不会单为某个人、某件事费心。

可是一旦遇上了,能管一定会管。

小寡妇跟风沙到了廊道,这边人少,说话方便,心下稍稍安稳些。

求人的事,谁都不愿当众言说,这位公子显然是在维护她的颜面。

没想到人家看着年纪不大,行事颇为老道。

风沙示意张星雨和云本真站开些。

小寡妇犹豫少许,小声道:“望公子转告何掌柜,说之前他提的事,妾身应了,最好就在今晚,妾身就在这外面等他,一直等他出来。真的不能再拖了。”

最后一句低低喃喃,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风沙通常不喜欢管闲事,这会儿却毫不犹豫地问道:“我能知道什么事吗?”

见小寡妇色变,明显很为难,又道:“夫人切莫怪我交浅言深,在下在这岳州,勉强也算得上有头有脸,助人为乐无妨,若是推人入坑,在下还丢不起这个人。”

小寡妇一下子拘谨起来,细声道:“敢问公子是……”

忽然福身道:“怪妾身有眼不识泰山,打搅公子了,妾身再另想办法好了。”

低着头惶惶欲离,被云本真拦住,一转身,面对张星雨,吓得她直往后退。

风沙见她往自己怀里撞来,赶紧闪开,见后面就是栏杆,又伸手挡了一下。

胳臂自然碰到人家的背上,小寡妇像被火炭烫了一下似的,倏然转身缩躲。

三个人就这么把她往当中一围,若是从旁边看来,倒像恶少霸凌良家妇女。

……

第1730章 又1个小寡妇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小寡妇见自己被围,以为遇上了恶少。

看着面善挺好说话,其实以相助之名,行那威逼之事。

自不免心慌意乱。

想逃出不去,想打又不敢,想骂张不开嘴,僵在当场。

低头缩颈,眼眶泛红,抱臂护胸,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瑟瑟发抖的模样,好似被恶狼按住的小兔。

风沙突然会悟过来,拿眼神示意云本真和张星雨让开,正容道:“夫人不愿说,那便算了。我住后院浣溪楼,如果遇上实在迈不过去的坎,夫人再来找我也不迟。”

言罢行礼,扬长而去。

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就算人家属“工”,他也不会上杆子求着非要帮人忙。

见风沙离开,小寡妇素净的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忽然勐咬银牙,使劲跺了跺脚,快步追了上来,唤道:“这位公子,妾身,我,愿意说……”见风沙停步扭头看来,声音一下子细不可闻。

她不习惯被男人如此近距离地直视,下意识地躲避风沙的目光,脸色阴晴不定,忽而抬头凝视,咬牙道:“中秋节后,寒家的衣坊通过华衣轩接了单军方的生意。”

风沙本来还漫不经心的,听到这里,眼神顿时一凝。

这个时间点,又是军方的单子,还跟制衣工坊有关,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那时,他授意苏冷以巡演的名义给武平舰队筹募军资,其实就是花钱买平安。

奈何钱不够,于是先赊账不给钱,只给等价的物资,包括军衣。

张星雨的脸色为之一变。

她当时恰逢其会,为了在主人面前表现自己,出了个主意。

绘影听后发扬光大,赊物资送舰队,钱则拿去放贷,等收回印子钱再付货款。

九出十三归,三个月就能翻倍,等于空手套白狼。

中秋至今两个多月,差不多三个月了。

小寡妇继续说道:“寒家衣坊本小利薄,本来接不住这么大单,都怪妾身贪心,实在舍不得呀!于是请何掌柜帮忙,托关系赊了一大笔钱购入棉布等制衣物料……”

风沙截话道:“九出十三归么?”

小寡妇脸色一白,垂眸点头。

风沙问道:“三个月连本带息?”

小寡妇嗯了一声,脸色更白了,旋即道:“那批军衣早就交割,很快就能回款,前后差不到半月,所以想请何掌柜帮忙说情,拖延一下最好,实在不行算借也成。”

风沙歪头道:“我猜何掌柜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提了点别的要求,是吧?

“制衣坊是亡夫的心血,家里还有叔伯长辈虎视眈眈,妾身如履薄冰。”

小寡妇低下头又抬起道:“如果被人夺占走……”说着,哽咽起来。

风沙心知她肯定跟亡夫有个儿子,否则绝无可能执掌丈夫的产业。

一定会被夫家强行收走,甚至可以做主把她给卖了。

寡母幼子,于群狼环伺中坐占金山,处境之艰难可以想象。

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将来打算,她必须把亡夫的产业死死攥在手里。

小寡妇见风沙不吭声,眸中期盼的闪光渐渐消散成失望,福身道:“公子为难,那便算了,妾身另想办法。”

风沙摇头道:“你为什么要托何掌柜找关系借钱?不怕被人设局?”

单是通过何掌柜接,货是通过何掌柜卖,钱是通过何掌柜借。

不被玩死是人家心好,被玩死纯属活该。

他有点不想管这事了。

小寡妇苦笑道:“公子是贵人,没有拮据的时候,不知道借钱难。”

为了借到足够的钱买物料开工,她把能押的全都押上了。

回款就差半月,还款后天到期,如果还不上,制衣坊就被收走了。

再回款也跟她没关系了。

届时,夫家的愤怒可想而知,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风沙叹道:“就差这半个月,结果天差地别。当初借钱的时候,怎么没算准?”

他觉得何掌柜不光觊觎这小寡妇,恐怕更加惦记制衣坊。

现在跑去相求,只会越陷越深,最后人财两失。

小寡妇眸中闪起恨意,不过一闪即逝,木然道:“总会有些料想不到的意外。”

风沙唔了一声,看来不是这小寡妇蠢笨,是另有隐情,追问道:“什么意外?”

小寡妇并不想说,迟疑少许,还是说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来求何掌柜帮忙,意味什么。

心防早就破了,救命的稻草,抓哪根都是抓。

原因并没有出乎风沙的预料,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的。

无非是小叔子觊觎寡嫂,强占不成反挨耳光,因此生恨,得不到宁可毁掉。

加上亡夫跟何掌柜是老交情,衣坊和华衣轩一直关系良好,拆借实属正常。

她没有多想,更没想到小叔子强结货款,抽空现银。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风沙当然不会听信她一面之词,问小寡妇如何称呼。

福身回说商关氏。

风沙让云本真去同层开间房,让小寡妇休息一下,并让云本真陪着。

他则带着张星雨重回宴会场,径直去找何掌柜。

何掌柜只是在华衣轩见过风沙一面,并不认识,对云本真倒是记忆犹新。

顺带想起了风沙,打量张星雨几眼,露出暧昧笑容:“公子真是好眼光。”

上次在华衣轩,张星雨在楼上陪小竹更衣。

他只注意到云本真,倒是没有留意张星雨。

见风沙这次换了个女伴,还是那么漂亮,关键看气质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与这满场的胭脂女伴相比,端得清新醒目。

何掌柜向同伴介绍道:“这位风公子是潘六小姐的朋友,出手挺大方的。”

这还是李探微告诉他的。

出手确实大方,打伤店里的侍女、打坏店内的物件都有加倍赔偿。

这也说明背景非常一般。

否则哪有这么好的脾气?

心里没有把风沙当回事,介绍起来也就漫不经心,态度稍显轻佻。

他身边三个同伴心里有数了,继续嬉闹呷酒旁观。

眼神倒是一多半落到张星雨身上,且越看越炙热。

四人的女伴同样盯着张星雨上下打量。

见她容貌气质身材这般出众,装饰打扮更见清丽,没有半点腻人脂粉气。

相比自身,顿显俗气。

四女心中难免嫉妒,彼此交头接耳,非要挑张星雨的毛病。

最气人的是,居然挑不出来,只能捡好听的话强夸自家姐妹就是比人强。

尽管心里都虚,嘴上可不虚,一句比一句刺人,笑容更不虚,似讥似讽。

张星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连余光都不带过去的。

她跟云本真不一样,脾气甚好,遇上难听的话只是不理,不会想着报复。

何掌柜不理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询问风沙所来何事。

风沙径直道:“听说何掌柜不止卖衣裳,还能逢山开道,遇水搭桥。”

何掌柜也在瞄张星雨呢!闻言倏然收回视线,盯着风沙道:“公子何意?”

风沙道:“受人所托,搭把手、过个桥。钱不是问题,看何掌柜何时要。”

“关娘子怎么自己不来?”

何掌柜脸上肥肉颤抖了几下,眼睛眯成缝,皮笑肉不笑,眼神凌厉。

风沙一听他直接报上商关氏,就知道这家伙确实给这小寡妇下了套。

所以笃定人家会来找他求他。

嘴上道:“开买卖也好,牵线搭桥也罢,图得是钱,钱到就行,何必问人?”

何掌柜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人凑近些,咬着牙低声道:“公子这样半途劫道,可是坏了规矩了。”

他费了不少心机,终于把商关氏逼上绝路。

眼看就要人财两得,当然不甘心功败垂成。

一旦让商关氏喘过这口气,这个小寡妇也不是好惹的。

真要是个好欺负的女人,一个带着幼子的小寡妇,早就被夫家吞得不剩骨头了。

风沙听出威胁之意,笑了笑道:“坏了谁的规矩?何掌柜你的么?”

敢跟他提规矩?简直笑死大牙。

有空把岳汐提熘过来,让张星雨在她身上写满“规矩”,一个月之内不准擦洗。

何掌柜瞪着眼,冷冷道:“不敢。风驰柜坊的规矩,你还想坏吗?”

这四个字一出,隔间里仿佛吹过了一股寒流,静悄悄、冷嗖嗖了。

风沙愣了愣,睁大眼睛问道:“你是说,借她钱的是风驰柜坊?”

他做梦都想不到,顺手帮路人一个小忙,居然也能绕到他手下。

何掌柜以为风沙怕了,微笑道:“我只是牵线搭桥,做个中人。”

风沙听他承认,脸都黑了。

赊购军衣的是风驰柜坊,放印子钱给制衣坊买原料的也是风驰柜坊。

这么来回一倒手,九出十三归,石头榨出油啊!

他叮嘱过绘影。

宁赚大户,不侵小民;宁开条件,不要高息;宁可少赔钱,无需多赚钱。

当他的话是放屁呀!

张星雨偷瞄主人一眼,还是头回见到主人脸色这么难看,不像生气,倒像难堪。

风沙确实很难堪,墨修自居为“工”代言,结果他的手下居然逮着“工”榨油。

这跟啪啪自扇耳光有什么区别?

两边脸颊都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他还有些懵,没回神呢!听得一个明显胆怯的男声道:“真是他……”

紧跟着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就说我没看错吧!确实是的啊!”

何掌柜扭头看来人一眼,脖子立时僵了,舌头也像打结了,“瑜,瑜少……”

好似鸡飞狗跳,隔间内的男男女女纷纷跳了起来,堆着笑、哈着腰打招呼。

有叫瑜少的,有叫蒲少的,也有叫副会长的。

风沙扭头打量。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瞧着有点眼熟,站在屏风边上,明显很紧张,还有点拘谨,似乎在犹豫进不进来。

女的二十来岁,着装很华丽,配饰满衣裳,长得挺漂亮,眼睛闪着光。

一只手抓着男子的手腕,一面冲着风沙笑,一面把男子往隔间里面拽。

风沙使劲瞅了两眼,无论男女都没认出来。

好在张星雨认识,忙附耳道:“元大帅家的四娘,她和姐姐三娘都住在别墅里,等着主人给她们指婚呢!”

风沙想起来了,元三娘和四娘受父亲失势连累,一个被夫家休,一个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七娘去了君山秘营,最小的女儿是宫天雪的好友,留在升天阁学艺。

三娘四娘住在枫桥别墅,等着他指婚,重新把蒲家和隐谷的关系连上。

当初让两女自己选,一在陈家,一在蒲家就行。

后来听说三娘想给陈军使做妾,四娘好像看上了蒲家二房的长子蒲瑜。

就是她那惨死的妹妹元小娘的丈夫。

想到这里,风沙突然认出来了,眼前这个胆怯的男子,不就是蒲瑜嘛!

记得这小子性子挺野,胆子挺大的,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怯懦的模样了?

风沙正奇怪呢!元四娘终于把蒲瑜拖进隔间,推他道:“愣什么,快叫人呐!”

蒲瑜缩着脖子叫了声风少。

元四娘明显不满意,裙下绣鞋飞起,踢到蒲瑜小腿肚上,拧眉道:“没吃饭嘛?大点声。”

蒲瑜一个踉跄,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声道:“风,风少!”

元四娘还不满意,作势挥蛮拳,凶道:“你结巴什么,不会说点好听的。”

尽管风沙情绪不佳,还是挤出个笑脸,“算了算了,蒲少不必多礼。”

元家的这四个女儿都是他的侍女,并非侍婢,就是单纯的侍女而已。

离他有点远,平常也见不到。

如今一见四娘,觉得确实是个飒爽的女子,颇有些将门虎女的威风。

难怪当年敢顶着家里地反对,硬是下嫁给出身不高的丈夫。

元四娘见风沙发话,这才善罢甘休。

把蒲瑜的手腕甩开,冲风沙笑道:“主人您怎么会来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何掌柜等人本就看傻了眼,见元四娘突然管风沙叫主人,全都目瞪口呆。

蒲瑜乃是岳州商会的副会长,元四娘最近天天出现在蒲瑜的身边。

虽然时间不长,在商会这个圈子里却是大大有名,如雷贯耳那种。

能把岳州小霸王,喜欢到处播种,人称蒲公英的瑜少收拾成哈巴狗的女人。

想不出名都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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