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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新娘
笑枕江山全文阅读作者:穿山虎加入书架

  陆飞三人出了行营,径直去往西城,延州城早已是一座巨大的兵营,到底都能看到哪哪都是来回奔走的兵马,市进也是繁盛一时,突然涌入的近十万朝廷兵马带来的不光是边城的安宁,更有这些兵身上没地花的军饷,城中商户这些日子那真叫一客似云来,财源滚滚。

  三匹马在西城一家客栈的门前停了下来,张江指着那牌匾道:“都头,就这,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要不我先去问问”

  却在这时,客店里传出阵阵喝彩声,里面好像很热闹。

  陆飞下了马道:“一起去吧”

  三人走了进去,里面果然人头攒动,当中一张桌子上还站着一位身着大红衣裙的女子,头上顶着一个红盖头,再看这里面大兵占了一半,个个都兴高彩列的围坐着一边吃酒一边看着那个站在中间桌子上的新娘子。

  一名小厮打扮的人见陆飞等人进来,忙上来招呼,点头哈腰道:“几位军爷,里面请,想吃点啥”

  看样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并不怕当兵的。

  张江道:“不用,找个人,一个多月前住在你们这二楼地字号的那个女子还在不在?”

  那小厮也不多想,笑道:“在,那不就是?”

  他一指那正穿着新娘妆扮站在桌子上的女人。

  陆飞额头几条黑线,道:“哟,她干嘛呢?洞房花烛呀?”

  小厮嘿嘿直乐道:“这小娘子在我们店连吃带住耗了一个多月,欠下了两吊钱的房钱,这不,咱东家让她自卖自身,还帐,兴许还能给她找个不错的托付,咋的,军爷,你们也有兴趣?”

  军中禁令是严禁士兵寻花问柳,就更问说买卖新娘子了,别看这店里围观的兵不少,可都是来看热闹起哄的,当然了,背地里几个当兵的脱下军衣去窑|子里寻个乐只要没人检举就什么事也没有。

  陆飞摇头笑道:“这也行呀?光天化日买卖人?”

  小厮却不屑道:“军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在咱们这边城,两头羊就能换一小娘子”

  张江插口道:“官府也不管?”

  小厮笑道:“你情我愿,这有甚”

  陆飞道:“她同意?”

  小厮嘿嘿一笑:“不同意能怎的,欠帐还钱天经地意,她若不肯那就送她去见官,见了官那她的下场更惨,十有八九要卖掉窑|子里去”

  却在这时,店中一人高声道:“诸位,别看这小娘子嫁过人,可模样也算能拿得出手,买回家做个小或是当个婢女都合算,价不高,起价五贯钱”

  客中一吃酒的客人起哄道:“店家,你牛皮吹了半天,你倒是将那红盖头取下来让咱爷们瞅瞅,谁知道她是不是长得更母夜叉似的”

  众人闻之哈哈大笑,其实真来买人的没几个,这年头,兵慌马乱,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再添丁加口。

  那店主也笑道:“好好,就让诸位爷开开眼”说罢他就要伸手去揭红盖头。

  “慢!”陆飞当即走了过去。

  那店主忙停了下来,见是三位气势汹汹的军爷,忙点头哈腰道:“咋,三位军爷有兴趣?”

  陆飞道:“她欠你的房钱,我替她还”

  一边的张江忙拉拉陆飞小声道:“两吊钱,头,你有钱吗?”

  两吊钱的购买力差不多和今天一万元的差不多吧,这么多钱,这娘们在这住了也才一个多月先前还给了她些钱,干嘛造掉这么多钱。

  店里食客还以为陆飞他们是想出价,再一看他们这扣扣索索的样子,估计是没钱,五贯钱差不多够一个平民三口之家一年的口粮钱了,于是大家也就不去关注他们,只是在那大声的起着哄,却也没有人出价,一时店内人声再次鼎沸。

  陆飞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来几个铜板,于是他便看向张江和铁捶,二人一时紧张,忙将脸给偏了过去。

  陆飞嘿嘿一笑,拉过两人到一旁道:“呵呵,是兄弟不?帮忙凑凑”

  铁捶捂住胸前的甲片道:“俺没钱,俺这个月的军饷都花差不多了”

  陆飞一指屋外,“哇!”

  趁着铁捶转头去看的工夫,陆飞快速的伸手从他怀里抽出他平日的百宝袋,连连翻了起来。

  “酒钱,酒钱,头,可怜可怜我吧,这个月酒钱全在这了,少拿点”铁捶哭丧着脸,眼睛一直盯着陆飞手里的百宝袋,“留点,头,多少给我留点”

  铁捶这主三大爱好,女人,酒,赌,有多少钱都能给造掉。

  陆飞将他的百宝袋倒了个底掉,数了数,一共才一吊不到,当下便一皱眉:“咋才这点,我没记错的话领饷也就是几天前的事吧,你小子花的也太快了”

  铁捶摸着头道:“这不怪罗成那孙子吗,刚领饷那天非得玩两把,这不就剩这些了,都给罗成那王八蛋赢去了”

  陆飞摇摇头,嘟囔道:“早知道带他出来了”

  铁捶也恍然道:“那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这孙子这几天手气好,咱亲兵都百十号兄弟现在就数他阔气”

  陆飞一把扯住他:“得得,咋我一不在你们还赌上了,不知道军中不能赌钱嘛,啧,这也不够呀,张江,你也凑点”

  张江人老实,这会已经主动拿了出来,憨实笑着:“陆头,这是一吊,二分利就成,兄弟价,别人我都三分利。”

  陆飞接过钱看了看二人,哭笑不得:“操,我这都什么兵,放印子钱都放到我这来了,枉我一直都以为你小子实诚,没想到你这心比头发都黑”

  张江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嘛,头,您随便用,不够我这还有些”

  陆飞把三人身上的钱归了归堆,一边数一边道:“铁捶,我这个月的饷银还没领,一会你去帐房那帮我取了,随便帮我再买些小孩尿片之类的”

  铁捶道:“成,那孩子真是你的?”

  “多嘴!”

  店内依旧是看热闹的人多,五吊钱的价谁也出不起,又不是黄花闺女,店主见半天都无人出价,心里暗暗叫苦,原本还指望着将她卖了找补回来些,这下好了,房钱要不到不说还得搭上这小娘子的一身行头和胭脂水粉钱,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把价往下降降。

  陆飞挤进人群,将钱袋子往那店主怀里一扔,道:“这是她的房钱”

  说完便跳上了桌子,掀掉素娘的红盖头,立时店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过来看,素娘其实不能太出众,如果不是这一身艳丽的红妆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也就是五官还算端正,再加上年数不大,稍有几分姿色,但在边城肯定不值五吊钱。

  素娘初见陆飞愣了一下,半天才欣喜道:“官人,是你?素娘一直在这等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行了,把这身衣服脱了,跟我走,我给你找份活计,到知州衙门听差去”

  那店主正打算再要点胭脂水粉和梳妆钱,却一听是领到知州衙门做活,忙闭嘴不说话了,好在是店钱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陆飞才得知,其实店钱本没有那么多,只是有一次素娘在店里走动时引来几个醉汉的调|戏,双方各不相让大打出手,最后官差来时打架的人跑了,店主就把店里被打坏的损失算在她头上,她一个姑娘家又能怎么办,只能吃了这个亏,欠的钱越来越多,最后店家就给了她两条路,要么还钱走人,要么拉她去见官,最后就成了这样,还好来得及时,今日要没有买她或还钱那她只能卖|身官府随意处置了。

  陆飞看着素娘一脸遇到贵人的模样,心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要让她这个刚刚儿子被党项人给杀了的女人去抚养一个党项娃娃,这还真有些说不出口,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知州衙门外。

  素娘怯生生的跟在陆飞身后,满脸羡慕的惊叹喃喃自语:“官人,这,这是您家呀?”

第六十六章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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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在这个边城里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有一份不堪回首的往事,素娘也不例外,没招谁没惹谁,本来可以在家相夫教子,却没承想大祸从天而降,天杀的党项兵来了,进了村子见人就杀,见女人就抢,稍有反抗就身首异处。

  素娘原本的男人死在了党项人手里,不满周岁的娃娃也被扔进火里活活烧死了,她和村里的很多姑娘都被党项人给带走了,每一件事都让她痛不欲生,不敢想起,蝼蚁倘且偷生,她又何尝不想活着,只是想在这限难的世道里活下来凭她一个女人太难了,无亲无故,村子也败落了,她不敢回去,那里会让她恶梦连连。

  那日在阳台镇,她被陆飞等人救了,她看到了生的希望,刀和靠得住的男人才是她求生的根本,她要给自己找个倚靠,被陆飞安排在延州城后,她哪里也不敢去,一直在客店里等着,她幻想着那个有钱敢杀党项人的官人会来找她,给她一个安稳日子,只是她并不知道当时的陆飞只是想打法她,若不是后来这一连串的事,她可能今天就是另一种生活了。

  人生总是由无数的巧合和机缘构成的,有位大哲人曾说过,茫茫人海中的两个陌生人只要通过六层关系就一定能联系在一起,再次遇到陆飞,素娘真的很高兴,从客栈到知州衙门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偷偷打量着他,他不苟言笑,一身威风凛凛的战甲,身材壮实,相貌中规中举,至少在她认识的男人里,陆飞是出色的。

  铁捶和张江各自离开,陆飞将素娘带到了戴恩那里,秉明来由后戴恩也没反对,只说等人送过去后来找他。

  素娘走在知州衙门里,如同叫花子进皇宫一般,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住到这里来,以前只听说知州衙门是延州最大的官老爷住的地方,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跟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

  转过前衙在朝后院走的小径雪地上,前后无人,陆飞停下了脚步。

  “素娘是吧”陆飞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素娘有些腼腆的揉捏着衣角,一张干净的脸想抬又不敢抬,低着头轻声道:“官人还记得我的名字”

  陆飞笑了笑,挠了挠下巴:“呵呵,记得,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了,今天也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呵呵。”

  素娘扑哧一笑:“大官人怎么脸都红了,素娘一直不敢走,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大官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陆飞更不自在了,干笑道:“也许吧,我把你领到这做事你不会怪我吧?”

  “不不,素娘的命都是大官人救的,您赏我一口饭吃,素娘感激不尽”

  看得出来素娘是真心话,她几乎是脱口而去,说得很肯定。

  陆飞看了看前方不远没藏黑云的屋子,说道:“不介意就好,你,你有奶水吗?”陆飞下意识去看了看她的胸,里面的物件定是不小,连厚厚的冬衣都被撑得圆滚滚的,如果不是奶水涨的那这大得也算夸张了。

  素娘一听这脸顿时就红了,眼睛只敢看到自己的脚尖,幽幽细语着:“官人,这,这是何意?”

  陆飞忙道:“你别误会,不是我要吃”

  素娘更羞了,嘟囔着道:“我,我也没说不给官人吃”

  看着她含羞带臊的模样还真几分楚楚动人的小家碧玉的清秀,这让陆飞不禁想起了远在汴梁的巧娘,二人还真有几分相仿。

  陆飞道:“衙门里有个小娃娃,亲娘不在了,想找个奶娘,你愿意照顾他不?”

  素娘红着脸怯生生的道:“是,是官人您的公子吗?”

  陆飞笑道:“不,我还没成亲呢,我也不瞒你,要你照顾的其实,其实是个,呃,是个党项孩子,还不满周岁”

  一听这话,素娘原本满是羞怯的脸上陡然一阵惊讶,猛的抬起头看着陆飞。

  陆飞将手拢在嘴边轻咳了几声,带着几分尴尬道:“我明白,你可以不同意,我不勉强你”

  杀子之痛这才过去多久,‘党项人’三个字如刀一样扎在了素娘的心口,下嘴唇上留下一排白青的牙印,眼角闪着泪,她没出声。

  陆飞又道:“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强迫你”

  素娘吸了吸鼻子,将额前的发丝给拢到耳后,两眼泛光的道:“我,我同意,可我不是帮这个孩子,我只是按你说的做”

  一种结果,两种解释,无可厚非,陆飞豁然,当下一阵轻松,素娘给人一种天性纯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信任,她决不可能暗中对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下毒手。

  陆飞这才笑道:“好好,谢谢你,来,我带你去看看他,他很可爱的,你可以教他汉话,把他当汉人来养,等他长大了他就不是党项人了”

  二人在雪地上走着,走了一半,素娘突然停了下来,将肩上的包袱垂在手里,带着几分羞愧轻声说着:“大官人,这,这里有僻静的屋子吗?”

  陆飞以为她可能是要换换衣服或是上茅房,这种事也不好开口问,便四下打量着,知州衙门他也不熟悉,便拉着她斜走几步,来到一处紧闭的门外,他透过窗纸朝里面看看,好像是间杂物房。

  陆飞走了过来指指房子道:“这里好像没人,你要做什么?”

  素娘脸色绯红,沉默半晌前后看看,突然一把拉住陆飞的胳膊就往那屋里走。

  “素娘,干嘛呢?”

  二人快步冲进了屋子,里面霉味很重,到处凌乱堆放着许多破旧的兵器和甲衣,光线也不是很好。

  素娘进了屋,用身子抵在了门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嘴里哈出一团团白气。

  陆飞纳闷道:“你,你把我拉到这来干嘛?”

  素娘扔下她那个只有几件破衣服的包袱,深情款款的看着陆飞,突然一下就扑在陆飞的怀里,小声的抽泣着道:“朗君,你,你不要再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以后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别再抛下素娘,我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

  陆飞举着和,一脸不可思议,这年头女人都这么开放吗?生存的念头真的能将一个人彻底改变。

  陆飞轻轻推着她有些颤抖的肩膀:“别别,别这样,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份差事,以后你就在这这待着,在这你会慢慢习惯的”

  素娘紧紧的抱着他,在他的怀里连连摇头:“可我怕,怕你又走了,怕你又把我留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陆飞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想得挺远,想找靠山也不会找我吧,我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这不讹上了吗?

  良久,素娘才缓缓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头道:“素娘要朗君记在心里,记得有我这个人”

  陆飞尴尬着点点头:“我记得我记得,你是个好人,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素娘擦着泪,手轻轻的伸到了她的腰间,从容的解着腰带,幽幽道:“我知道,我得给你什么才能让你真正记得我”

  陆飞睁大了眼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前陡然一片雪白,素娘凄然的转过身,扭着脖子用一种满是羞耻的目光看着陆飞,几分期待和无奈。

  陆飞懵了,眼前那雪白的臀部就在自己腿间磨蹭,白的晃眼,这个女人真是敢想敢做,但自己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也可以吗?

  素娘好像看出了他的纠结,其实她也很尴尬,只是一个女人想要留住男人的心,除此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样更直接的方法。

  素娘咬着嘴唇喃喃道:“朗君,我冷”

  一阵热血直顶脑门,陆飞的脑子里也空白一片,一阵粗声的喘息后,他妥协了,裤子褪到了脚踝处。

  坚硬如铁的物件寻着那幽深林密处,磨娑着,炙热的顶端带着湿润,有力的双手一扶她那圆滚滚的臀部,腰间一沉,直顶暗泉深处,素娘身体一阵颤抖,鼻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木门被素娘的身体挤得‘吱吱’作响,好在是屋外北风正呼号,没人会听得见,她紧闭着双眼静静的承受着久违的心动,身体里那层层的褶皱被一次次的摩擦着,带给她无尽的愉悦,带走了她所有的苦楚和泪水,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相撞发出一阵阵‘噼啪’之声,素娘直起腰肢,反抱着陆飞的脖子,扭过头送上甜美的香|吻,陆飞忘乎所已,咬着她的嘴唇,啃噬着她还残留着脂粉的颈项,双手用力的在她胸前揉捏着。

  “朗君,你,你会记得素娘吗?”

  陆飞张口就来:“会,会”这种时候永远都没有真话。

  一阵更加剧烈的撞击,素娘又一次反抱着陆飞的脖子,拉紧他的腰部,蹙眉颤声道:“就,就放在里面,素娘要给你生个儿子”

  整个世界又一次恢复了平静,素娘一脸满足的扑在陆飞的怀里,扭扭腰肢喃喃道:“朗君说话要算数,不能忘了我。”

  陆飞轻轻推开她,双手搭在她的两肩,只是一个浅笑,他似乎不太记得刚刚答应过她什么,目光停留在她胸前那两滩湿渍处。

  素娘脸一红,羞道:“奶|水被你揉出来了。”

第六十七章 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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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里,延州城流传着两个流言,一个是禁军的一位姓陆的都头从党项人那里抢来了一个大美女,连孩子都有了,另一个则是党项人就要来复仇了,谣言越传越邪乎。

  天也晴了,年关将至,远在边关的禁军却没有感受到一丝过年的喜庆,北边夏州的探子送来急报,说是夏州城外出现大量党项兵马,一时间,延州城外各处军堡都紧张起来,严阵以待,延州城里的军马也整装待发,大战似乎随时都会开打。

  又过了几天,党项使者进城了,再看过没藏黑云和小元昊号暴怒而去,第三天党项人的使者再次入城,这次来留下了一支金色的箭支。

  金箭在党项人那里代表着和平,党项人要议和了。

  然而戴恩却当着来使的面将金箭一折为二扔下城楼,只说了一句话:大宋禁军没有议和之权,只有平乱之责,想议和,就让李继迁入汴梁负荆请罪,否则,禁军誓将踏平贺兰山。

  四天之后,大年三十,延州城各营驻军接报,全军进入随时出征的准备,前方来报,党项大军正从贺兰山倾城而来,大军涌涌,塞道而行,前后不见尽头,这一次,李继迁征招了所有他能调得动的部族将士,全军不下五万之众,雪路被踩成了泥泞,战旗遮空敝日,天空不见一丝云彩,艳阳高悬,冬日子的严寒尽扫。

  这不是李继迁非要非宋军决战,但他又没办法不战,野利遇乞的新娘被宋将抢走,这个耻辱让野利全族都蒙了羞,不报这个仇他们的族人将永远在草原上抬不起头,哪怕战至全族灭亡这一战都非打不可。

  李继迁怎么劝阻都没用,野利氏太强大了,出征前,恼羞成怒的野利遇乞在雪地跪了一天一夜,他在向长生天起誓,在向贺兰神山忏悔,他要拿出草原狼一般的气魄亲自杀了那个让他蒙受耻辱的宋人。

  李继迁万般无奈,只能大起倾国之兵前来想助,因为他知道,如果野利氏一旦孤军作战,必遭覆灭,他一倒,那党项人的势力就丧失一半,与其这样倒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厮杀,也许还有胜的希望。

  党项人的动作让戴恩大喜过望,一面向朝廷奏报,一面派人去打探身处辽国那没藏额庞的动静,戴恩本想将没藏黑云这绝色佳人派兵护送入京献给官家,却又顾虑这城中的谣言,人人都在说陆都头早就和她有过肌肤之实,连孩子都有了,戴恩遂作罢,免得招个媚主不成反给主惹流言,于是便只据实而奏,并加紧催促粮草军械。

  帅堂紧急升帐,陆飞腰悬利刀站于戴恩身后,堂上众将皆披甲而立,赫赫威严。

  戴恩神色凝重,环视众将,温声道:“敌情就是如此,党项大军已进驻夏州城,机会千载难逢,趁李继迁没退走之前,诸位说说吧,要怎么打?”

  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禁军是没有能力长途行军越过沙漠去贺兰山的,步军,禁军全是步军,想在草原沙漠里以步军攻击骑兵,别杀敌不成还累死三军,进了沙漠就等于泥牛入海。

  陆飞没资格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他也乐得安静,也免得招人非议,他只是在那有一搭无一搭的听了几耳朵。

  就在众将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之时,堂外有哨兵来报,最新军情,李继迁屯粮于夏州城,大军主力近四万人开进了横山脚下的龙州城,距延州不足两百里,并扬言若是宋军不交出党项小王子和没藏黑去,他们就要踏平延州城,鸡犬不留。

  一时,帅党里争执不下,有的将领主张趁李继迁在龙州城立足未稳时大军压上去,将李继迁的大军困在城中,不管是打还是围主动权都握在宋军手里,但这一条很快就被人给否了,理由是要想围住李继迁的四万人难度太大,大宋禁军加上延州、庆州和汾州刚调来的府军一共也才七万来人,就算倾城而去也够呛,再有,如果宋军主力全困在龙州城下,那延州必然空虚,大宋所有的粮草军械全屯于此,如果此时辽军趁虚而入袭了延州,那西征军就会陷入绝境。

  吵了半天,围攻龙州城的计划被彻底抛弃,于是又有人提出奇袭之计,派出宋军仅有的一支马军绕到龙州后方,袭击党项人的屯粮之处夏州,调走他一部分兵力然后分而击之,但这一条又有人反对,理由是禁军的机动性远远比不上党项骑兵,在塞外行军很容易暴露目标,步军跟进的速度太慢,稍有不甚,奇袭不成还有可能将唯一的一支马军给葬送了。

  陆飞在边上听着,说实话,这种大规模的仗如果交给他来指挥,他也会蒙圈,严寒的天气,粮草军械的短处,步军对骑兵,种种不利因素都制约了战争的远见性,虽然大家都渴望能在一场大战中结束西北之事,可胜负难料呀,七万步军对五万骑兵,其中除捧日军五万主力外另两万府军纯粹是打酱油的,这仗交给谁来指挥都够呛,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只要宋军一败,党项的骑兵连逃走的机会都不会留给戴恩。

  李继迁的征召能力也远远超过了戴恩和宋天子的预料,原本三万军力的党项人,转眼就出来了五万大军,再让他在溜达几年这西北将很难征服了。

  戴恩听着众将七嘴八舌的献计献策,一时也难已抉择半天没有说话,天已渐暗。

  “好了,今日先议到这吧,传令各营,严防敌军来袭,都下去吧!”

  众将退去,戴恩独自一人坐在帅案后闭目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和陆飞在汴梁城里认识的戴恩天壤之别。

  堂中一时沉默,陆飞静静的站着也未开口,看得出来戴恩在纠结。

  “陆飞!”戴恩一脸沉重的轻声打破了沉浸。

  “大帅,有何吩咐?”陆飞拱手道。

  戴恩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挥挥手示意让门口的侍卫都退下去,而后便一直站在那看着院中的满地积雪。

  戴恩道:“你没让我失望,我很庆幸当日将你留在身边”

  没头没脑这一句话让陆飞有些莫名其妙,也走过来道:“大帅何出此言,属下还得谢大帅的提携之恩”

  戴恩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道:“无才之人我再提携又有何用,你的功劳和所作所为我都让潘制使写成奏疏上报给了官家,不管此战是胜是负,有了这份功劳,只要你能活下来,迁升是肯定的了”

  陆飞带着几心感激道:“谢大帅,大帅,如今党项人就在龙州,您为何不进军?”

  戴恩长吸一气,半晌才道:“敌军新来,士气正旺,先凉一凉也不是甚坏事”

  陆飞皱眉道:“大帅别怪属下多嘴,属下这几日也在各军营走了走,我军久困于此边陲苦寒小城,将士们颇有怨气,很多人心生厌烦”

  有句话叫一拍脑门做的决定有可能不是最佳的,但往往思虑再三做的选择却是十有九不如意,有时候武断一些并不一定是个坏事,没准歪打正着了呢,就好像现在,大战未结束,谁知道胜负如何,要按陆飞的想法,管他娘的,先揍他一顿再说,失败了就跑呗,打不过别人又不丢人,打不过又不知道跑那才丢人。

  戴恩点头很是诚恳道:“现在无旁人在,说说心理话也无防,你说的这些我岂能不知,七万大军挤在这一座异乡小城里,年关又至,将士的思乡之情谁也拦不住,不瞒你说,很多将领都对我不满,如果不是官家将潘美派到军中都监,凭我戴某人根本弹压不住”

  朝堂上有见解之分,也有利益派别,在军中也一样,现在的西征军按陆飞的观察至少就分为三派,一派为以石保吉为首势力最大的皇亲派将士,一派为庆州、汾州的地方军将,以庆州节度田仁朗为首,还有一派就是戴恩和他在捧日军的老弟兄。

  三方都有各自的小九九,石保吉等人只想靠这次军事行动来历历军旅生涯,不论战争是胜是负他们的前程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回了京他们依然可以享受皇亲国戚的待遇。

  田仁朗等地方府军将领的想法就更简单,打仗是禁军的事,他们只不过就是来凑热闹,而且等仗一打完禁军就要班帅回汴梁了,守卫地方城池的任务还得落到他们头上,所以能多保存一点实力都是好的,反正就算仗打胜了,论功行赏的时候还是禁军拿大头。

  戴恩和他的一帮兄弟却只能胜不能败,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那是扯蛋,损兵折将的下场就是个死,就算官家仁慈,却也架不住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戴恩有为将之才,却少有为帅之谋,他一时半会之间很难摆平三方势力,好在是潘美的声望足够高,更有那随军转运使杨光美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几千里不间断的协调粮草,有他在就不致使军士们忍饥挨饿,如果这一战打胜了,立功最大的不是戴恩而是这位杨转运使。

  宋天子用兵几十年,他在用人上面很少出错,真正做到了知人善任。

  陆飞能体会到戴恩的难处,微笑道:“官家是圣明天子,有这些人辅佐大帅,大帅便只要一心用在战事上,打出咱禁军的威风”

  戴恩赞成的点点头,又没有说话了,过了一会才突然道:“你说得对,陆飞,你是福将,就按你说的做。”

  陆飞有些诧异?我没说什么呀。

第六十八章 升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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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一大早,戴恩再次升帐,堂上的戴大帅已经没有了昨日那满脸的惨淡,转而换上了一种决然的坚毅。

  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看着一个个文武陆续进来,陆飞和几名亲卫一同侍立在他身后,堂上气氛很紧张。

  待众人都一一到齐,大家不知道戴大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个个都是面面相觑,看样子今天是要有大动作了,没一会,禁军和庆、汾二州的将领中的军指挥使以上的人全来了,堂上满满当当,足有一百多位,陆飞只认得几人。

  陆飞看了一眼坐在右侧的石保吉,正发现这小子也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一直在盯着自己,这眼神里尽露杀机,脸上的表情也一点都不隐晦,如果不是有戴恩处处护着自己,八成这小子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刀宰了自己,堂堂驸马都尉不用找任何借口就敢做这样的事。

  哼!石保吉冷冷的从陆飞脸上移开目光,一脸鄙夷的哼了一声。

  这时,却见一声不吭的戴恩突然站了起来,浑重的声音沉声道:“左厢第一军指挥使沈从文何在?”

  “末将在!”堂下一人来到正堂前,单膝而跪。

  戴恩脸一沉,指着他喝道:“你可知罪?”

  沈从文吓了一跳,抬起来头神色慌张的喃喃道:“大,大帅何出此言?”

  “哼!”戴恩哼道:“还想抵赖,哼,大敌当前,你身为大宋禁军将领,不思以身作则,却流连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竟然还夜不归营,乱本帅法度,说,昨天晚上你在哪过夜?”

  沈从文愣了一下,军令上虽然禁止军士喝酒嫖赌,但这种事人人都在犯,全军上下从将领到士兵谁没做过这些事,大家远离家乡抛下妻儿老小来边关打仗,操练闲暇时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喝点小酒,找个花娘来唱个曲寻些乐子,这是很普遍的军中消遣方式,要不然这军中的日子太枯燥了,从来也没有人真正追究过是不是有违军令,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当然了,如果真较起真来,确实是有违军令。

  沈从文眨眨眼,不太明白大帅的意思,木纳道:“是,末将一时糊涂,请大帅责罚。”

  料想这种事军中时有发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既然大帅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如痛痛快快的去领罪,大不了就是挨一顿军棍。

  戴恩一拍帅案,喝道:“好,承认就好,来人”

  门外闪出两人亲兵,拱手而跪:“大帅!”

  戴恩手一指门外,冷冷道:“沈从文屡犯军令,有辱我禁军名声,扒下他的军衣,拉出去,斩首,传首各营。”

  “诺!”两名亲兵当即就一人一边扯住沈从文的胳膊就往堂外拖。

  沈从文都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嗡直响,斩?怎么回事?

  堂上众人更是一脸惊讶,咋了这是?怎么好端端的杀起人来了,这种罪名也不致死呀,要真这么算,全军一大半人都得砍头谢罪了。

  左厢都指挥使李继隆是沈从文的上级,他也一头雾水,一脸诧异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盯着沈从文那被吓傻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看戴恩不苟言笑的脸,来回走着。

  “这,这,大帅,沈将军知错了,请大帅从轻发落,饶他一命吧!”李继隆求着情。

  众将官当下也议论纷纷,戴大帅这是哪个筋搭错了,手一挥就斩了一位统帅上千人的都指挥使,还就为了一屁大点的事。

  戴恩一拍桌子:“敢求情,与他同罪。”

  众将一时语塞,看大帅这样子那铁定是玩真格的,外面那沈从文好像也醒过味来了,正两脚乱蹬,煞白着脸大呼大叫的求饶。

  陆飞都看得傻了,哇塞,沈从文可是一禁军的中级将领,说杀就杀?宋家天子都不敢这么杀人吧,一点顾及都没有了,沈从文是李继隆的人,好像和政事堂的宰相薛居正还有些交情,戴恩疯了吧。

  就在陆飞略一愣神的工夫,外面的亲兵已经手起刀落,就在知州衙门的前院里将沈从文给砍了,鲜血喷出长远,将雪地都染红了,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滚了几滚,只留下一张毫无血色惊讶的脸。

  李继隆气着浑身发抖,他自问从大军出征以来他一直都在极力维护戴恩的权威,更没少替他安抚各级将领,今日戴恩却旁然不顾说杀人就杀人,这事搁谁也忍不了。

  李继隆铁青着脸来到帅案前,咬牙切齿的道:“戴大帅,这到底是为什么?”

  陆飞也替戴恩捏了一把汗,完全没必要呀,沈从文在陆飞眼里那是一大官,可在西征三派势力的争斗漩涡里充其量就是一小角色,而且沈从文、李继隆好像和戴恩的关系还不错,戴恩这不是自断手足嘛。

  戴恩阴沉着脸没有理会李继隆,杀气腾腾的眼神扫视着一张张充满疑问的脸,良久才道:“沈从文乱我军纪,不是本帅要杀他,是军法容不得他,李继隆,退下,这里是帅堂,本帅职掌一切生杀大权,不管是谁,敢乱我军令者,上至皇亲,下至将军,本帅杀头不论大小”

  满堂哗然,李继隆全身都在发抖,他是已故明德皇后的亲弟弟,正经八百的皇亲,这哪是杀他的人,这明明是藐视皇家。

  李继隆忍住了,没有当堂发作,咬牙一拂披风,瞪着戴恩哼的一声就要出堂而走去。

  戴恩指着他的背影喝道:“站住,李继隆,你敢藐视本帅的堂威,我说过让你离开了吗?”

  满座将领都听傻了,连潘美都不知道这是闹哪出,戴恩没病吧,这是要恢复五代十国时期的武将独断专行的作派呀,官家最恨的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李继隆在门口站住了身形,冷笑着慢慢转过身,看着戴恩道:“戴大帅,你好大的堂威呀,怎么,有能耐你就把我也杀了。”

  戴恩哼笑一声:“李继隆,你敢小视本帅?”

  潘美慌忙起身,道:“大帅,李将军,都息怒,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角哪,李将军,请安坐。”

  潘美不能当堂指责戴恩有错,就算戴恩杀错了人他也不会指出来,维护统帅的权威才是正途,这些帐留到战后让官家去发落吧。

  李继隆还算识大局,刚才也是一时气极,这一缓和下来心里倒清醒了几分,料来戴恩不是一个莽汉,没道理会平白无故做这种与人为仇的事,也许另有隐情。

  稍微冷静下来的李继隆余怒未消的坐回位子,边上右厢都指挥使石保吉乐得看热闹,趁着堂上议论纷纷之时也偏过头对李继隆小声道:“您哪,先忍着,让他耍威风,等班师之后官家必定饶不了他,这军营成了他戴恩的一言堂了,这是犯了官家的大忌,他死定了。”

  李继隆对这石保吉也没什么好感,哼了一声偏过头看向别处,一言不发,满脸怒色。

  潘美见众将还在交头结耳,心里也是担心,戴恩今天的做法没有跟任何人谈起过,鬼知道他想做甚。

  潘美道:“好了好了,都别议论了,沈从文犯的是军法,不是戴大帅的私仇,他是罪有应得,尔等要引以为戒!”他又转回身对戴恩道:“大帅,还要继续议政吗?”

  戴恩不动声色的慢慢坐了下去,点头道:“潘制使请入座,护卫亲兵都头陆飞听令。”

  陆飞还在琢磨沈从文的死因,听到叫他,忙到堂下拱手单膝而跪:“属下在!”

  戴恩一指刚刚从沈从文身上扒下的盔甲道:“从今日起由你接任捧日军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你要好生带兵,杀敌报国。”

  陆飞猛然抬头,话堵在了嗓子眼,站在戴恩身后的亲兵十将罗成更是呆滞着下巴都快掉地了。

  “慢!”潘美急了,快步走到戴恩身边,轻声道:“戴恩,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找我商量?”

  戴恩脖子一梗,厉声道:“陆飞,你敢抗命吗?军中无戏言,上前领命。”

  陆飞骑虎难下,完全是懵了,这万一要抗命,戴恩没准还真会把自己砍了,那沈从文在这里还有几个同僚护着都说杀就杀,自己更不值一提,戴恩这是硬生生把自己拖进权力斗争的漩涡里来了。

  “诺!末将领命!”陆飞强自镇定,斩钉截铁的答着,上前将沈从文的衣甲给接了过来。

  一旁的石保吉算是看明白了,操,这戴恩八成是疯了,想安排自己人也用不着明目张胆的安插亲信吧,陆飞,都头升军都指使使,哎呦,平步青云哪,爬的也太快了吧。

  潘美不好当堂发怒,只是急急的扯着戴恩往屏风后面走:“戴大帅,算老夫求你了,借一步说话可好,老夫是为你好。”

  等两人转到屏风后,陆飞忙对李继隆施了个礼,拱手道:“李将军,以后陆飞就是你的部下了,您一声令下,末将万死不辞。”

  李继隆这是头一次和陆飞说话,虽然以前两人没什么交集,但也没有过节,在他眼里,陆飞没资格和他说话,当下只是哼了一声没理他。

  一旁的石保吉却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小子,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别高兴得太早了。”

  陆飞微笑道:“谢石将军提醒,末将只知军令,不知道别的,不过我也想提醒一下石将军,按先前的赌约,您的那匹坐骑可就归末将了,谢谢石将军成全,散帐后末将便差人去取,还望石将军守约”

  说完他便站到了李继隆的后面,这里站着的全是捧日军左厢的各级将领,他冲每人一拱手,但大家好像没人买他的帐,踩着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官位,在军中是不受人待见的。

  石保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当堂宰了他。

  不久,潘、戴二人从屏风后回来了,潘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好像这些人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是从来不会让人在表情上找到依据的。

  戴恩来到帅案后,面无表情,缓缓道:“党项大军已到龙州,正是我军上下所盼,杀敌报国就在今朝,众将听令!”他拿起案桌上的一把令旗,威风凛凛。

  众将全都起身而立,拱手道:“大帅!”

  戴恩道:“庆州节度使田仁朗听令!”

  “在!”

  “由你统帅庆州、汾州两万府军,为大军先锋,携带攻城器械,明日一早开拔,直扑龙州城,没有本帅的将令,后退一步者,斩!”

  田仁朗有气也不敢发作,戴恩连先皇后的弟弟都敢杀,自己算个屁,便上前接了令:“末将得令!”

  戴恩又取一令旗道:“捧日军右厢都指挥使石保吉听令!”

  “在!”石保吉一步一晃的来到案前。

  戴恩将令旗递了过去,喝道:“令你部为大军左翼,随后跟进,没有本帅将令,不得出击。”

  石保吉不屑的哼了一声,但还是接过令旗:“诺!”

  戴恩再取令旗,看着李继隆道:“捧日军左厢都指挥使李继隆听令!”

  李继隆气还没消,上前略作样子的拱手道:“在!”

  戴恩道:“令你部除第一军外,为大军右翼,明日一早随同出发,本帅自统中军,一举歼灭李继迁。”

  等李继隆接了令,戴恩又看向陆飞,顿了顿道:“捧日军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陆飞听令!”

  陆飞刚刚升官就有了军务,又喜又担心,别是让我去爬龙州城吧。

  “陆飞在!”

  戴恩道:“陆飞,你刚刚任职军务,本该给你一个熟悉的过程,只是眼下军情紧急,没时间了,由你协助延州军镇守延州城,记住,全军的粮草辎重都在这,切不过大意。”

  陆飞明白了,戴恩还是有意在护着自己,延州城没有多少威胁,守住城就是大功一件。

  戴恩下达完军令又对众将道:“都听明白了吧,明日一早,全军出击,西北战事在此一举,望诸位将军凯旋归来,本帅已请潘制使备下功劳簿,战后将为列位向朝廷请功请赏”

  “尊帅令!”众将异口同声,陆飞更是喊得气壮山河,这一不留神就混到高级将领堆里了,且得坐稳当了。

  戴恩点点头:“李继隆和陆飞留下,其余人等都各自准备去吧”

第六十九章 铭记
笑枕江山全文阅读作者:穿山虎加入书架

  众将陆续离去,堂中只剩李继隆、陆飞和戴恩三人。

  戴恩对陆飞道:“陆将军,请你先到外面等一会”

  李继隆的人刚刚被杀,怎么着戴恩也得给个解释,要不然上了战场非闹出大乱子不可,陆飞一走,戴恩便走下帅案,来到李继隆身边,温声笑道:“李将军还生气呢,来,请坐!”

  李继隆心里是有气,更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闷闷不乐的坐了下去,道:“大帅军纪严明,我生什么气,沈从文该死。”

  戴恩哈哈一笑,在他边上坐下,道:“听你这口气还是对我有意见,好,明人不暗事,我戴恩不是背后下黑手之人,我告诉你,我杀沈从文其实是为了李将军你,你信吗?”

  李继隆一皱眉,冷笑一声道:“愿闻其详。”

  戴恩笑道:“好,大军自出征以来,军中的大小事,官家一直都清楚,包括你我的一言一行,对吗?”

  这个李继隆不反驳,监军潘美和他的手下就是来军中做这些事的,几乎隔几天就会往汴梁送密报,可能连戴恩每天见了什么人远在汴梁的官家都门清。

  李继隆道:“那是自然,官家英明神武睿智,谁又瞒得了他。”

  戴恩点点头,继续道:“大军出征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历来皇帝都不会信任你我这些手握重兵的大将,更不想全军上下一心,这些日子以来,李将军不觉得与我走得太近了吗?”

  李继隆心中一紧,“难道大帅听到什么了?”

  戴恩摆摆手:“不不,现在还没有,我也知道你是出于公心,想维护我这个大帅的权威,可官家会这么想吗?官家会把事情往最坏的那一面去作打算,他会认为你我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你信吗?”

  李继隆脑门上微微出汗,喉结涌动,轻声道:“不,不能吧,我从未作此想呀!”

  戴恩哈哈一笑:“你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官家会怎么想,李继隆,你要知道,这次西征官家可是在军中安排了不少皇亲任要职,目的是什么你明白吗?”

  李继隆三十出头,一心想的是战事,很少将朝廷里的争斗放在心上,这会戴恩一说,倒真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被皇帝猜忌那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看着李继隆失魂落魄的样子,戴恩温声道:“将军不用担心,今日我当着众将的面杀了沈从文,与你当堂撕破了脸,想必这事五天之后就能传到官家耳朵里,你想想吧,我知道沈从文死的冤,他是为你死的,为了你回汴梁之后能受官家重用而死。”

  李继隆愣住了,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喃喃道:“可,可大帅为什么帮我?”

  戴恩一脸沉重,深吸一口气道:“为了你,也为我,日后你会明白的,李将军年少有为,是朝廷的栋梁,你也知道,自从官家称帝之后,开国的老将几乎都不再统兵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忌惮他们,你李将军身为皇亲,深受官家信任,此时也正是你们建功立业名垂青名的时机,你试想,如若你被官家所猜忌,这日后的前程可就全完了,如今,大宋虽已立国两年,可西南蜀国仍在割据一方,北有辽国虎视眈眈,西北党项人又包藏祸心,大宋仍是强敌环伺,李将军,你得为大宋出一份力,我保住了你就等于保住了大宋的安宁,我可不想让石保吉这样的酒囊饭袋得到重用,你明白吗?”

  李继隆语塞,他一时分辨不出戴恩这番话的用意,仅仅是为了帮自己?

  “大帅过奖,既然这些道理您都明白,您真的是为了帮了而擅自杀沈从文,提拔陆飞,这两件事可都是要命的,赏赐封官可不应该是您大帅来做,官家会怎么想?”

  戴恩笑了笑:“话说到这就够了,你只要记住,我戴恩不会害你,日后官家要怎么处罚我,我都认了,对了,那个陆飞是个人才,他会成为你将来仕途上的左膀右臂,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个人有野心,你既要用他,也要防着他,将来平定蜀国,收复幽云,出将入相你少不了他。”

  李继隆更不解:“他不是你的人吗?”

  戴恩笑道:“你记住,在军中你没有任何亲信,也不能让官家知道你有任何亲信,就算有,也一定是那种无足轻重的人物,否则你永远都成不了气候,官家一句话你就得身败名裂。”

  李继隆后背都湿了,从戴恩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只要露出一句那就是大逆不道之罪,在军中议论皇帝,这是死罪,戴恩想干嘛呢?

  戴恩点点头道:“言尽于此,你自己慢慢琢磨,回吧,为明天的战事做好准备”

  李继隆忐忑不安的离开,他始终不明白戴恩的用意何在?

  “陆飞,你进来!”戴恩在堂中提高了声音。

  陆飞走了进来,拱手道:“大帅!”

  戴恩上前拍拍他新换上的盔甲,笑道:“这身衣服还满意吗?”

  陆飞道:“全仗大帅提携。”

  戴恩指指边上的座椅道:“坐吧,今日没有旁人,你我说说心理话。”

  陆飞心中纳闷,怎么看都感觉戴恩今天像换了个人似的,做事完全不顾,这不像他平时稳扎稳打的风格呀。

  戴恩亲自沏着茶,二人紧挨而坐。

  “陆飞呀!”戴恩显得有些语重心长,“军中清苦,你受得了吗?”

  陆飞道:“这些日子一直在大帅身边,比起那些在军营里的弟兄,我没吃什么苦。”

  戴恩点点头:“军中是苦,可我知道,这些苦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你小子心气高,非池中物。”

  陆飞忙起身拱手道:“大帅您……”

  戴恩呵呵一笑:“别紧张,这里没外人,有野心怕什么,这是好事,男大汉大丈夫岂能一辈子屈居人下,我不是试探你,早在醉微阁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不安份,说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飞潇洒一笑:“以后?以后当然是跟着大帅南征北战,为大宋出一份绵薄之力。”

  戴恩哼哼的闷笑道:“你呀,还是提防我,和你交给底,你知道今日我不顾众人的反对提升你为军都指挥使会有什么后果吗?”

  陆飞一愣,道:“不,不知!”

  戴恩很平静的道:“此举犯了为将的大忌,往小了说这是收买人心,往大了说是图谋不轨,官家容不得我,我会死!”

  陆飞大惊失色,“这,那大帅为何还要这样做?”

  戴恩压压手道:“别紧张,和你说句实话吧,我早就死了,从我出任夏州都部署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死了,我的头顶上已经悬了一把剑,随时都会掉下来。”

  陆飞道:“大帅,这是怎么回事?真的?”

  戴恩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缓缓道:“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让你刺杀我吗?我戴恩何德何能,能出任西征统帅,我做梦都不敢想。”

  陆飞恍然大悟,失声道:“是官家授意的?”

  没有皇帝的授意,戴恩当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虞侯,他哪有胆子敢嫁祸时任捧日军都指挥使的高顺,没有官家的支持凭他的资历也不可能出任西征统帅,这种事一旦摊上了,只能认倒霉,官家一定会找机会杀人灭口的。

  戴恩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西征不管是胜是败我都是死路一条,陆兄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飞点点头,情真意切,他现在很同情戴恩的处境:“大帅言重了,有事您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戴恩道:“别说死,人死万事休,不管怎样都得活着才能做事,看现在的情况,这西征的战事这几日就要结束了,你现在是军都指挥使,虽然没有官家亲自任命,但你的名字一定会让官家留下印象,你在朝里没有根基,也没与谁站在一起,如果说有,那只能是你我,可我一死你就是孤家寡人,官家对你这样的人一定会重用,你若得势,你得想办法保住我在汴梁的家小,我那老母亲七十了,白发苍苍,呵呵,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孝呀!”

  陆飞有些不好接话茬,静静的听着。

  戴恩又道:“记住,别和朝臣走得近,也别太露锋芒,要做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永远都不能引起官家的猜忌。”

  陆飞也是听得心惊:“既是这样,大帅何不想想后路,设法自救呀!”

  戴恩摆摆手:“没用,这一战我若是败了,那是死有余辜,若是胜了,我买通杀手嫁祸于人的事就会满城风雨,弹劾我的人,眼红我的人会一个个跳出来,官家会杀了我堵幽幽之口,所以我不能回京受死,要死我只能死在前线,给我的家人留一份体面,你明白吗?”

  陆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却一直都这么闲庭自若,这么镇定也真是难得。

  戴恩呵呵一笑,从怀里拿出几张泛黄的纸,递到陆飞边上,道:“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个世上没人救得了我,我在汴梁有七处产业,老家也有两千余亩的田地,这是我这辈子攒下来的积蓄,也算风光过了,这些东西我都作了安排,有两处是留给你的,一处是龙津桥的那间青|楼,你小子哪都好,就是太好|色,给你了,那可是聚宝盆,这是那的房契。”

  陆飞拿着两张纸发愣,太吃惊了,好像也没有办法拒绝。

  戴恩又指着另一张纸道:“还有这一张是着地契,在天波门边上我有一座宅院,知道的人不多,我出京之前已经划到了你的名下,现在是你的了,回京后你就搬进去吧,放心,这些产业本来就不在我的名下,没人会怀疑你和我的事,你也不用谢我,这点东西只是我家业的十分之一,还是那句话,帮我安顿好家小,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将我留给他们的所有产业都变卖了,送他们回老家,离开京城那个是非之地,这些年我得罪了不少人,我死之后他们一定会落进下石,我不想我的家人受我的连累,你明白吗?”

  陆飞失声发笑:“呵呵,这,这算怎么回事,大帅,你何不现在就变卖家业,疏通关节,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戴恩苦笑道:“有些事再多的钱也没用,不折腾了,东西收好,你有情有义,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你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于私,大帅对我有提携之恩,于公,您是我的将军,于公于私我都会照顾好您的家人,只是,我觉得你就这么认命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这事对陆飞来说还真的是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戴恩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说说你吧,你放心,你初掌兵肯定有很多熟悉的地方,镇守延州的事我也安排好了,昨天晚上我已经去信给了雁门关镇将杨延昭,请他在我军大举进攻的时候侧应一下,将他的兵马调到朔州附近,牵制辽军前来袭延州,你在这安全得很”

  陆飞真是感动,戴恩不动声色之中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好像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走,这种人若是死了真的是朝廷的损失。

  “谢大帅,陆飞五体投地,您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呀”陆飞是真情流露。

  戴恩道:“别替我担心,谁也救不了我,你那个白娘子怎么样了,烈马不好驯服吧。”

  陆飞苦涩一笑:“她走了,前些日子我在朔州又遇到了她。”

  “朔州?”戴恩皱眉道:“她去那干吗?”

  陆飞摇摇头:“还能干嘛,刀口舔血,中原她也不敢回,又做回杀手了。”

  戴恩哈哈一笑:“这是她的路,人各有命,她的仇人太多了,官府和绿林都有人要她的命,一旦她放下刀就只有死路一条,想当初跟着我她也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你别误会,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要强,看不上我,白娘子是个好女子,只可惜走了一条不归路,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对你挺上心的。”

  陆飞哼哼一笑:“在朔州的时候我让她跟我回来,她拒绝了。”

  戴恩道:“她比你看得远,以你那时候的身份根本保护不了她,现在也不行,你刚刚进入仕途,根基不稳,你身边绝对不能有这种女子,免招非议,白娘子杀得人太多了,黑|白两道都让她得罪完了,我在醉微阁救她那次,你知道她杀了谁吗?”

  陆飞摇摇头。

  戴恩小声道:“寿州知州孟晖的公子。”

  陆飞倒不觉稀奇,她连辽国朔州节度使都敢下手,估计这世上除了天子以外就没她不敢杀的人。

  陆飞道:“那你知道是谁雇了她吗?”

  戴恩沉默一会道:“不清楚,她也不会告诉我,后来朝廷处理这件案子时,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好像是这寿州知州的公子强行霸占了当地一个姓李的富商家的闺女,那女子刚烈,上吊死了,李家告上公堂,官司输了,知州衙门判李家小娘是自杀,后来听说这孟公子去了汴梁,不知道是不是避风头,反正在醉微阁被白娘子给杀了。”

  陆飞道:“那是李家雇的她?”

  戴恩一摊手:“谁知道,案子我不关心,你知道白娘子的命在江湖上值多少钱吗?”

  陆飞摇摇头。

  “一千贯!”戴恩伸出一根手指,“听说在运河上的漕帮已经放出了风,一千贯要她的命?”

  陆飞心中一紧,价钱这么高,江湖上的杀手还不抢破头,“大帅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戴恩笑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扯都扯不清,你我都身在官场,不去过问为好,将来你若有机会护得了她,就帮她一把,她人不坏,死在她剑下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她不杀,也有别的杀手为钱卖命,对了,她在朔州做甚?”

  陆飞苦笑道:“刺杀辽国朔州节度使韩德让,我问她是谁出的钱,她不说。”

  戴恩道:“道上的规矩,她不说我也能猜到。”

  “谁?”

  戴恩皱眉道:“韩德让的先祖就在辽国为官,与中原素无往来,那就谈不上在大宋有仇家,白娘子又不会替辽国人卖命,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种人。”

  “蜀国人?”

  戴恩点头道:“很有可能,蜀国远在西南,不太可能与韩德让有什么私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杀韩德让,嫁祸大宋,挑起两国纷争,蜀国坐收渔翁之利,换句话说,买通白娘子的人,很有可能是蜀国的一名大员,也有可能是蜀国国主或世子,反正来头很大,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

  陆飞半信半疑,白娘子走的时候是说去蜀国,这到是对上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戴恩,他若真的死的,自己就真的只能孤军作战了。

  陆飞道:“白娘子应该会照顾好自己的,大帅,您真的不想再博一博?只要你同意,我这就潜回汴梁,接出你的家小,咱俩一起逃出去,去哪都行,离开大宋国土。”

  戴恩无奈一笑:“没用的,再说你也不会甘心,你费了那么多心机就真的这么放弃了吗?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要做的就是守好延州,日后加官进爵,将来你若能入朝为官,记着两句话,第一,不要和任何朝臣结仇,也不与任何人走得太近,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人牵连,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心要硬,膝盖该软就得软,不知道求人的人永远都不会成为人上人,别给自己竖敌。”

  陆飞无言以对,看来戴恩是真的放弃了,医生永远都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

  “大帅的话,陆飞铭记于心”

  戴恩经历了太多风浪,再大的事都不会显现在脸上,他淡淡一笑,拍拍陆飞的胳膊:“左厢第一军里有很多人是我的老部下(西征前,戴恩为第一军都虞侯,兼一二三四军都指挥使),沈从文是西征前临时调来的,他的死对你的上任没有影响,要想尽快掌控第一军,你得有自己人,你说,你想要谁?”

  陆飞也没得选,他没办法从官家手里救戴恩,当下便不假思索道:“我要四个人,亲兵都里的,罗成,张江,铁捶,还有曹克明,请大帅成全。”

  戴恩点点头,“好,一会你带他们走,其实你这是救了他们一命”

  “什么意思?”

  “主帅若有损,按军法,护卫皆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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