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个人分散开,各抄兵器在手,商队一般也都会配带防身的利器,特别是在这些战事多发地。
残破的房屋,断壁残垣处已是杂草丛生,这镇子至少荒废好几个月了,整个镇子只有一条街道,沿途还能看到不少被遗弃的宋军旗帜,这至少表明这里曾是宋军的驻扎地。
“站住!”突然,远远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陆飞快步走上前,只见前方的一所破屋边上站着一个端着长枪的者,身上穿着宋军的军衣,破破烂烂,在破口处还能清楚看到里面塞着枯草,瘦骨嶙峋,颧骨高凸,头发也是花白。
陆飞朝兄弟们压压手,然后慢慢朝那个老兵走了过去。
“哪来的”老兵好像不怕,也就在此时,从这老兵的脚下又探出半截身子,手里颤颤巍巍的想拉开弓,两个老兵都混成这模样了还能有这想法,光凭这点就够让人尊敬的。
陆飞忙道:“二位老哥,别误会,我们是从中原来的商队,晚上没住处,想在这镇子里借住一晚,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要钱要物都可以”
那拿枪的老者打量着陆飞,道:“汉人?”
“对,汉人”
夜色降临,也许是老汉觉得也不是陆飞这伙的人对手,只是随便盘问几句就让开了,指指几处摇摇欲坠的屋子说想住哪住哪吧,还特意提醒说晚上睡觉时精神着点,别被狼给叼去了。
陆飞点头称谢,在镇子的两头都安排上岗哨,这才生火做饭,曹克明嘱咐说别煮浑食,小心把狼群招来。
正好这时候在延州城采购食物的罗成几人也赶上来了,还特意买了些酒,这种天气酒可是驱寒的好东西。
对面那两老兵一直靠在墙角,眼睛直盯着陆飞他们正煮得喷香的食物,隔得老远都能听得他们肚子的咕噜声。
陆飞拍拍铁捶和曹克明的肩膀,三人一起拿了起热腾腾的吃食和一起衣物朝那两老兵走去,走近一看也不禁倒吸一口气,那个拿弓的老兵几乎就没人形了,疼得发黑的半截脚露在外面,好像还有些肿,估计这条腿是坏死了,两人几乎都只剩皮包骨了。
陆飞蹲在二人前面道:“你们是这个镇上的守兵?”
二人都没有说话,那个拿枪的老兵抬起头看看,然后就一直盯着陆飞手里的热汤,陆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边上是座烽火台,当下也明白了,他们是看守这烽火台的,不过,就这两只有半条命的在这看守,有和没有的区别在哪,别说守备,有没有力气点燃烽火传警都是个问题。
三人扶着他们走进了烽火台,里面很暗,霉气也重,墙角有一堆枯草,估计他们平时就是在这睡觉,曹克明从外面捡来一些枯树枝和几块破门板,几脚就揣成一堆,那两兵也不多说话,只顾埋头狼吞虎咽。
曹克明将一堆烂木头堆在一起,取来松油火把,正打算点火取暖时,那拿枪的老兵却猛的将已经生了绣的枪头压在了曹克明的火把上,面无表情的道:“天已经黑了,别生火,会把土匪给引来”说完便继续吃着。
曹克明看了陆飞一眼,陆飞道:“老伯,你是说土匪还是说党项人”
老者没抬头:“哪有什么党项人,有的只是土匪”
陆飞忙再问:“那您老知道党项人去哪了吗?”
老兵看了看他,而后又不说话,陆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支商队都带了家伙,小股土匪也能对付,就怕万一遇到党项人的军队就麻烦了,他们常在这一带出没吗?”
老者一连吃了几张饼又喝了一大碗菜汤,这才打着饱嗝道:“党项人早都退走了,打这出塞外百十里都没他们踪影,你们这是要去哪?”
陆飞道:“去,去灵州”
老者抱着枪靠着墙坐了下去,道:“别去了,回吧,那里被党项人占了,汉人去了就回不来了”
陆飞精神一震,难道李继迁的主力在灵州,便道:“哦,我们只是商队,不是说党项人不杀商队吗?”
老者哼哼一笑,看看陆飞三人道:“老黄历了,党项人造反了,见汉人就杀,回去吧”
陆飞又道:“那党项人现在是不是都聚集在灵州”
老者摇摇头:“不知道”
看来从他们身上也问不出什么,陆飞便让铁捶去取来些毡垫,让他们躺着,又点起了火,土匪威胁不大,总不能怕土匪来抢就这样在夜里冻死吧。
老兵好像也不太在意,死亡对他们来说已经不足为惧了,安排好轮班的岗哨,众人都回去睡了。
陆飞一时没有睡意,便又和老兵聊了起来,问问这出塞外的路,这一聊便是一个时辰,从他们嘴里陆飞得知,这个阳台镇本来有一支延州的二百多人的府军带着家小驻扎,后来随着党项人时不时来抢一回,军镇里的兵死的死跑的跑,到现在就剩这两跑不动的老家伙了,最近因为党项人不怎么闹腾了,延州也就没再往这添兵,只是时不时派人送些补给来,不过时间一长,这送补给的时间就不定了,有时候三五天,有时候十来天,反正这里已经荒废了,也不是什么战地要冲,又处在边境的最前沿,要不要无所谓。
没过一会,老者便睡着了,陆飞回到了兄弟们的住处,把三名十将和曹克明都叫到一起商量,说先朝北边走,一边走一边打听,看能不能抓几个党项人的探子,遇到几支从北边过来的商队也行。
一番合计也只能这样了,斥候这活从来就不好干,一点目标都没有,能不能探听着有用的军情完全靠运气。
夜已深,气温越来越底,陆飞看看刚刚倒在屋外的菜汤已经结成了冰,估计这半夜的气温能降到零下十度。
出门在外,露宿废屋,取暖的方式基本靠抖了,还好雪不大,倒塌的屋子里到处都有还算干燥的门板和被人遗弃的破烂家具,生上火,大家相互挤在一起,还不至于冻死。
陆飞看着噼啪作响的火堆,他觉得如果这时候真能把党项人给引来也不错,哪怕是几个巡逻兵也行,至少说明他们的主力就在附近,不过这也是随便一想,延州城里驻有两万先行赶到的庆州和汾州的兵,后面捧日军主力离此也不过六百来里,先锋部队更近,李继迁再嚣张总不傻吧。
屋外风雪相交,陆飞缩了缩身子,想起了巧娘那温暖的被窝和诱人的身体,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天亮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突然踢开了屋门口的破门,“陆头,有情况,党项人来了”
屋里众人顿时都爬了起来,陆飞从身下毡垫处抽出短刀道:“多少人?”
对面那烽火台里住的两个老兵好像听了声音,探出头。
十四人迅速在街道两边的断壁残垣中掩藏起来,马匹也有人拉到了远处的草丛里,雪纷纷扬扬,地面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很快就冻住了。
这次出来只是探听,并没有带长兵器,每人都只带了一张小型弩和一把贴身短刃,不是战场上的制式刀具,长不及一尺,防身用足够,但用来打仗明显吃亏。
小型弩机也是为了携带方便,十五米左右杀伤力还行,若是对方穿了护甲,基本这弩就是个玩具,有时候射中头部都不一定能死人,但这种弩有一个好处,轻便小巧,上弦不费力,一分钟射个十支箭完全可以,上次陆飞刺杀戴恩时为了救白娘子就被这种弩近距离射中过,是亲兵都里的标配。
陆飞好说歹说才用弩机和那个断腿的老兵换来他的长弓,所有人分成两边都趴在断墙后,弩机从断墙的缝隙中瞄着街道。
渐渐的,一串闲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得出来来人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危险就在身边,伴随着马蹄声还有那听不懂的胡音和肆无忌惮的笑声,天知道这些人怎么跑到这来了,阳台镇穷得耗子都不来光顾。
陆飞分开土墙上的枯草,寻声而望,只见在杂乱无章的废街尽头约有十多个身着毛皮衣服的人正骑马而来,人人腰挂弯刀背着长弓,头上都戴着毛茸茸的兽皮帽子,看着就暖和,耳际各垂下两条小辫子,北方民族向来长得比中原人高大魁梧,皮肤也显得粗糙。
除了这十多个党项骑兵,在他们的马后还用绳子一个接一个的栓着一群汉人模样的百姓,有男有女,全是青壮,衣不遮体,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每走一步几乎都被绳子拖得跌跌撞撞,不用说,这不知道又是从哪个村子里抢来的。
陆飞转过身靠在矮墙上,脑袋飞速运转,伏击掉这伙人难度不算太大,但问题是这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是党项人派出来的巡逻小分队?如果让一个人逃回去,那就等于暴露了行踪,会不会引起党项人的警觉,要干掉十多个党项人这可不是一般土匪干做的事,要干就得一个不留。
陆飞再次探头,目光落在党项骑兵后面那群即将沦为奴隶的汉人们身上,直觉告诉他,不管怎么说救人是必要的。
党项骑兵越来越近,看着他们那信马由缰还在相互传递着酒囊,陆飞一阵火起,当下便朝对面埋伏的几个兄弟挥着手势,意思是听命令行动,而后又缩下身子对身边的曹克明小声道:“别放一人回去,等走近了再动手”
此时的曹克明已是咬牙切齿,双眼满涨怒火,党项人夺他妻儿杀他叔父,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在他眼里所有的党项人都是仇人。
弩箭的箭头随着党项人的移动而动,近了,很近了,近得都能看清他们脸上的疤痕,陆飞身子贴在矮墙上,手里的长弓已渐张,箭头正对准着那走在最前面之人。
嗖!
突然,一支弩箭破空而出,朝着五六丈开外的党项人射去,一声闷响,钉在那人胸前的皮甲上,惊得那人猛然一拉缰绳,战马陡然奋起前蹄将马上之人掀翻在地,其余的党项人愣了一下便个个都抽出了腰刀,叽喳一阵怪叫。
陆飞暗骂一声:曹克明,你个龟儿子,等会能死呀!
嗖!陆飞满弓爆出,箭头前那人当胸中箭,当即坠马,陆飞随喝道:“别留活口”
顿时,弩弦连声响起,两名党项人面部被插得面目全非。
饶是伏击,这群党项人的反应也是极快,天生就是猎人,只是略一愣神的他们已经退出了弩箭的躲程,有人已经将背上的弓箭给取了出来,张弓四处搜寻着,强劲的弓箭在陆飞等人的头顶上乱飞。
陆飞没料到党项人的临战反应这么快,一场偷袭转眼就变成了对峙,而且还被对方反制,太他妈憋屈了。
却在这时,一杆长枪突然从烽火台上掷下,当即将一名党项人钉在了马上,一时间所有的党项人都将弓箭对准了烽火台之上那个老兵,箭支纷飞,陆飞也瞅准这个空档,再次直起身子,满弓待发。
咔嚓!
却在这紧要关头,陆头手里的弓被拉断了,他暗骂一句:操,什么破玩意儿。
这张弓早就因为霉变而脆弱不堪,能射出一箭已经发挥了它他大的战斗力了。
扔下断弓,陆飞暗骂一句:操,武器也有山寨货。
抽出短刃,陆飞随手拿起一块破门板当盾牌,跃上矮墙,就朝最近的一名党项人扑了上去,以一个泰山压顶之势将对方扑落马下,短刃就势割断了他的脖子,也就在此时,几匹党项战马冲了过来,扬起前蹄就要踏下,陆飞躲避不开只能抬手将短刀扎进了马肚子,顿时一股温暖的马血喷了出来,战马长嘶着倒了下去。
其余亲兵也在陆飞跃起的时候就冲了出去,这种短兵相接的巷战根本就没有可操作的战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动作稍微大点都能砍到同伴,本来是场十拿九稳的伏击战,现在只能拼命了,被党项人抓来的汉民吓得大声尖叫着四处乱窜,被战马踩伤踩死的好几个。
好在是由于场地狭窄,陆飞纵然是以步战对骑战也不吃多大亏,党项人的战马相互挤在一起,根本动不了。
十将铁捶仗壮如牛的身体,端着一根粗大的房梁就往前杵,势沉力猛,前方人仰马翻,那曹克明就完全是一幅拼命的打法,根本不知道躲,扯着对方的腿就往马下拖,顷刻间就在那人的胸前连扎了五六刀。
陆飞一连砍倒三人之后便引来更多的围攻,他一个纵身跳上矮墙,绕到了对方的后路,挡住那些惊慌失措逃窜的汉民道:“往哪跑,想活命就跟他们干了”说罢便挑开他身上的绳子。
双方完全混战到了一起,弩箭已经失去了作用,吓破了胆的百姓也被赶了回来,尽管他们没有战斗力,但人流已经将党项人的退路给拦住了。
亲兵们也都豁出去了,这种巷战根本就没有俘虏可言,两人缠抱扭打在一起,连刀都失去作用,牙齿成了致命的武器。
激战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半盏茶的工夫就已经分出了胜负,铁捶吐着满嘴的血水搬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正要往一名还没死透的党项人脑袋上砸。
陆飞忙道:“别,留个活口”
他的话慢了,一种血肉四溅,石头已经将那人的脑袋砸的稀烂。
正在这时,后面的百姓群中一阵惊叫,一名漏网的党项人拔腿就往回跑,正好在那边有匹马,他慌慌张张的爬了上去,转眼已跑开多远。
陆飞捡起身边一把弩箭,但很快就扔了,人也窜了出去,奔跑的过程中从地上拔起那插在尸体上的长枪,掷了出去。
啊!
长枪正中那人后背。
陆飞一抹脸上的血,喘着粗气转过身,看着幸存的和已经死去的兄弟,心中火起,几步冲到了曹克明跟前,抬脚就踢在他的腹部,曹克明连连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
陆飞咬牙切齿的指着曹克明道:“操,曹克明,只有你一个人痛恨党项人吗,看看这些兄弟,他们明明可以不死的,操,擅自行动,老子宰了你”当下便要打。
十将罗成和张江忙上来抱住陆飞,罗成道:“陆头,别别,曹大哥也是一时糊涂,饶他一命,将功折罪”
陆飞怒指道:“你娘的就是个祸害,难怪你的兄弟都死了,老子是不会打仗可我也不敢拿兄弟的命去拼,你以为你是谁,听着,你现在是老子的兵,不再是什么狗屁将军,今天的事我记着,三十军棍等打完仗老子一定奉上,我他|娘的现在没药治你”
曹克明捂着肚子一言不发的蹲在地上,看看四周倒下的兄弟,跪了下去,一边的铁捶一脸鄙夷的盯了一眼便去扶受伤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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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短兵相接落下帷幕,清点战场,陆飞损失了五个兄弟,伤了三个,伤亡大半,党项人十八人无人活着离开,被抓来的百姓也有八人死在乱斗之中。
陆飞靠在墙边,喝着酒,冲正在打扫战场的铁捶喊了声:“看仔细了,找找有没有活口,都杀疯了吧,一个活口都不留”
侥幸活下来的十几个汉民也被罗成带到了陆飞边上,看他们的样子都是吓得不轻,陆飞对罗成道:“去,取些丝绸来,给他们穿上”
罗成看了看这些人,嘟囔道:“上等的丝绸,我婆娘都没穿过”
陆飞从地上拿起一颗石子砸了过去:“你哪那么多废话”
这群百姓中男女各占一半,看这些女人身上的抓痕就知道,昨天晚上一定被这伙党项人揉捏惨了。
死去的兄弟都被暂时码在一旁,那些党项人的尸体则被搜了个遍,从搜出来的财物来看,这些人之前没少发财,很多东西都是明显的汉人之物。
这时,铁捶哈哈一声大笑,“嘿,这小子装死”
众人闻声都围了过去,陆飞侧头看着,那名党项人一脸是血的被铁捶从死人堆里扯出来,揪着头发给拖到了陆飞边上。
那人惊恐万状的跪着,连连磕头,嘴里说着听不懂的党项语,身体不住的颤抖,百姓群中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却突然冲了出来,揪住那人的衣服又扯又抓,哭喊道:“畜生,你这个畜生”
陆飞挥挥手示意铁捶将女人给拉开,随后用短刀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吓得他直往后闪,但很快就被罗成给踢翻在地。
陆飞道:“会说汉话吗?”
那人应该是听不懂,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嘴里只连连说一句话。
陆飞抬头看了看众兄弟,喊道:“谁他|娘的会党项话,谁能告诉我这小子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
众人一脸茫然。
“我,我会”
陆飞闻声望去,正是那名好使长枪的老烽火兵,他正快步而来。
老兵来到陆飞边上,拱手道:“看刚才这一战,你们不像是商队,敢问是延州的军爷吗?”
陆飞道:“这个你用不着知道,帮我问问他,为什么来这,还有多少党项人在这附近”
老兵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冷淡,因为这些人杀党项人一点都不含糊,他也不多问,也许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伙人要么是延州的精锐要么就是禁军,而禁军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延州的兵压根就不敢同党项人接战。
老兵蹲在那党项人边上,一番交谈后对陆飞道:“他什么也不肯说,只说求放了他”
陆飞不耐烦的对铁捶道:“铁捶,有办法让他开口吗?”
铁捶嘿嘿笑着:“俺有两样本事,一是让女人乖乖张腿,二是让男人乖乖听话”
边上的女人一听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铁捶忙道:“别怕别怕,俺是说俺婆娘”
陆飞道:“废什么话”
铁捶找来一块石头放在那党项人边上,一把扯过他的一只手,用脚紧紧地踩在地上,掰开他的中指压在石头上,另一只手则快速的抓起一块石头猛的砸了下去,顿那血液四溅,那党项人一根中指已经被砸得稀烂,一声惨叫,抱着手在地上打滚。
陆飞看得也是一阵晕,这小子太狠了,但还是上前踩住党项人,转头道:“老兵,再问他,不说就一根根砸烂”
又是一通鸟语,一直砸了那人三根手指才问出点有用的军情,原来这伙人是从离这八十多里一个名叫牛心亭的地方来的,那里有几千名党项骑兵,是听说禁军西征后留下来断后的,李继迁不在军中,说是带着大部族人往西去了,去哪这人不知道,他们这十多个人是出来打听宋军军情的,昨天晚上这伙人在附近的一个村落过夜,早上临走时将全村的老幼全杀了,青壮打算带走,却不料遇上陆飞他们,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陆飞见也问不出什么,便朝刚才那上来厮打的女人招招手,“你过来”
那女人忐忑不安的走到陆飞面前,双手护着胸前凌乱的衣服,不安道:“你,你要做甚?”
陆飞将短刀递了过去,指指那只剩半条命的党项人对她道:“别怕,他怎么你了?”
女人没敢接刀,哭着道:“他,他杀了我男人还有我公爹,还,还把我……我……”
陆飞点点头,又把刀往前递了递:“行了,别说了,有仇报仇,敢吗?”
女人愣了愣,猛的接过刀就扑到那党项人身上,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通乱扎,一边扎一边哭一边骂,直到那人彻底死透,两个人都变了血人才罢手。
陆飞让人将党项人的战马都集中起来,分给这些百姓,再让一名兄弟把他们连同那名伤了腿的老兵和三名伤兵一起送回延州城,另一名老兵被征用了,作个临时的翻译,阳台镇烽火台已经被废弃,就算不废留这两老兵也无甚用处。
有几个女人不愿意走,她们的村子被烧,家人差不多都死了,去延州也没有活路,还不如跟着这群敢杀党项人的汉子在一起来得安全,但陆飞没有带上她们,边境上这种事肯定是常态,只让兄弟们将从党项人身上搜出来的财物都给了她们,能帮她们只有这些了。
那名亲手报了仇的女人说什么也不肯走,说她无家可归,想让陆飞收留她,只求能活命,陆飞也知道,这些女人去了延州一无田地二无宅院,等给她们的钱花光了最后也只能沦落为他人的奴仆被卖来卖去,听说在边城买卖女子的生意几乎合法化了。
陆飞没理会她,任由她跪在那,兄弟们分头忙活,埋尸体,烧热水,人人几乎都被血给染了一回,潮透衣衫,寒风一吹,转眼就结成了冰,冻得人直打冷颤,得赶快洗澡清理了。
大家都在破屋里围火取暖,屋外寒风卷地,陆飞换了一身衣服包扎好刀伤便坐在门口一边喝酒驱寒一边看着那还跪在前方女子的背影,铁捶凑了过来,蹲在一旁推推陆飞的肩膀道:“头,这娘们长得还不赖,去了延州也活不了多久,留下吧,好歹能帮咱烧烧水弄弄炊事,送佛送到西嘛”
陆飞白了他一眼道:“这才几个月没见婆娘,憋疯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地吗,带个女人,你照顾她呀”
铁捶一脸喜色道:“嘿嘿,您同意就成”
陆飞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滚滚,滚一边去”
铁捶嘻皮笑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拍着屁股上的土跑开了。
陆飞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出了神,他想起了当年李思思离开时的失望,想起了巧娘的无奈,一个女人活在这种地方也真是遭罪,如果不是自己这伙人,她们的命运会怎么样?沦为党项人的奴隶还是被卖到更远的异国他乡,又或者是像巧娘一样被卖进青|楼,可这是战场,随时都在拼命,带个女人太可笑了吧。
“喂!”陆飞喊了句。
那女人在冰天寒地里跪得久了,闻声艰难的转回头。
陆飞道:“你过来”
女子理理凌乱的头发,低着头来到陆飞边上,正打算要跪下去,陆飞却将身上披的刚刚从党项人尸体上扒下来的毛皮衣扔给她。
陆飞道:“别跪了,求我有什么用,穿上衣服,拿上钱,走吧,我帮不了你”
女子哭道:“爷,您行行好,带上我走吧,我可以给你洗衣服,做饭,做什么都行”
陆飞觉得这女人真把他当成商贩了,商人至少有钱,有口吃的,赖着不走至少比四处流浪强。
“你家里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娘家呢?”
女人披着毛皮衣蜷缩在墙边,幽幽道:“我没有娘家,我是我男人家从小养大的童养媳,您要让我走,还不如杀了我”
张江有意无意的挪了过来,看着天空似是自语道:“可怜,可怜哪,对了,陆头,你今晚还跟兄弟们挤吗?”
陆飞瞪了他一眼,“滚,我他|妈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屋里众兄弟哈哈大笑,罗成道:“陆头,留下吧”
陆飞走了进去,挨个在众人屁股上踢上一脚,压着声音道:“操,害我是吧,在战场上收留女人按军法那是杀头的重罪”
众兄弟瘪着嘴相互看了一眼,却异口同声的道:“咱兄弟不说,皇帝老子也不知道”
陆飞心道:操,你们都是好人,就老子铁石心肠。
陆飞转过脸看看墙角的曹克明,他还在为自己的莽撞自责不已,死了五个兄弟,这事已经让他成了众人眼里的扫把星。
曹克明看着陆飞的眼睛喃喃道:“看,看我作甚,我什么也没看到”
陆飞端着一碗热汤来到女子边上,“给,喝了暖暖身子,叫个甚?多大了?”
女子颤抖着手接了过去,凑在下巴处感受着热汤扑面而来的热气,喃喃道:“二十,我没姓,夫家姓陆”
屋中众人闻声哈哈一笑,罗成道:“陆头,这娘们真会套近乎,那么巧,他男人也姓陆”
陆氏一听忙道:“是真的,有时候村里人也叫我素娘”
这女人的反应还挺快,求生的欲|望有时候真的能完全击溃一个人的道德低线。
陆飞道:“你如果真的没地方去,可以暂时留下,不过我要告诉你,跟着我们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今天你也看到了,党项人随时会出现,你不怕?”
素娘喜极而泣,跪下连连磕头:“不怕,离开你们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陆飞点点头,又道:“尽管我答应你,但你不能跟我们走,这样吧,我找个人送你到延州安顿下来,过些天我再来接你”
素娘怯生生的道:“官人不诳我?”
陆飞没理她,回屋对铁捶道:“你辛苦一躺,去看看兄弟们回来没,随便将她送到城里,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铁捶嘿嘿一笑,“头,俺去可以,不过,你,你放心?”
陆飞一皱眉,忙改口道:“算了,张江,你跑一趟”
张江老实巴交的笑着爬了起来,拍着屁股上的土,正要走,陆飞凑在他耳边小声道:“记着,到了延州多给她留些钱”
张江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明摆着打发她,也只能这样,斥候本来就是个完全保密的事,怎么可能带个完全不知底细的女人在身边。
“素娘是吧,起来吧,跟我走”张江出了屋。
素娘十分感激的几步一回头,一脸期盼的看着陆飞,喊道:“您记得一定要来找我”
等张江等人从延州返回已是翌日清晨,昨日零星的雪花经一夜已成漫天大雪,宁静的阳台废镇完全覆盖在积雪之下,陆飞一脚踏上去,雪漫脚踝。
陆飞从小屋中出来,地面的雪花映着阳光,晃得人眼晕,走在昨天激战的街道,已经看不到昨日那满地的血迹,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几匹马喷着雾气打延州方向而来,张江领着一名兄弟在陆飞边上翻身下马,二人满脸雪花,脸上一片绯红。
张江道:“陆头,昨夜延州宵禁出不来,回来晚了”
陆飞点点头:“进屋喝口酒暖和下,都安顿好了吧”
屋外气温骤降,小屋里却是一片温暖,众人围着火堆而坐,人人都披着几层厚厚的毛毡,火堆边上搁着几只铁制的杯子,里面热气腾腾,酒香漫溢,张江随手拿起一只,边喝边道:“都安排好了,头,我们现在怎么办,大雪封路,行踪很容易暴露”
陆飞看着屋外那银装素裹的北方道:“朝廷的大军很快就要跟上来,我们没有目标不要紧,大军没有目标就要耗在这了,到那时,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汴梁就不知道了”
铁捶插口道:“可不是,这鬼地方俺一天都不想再待了,早打早回家搂婆娘去”
罗成笑道:“就你那黄脸婆还没抱够呢”
铁捶连连嗤之以鼻:“去去去,你懂个甚”
众人哄笑,陆飞道:“都别说了,准备一下,咱去牛心亭看看那个党项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吴老兵,你作向导”
屋里只剩六个人加一个临时征来的老兵翻译,老兵姓吴,陆飞和众兄弟都称他为吴老兵,此时的他已经知道了陆飞等人的身份,心中是感慨万千,朝廷终于是派人来了,他恨透了党项人,若不是李继迁作乱,繁华的边境怎么会变成人间地狱。
一行七人,搜集了昨日那些党项人的武器和衣服,如果不摘下毛皮帽子还真分辨不出他们是汉人还是党项人。
雪已停,凛冽的寒风却没有止歇,被风卷起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远远望去莞如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在风中翩翩起舞,只是无人喝彩,大家都缩着脖子,为避风雪和暴盲症所有人都在脸上蒙了一层黑纱,一行七人如同漂浮在雪海之中的几页偏舟。
党项人的小分队突然被杀不能回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派人出来搜寻,得抢在他们发现之前确定这伙党项断后骑兵是不是真的在牛心亭驻扎,也许在那里能打听到一些李继迁大军的行踪。
顶着风冒着雪,身后只留下一串长长的马蹄印,马跑得很慢,纵然有向导这路面也不平整,一路之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遇到,这种天气连商人都缩在客栈里趴窝。
透过黑纱的缝隙,前方银装素裹的地平线上渐渐露出连绵不绝的山峰,陆飞勒住马,顶着风大声问着吴老兵:“老哥,前面是什么地方?”
吴老兵扯下黑纱眯起眼瞅了瞅道:“再往前走大约十里便是牛心亭了,飞哥儿是不是先歇会,这里随时都有党项人的哨骑出没”
陆飞四下看了看,歇个屁呀,这里无遮无拦,连个背风的地方都找不到,但也不得不歇一会了,就算人能抗马也受不了。
陆飞找了处还算能避点风的坡地,吃点冻得如石头一般的干粮,喝了几口酒,这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丝暖意,又取出苞谷给马儿也喂了些。
陆飞让吴老兵在雪地上大概画了一下牛心亭的地型,牛心亭并不个亭子,那里既没有亭,连人烟都稀少,也不是一个有军事价值的关隘,那只是在汉唐时丝绸之路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地名,北接大漠,南连中原,处横山中段,往北三百余里便是横绝大漠的阴山山脉,往西不足二百里便是夏州城,长城防线沿牛心亭东西横亘,向东一直延伸到被契丹人占据的云州境内,但此时的牛心亭长城防线上早已无宋军把守,宋军在此段的战线全线收缩至延州一带,过了横山便是一望无际的天苍苍野茫茫的鄂尔多斯大草原。
吴老兵以前是长城防线的士兵,他熟悉这里的山川地理,几笔简单的勾勒便让人一目了然,当日陆飞在殿前司的沙盘上并没有看到牛心亭在哪,那个沙盘也粗糙得很,只能看到整个夏州到延州一带的大体格局,今天实地探查才知道,那沙盘简直屁用没有,为此陆飞也是一边走一边描绘着地型图,虽是不准,但肯定比戴恩看到的那个清楚。
按那个党项人的供述,牛心亭里埋伏着三千左右的党项断后骑兵,也不知道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他们还在不在,要是来个围而聚歼倒能给西征来个开门红,杀杀李继迁的气焰,当然了,这只是陆飞的一厢情愿,他只负责打探军情,至于战场布局先打哪后打哪这些事都是上层将军说了算,也许戴恩看不上这几千人。
陆飞看着地上的草图对众人道:“都看清了吧,大家先在这养精蓄锐,天黑后从长城那边摸过去,不准接战,死也不能暴露身份”
这话等于说如果被对方发现只能自杀,若是让党项人知道有宋军的探子在牛心亭活动,那这仗就打不起来了,他们一定又远遁。
吴老兵道:“好,我知道有条小道可直通南侧长城脚下,顺着长城走过去就直达牛心亭的谷峰口,那里可以将谷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陆飞点头道:“都听吴老兵的,一会大家把所有咱们自己的兵器都藏起来,身上全配党项人的弯刀,曹克明,你就别去了,给我们看着马匹,天亮之前如果我们没回来,你就回延州等戴将军”
曹克明连连摇头道:“我不留下,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陆飞怕他又一时冲动误事,便不回答,只道:“好了,都休息吧,天黑动身”
却在这时,负责把风的亲兵连滚带爬的从雪坡上滚了下来,张着嘴巴指向前方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边上的几匹马也突然变得狂躁不安的嘶鸣着。
众人都直起身子四下张望,这一下真看得人头皮发麻,愣在当场。
吴老兵惊叫了声:“都别动,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十几丈开外的一处小雪丘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匹灰狼,就那么死死的盯着雪坡下的众人,一动不动。
陆飞两世都是南方人,压根就没见过狼,这会他却想起在醉微阁时的那些恶狗,感觉这狼和狗长得挺像,不知道哪个更恶一些,他正要将背上的弩箭取下,却见吴老哥伸手按住他,小声道:“那东西射不中它们,别动,狼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咱们被包围了”
陆飞道:“两头狼而已,咱这可是七个人呢”
吴老哥轻轻从腰里抽出党项人的弯刀,目光一直盯在那些狼身上,压着呼吸道:“狼从来都不会单独行动,听我的,别看它们的眼睛,谁都别乱动”
这七人之中只有吴老兵和曹克明在这边待过,知道狼群的可怕,这些畜生发起狠来比人都凶猛,其余众人本来只是一惊,却被吴老兵的表情给吓倒了,铁捶咽着口水道:“先下手为强,我打头阵”
陆飞还没说话,吴老兵忙用一种惊恐的声音道:“别动,来了,它们来了”
众人当下背靠背,各各抽刀在手,陆飞道:“谁,谁来了?”
哦!哦!哦!
突然,雪丘上的两条灰狼齐齐仰天长啸,空旷的野外上这声音绝对让人心惊胆颤,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四周的雪丘之后陆陆续续钻出了几十头龇着獠牙的灰狼,将陆飞七人围在雪坡下,一声接一声的狼嚎此起彼伏,却没有再上前,只是围着。
陆飞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发汗,这感觉绝对比昨天同党项人厮杀还要让人感到可怕,因为他不知道狼群会怎么攻击人类。
就这样你不动,我也不动,几十头狼就这样围着,长啸着,一点点的将人的心理防线给击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飞直觉得双腿已经开始发麻,身体在一点点的僵硬,边上的马匹被缰绳钉在雪地里不停的折腾,它们也被吓坏了,这四周少说也有近三十头狼。
“你他|娘别再抖了”铁捶用屁股歪了歪他身后的张江,“陆头,俺念书少,帮俺数数,来了多少”
罗成在边上道:“你他娘的啥时候念过书,看你那一身膘子肉,准是你把狼招来的”
苦中逗乐是这群老兄弟惯用的习惯。
陆飞压着声音道:“都闭嘴,吴老兵,你说说,它们为什么不动了”
吴老哥道:“狼比人狡猾,它们不动是想把我们困在这,耗死我们,用不了多久,咱们连迈开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飞用力的握了握刀柄道:“那还等什么,再耗下去都用不着狼,冻都冻死了,我告诉你呀,我脚快没知觉了”
吴老哥上了年纪,身体早已支持不住,半立半靠着陆飞,道:“大雪封山,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袭击人的”
陆飞咬牙道:“说这有屁用,老子这辈子头一次和这种东西打交道,再不动手我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铁捶一发狠道:“娘的,拼了”
说罢他往前走了几步,但就他身形一动时,狼群也动了,低着头,不紧不慢的走着,也不知道是从嘴里还是鼻子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嗯…...嗯……’声。
“操!”铁捶慌忙退了回来,一动不敢动,他一停下来狼群也随即不动了,只是一双双锐利的狼眼紧紧的盯着。
陆飞心中火起,怒道:“吴老兵,你有主意没,等死呀”
吴老兵虽然听说过有关狼群伤人的事,但他也是从关内来的,从来没有正面和狼接触过,群狼也一般只活动在远离人类的地方。
见吴老兵半天没动静,陆飞暗骂这次出门就他|妈没看黄历,哪哪都不顺,眼下这情形估计凭几个人力量是很难从三十几张饿红了眼的狼嘴下逃脱,硬拼也不是办法,这是狼,不是人,以前看动物世界时,三五头狼就敢和狮子斗,一个人能弄死几只狼?想想那长长的獠牙将自己的身体撕开的场面就不寒而粟。
陆飞突然道:“铁捶,去,去把马的缰绳割断,让马将它们引开”
吴老兵忙道:“没马咱们怎么离开这”
陆飞咬牙道:“管不了许多了,先保住命再说”
铁捶大喜,慢慢的移动脚步,他走一步,外围的狼就紧逼一步,越来越近,双方相距不过几丈远。
七匹马仍在那里不住的嘶鸣着,原地打转,雪地已经被它们他踩成了泥浆。
刀口渐近缰绳,铁捶一点大动作都不敢有,连呼吸都迸住了,他总觉得那些狼会突然一下子扑上来。
缰绳一断,一匹受惊的马前蹄扬起就要跑,陆飞快速的取出背上的弩箭,对准马肚就是一箭,马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就跑,马血沿路滴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迹。
马儿的突然奔跑引得狼群中十几头扑了过去,一前一后就在雪地里狂奔追逐,陆飞此时也跑到那一堆缰绳边上,割断了所有的绳子,一挥刀喊道:“马儿,都逃命去吧”
被吓破胆的马当即就四散而去,狼群也变得骚乱起来,雪地里场面迅速失控,二十几头狼紧紧跟在两匹马的身后,它们狡猾着呢,不会分开力量去追击每匹马,它们比人类更懂得集体的力量。
众人能看到每一次狼爪落在马背上就能扯下一大块皮肉,只几个扑跃,当先跑开的那匹马已经是伤痕累累,全身都在流血,它仍在狂奔着,两条后腿不停的乱蹬着,挣扎着。
狼群的包围圈一散,陆飞等人的压力顿时减起了,陆飞大喝道:“都他|娘等着喂狼呢,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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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逃窜,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直到全身都没有力气,身后也听不到狼群争食马匹的声音,才一个个就那四仰八叉的倒在雪地里,气喘如牛。
罗成道:“这回死球了,吃的喝的全在马背上”
铁捶在那连喘带笑:“爷这还藏着半个饼呢”
陆飞坐了起来,四周看看,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天也阴沉下来,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出来,刚才这没头没脑的跑鬼知道是朝哪个方向,他用脚踢了踢吴老兵,道:“吴老兵,这是哪?”
一连踢了几次他都没有任何反应,陆飞忙侧过身去看,只见吴老兵脸色惨白,两眼圆瞪,半张着嘴却一直也没有合上,陆飞心中一个咯噔忙伸手去探他脖项处的静脉,顿时心里一阵凉。
陆飞吐着长气倒在雪地上,“吴老兵死球了”
众人只是抬头朝他的尸体看了一眼便又躺了回去,这些人见多了死亡,早都麻木了,以前打仗时每每补充进来一些新兵还没等记住他们的名字人就已经战死了,以吴老哥的年纪他能一路坚持到现在已经难能可贵了。
天越来越暗,狼群也不知道会不会跟上来,陆飞从腰间摸出党项人的弯刀,看了看又插回鞘里,说道:“都检查一下武器,别在这等死了”
铁捶道:“往哪走,咱离阳台镇可近百里了,怎么走回去?”
陆飞站起来道:“谁告诉你回去了,去牛心亭”
罗成忙道:“都这份上了还要去呀,那里要真有党项人,咱两条腿跑都跑不掉”
陆飞蹲在了吴老兵的尸体边上,他发现吴老兵的左手伸得笔直,一根手指一直指着一个方向,陆飞笑了笑,伸手将他空洞无神的双眼给拂上,整理着他的衣服,然后就地用弯刀在刨着坑。
陆飞一边挖一边道:“我的任务没完成,我不会回去,进退都是绝路,送死的事我不勉强你们,你们自己决定吧”
铁捶揉着冻得通红的鼻子道:“操,去哪不是死,陆头,俺跟你去”说着他也凑过来挖着。
曹克明本来心中就有愧,忙道:“我也去,与其回去让狼吃了还不如拼一个党项人”
陆飞抬头看看他,笑了笑。
大家谁也没有走,合力在原地挖了个坑将吴老兵埋了进去,一切忙完,夜暮降临,陆飞蹲在坟头又添上一把土,说道:“老哥,对不住,只能让你做个客死异乡的野鬼了,我答应你,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一定找人打听你老家在哪,给你将抚恤银送到你家里,安息吧”
众人上前鞠躬,而后便围在陆飞身边道:“陆头,朝哪走?”
陆飞看了看吴老兵临死前指的方向,哼哼一笑道:“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