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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掌兵
笑枕江山全文阅读作者:穿山虎加入书架

  是夜,陆飞没有一丝耽搁,只亲兵营房看了看诸位兄弟,他真的做不到戴恩那样处变不惊,看着眼前营房里这一个个刚刚熟悉不久就要消失的面孔,陆飞脸色黯然,有人问起,他只好推说是要调走后,舍不得兄弟们。

  叫上四名兄弟,陆飞与众人道别,还说好等将来打完仗回京后请大家吃酒。

  ‘主帅有失,护卫皆斩!’

  这话句真让陆飞一阵后怕,一百人要随戴恩去死,好险,若不是戴恩提前将自己调走,怕是连屠刀架在了脖子上都浑然不知,戴恩说的没错,不能和朝廷里的任何人走得太近,真的不知道谁将来出事会不会连累到自己,那样死也太冤枉了。

  入夜后,陆飞和四名兄弟从随军主簿那拿了第一军的花名册和印信,而后便径直去了第一军的军营,这里很安静,别的各营都忙得一团遭,他们明天就要开拔了,不知有多少人回不来。

  陆飞的上任没有任何交结,沈从文已经死了,陆飞只是走走过场,挨个和第一军的十几个小将认识一下,有几个人陆飞认识,怎么说在军中陆飞也是戴大帅的亲信,第一军又是戴恩的嫡系,大家平时也都客套的打过招呼。

  左厢第一军全军作战兵力为一千人,清一色步军,共分为五个指挥,加上后勤约有一千二百余人,陆飞领的只是一个临时军职,正式任命那还得官家亲自下旨,这个位子能不能坐稳还两说,不过就陆飞看来问题不大,禁军别说兵员不足,连军官都不足,就拿他这个第一军来说,除了军都指挥使外,下面应该还有指挥使,都虞侯,虞侯,如果把第一军比作一个团,就是说这个团只有团长,没有副团长,也没有政委或团参谋,团长一人兼了所有的职务,不是朝廷不派人,是真没人,这也难怪,连年征战,军一级和以下级的将领死亡率最高,根本来不及补充,很多都是刚刚上任就战死了。

  另外一个缺将的原因也是朝廷造成的,比如说戴恩原先以第一军的都指挥使兼任二三四军都指挥使,但实际戴恩只是名义上兼任,不掌实权,他号令不动其余三个军,真正的兵权归皇帝。

  举个很直观的例子,师长之下有三个团,其中一个团长空而不授,由另一个团长暂时兼任,这个团就无形中成了师长的直属团,更有利于集中兵权。

  陆飞没有在军中久留,大战前的一夜总是难捱的,他想见见没藏黑云,其实她才是最难的,大宋与党项开战,她怎么选边站都没有好下场。

  来到没藏黑云的屋外时,里面的灯光已经息了,外面站着四名守卫,陆飞没有进去,只是静静的靠在墙上,仰望满天星斗,这个时代的一切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想要在这个时代真正立足,一己之力显得很苍白,这不是中国历史上的那个大宋,历史知识在这里起不了什么作用。

  陆飞感觉自己很像流落在外的白娘子,一个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一个是在朝廷里挣扎,处处都要小心,一个不甚就是灭顶之灾。

  戴恩,多么风光,皇帝一句话,他就只能乖乖去死,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上百人陪葬,在皇权面前,再高的官位屁都不是,他似乎也理解了为什么白娘子没办法回头的原因,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旦放弃了这仅有的权力,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很多事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要么死在半道,要么咬牙坚持下去,尽头在哪谁也不知道。

  天亮后,全城乱哄哄的,七万大军陆续开出了城,将士们斗志昂扬,这倒是真的,大军在城里窝了一个多月,早就不耐烦了,谁不想打完仗早些回家。

  陆飞和延州知州周宪在城楼上举目相送,看着那旌旗满天的队伍,陆飞竟然很想加入进去,再送戴大帅一程。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曾经拥有过再又回到了一无所有,拼搏了大半辈子转眼是非转头空,不知道在这场变革中戴恩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也不知道若是自己将来会不会也落得他的下场。

  城外白茫茫一片,阳光折射着雪地那耀眼的光芒,一直将大军掩映得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飞站在城头久久没有去,他真的不想戴恩死,这种毫无办法的痛苦一次次在挤压着他的内心,寒风中,衣甲冰冷,战刀寒彻骨,城楼上的战旗都冻得一动不动,只有他的心还如火一般热血沸腾,伸出手,抓起城垛上的那坚硬的冰锥,紧紧的攥在手里,水滴从拳头缝里滴答而下,戴恩永远消失了,如冰一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城外的大军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只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踩得乱七八遭的脚印,延州知州周宪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来到陆飞身边,拱手笑道:“恭喜陆将军高升,城楼风大,请将军回衙,我已命人备下酒菜,喝几怀暖暖身子吧。”

  陆飞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军中禁令,守城部队严禁饮酒,周知州,从现在开始,延州驻军全由我指挥,让所有人轮流上城墙,严防敌军来袭。”

  周宪颔首微笑:“陆将军军纪严明,戴大帅真有识人之明,自今日起,周某将与您携手共渡,守卫延州城,不让大军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陆飞笑道:“职责份内之事,理当如此,周知州,请问这延州城里可有什么高人隐士。”

  戴恩的事越发刺激了陆飞,他不能孤军作战,他得给自己找一群可靠的人,张江、罗成这些人一介武夫,没什么头脑,要找那种能治国安邦如诸葛亮一般的能人才行。

  周宪捋须笑道:“将军您不就是一位?”

  陆飞苦笑:“武夫而已,我初掌军旅,诸事不明,行军布阵更是少有涉猎,我真怕辜负了戴大帅的重托。”

  周宪以手示下城楼的台阶,边走边道:“将军请,回衙慢慢叙,如今天下初安,朝廷锐意革除前朝陋习,大有兴文之势,市井之中甚至有诗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算有能人异士也都汇集京城求取功名去了,一朝龙虎榜,读书人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下了城楼,陆飞正要上马,回头看了看周宪,笑道:“周知州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武将呀。”

  周宪忙笑道:“岂敢岂敢,文武相继才能使我朝长治久安。”

  陆飞上了马,说道:“周知州,你我奉命镇守延州,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六千人,为保万全,你能不能将城中的壮年先行登记在册,以备不时之需。”

  周宪拱手道:“陆将军所言甚是,我这就差人去办,将军你这是要去哪?”

  陆飞一扬马鞭,“视查城防。”

  **

  汴梁,皇城,崇政殿。

  京城也已是白雪盖地,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是太平兴国三年的头一次朝会。

  群臣山呼了一通万岁又挨个给赵炅上了一道道贺表,新年新气象,哪哪又出了什么祥瑞,哪哪迎来了大丰年的瑞雪,凡此种种,好像大宋国也没什么正经国事了。

  不一会各国使节陆续上殿,来的有高丽国、辽国、蜀国、大理、吐蕃、党项(未叛宋的李继捧部,叛军李继迁的胞兄),今天这些使者是来向大宋皇帝辞行的,在汴梁逗留了一个月,恭贺大宋新年也是历朝历代留下来的规矩,赵炅也大方,让礼部给这些使节都准备了大量的礼品带回。

  特别是蜀国使节,去年腊月,蜀国国主孟仁赞死了,新主孟玄喆继位,请求准予继位的奏疏赵炅也一概照准,封孟玄喆为蜀王,总领蜀国军政民生等等,总之是大封特封一通,反正圣旨又不要钱,蜀地还不归大宋,作个顺风人情既大方又以示恩宠。

  朝贺事毕,宋天子在宫中赐宴,并说等宴席结束之后,天子将与民同乐,出宫欣赏汴梁城的元宵灯会,杜皇后也在宫中宴请命妇和宗室女眷,这让整个宫城都显得其乐溶溶,一团和气。

  趁着百官酒宴正酣时,赵炅中途离席,又让内侍将几位宰执召了过去。

  一对粗犷的浓眉紧闭,略带几分酒意的赵炅斜倚在龙案之侧,边上两名宫女正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捶肩捏背。

  没一会,三位宰执同时而入,有枢密使曹彬,参知政事薛居正,已及刚刚调入政事堂的另一位参加政事吕端,赵炅微微睁开眼,正直了身体对边上的宫女挥挥手。

  赵炅道:“曹彬,西北战事如何了?”

  曹彬折腰道:“最新军情,戴恩已于七日前全线出击,直扑龙州,不出意外,三五日之内战报必到!”

  赵炅微微点头,禁军主力倾出,李继迁的败北是必然的,但赵炅还不希望李继迁死,党项不能没有领头人,西征的目的只是以武力服人。

  赵炅看着薛居正道:“薛相,开战之前你曾力主招抚,如今大战很快就要结束,粮草千里转远困难,近十万将士不能长期在边境驻守,如何安抚善后,你们政事堂可以议一议了。”

  薛居正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仗不能打一辈子,党项人又杀不尽,最后还是得落到议和上面来,只是胜而议和得到的利益更大一些。

  薛居正从怀里取出一本奏疏,高举过顶道:“启奏官家,臣已拟好安抚三策,请官家御览。”

  内侍大太监王继恩正要下去取。

  赵炅哈哈一笑:“薛卿总是能让朕刮目,疏就不看,你说与朕听听,正式成文也得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定。”

  薛居正道:“诺,官家,按目前枢密院得到的军报可对党项人作以下安抚,其一,可让李继迁归顺,我朝封其为兴平王,依旧为大宋屯守西北,我朝于西北设置州郡,征收赋税;其二,不问首恶,但要剪除李继迁的羽翼,如没藏氏,野利氏等党项大族,让李继迁每年向我朝进献壮年劳力五千名,编入各地府军或从事边关劳役;其三,据悉,李继迁之子李德明的夫人被党项六古部掠走,官家可从皇室之内挑选一待嫁之女下嫁于他,同时,让延州将李继迁的孙子李元昊送往汴梁为质,若能如此,则西边即定。”

  赵炅微微点头,此三策倒是可行,尤其是和亲,如果党项人能同意那就最好不过了,和亲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些年中原王朝一直想和周边异族连姻,耐何对方不允,还都想把她们的女儿嫁到汴梁来,这怎么能答应。

  如果让异族的女儿嫁到中原来,将来万一她生的儿子成了中原的皇帝,那后果不堪设想,怎么着也得让中原的女儿去你们那生孩子,生下的孩子多少也都心向中原不是。

  这才是和亲的利害得失之处。

  赵炅道:“薛相是用了心的,不过,封李继迁为兴平王他们接受吗?辽国可是已经封他为夏王。”

  薛居正微笑道:“这样的优待条件对城下之盟来说,李继迁没有反驳的道理,更没有资格,他会同意的。”

  赵炅点头,又道:“吕端!”

  “臣在!”参知政事薛居正上前拱手。

  赵炅道:“等西北战事一结束,你即刻启程过去,以上三策朕准了,细节地方你们政事堂再议议,朕稍作补充,晋李继迁为兴平王,赐国姓赵,赐名保忠,封定难军节度使,让其世代镇守西北,不可再逆。”

  “遵旨!”

  枢密使曹彬又进言道:“戴恩请旨,没藏氏之女没藏黑云现关押在延州,戴将军问如何处置。”

  赵炅道:“就是那个不惜与我大宋决战的野利遇乞的未婚妻吧,薛相,你说呢。”

  很明显,赵炅也听说了草原美女没藏黑云的艳名,岂有放过之理,随便封个什么夫人,安排在皇宫边上,随叫随到,当然这话不能由皇帝自己说出来,因为陆飞早就将这个事在延州城里大肆渲染了一番,流言早已顺风传至汴梁,市井都知道大宋一位姓陆的将军亲手从党项军中将她抢了出来,更有很多风花雪月的事迹。

  薛居正道:“臣窃以为可以借此更进一步安抚党项人,‘抢亲’在我中原虽是陋习,但在草原上却是故礼,大宋国力强胜,威名远博四海,官家的胸怀更是海纳百川,不防就依党项旧俗,将此女赐予抢她之人,以示我大宋不歧视异族风俗,更可为我大宋前线的将士竖一榜样,只要是于国于朝廷有功之人,不论品级官职高低,朝廷都一视同仁,论功行赏。”

  赵炅频频点头,再美的女子和安抚西北比起来都微不足道:“好,薛相所言极是,照准,那个姓陆的现居何职?”

  陆飞只身入敌营,破坏党项与辽国的结盟,抢回没藏黑云和李元昊,激怒野利遇乞狗急跳墙寻求决战,这哪一桩都是了不得的大功,只是因为陆飞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战事也没有结束,这封赏的事就一直搁置下来。

  以至于陆飞现在在哪供职殿中三名宰执都不知。

  边上的内侍王继恩上前小声道:“回官家,此人名叫陆飞,皇城司前日密报,捧日军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沈从文因犯军法被诛,戴恩破格提拔陆飞接任,戴恩已经让潘制使将此事上疏官家了,只是信使还没到京。”

  皇城司相当于大宋皇帝的私人侦探组织,就是翻版的大明锦衣卫,有单独的密报系统,来往信使走的都是最快的六百里加急,比边境的加急文书还快。

  赵炅脸带不悦,戴恩真是死催的,这么大的事竟然先斩后奏,封官许愿还轮不到你。

  赵炅道:“薛居正,拟旨,加封陆飞为利州刺史,授捧日军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赐金五百两,锦缎百匹,尊党项风俗,让其与没藏黑云完婚。”

  待几位宰执走后,赵炅问王继恩:“皇城司有没有查到陆飞的底细?”

  王继恩小心道:“查了,他是四个月前从江南而来,混迹在安居坊,后被戴恩所荐留在身边作一亲兵都头。”

  赵炅哼道:“是个白丁?”

  “可能,奴婢已派人在安居坊打听过,此人一身武艺,来汴梁后住在一老兵家里,在安居坊与一寡妇打得火热,奴婢也查了那名寡妇,是原南唐宫里的一名宫女,这个陆飞有可能是从南唐来的,听安居坊里的人说,这个陆飞与戴恩交过手,论武艺绝非寻常人,有可能曾在南唐军中任过职。”

  赵炅点点头:“这个不稀奇,南唐灭亡之后,十多万唐军死的死逃的死,大部都归顺了朕,有没有查到他和戴恩之间的关系?”

  王继恩道:“没有,四个月前这两个人根本不认识,这个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陆飞好像和石驸马还有些过节。”

  赵炅眉头一扬,“是吗?那就好,又是一有勇无谋之辈,算了,不去管他了,传旨,朕要亲往朱雀门观灯,与民同乐。”

  “遵旨!”

第七十一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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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喜庆并没有给延州城带来多少祥和之气,相反却更是死气沉沉,禁军围攻龙州的战事已经连续打了十多天,庆州节度使田仁朗骂着娘哭天抹泪的咬牙指挥着两万地方兵马没日没夜的对龙州发动进攻,龙州城下尸体堆积如山,伤兵是成车成车的往延州转运。

  陆飞的职责好像已经不是镇守将军了,他成天的跟这些伤兵混在一起,哪天都有人拉出城去埋了,伤兵里最多的还不是刀箭伤,而是冻伤,天气已经进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按今天的说法至少零下二十多度,大宋的将士们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浴血拼杀,城里的党项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照这样打下去的结果大家最后很可能要抱团死,龙州将成为最大的坟地。

  戴恩丝毫没有顾及前线将士的作战条件,下达到田仁朗手里的军令措词一次比一次严厉,而禁军却只在后方观战,兵力丝毫未损,用不了多少时间,田仁朗的两万兵马就得全部报销在龙州城下。

  雪花漫天飞舞,陆飞和张江等人骑马矗立在积雪的街道上,看着从眼前走过的一辆辆装满尸体的马车,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替自己感到庆幸,光凭想像也能体会到前线的战事是何等的惨烈,就算自己功夫再高上了战场可能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马车缓缓而行,一个颠簸,车上一堆的尸体晃了晃,一具冻得僵硬的尸体掉了下来。

  “等等!”

  陆飞下了马,和罗成等人将他搬了上去,尸体死不瞑目,还保留着死前的姿势和表情,他的一条胳膊高高举起,也不知道是想指什么,可能在他临死的那一刻他只想回家,但没有人知道他家在哪,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陆陆继继来了好几千伤兵,哪个军的都有。

  “走吧!埋深点,别叫野狗给抛了!”陆飞挥了挥手。

  陆飞看着一堆堆尸体,摇摇头叹惜道:“

  汉武雄图载史篇,

  长城万里尽锋烟;

  何如一曲琵琶好,

  羌笛无声五十年。”

  曹克明也道:“战争就是这样,一将功成万骨枯,看多了就习惯了,陆指挥使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吧?”

  当然不是,当年那江陵城的一幕比这惨多了,只是那时候陆飞对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没有情怀,他只是刚刚到这个时代,今天不一样,这些死去的每一个宋军将士都和自己穿着一样的军衣,吃一样的食物,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汉人。

  陆飞点点头,沉默一会道:“我会习惯的,当了兵早晚都会有这条路,何处青山不能埋忠骨,不负平生就无憾了。”

  边上铁捶接口道:“头儿,咱也不老窝在这延州城吧,跟个娘们似的,日后还不让其他兄弟给笑话死。”

  陆飞道:“军令如山,守城是我们的职责,想玩命日后有的是机会,命可以丢,也要丢的有价值,就算今天你我都和他们一样战死了,那也就是多烂块地而已,咱要死也得死的名扬天下,死得其所。”

  大个子罗成一拍胸口道:“陆头说的对,做个无名小卒死一百次都没用,没人会记得咱为朝廷流过血,我始终不明白戴大帅怎么会突然下这种军令,风雪这么大强行攻城根本就没有胜算……”

  陆飞瞪了他一眼道:“够了,不得妄议军政,你们是不是还在为十将被撸了而生戴大帅的气呀,我可告诉你们,把你们调走是我的意思,和戴大帅无关,你们也别小心眼,一个破十将有什么好可惜的,将来有合适的机会我会给你们谋个出身的,眼下不行呀,第一军还得靠原来的老兄弟带着,都给我老实点,别和他们起争执,眼光得看远些。”

  罗成悻悻然道:“我又没说什么……”

  陆飞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怎么,在我身边做个亲兵委屈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曹克明笑道:“将军说笑了,不过,我想提醒您一句,您这位置来得突然,容易招人口实,而且您还一直和驸马都尉石保吉不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别说陆飞,连戴恩都不敢针尖对麦芒的和石保吉作对,这是拿鸡蛋碰石头,就算陆飞立了天大的功劳总得有人替他报上去不是,以前有戴恩护着,以后呢,可石保吉这种人不一样,皇帝的女婿,回了汴梁随时随地见赵炅,跟出入自家的花园一般容易,随便吹吹风陆飞就吹不了兜着走。

  陆飞看看四名还算是亲信道:“你们都是这意思?”

  四人齐齐点点,都是在军中混得年头久了,这点事还能不明白,别和那些大人物作对。

  陆飞道:“行,放心吧,我不会再莽撞了,不就是认个怂嘛,装孙子谁不会。”

  铁捶咧嘴笑道:“头言重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对大家都有好处,咱现在一撸到底,将来的前程可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着给兄弟找路明路。”

  官升得越高,压力就越大,接触到人和事也更大,以前陆飞可以由着性子胡来,现在也不得不为这些兄弟考虑一番。

  陆飞微微点头,伸出和,掌心朝下,环视大家道:“好,兄弟同心,齐力断金,从今往后大家共进退。”

  五只手叠交于雪花之下,大家哈哈大笑。

  陆飞伸出双臂,情真意切道:“若不嫌弃,今番我们兄弟五人就在此处,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

  “好呀!”铁捶心直口快,其余三人也频频点头。

  当下,五人并列于跪于雪地,看着从眼前缓缓而过的一车车尸体,左右相互拉扯着。

  陆飞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兄弟五人在此盟誓,请战死的兄弟们作个见证,我们五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上阵兄弟兵,若违此誓,人神共愤,猪狗不如。”

  五人旁若无人的拜天绑地,个个都是兴奋不已。

  张江笑道:“那咱们兄弟五人咋个排次?”

  铁捶哈哈笑着一拍胸口道:“俺年数最长,就委屈俺当个大哥吧!”

  罗成不屑笑道:“怎么论的,要按年纪,那也是曹兄年长,曹兄,今年贵庚有三十三了吧。”

  曹克明忙摆手道:“我也是痴长你们几岁,有志不在年高,要论也得按能力,陆将军,大哥您当仁不让,受小弟一拜!”

  铁捶听了也没在意,很快就转脸道:“也行,大哥。”当下便也朝陆飞拱手。

  “大哥,受我等一拜!”四兄弟齐齐单膝盖而跪。

  陆飞忙伸手扶起,也不推让,笑道:“兄弟不论大小,只论情份,好,这声‘大哥’我应了,诸位兄弟请起。”

  张江笑道:“那接下来曹兄既做过指挥,又比我三人年长,你为二哥。”

  风雪之下,五人很快就分了次第,陆飞为大哥,曹克明次之,铁捶老三,张江老四,罗成最末,战火中的情意来得突然,来得更为结实,抱成团才有更多活下来的机会。

  五人齐齐上马,铁捶道:“大哥,咱现在做些啥?”

  陆飞抬头看看雪花纷纷扬扬的天空,爽朗笑道:“守好城池,照顾好这些伤兵,尽量让他们少死几个,尽军人的职责,老二,你随我来。”

  三人领命而去,陆飞把曹克明带到了知州衙门,现在这延州最高的军事长官是陆飞,出入这些地方很容易。

  走过正堂大院,沿着回廊绕到二堂边的一排小屋,那里正是没藏黑云和素娘的落脚处,门前依然有禁军在把守。

  陆飞来到门前,故弄玄虚的看了曹克明一眼,又转头对边上的四名守卫道:“你们先下去吧。”

  “诺!”

  曹克明道:“大哥您这是?”

  谁都知道,这屋里两个女人都是陆飞的,没藏黑云又是朝廷点名看押的,一般人不太方便接近。

  陆飞笑了笑,伸手叩门:“素娘,是我!”

  屋里一阵匆匆脚步声,门开了,素娘一脸惊喜的站在那,但很快就正色道:“陆将军请进!”

  曹克明有些尴尬,“这!”

  陆飞扯了他一把,道:“看把你给臊的,进来!”

  屋里炭火很旺,素娘拿来鸡毛掸子给陆飞扫着身上的雪,在里面的那间屋子里,长发齐腰的没藏黑云缓缓站了起来,在白色的帷帐下婷婷玉立,她还不知道此时宋军正在和党项人杀得血流成河。

  陆飞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笑道:“黑云,人呢?”

  没藏黑云看了曹克明一眼,满脸微笑的朝帷幕后招招手,两条身影慢腾腾的从那里移了出来。

  屋里一时异常的安静,曹克明呆呆的看着二人,惊讶的嘴都没合上,好半天才道:“夫人!”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泪流满面,拉着曹克明的手,轻轻摇晃着道:“阿爹!”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曹克明的脸一阵阵抽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的他热泪满眶,一手抱着儿子,颤抖的手抚摸着夫人那满经风霜的脸,轻声道:“夫人受苦了,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你们!”

  一身粗糙灰麻衣的曹夫人三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这些日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她不顾边上外人的目光,扑进夫君的怀里,歇斯底里的用那无力的拳头捶打着曹克明的胸口:“郎君,你跑去哪了,我找不着你,找不着,唔唔唔……”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迸发,曹克明的眼里满是愧疚,失散大半年,他都快找疯了,原以为她们娘俩已经死了。

  没藏黑云默默的看着这久别重逢的一家人,她也在流泪,眼前的一幕让她想起了草原,想起了她的家乡和亲人,尽管草原上的日子总是让人提心吊胆远不如大宋繁华,但金窝银窝哪里也比不得家里的草窝。

  陆飞看在眼里,轻轻走了过去,明白她的心思,缓缓的顺着她那一头的青丝抚摸下去,微笑道:“有我就有家,有就亲人,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回草原看看。”

  没藏黑云咬咬嘴唇,没吃自己哭出来,只是睁着一对大眼睛看着陆飞静静的点点头。

  曹克明也领着一家三口,呼啦就跪在陆飞面前,恳切道:“大哥,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陆飞忙上前将三人扶起,爽朗笑道:“用不着谢我,都是你夫人的功劳,你呀,一门心思只知道往塞外去找,其实她们娘俩一直都在延州,自从大军入城后她们就四处打听你,只是你现在不是指挥了,亲兵曹克明谁也不认识,我也是碰巧遇上了。”

  一家人千恩万谢,曹克明还让儿子认陆飞为义父,这下就更是亲上加亲了。

  欢喜过后,曹克明领上娘俩出了知州衙门,以一个小兵的身份他的家眷还没资格住在这里,他要去街上给一家人寻个住处。

  屋里只剩陆飞、素娘和没藏氏,素娘知道他俩的关系,站了会便到里屋去照看小元昊去了。

  自从龙州那边打起来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很少,也许这两国仇杀的事不应该落在他们身上,但就是这样,很多事身不由已。

  陆飞拿起边上的一件毛领斗篷轻轻的披在没藏氏的肩头,轻声道:“有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

  没藏黑云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炙热的红唇,她从陆飞的眼中看着自己的影子幽幽道:“我知道,打起来了是吗?”

  陆飞笑了一声,伸手拥她入怀,拍着她瘦弱的酥肩道:“对,不过这和我们没关系,在你面前我是你的朗君,不是宋军将士,在我眼里你是我的黑云,不是敌人,军国大事咱们没办法改变,随它去吧。”

  没藏黑云纤纤玉手按在他的胸前,抬眼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的下巴上那稀疏的胡碴道:“我懂,我只想早些离开这,想你早一天带着我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仇杀的地方,只有你和我,我给你做酥油饼,给你酿马奶酒,为你跳一支踏踏舞。”

  陆飞有些感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成了黑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倚靠,也不知是她的福气还是晦气。

  “会的!”陆飞安慰着,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丝上亲吻一口,道:“打完仗我们一起回汴梁。”

  陆飞离开这里时,素娘送到门口,她刚才在里屋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会她把着半掩着的门,怯懦的想抬头又不敢抬头,又看看身后,喃喃道:“郎君会带上素娘吗,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陆飞把着腰间的刀柄,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照顾好孩子,委屈你了。”

  素娘很是激动的连连点头:“我会的,素娘一切都听将军的。”

第七十二章 3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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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八万人挤在这方圆近十里的狭长山谷里杀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纵横西北的党项骑兵失去了战术纵深便如同猛虎失去了獠牙,虽然可怕却面对群狼并不占上风。

  禁军的装备远远不是党项军能比得了,很多党项兵连甲胄都没有,连兽皮甲也只有少量人有,在这样的短刀相接中,这些劣质的衣甲根本挡不住禁军锋利的钢刀铁枪。

  装备还只是一方面,更有禁军人人心里都有一种复仇感,乡军死光,党项人像撵兔子一样将禁军赶了上百里,这口气哪个能咽得下,滔天的士气,精良的战刃,让这所杀红了眼的禁军像砍萝卜一样推了上去,党项军中人马互相拥挤,自相践踏而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敌我双方已经打成了将找不到兵,兵也找不到的混乱场面,禁军是全线出击,没有指挥,只有一个目的,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继迁已知上了大当,当即也只能下令突围,前面一打,打不动,后路又被堵上了,战马又不能爬山,眼看着大军就在困死在这。

  自从开战之后,戴恩就再也没有下过一条军令,他接过亲兵递上来的大刀,整理好衣甲,翻身上马。

  潘美上前拉住缰绳:“你这是做甚?”

  戴恩大刀一指谷内,一脸决然道:“如此大战,若不能亲身上阵,岂不是人生之憾。”

  潘美急道:“不,您是三军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戴恩将往马头前一挥,潘美当即撒了手。

  戴恩道:“我若战死,由你统兵!亲兵都,随本帅杀敌,驾!”

  战马嘶鸣,纵身而去,一百名中军护卫紧随而去。

  潘美急得直跺脚,追了上去,雪地路滑,他摔了一跤,爬起来忙道:“大帅,不可呀,不可。”

  戴恩和他的亲兵已经消失在雪夜之中,只能到山下一条黑龙如风一般冲向了谷内,转眼就被乱兵淹没在人海里。

  三川口,今晚已成了无数人的坟墓。

  陆飞似乎明白了,戴恩真的没有说假话,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他要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给宋天子找到一丝借口,他不能回京受百官的弹劾,更不能让官家抄家灭门。

  这似乎也让陆飞更确定了一件事,戴恩雇杀嫁祸于人的事肯定是受了皇帝的指使,也许戴恩能在死在这里,以一个三军统帅的身份战死沙场,可能是他最好的结局。

  曹克明和罗成、张江三人都看傻了,忙围到陆飞身边。

  张江道:“这,这算怎么回事?大帅亲自下阵了?这万一要有个闪失,那……”

  陆飞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抽得腰刀,‘丝丝’的声音催人奋进。

  “咱们也别干看着,杀!”陆飞跳上战马。

  战斗的惨烈程度谁也不知道,四处都是黑朦朦一片,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三个时辰,李继隆的阻击阵地迎接着党项人波浪似的进攻,他们在狗急跳墙,在突围,来往的箭支在头顶的夜空之中呼啸,只闻死神之声,却不知死神随时都会降临,李继隆站在队列的最后方,他的亲兵也一字排开,胆赶后退一步者都会被斩杀,他要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这,绝不让李继迁逃回去。

  谷里打成了一锅粥,人脑都打成狗脑了,陆飞带着他的第一军冲进去之后马上就被人海给散了,只在他的三位兄弟一直在他边上簇拥着,刀光剑影,惨叫声,厮杀声,马嘶声一刻不停的回荡在雪谷里,在这种战况下,敌我双方都有很多人死于误杀之下,这不是打仗,这是一场超级版的械斗,这种仗不计伤亡数字,胜负的结果只会是一方完全死绝,什么军令都不好使了。

  越往里冲混战越密集,有时候都能感觉到有箭支从耳朵边飞过去,陆飞没有找到戴恩,他也不知道就算他把戴恩拉出去了到底是害了他还是救他。

  曹克明和罗成举着盾挡在陆飞面前,拉着他就要往回撤,在这种情形下,死亡随时都会出现,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曹克明一家人刚刚团聚,他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谁也不想死。

  罗成一边扯着陆飞一边骂道:“操呀,大哥,这算打的哪门子仗呀。”

  禁军早已习惯了阵地对阵地,以强大的步军方阵步步推进的战术,像这样打法死亡率太高,也难怪他们不适应,但陆飞却异常身手敏捷,他的前身可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杀手,早就习惯了单兵作战,越是这种环境杀得越是兴起,这是他身体的本能,夜色掩盖了死亡的狰狞,寒冷冰封了他对敌人的怜悯,他不是在杀人,不是在战斗,只是在和魔鬼进行一场死亡游戏。

  这一幕陆飞似曾相识,很久以前他好像经历过,在江陵城的蜀王行宫里,宋军放了一把大火,李唐十三卫在烟雾弥漫之中和敌作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战刀像割草一样砍翻着对面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只在杀人。

  “啊!公主!”陆飞头脑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神恍惚,他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他是六郎,是大唐公主李思思的六郎,是那个杀人无数的李唐侍卫。

  烦乱无尽的思索在他脑子里交织,突然涌入的记忆让他茫然了,一声长嚎,他的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雪地之上。

  曹克明等人忙冲了去,架起一个个盾牌,罗成吼道:“大哥刚才喊啥呢?谁是公主呀?”

  张江快速的检查一遍陆飞的身体,天太黑,没有直接发现明显的伤口,也许是虚脱了,他缩在盾牌下道:“别管那么多了,送大哥出去。”

  **

  天已亮,雪也停,三川口遍地都是横七竖八冻得僵硬的尸体,密密麻麻,将这条近十里的谷底都铺满了,上千面战旗静静的插在那,上面落满了积雪。

  陆飞迷迷糊糊,在迷茫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公主在唐宫的翩翩起舞,婀娜多姿;

  想起他偷偷带公主溜出宫,两人同乘一骑在旷野里纵情驰骋;

  想起两个人在唐宫的假山石林中卿卿我我,互倾真心;

  想起思思偎依在他怀里浓情蜜蜜,她的音容笑貌,她发丝的清香,她不顾身份有别的痴心绝恋,她红唇上那淡淡的胭脂味道。

  想起她在江陵行宫里哭得撕心裂肺,想起二人在江陵城边分道扬飙时的失望,前情种种,已是历历在目。

  迷茫中,陆飞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他要大声的喊出来:思思,等我,别走,六郎永远不离开你。

  一个激灵,陆飞猛的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细小的雪末落在他的脸上,冰凉。

  “大哥,你醒了!”曹克明凑了上来,从担架上将他扶了起来。

  掀开毛毡,陆飞晃着头,思索烦乱,好一会才完全清醒过来。

  “大帅呢?”陆飞现在也顾不得去想李思思的事,他还在战场上,他不光是李思思的六郎,也是大宋禁军的一名军都指挥使。

  四面八方站的都是禁军,昨天晚上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喊杀声也停止了,陆飞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处在谷外。

  曹克明一指谷口处道:“仗打完了,咱们打胜了,戴大帅……大帅没找到,现在全军由潘制使代领”

  陆飞从担架上下来,拿起刀就朝战区走了过去,道:“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曹克明眼里闪过一丝苦闷,跟上来道:“昨天晚上太乱,编制都混在一起了,大帅冲入敌阵后就再没看到他的影子,潘制使已经派人去谷里寻了,死的太多,好几万呢。”

  陆飞停下脚步,看了曹克明一眼,心中有些痛,幽幽道:“大帅阵亡了?”

  曹克明叹惜道:“战斗刚刚结束时,潘制使找到了几名大帅的亲兵,说是有人看到大帅死在乱军里了,不过没找到尸体,潘制使盛怒之下,处斩了所有大帅的护卫。”

  三万党项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那李继迁和野利遇乞在万般无奈之下,领着几百残兵投降了。

  陆飞沿着谷底而走,连个下脚的空档都没有,到底都是尸体,在雪坡之上,一群党项俘虏跪在那,陆飞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走了过去。

  禁军在战场上翻看每一具冻得发硬的尸体,有的已经被人踩进了雪地里,和地面都冻在一起,用力一扯,连皮带肉都能扯下来一片。

  潘美和李继隆以及各军的将领都一个个如呆子一般立在雪地里,等待着,这些人真的吓傻了,一场大战结束却不见了主帅,这杀多少敌军都已经不重要了。

  陆飞来到李继隆身边,拱手道:“将军!”

  李继隆是早上打完仗才知道陆飞昨天晚上从延州跑来的,能在那种大军滚滚后撤的时候知道过来接应也算是能随机应变了。

  “伤好了?”昨晚陆飞突然晕倒后被手下人带离战场,也算是因伤才下火线吧。

  陆飞面带惭愧道:“末将无能,大帅找到了吗?”

  李继隆阴沉着脸,摇头不语。

  为了找戴恩的下落,这方圆几十里的雪地里布满了禁军,没有放过一个雪窝角落。

  潘美背着手在那走来走去,冰冷刺骨的天气下依然是冷汗直下,饶是他老诚持重也不免心中胆寒,万一戴恩要是死了,那就大事不妙了,主帅阵亡,三军震动,边境震动,朝廷震怒,这西征军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哪个都要受牵连。

  雪又纷扬而下,不一夫的工夫已经将这满山遍野的尸体给掩在了雪下,搜寻的工作越来越费时。

  几名哨骑自北谷口而来,说是留守在龙州的党项人杀过来了,距此不过三四十里,有六七千人马。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禁军已是强弩之末,潘美和李继隆合计一番,还是先退回延州城吧,这一战让党项的精锐尽丧于此,李继迁和野利遇乞都做了俘虏,没有十年党项人是恢复不过来了。

  快速打扫战场,收集军械马匹,禁军全军后撤,暂闭其锋。

  陆飞的第一军是最后加入战斗的,损失较小,能战的还有六七百人,人人都配上了党项人的战马,作为断后之兵。

  大军一撤,陆飞将这第一军的七百人全部部署在北谷口,将附近的尸体全都集中起来,堆在谷前,码成一堵墙。

  刚刚做完这一切,气势汹汹的党项骑兵就到了,一定是昨天晚上从这里逃回去的人报的信,只不过他们来晚了,战斗结束了。

  几百禁军躲在人墙之后,张弓待发。

  陆飞探出脑袋朝谷外看着,他已经脱胎换骨,早已变成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李唐十三卫,在他的心里从来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党项人没有立即进攻,只是远远的看着这堵尸墙,战斗结束了,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怒火中烧的拓跋德明领着几名亲随打马出了阵。

  “宋军听着,速速将我父,我子奉还,否则,我拓跋德明将与你们大宋誓不两立!”

  陆飞爬上尸墙,迎着风喊道:“三川口一战,你们党项精锐尽失,如若早降,我大宋天子有好生之德,必不会重罚,若再执迷不悟,我们官家说了,要让贺兰山寸草不生,要让西北草原永远看不到牛羊,拓跋德明,投降吧!”

  来人四五骑,越走越近,看这架式不像是要进攻,曹克明和罗成等人也都簇拥在陆飞边上。

  双方越来越近,只间隔五六丈远。

  拓跋德明满毛满脸都是雪末子,他心里压着一股火,夺子之恨,夺父之仇,失师之辱,哪一样都如针锤扎心,但他还不确定他爹拓跋继迁是否还活着,嚷道:“我父王拓跋继迁是否还活着?”

  陆飞一指身后道:“你父已归顺大宋,你也不要再战了,再打下去你们党项就有灭族之祸,放下武器,去汴梁去求官家宽恕吧。”

  德明咬牙切齿,喝道:“你是何人?”

  陆飞道:“大宋禁军捧日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陆飞!”

  “是你,你就是陆飞?”德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你掳走我儿,抢走没藏黑云的?”

  陆飞扬扬眉头道:“错,是帮你照顾几日,你应该谢谢我!”

  德明脸色死青,手往腰间摸去,身边忙有人摇摇头小声道:“世子,别动手,夏王和小公子在他们手里。”

  “姓陆的!”德明恨恨的将抽出一半的刀又插了回去,喝道:“回去告诉戴恩,放了我父我儿,我们便罢兵。”

  陆飞哈哈一笑道:“败军之师,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我看你这点人已经是你们党项的倾国之兵了,再打下去你们党项人就得灭种,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记得没藏额庞吗,对,就是出使辽国的那位。”

  德明哼哼道:“你提他作甚?”

  陆飞道:“他在辽国逗留了这么久,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德明道:“此乃我党项之事,与你何干?”

  陆飞笑了笑,道:“说了我只是好心,他是不是告诉你们他被辽国人扣押了。”

  “嗯?”德明一皱眉,又打马向前几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飞哼笑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他不是被扣押,而是他已经私自投降了辽国,把你们卖了,可能这时候他已经抄了你拓跋家的后路,直奔你们的王庭去了,而你们却在这与我大宋拼命,丢了王庭你连和大宋求和的资格都没有。”

  德明闻言大惊,也不管陆飞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急忙拔马而去,这个风险他担不起。

  陆飞站在人堆上喊道:“还战不战了,若是不战我可要回城了。”

  “来日再来厮杀,告诉戴恩,对我父王和儿子好一些”德明头也不回,失掉王庭就等于失去了一切,那里是党项人的根基。

  雪越下越大,几乎已经看不到雪下的尸体了,陆飞想起戴恩,心中多不落忍,但转念一想,能走到这一步,戴恩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起码能落过马革裹尸的英雄之名。

  大家又在积雪之下翻找了一会,还是没找到戴恩,战场面积太大,几百人根本搜不过来,陆飞遂作罢,直到党项人退走半个时辰后,这才下令撤走。

  一路上,陆飞将第一军检阅了一番,全军还剩六百三十一人,昨晚一战,五个指挥战死两个,十个都头死了七个,这一下空出一堆军职了。

  回到延州,各营归队,陆飞去往左厢驻地找到李继隆交了令,路过各营营房里,哪里都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昨晚一战,估计这伤兵都过万了,延州这座小城应该忙不过来,药材肯定短缺。

  现在的陆飞已经不在中军任职,也不是城防官,没有召令他不能随便出去知州临时行辕,当夜他便在第一军的营房里过夜。

  天亮时,行辕有人来传唤,说是潘制使在知州衙门召集所有军都指挥使及以上将官到知州衙门听令。

第七十三章 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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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将陆续赶到知州衙门,一个个垂头丧气,昨晚一战,死了一堆军官,这些还能活着到行辕听号令的人也算是上辈子积大德了。

  此番由潘美代使帅权,说是戴恩因伤不能理事。

  堂上今日是宽敞多了,不似以前那么拥挤,一战之后,有近一半军官没能活下来,陆飞混在人堆里听着,周围的人他还是不认识几个。

  战报只是简短说了一下,战损潘美没有透露,估计还没来得急统计,只说自从大军围攻龙州至今,已歼敌三万五千,并李继迁以下共俘获党项人一千二百有余,缴获军械马匹无数。

  然后潘美又让各军的随军主薄统计损失人数,报上来,同时也要将各军在战时是如何行动的,斩敌多少,哪些人该记功等等,反正就是一堆统计的事,每次打完仗都会这样,朝廷好按军功发赏和抚恤阵亡将士。

  而后又让各军的主事将损失的军官报上来,并提名候补之人,行辕甄选之后就让他们先行代任,战事还没有结束。

  说完这些,潘美又说现在延州城一下涌进来六七千伤兵,延州小城无力救治,医药也不足,于是便让右厢都指挥使石保吉拔一部分人护送一半伤兵去临近的晋州去医治,陆飞的第一军也在护送之列,陆飞还在纳闷这石保吉临阵脱逃是不是该治重罪,却听潘美正在叫他。

  原来还是朝廷赐婚的事,陆飞从党项人那里抢走了没藏黑云,按那边的习俗这婚是要成的,天使又当着大家的面宣读了一遍圣旨,实授陆飞第一军都指挥使之职,加授利州刺史,赐他班师之后在汴梁与党项大族之女没藏氏完婚,同时赏金五百两,锦缎百匹。

  论功行赏,禁军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有一半和陆飞的误打误撞有关,现在得到这样的赏赐也无可厚非,连官家都亲自下旨褒奖了,也就没人不服了。

  把陆飞的第一军调离前线是潘美的意思,这次从汴梁来的旨意中就包含了一份意味深长的密旨,西北的战事不宜久拖,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见好就收,以战止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西北和平的局面,潘美颇为赞赏官家的英明举动,蜀国和辽国才是大宋的心腹大患,大宋新创,国力不容许禁军两线作战。

  现在党项新败,大宋携大胜的余威逼党项人接受城下之盟是最合时宜的,这中间有一个就是至为关健的,李继迁不能死,更不能让他失去在党项人的中威望,否则他一死,西北又要乱成一盘散沙,各方势力争夺王权。

  没藏氏在党项内部举足轻重,能拉笼总比竖敌好,陆飞以大宋禁军将领的身份娶了没藏黑云,肯定是对双方都有好处,也可算作是出于对边境长治久安的政治联姻。

  但这份圣旨没有公开,只是官家远在汴梁给前线的将士提个醒,别和党项人结仇太深,结仇太深就是为明天的开战埋下了伏笔。

  所以,潘美不希望陆飞继续参加前线作战,不能让他在党项人眼里成为恶人,他是没藏家族的女婿,也是党项人的女婿。

  军议散了之后,让陆飞很意外的是临阵脱逃的驸马石保吉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潘美还当着众将的面褒奖了一番,什么即时回援延州,什么守城有功等等云云,潘美还当着众将的面将石保吉这一所谓的‘功劳’写进了功劳簿,日后的升迁肯定是少不了。

  人比人气死人哪,戴恩不计生前身后名拼来的一场惨胜,却成全了这一群皇亲国戚,到底是出身来的好,朝里有人好做官,在哪都好使。

  回到第一军的营地,陆飞让随军主薄将人员的损失名单和各级军官的缺额做一次清查,该补缺的要尽快报上去,这左厢第一军由于调离了前线,用将上面也不是太讲究,又是下级军官,所以陆飞报上的人员名单几乎潘美没有反驳,但有一点在这所有的人员任用名单中,陆飞没有写上一位自己的兄弟,按陆飞的想法,西征的胜负已经不重要了,主帅都战死了,就算是仗胜了那又有个屁用,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责罚,但凡现在爬上去,有一个算一个日后都得倒霉。

  陆飞还在猜测,戴恩的尸体一定已经被潘美找到了,只是密不发丧,至于朝廷是怎么安排这善后之事就不得而知了。

  一时之间,陆飞被官家亲自下旨升官又赐婚的消息快速传开,第一军的营地都快被前来恭贺的人给踏平了,连很多级别比陆飞高得多的人都来了,最让陆飞感到意外的是连驸马都尉石保吉也纡尊降贵亲自跑了过来。

  陆飞明白他的目的,这次去晋州,石保吉是以受伤要求撤回后方医治为由,但实际上这晋州虽然远离了党项人的势力范围,可离辽国却更近了,特别是宋军大举进攻龙州的时候,辽国已在边境上陈兵三四万,若不是有大宋雁门关守将杨延昭在那时不时搞点小动作,说不定辽军就趁虚而入杀奔延州而来了。

  这次陆飞和石保吉去晋州,实则去的作战部队只有陆飞的第一军,石保吉则只带了一队贴身的百人卫队,要是晋州真有什么敌情,这点人可应付不了,还要指望陆飞这第一军,再加上官家刚刚对陆飞的褒奖,俨然让他成了军中的红人,石保吉再傻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触陆飞霉头。

  石保吉这次来不光是恭贺陆飞高升,还将那匹白马也带了过去,并说愿赌服输,白马归陆都指挥了,离开时还不望留下一句话:从今往后,还望二人捐弃前嫌,同为朝廷效力。

  待众贺喜之人离开,曹克明看着石保吉那假仁假意满脸堆笑而离开的背影,很是不解的对陆飞道:“大哥,石驸马竟然能来主动示好,意外呀,这是有意想拉笼您吧?”

  陆飞卸下盔甲,换上了一身束身常服,窄衣窄袖,是汉服和胡服的结合体,穿在身上人显得很精神,他将四兄弟都叫到跟前笑道:“石驸马主动示好这不正是你们乐于见到的事吗,你们不也想我与他和好吗?”

  罗成咧嘴笑道:“那倒是,不过他这一主动还真琢磨不出来他想干嘛,堂堂驸马爷,又身居高位,他犯得着拉笼大哥吗?”

  陆飞嘿嘿笑道:“人这叫慧眼识珠,知道大哥我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对了,这次第一军各级指挥的重新任命,我没有提你们几个上去,你们不会对我有什么怨言吧?”

  铁捶嘟囔道:“怨言倒没有,只是觉得大哥对戴恩大帅留下来的人比咱兄弟亲,说到了咱都是兄弟,既然有了空缺又岂能拱手让人,若是这第一军的军官全都是咱哥几个,那还不铁板一块,军威大震哪。”

  陆飞切了一声道:“就知道你们有这想法,连你铁捶都知道往这方面想,你说官家是不是也能往这方面想,哦,全军上下都是我的人,我想干嘛呢?在军中拉山头搞派系呀,你想害死我呀,你知道这军中隐藏了多少官家的密探,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有,我觉得你们也不用太着急,别看现在很多人一步登天,这只是表面现象,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

  曹克明紧张道:“大哥听到什么风声了?”

  陆飞道:“那到没有,只是这自从三川口一战之后,党项人也撤兵了,咱禁军也在就地修整,你们看到没,这几天连一丝再战的迹象都没有,我估摸着这朝廷十有八九是不想再打下去了。”

  罗成皱眉喃喃道:“不能吧,党项主力都死光了,连李继迁都作了俘虏,咱禁军不正好乘胜追击,一劳永逸的灭了党项吗?”

  陆飞笑而不答,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事,还是曹克明在那喃喃自语:“照大哥这么说,好像也在理,党项亡了对我朝没什么好处,西边的回鹘正在兴起,对了,朝廷是想借助党项人的势力遏止回鹘的东进之势。”

  陆飞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不无道理。”

  罗成插口道:“那既然朝廷早有此意,为何还让我们来打这一仗?”

  陆飞道:“不打疼党项人他们是不会乖乖听话的,还真别说,朝廷里的这些位宰执还真有过人之处,有远见。”

  明天就要去晋州了,陆飞让随军主薄将官家赏的五百两金子和百匹锦缎给拿出来分了,他没有分给军中的部下,只五兄弟一人分了一份,原因就是他不能太张扬,私自拿钦赐之物分下部下,那就有收买人心之嫌,轻则治大不敬之罪,重责来个图谋不轨砍脑袋都有可能。

  四兄弟人人怀里都揣着沉甸甸的,嘴上更是乐开了花,一人一百两黄金,兴许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些钱,这钱若是在汴梁那都能买个小宅子。

  铁捶咧着嘴道:“跟着大哥就是有指望,这才多少日子,就弄了这么些黄白之物,呵呵,发达了,俺婆娘要知道俺大哥赏了这么多钱,那还不得乐晕过去。”

  陆飞道:“瞅你小子这点出息,这就让你找不到北了。”

  众兄弟哈哈大笑。

  铁捶自觉失了面子,忙一正色瞪眼道:“以后俺铁捶就一心一意跟着大哥,立大功,当大官,发大财,玩最俊的娘们,咋的,你们不也是这心思吗?”

  五兄弟一时面面相觑,愣了一下,随后便是一同前仰后合,人人心里也都明白,所谓的结义兄弟那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真正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的只有利益,情义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纽带。

  看着这些分出去的财物,陆飞不怎么心疼,他不再是那个一心想发财要出人投地的陆飞,他更是李唐十三卫,是亲眼看着故国沦丧的那个六郎,他要做的事再和钱财无关,他要将大宋王朝连根刨起,在这条路上,不管是谁挡了他,他都要先下手为强。

  分完财物,陆飞让人去把随军主簿给找来,以便交待一下大军明天的行动,随军主簿很快赶了过来,三十出头的年岁,姓许,身材瘦弱,甚至有些尖嘴猴腮,一说话还老喜欢挤眼睛。

  陆飞大至交待了一下明天要准备的事,主簿也爽快答应,临走时还问了一句:“陆将军,这事要不要事先知会一声石将军。”

  陆飞一听就不爽了,你是老子军中的主簿,老子如何行军布置为何要听石保吉的,你这不明白是瞧不起我嘛。

  陆飞装作随意一笑,“行,你问问他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若他另有打算,那就按他说的办吧。”

  主簿退下,陆飞将铁捶叫了过来,问道:“那姓许的主簿你可认识?”

  铁捶道:“见过几次,他原是前朝一名降卒,听说是戴恩戴大帅原先任都虞侯时提拔他作了这个主簿,大哥问他作甚?”

  陆飞没好气道:“此人说话阴阳怪气,眼里只有石保吉,我讨厌他。”

  铁捶嘿嘿笑道:“何至大哥讨厌,这第一军里谁不讨厌他,听军中的士卒说此人极贪,每次发军饷的时候总是找借口克扣,中饱私囊,捞了不少油水。”

  陆飞道:“那这种人为什么戴大帅当初会提拔他,我也没看出他多有才,前日让他给我拟写几个名单好补军中的缺员,我还特意提醒他着重考虑哪几位,可他呢,愣是自己做主,临时换了几个人,我要不是看在这事无关紧要的份上,我昨天就打算让他滚蛋了。”

  铁捶切了一声,不屑笑道:“他有甚的才,无非就是能写一笔好字,识得些文章,那时候戴将军征吴越,军中没几人识文断字,这不就任他了,大哥,不瞒你说,昨天这老东西就没安什么好心,听说他添加的那五个人私下送了他不少好处。”

  陆飞一听就怒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敢卖官鬻爵,反了天了,当下便拍桌子道:“可有证据?”

  铁捶一脸无奈,“这种事哪会有征据,俺也是在军中扑风捉影听来的,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怎么,大哥,你不想要此人?”

  陆飞道:“当然不要,凡是不能和我一条心的,都让他滚蛋,你想招怎么撵他走。”

  铁捶皱皱眉道:“这怕不好吧,怎么说他也是戴大帅亲自提拔的人,而且在第一军中的亲信甚多,你刚上任就拿他下手,这……”

  陆飞脸一沉,“要弄就得弄那些根深蒂固的,第一军只能有一个灵魂。”

  铁捶听了忙道:“俺明白了,大哥想怎么做?”

  陆飞低头一阵沉默,道:“你不是说他极贪嘛,那就让他在这上面栽跟头,你等一下。”

  过了一会,陆飞从营房中出来,手里两锭十两的金子,交给铁捶并在他耳边嘱咐一番,而后道:“就这样,让他一次就翻不了身。”

  铁捶听了咧嘴直乐,但很快又皱眉道:“可是,大哥,这军中要是没了他,往后这写写画画的事咱找谁,总不能这些小事也要你亲自来做吧。”

  陆飞一挥手,道:“先弄了他再说,等去了晋州再慢慢物色吧,老子宁可不用,也不要这种人物。”

  出了军营,陆飞又来到了知州衙门,一来是找潘美领开拔的军令,二来是要把没藏黑云接走,可能到了晋州之后他就要先行返回汴梁了,毕竟这身份不一样,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份已经和国策联系到了一起。

第七十四章 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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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知州衙门,陆飞打听了一下戴恩的情况,得到的回答还是那样,戴大帅伤重,不宜见客,不管是真是假,陆飞知道,从现在开始就再也见不到对他提携有加的戴大帅了,受人大恩也没有机会报答了。

  绕过知州二堂,见离远远的一处偏厅内围了几十名禁军,看他们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这里面估计关着某个大人物,果然,陆飞上前一打听,正是被俘的党项首领李继迁和野利遇岂,二人分别安置在两间屋子里,除了这外面一堆守卫外,朝廷对他们并没有当作俘虏看待,好吃好喝供着。

  陆飞在门口转了转,一时有些好奇,以前没藏黑云的那个未婚夫他到是想看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惜赌上了整个部族,真正是失了女人又失去了天下,勇气虽可嘉,却也未免太意气用是了,值与不值谁能说得清。

  禁军守卫很尽职,说破大天也没有让陆飞进去,这是朝廷的要犯,没有圣旨就是潘美都没有权力私下审问,不能进去,陆飞遂作罢,转身朝没藏黑云住的地方走去。

  朝廷的赐婚让没藏黑云也颇受礼遇,不但多添派了侍女,连门口的守卫都撤走了。

  “陆将军!”刚走到门口,素娘正打里面出来,一见陆飞脸上顿添喜色,但又不敢太张扬,略一躬身见着礼。

  陆飞点点头,道:“嗯,她在里面吗?”

  素娘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很快又正色道:“在,将军,听说您当大官了,连官家都下旨赐婚了,是吗?”

  “额,算不得大官。”陆飞有些尴尬,搓搓手拢在嘴边哈哈气道:“这赐婚是官家的意思,你看,做人臣子的,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素娘忙把门给掩上,看看四周,见无人,便腼腆一笑,露出那朴实无华带着几分纯真的笑容道:“陆将军可千万别这么说,能得官家的赐婚,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官家这是赏识您,真的,其实这些天和没藏小姐相处下来,她真的是个好人,跟将军您很般配。”

  陆飞一愣,随即笑道:“倒是没看出来,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简单,放心吧,你照顾她们这么久,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过有件事我想先和你说,你别误会呀。”

  素娘有些紧张,咬咬下嘴唇道:“何事?”

  陆飞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道:“额,是这样,明天我和没藏黑云就要去晋州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可能就要从那里先行班师回汴梁,但你一直照顾的那个小元昊是朝廷的重要人物,他不能随我们走,何去何从还得等圣旨,所以,所以你还得留下来。”

  素娘沉默了一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得出来她很失望,好半天才喃喃道:“郎君答应过我的,要带我一起走。”

  陆飞抓抓下巴,道:“你别多心,这是朝廷的意思,我也没办法改变,没藏黑云对小元昊的感情很深,你也照顾了这么久,换别人来她肯定不放心,我就在晋州,离这也不过两百里地,等朝廷的决意一到,我马上就派人来接你,你放心,我已经和周知州说过了。”

  素娘心里一阵悲凉,他所做的一切还是为了没藏黑云,自己在他心里可能一丝位置都没有,这又怪得了谁,她本来命如浮萍,生死又有谁过问,哪一天突然死了,谁又会在意。

  陆飞也看得出来她的心思,便笑着伸手摸摸她那有些泛白的脸,安慰道:“我答应过要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你安心在这等我,没准很快咱们就又能见面。”陆飞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晚上到对面客栈找我,地字二号房。”

  素娘顿时一脸绯红,低着头连连直点。

  素娘算是先糊弄过去了,陆飞不喜欢素娘,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巧娘的影子,是那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苦难人,活在这样的地方,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杀手也会有同情心,至少不能让她流落在外,不能像李思思那样对自己满含失望的离开,曾经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

  素娘满怀憧憬,引领着陆飞走进了没藏黑云的住处,随后便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暖香扑鼻的厢房里,没藏黑云蹲在摇篮边,轻轻的哼唱着陆飞听不懂的草原小调,她像一个母亲一样用那和蔼可亲的目光看着小元昊,慢慢的晃悠着摇篮,一头如水的长丝垂在地毯上,婀娜多姿。

  陆飞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后,看看元昊,小娃娃好像刚睡着,这会一点小动静却让又醒了过来,用一对天真的目光看着自己,咯咯,手舞足蹈。

  没藏黑云正要做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即又是蹙眉轻声对陆飞道:“我刚把他哄睡着,你看,被你吵醒了。”

  陆飞笑着弯下去,伸手将小元昊抱起,奶香扑面,小手兴奋的乱抓着,小人也在陆飞的怀里兴奋的乱窜着,好像看到陆飞他很高兴。

  陆飞用下巴上的胡碴在他脸上磨蹭几下,引得小家伙连连发笑,嘴里还发出一串串听不懂的话,可能是党项话。

  没藏黑云伏在陆飞的肩头,挤眉弄眼的逗着小家伙,此情此景倒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没藏黑云道:“陆郎,这孩子好像很喜欢你,见了你比见了我还高兴。”

  陆飞咧嘴一笑道:“那是,我不但有女人缘,还有孩子缘,一看我就是个可爱可亲之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没藏咯咯直乐,道:“中原人是不是都像你这般厚脸皮?”

  陆飞道:“中原人多,但陆飞就我这一个,我这不叫脸皮厚,这叫亲和力十足,走到哪都不招人讨厌,知道吗,我现在走在延州的大街上,不是有那么一句诗么,嗯,对,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延州花。”

  没藏黑云更是笑得直掩嘴,道:“这诗我知道,是某位中原的学子高中状元后骑马游街,引得沿街的青|楼女争相来看,这也值得吹捧?”

  陆飞很是郑重其事的道:“那当然,青|楼女咋了,这年头多才多艺的青|楼女那是多少文人墨客争相追逐的对象,受欢迎的程度比那些大家闺秀还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人样样精通。”

  没藏黑云嘴一鼓道:“那,那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女?”

  陆飞忙咧嘴一笑道:“不不,不是那意思,这么说吧,这青|楼女就像这小元昊,和我没什么关系,但当我时不时来看看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很轻松,在孩子面前不用有什么心机,尽情嘻乐,无伤大雅。”

  没藏黑云偏着脸,面若桃花,道:“那我,我像什么?”

  陆飞嗯了一声,抱着小元昊在屋里走了几步,道:“你呢就像我亲儿子,不管走到哪,我都会惦记,总想呵护在身边,在你面前我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你们,不想让你们受到一点委屈和伤害,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情感和压力。”

  没藏黑云皱着眉想了想,对陆飞的回答还算满意,但一会又嗔声道:“我,我怎么成你儿子了。”

  陆飞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打个比方吗,你看看,小元昊听得多认真,对了,黑云,你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会不会把我当他爹呀?”

  没藏黑云掩嘴连连发笑,道:“他是拓跋家的公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你想当他爹呀。”

  陆飞切了一声,不屑道:“咋的,还看不上呀,没准将来他想认我当爹我还不乐意呢,切,对了,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几件事,咱们的婚事官家已经下明旨赐婚了,回汴梁咱就成亲。”

  没藏黑云闻之脸一红,跑开了,喃喃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来到延州几个月了,没藏黑云日濡目染,中原礼法甚重,没过门的女子是不能太表露自己的感情倾向,这一点,党项人则表现得大度很多,敢爱敢恨,爱得死去活来,恨得惊天动地。

  陆飞道:“你看看,还玩上中原女子的羞涩了,也不知道平时这素娘都教了你些什么,害什么羞呀,你要不乐意,回头我就给官家上个疏,把这婚事给回了。”

  “你敢,这在中原叫抗旨。”没藏黑云好像很懂中原的礼法,一时有恃无恐的刁蛮样,“抗旨是要杀头的。”

  陆飞道:“嘿嘿,逗你玩呢,还有件事,一会让素娘帮你收拾一下,明天随我去晋州,等这边的仗一打完,咱就直接从那回汴梁。”

  说到这,陆飞心里有些苦恼,回汴梁说得容易,那里自己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没藏黑云好歹也算是党项大族之女,放到中原来说那是名门旺族之后,这实在是有些委屈人家了。

  于是他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吧,认识你的时候我只不过是一名戴大帅身边的一名亲兵,一穷二白,在汴梁城里也连一处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我只是怕委屈了你。”

  没藏黑云冰清玉洁的脸上泛着阵阵红晕,她来到陆飞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和声细语道:“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已经被你骗到手了,只能听天由命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长生天的旨意,是长生天让黑云爱上你,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陆郎,我不后悔遇见你,不敢你是什么样的人,将来就算是沿街乞讨,我也陪着你。”

  陆飞好一阵感动,一努嘴在她的炙热的红唇上亲了一口。

  “哎呀!”没藏黑云连连往后退,羞涩道:“你还抱着孩子呢,羞不羞!”

  陆飞哈哈一笑,“他又不是没看过,是吧,来,娃娃,叫爹,叫亲爹。”

  小元昊嘴里咿呀不止,在陆飞的怀里左扭右扭,很不老实。

  没藏黑云笑道:“元昊有爹,陆郎,你,你真想有个儿子?”

  陆飞真和小元昊逗乐,随口道:“咋的?”

  “那,那以后我给你生”没藏好像对这些话很不隐讳,草原人就是直率。

  陆飞愣了一下,正色道:“好呀,生个和我一样出色的儿子。”

  没藏黑云连连直乐:“你呀,臭美”

  陆飞想起一件事,忙道:“好了,我得回去了,你收拾一下,明天我派人来接你,这孩子你不用管了,交给朝廷吧,放心,咱俩这婚事一成,党项和汉人的可以通婚,这表示以后仗不用打了,这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放心交给他们。”

  没藏黑云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难舍,她轻轻的抚摸着小元昊那白嫩的小脸,柔声道:“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离开过我,这一走,我还真舍不得。”

  陆飞笑道:“说到了他都是拓跋家的孩子,没事,等将来咱俩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一定是个最称职的母亲,来,抱着,我走了。”

  离开知州衙门回到第一军军营时,天已黑透,老远就听营中争吵不止,火把林立,一大群官兵围在营房外,连附近的军营中都有人在张望。

  大家见陆飞回来,忙都涌了上来。

  陆飞心中肚明,当是铁捶的事弄成了,当即喝道:“军中禁令森严,为何在此聚众喧哗,还不都回去睡觉,明日一早就要开拔了。”

  军中那孙主簿见了陆飞,脸上立时变得一阵紧张,人也有意往人群里缩。

  铁捶一指那孙主簿在陆飞道:“将军,孙主簿处事不公,我等不服,待来与他争辨,今天他要不能服众,咱兄弟们就拉他去行辕,让潘制使主持公道。”说着话,他还朝陆飞使了个眼色。

  陆飞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用得着闹到行辕去嘛,孙主簿,你躲那作甚,谁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

  孙主簿见躲不开,也就硬着头皮走了过来,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陆将军,这这,这是个误会。”

  众兵将一听就炸了窝,七嘴八舌的又争了起来,矛头直指孙主簿,陆飞心中暗喜,看来这铁捶还会挺会办事,找的人都不错。

  一番起哄,事情的经过也大至被众人给说了出来,事情呢是这样的,明天第一军就要开拔去晋州,此次他们是护送右厢都指挥使石保吉和几千轻伤兵去往那边养伤,重伤员仍在延州医治,伤兵的待遇可比作战兵卒好太多了,吃的喝的都好,还有专人伺候,若是能给报个重度伤残,那就能从现在开始复员回乡,带着一大笔抚恤金,可以选择回乡,也可以选择在汴梁城的安居坊安家落户,所以呢,大难不死的很多伤兵都想走这条路,那真叫一钻山打洞,使尽了手段。

  这回第一军撤走,很多伤兵就打起了主意,想混进来撤回去,至于这些伤兵是重伤还是轻伤,都由军医官来断定,最后由随军主簿统计报上去。

  此番负责统计的就是第一军的孙主簿,没少从中拿好处,其实这也没什么,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哪一仗之后都有人多报或虚报,好多领些抚恤,运气好的就可以直接不用再打仗了。

  今天下午第一军里又抬来十多个伤兵,说是要随第一军撤回晋州,接受的人正是孙主簿,大笔一挥,十多人就从前线划到了伤兵营,享受病号待遇了,但这一幕却被铁捶等人拦下了,当众将十多名伤兵让军医作了一番检查,结果就是这些人最重的伤就是大腿中了一箭,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皮肉之伤,包扎一下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上战场了,有的则更甚,大门牙在战场上丢了,这也能算伤?这不整个一逃兵吗。

  也就这样,很多真正的伤兵听说这件事,那都气愤不已,要孙主簿给个说法。

  陆飞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当即大怒,瞪着眼问那姓孙的:“孙主簿,怎么回事?你就如此玩忽职守?这些人若是报了伤兵,何以服众。”

  孙主簿有口莫辨,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没少帮人伪造伤情,从没出过纰漏,这回却不知怎的,刚刚写了文书,转眼就被人揭发了,这明明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呀,事情突变,他压根就没有做准备。

  陆飞心中暗笑:屁大个人物,老子挖个坑你就敢往里跳,摔不死你。

  当下,陆飞也煞有介事的请来几名军医,当众又检查了一番那躺在营房里的十多个伤兵,一查,果然,这点伤压根都达不到下前线的标准。

  陆飞当即就怒了,让人就在军中立起了刑堂,做出一幅要亲自审理的样子,但还没开审,这十多个兵就全交待了,为了能从前线撤下来,这些人便花了些钱,买通了孙主簿,想回晋州去享太平,却没想到刚进伤兵营就被人给发现了。

  陆飞指着这些伤兵问孙主簿:“怎么个意思?不但玩忽职守,你还敢中饱私囊,来人,将他送到行辕,交潘制使论处。”

  孙主簿脸色惨白,膝盖一软当即就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陆将军,小的知错了,请将军看在戴大帅的份上,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陆飞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这些人都是铁捶找来的托,便挥挥手假意怒道:“军中禁令森严,我小小一个军都指挥使岂敢私自处置你,不过你做了错事却也不能连累其他人,若真查起来难免波及无辜,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混进来的,我也不问了,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自己去行辕辞去军职。”

  孙主簿倒也明白过来了,这是人家挖了个坑呀,现在是不跳也得跳了,还不能去辩解,这个哑巴亏也只能打落牙生生咽下去了。

  待孙主簿灰溜溜的走了,陆飞又当着众人的面教育了一番这十多个托关系想开溜的兵,说道:“你们也是,当初想吃行伍这碗饭,那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若是大难不死博了些军功,这就是光宗耀宗,福延子孙的事,既然从了军就没有回头路,这样吧,来都来了,就留在第一军,名册我会让人去你们原来的部队,但,你们这事是犯了军法,一人十军棍,打伤了回晋州养去。”

  众伤兵不但不叫屈,反而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挨十军棍就能调到后方去,这买卖合算,从此好吃好喝,时不时还能弄几顿肉吃吃,多好的事。

  弹指之间,陆飞已去军中一祸害,心中甚喜,换了身便装,就要出营。

  铁捶问道:“大哥这么晚了去哪,军营马上就要戒严了。”

  陆飞嘿嘿笑道:“明日一早回。”

  军中的禁令对陆飞形同虚设,他换了一匹马,就着昏暗的夜色,来到了知州衙门前的那间客栈,径直来到早就号下的房间。

  一进门,便见早已换了一身打扮的素娘坐在桌边。

  “郎君,你来了。”素娘一阵脸红耳赤。

  二人抱在一起,滚到了床上。

  素娘连声娇媚道:“郎君你慢点,衣服都扯破了,我咋觉得咱俩是在偷|情。”

  陆飞嘿嘿笑着:“这感觉,甚好,甚妙!”

  光洁溜溜的素娘躺在陆飞的身下,绯红的脸上说不出的妩媚,此时此刻就算她不是太美却也让人心潮澎湃,胜在是会黏人,懂温情。

  “朗君,不,不如将灯熄了!”素娘一脸羞涩。

  “不用,我就喜欢看你蹙眉娇声滴滴的样子,对对,小舌头轻轻沾在嘴唇上,就这样……嗯,对,你挺会来事。”

  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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