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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变生肘腋最难防(下)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以步卒冲击蒙古骑兵,叶应武还没有傻乎乎到直接掩杀过去,那样只有被蒙古骑兵分割包围并且逐一消灭的份儿,尤其是后面的重装步卒还没有披上铠甲,所以对于骑兵最大的威胁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冲上来。

    “列阵!”杨宝朗声喝道。

    天武军训练可不只是对于个人能力的锻炼,更多的还有对于阵列的训练,这也是为什么叶应武强迫天武军各厢必须将踢正步列入日常训练当中,因为这训练的是铁的纪律和快速的反应。

    几乎随着杨宝一声令下,冲在前后的天武军士卒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一个又一个看上去勉强整齐的方阵很快就呈现在蒙古骑兵的面前。紧接着大队手持长矛的士卒沿着队列两侧迅速站好。

    就在长矛士卒站好的那一刹那,蒙古骑兵狠狠的撞在了长矛上!鲜血几乎是在瞬间喷溅出来,蒙古骑兵黑色的浪潮狠狠地拍打在长矛兵的阵型中,整个方阵顷刻之间就向里面凹陷,单薄的第一层防线在第一次冲锋中就被生生撕裂。

    “弓弩手,压制!”所有负责在最前面指挥的宋军都头和虞侯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喊。同样刚刚站好的弓弩手根本来不及瞄准,而且也用不到瞄准了,因为他们和蒙古骑兵之间只有两三排步卒了。

    箭矢呼啸,总算是将蒙古骑兵的冲击拦住,不过似乎只能够将时间向后稍微的拖后一点儿。蒙古骑兵的突击势如破竹,第一次在天武军面前展现出了横扫欧亚的铁骑是怎样的威风。

    “天武军,杀——!”杨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策动战马带着亲卫冲上去。如果再让蒙古骑兵继续向前冲的话,估计整个阵型就会被拦腰斩断,这些方阵也将彻底溃散。

    指挥使上阵杀敌,中军士卒自然是斗志昂扬,一个个方阵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只不过原来勉强整齐的六个方阵。此时只剩下三个还能够勉强支撑,其他的士卒或死或伤,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般。

    “上来就折损了一半的人手,竟有如斯威力。”跟在叶应武身后的江铁忍不住咋舌。

    “废话什么。到咱们了。”叶应武回头瞪了他一眼,“单凭着这些步卒根本不可能挡住蒙古骑兵,江铁、吴楚材,随某上!”

    江铁和吴楚材脸上都是肃然之气,蒙古骑兵在这突袭中爆发出来的惊人战力让他们收起了之前的小觑。百战都五百骑兵在步卒后面猛地开始加速,他们刚才已经上去射了一轮箭矢,不过叶应武还是谨慎的带着队伍撤了回来,毕竟让五百百战都冲在最前面实在有些浪费。

    这一次再冲上去,却是不同了。

    叶应武的脸上流露出不应该属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的狰狞杀意,手中短弩猛地一扣,箭矢呼啸刺破距离最近的一名蒙古骑兵的喉咙,叶应武随手将短弩扔到地上,这种射击距离很近的弓弩不但每个人都带有两把,而且很容易生产。所以与其再将其放下,到不如直接扔了为好。

    右手上的佩剑呼啸着在那名蒙古骑兵身上一劈,本来捂着喉咙还想要挣扎的蒙古骑兵径直摔落马背。江铁和吴楚材一左一右从叶应武身侧抢出,短弩射击后,刀剑呼啸,迎接蒙古骑兵。

    百战都五百骑兵是很刁钻的从一个难以坚持的步卒方阵当中穿过去的,前面的蒙古骑兵已经被中军步卒减缓了不少速度,所以被五百骑兵有如割麦子一般砍倒一大片,倒也很容易理解。

    火光中叶应武的将旗迎风舞动,年轻的将军一马当先。而仿佛受到了无穷的鼓舞。原本已经有溃败倾向的宋军士卒纷纷咬着牙继续舍生忘死的顶上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三四个方阵零散分布着,阻拦那些突破的蒙古骑兵。因为这三四个方阵后面,就是缓慢前行的伤兵队伍。天武军中军一个又一个的毫不犹豫顶上去。主要也是为了能够保护自家受伤的袍泽走过。

    “使君,蒙古鞑子想要绕到咱们后面!”江铁猛地挥刀逼退几名蒙古骑兵,冲到叶应武身边,混战之中叶应武身上也或深或浅的有了伤口,只不过这个时候哪一个人不是浑身鲜血,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衣甲上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叶应武双目赤红,一把抄起江铁手中的将旗,亲自举着:“百战都,随某转战向后,掩护后路!杨宝,这里要是被突破了,提头来见!”

    叶应武带兵冲阵,杨宝自然也不敢远离他,后路出现蒙古骑兵也让他吃了一惊,不过好在还有四五千士卒在后路掩护,还不至于这么轻松就被突破。若是使君过去,应该还能比这里安全一些。

    来不及细想,杨宝一边拨开近在咫尺的蒙古百夫长劈砍来的刀,一边怒吼道:“末将敢不从命!”

    只不过叶应武并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五百百战都此时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每一个人都是浑身浴血,但是所有人都丝毫不犹豫的紧紧追上叶应武,追上那面赤色的旗帜。朕的悍妃谁敢欺

    抓住一个破绽向一侧微微闪开,转而飞快一刀狠狠劈在那名纠缠了太久的蒙古百夫长腰间,杨宝总算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容不得他放松,当下里纵马上前:

    “弟兄们,使君亲自为咱们掩护后路,能不能挡住这些蒙古鞑子,就看咱们的了,不能跟天武军中军,给使君丢脸!”

    “杀!”杨宝的几名亲卫怒吼着冲上前,手中仅剩的火蒺藜率先丢了出去。

    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每一名厮杀的宋军士卒和蒙古骑兵都是一样的狰狞。

    后路还要比侧翼好一些,一来迂回的蒙古骑兵人数比较少,二来有了充足的准备时间,重装甲士率先冲上去。赤旗招展,百战都从斜地里冲出来,像是脱缰的野马,撞进蒙古骑兵当中。

    迂回过来的蒙古骑兵排成一条长线,前后长,左右短。以期能够减少宋军弓弩的伤害,却没有想到竟然被百战都拦腰斩断。而更多的宋军弓弩手则趁着蒙古骑兵混乱的时候疯狂扣动扳机。

    “转回去,杀!”叶应武收拢身边的骑兵,刚才在黑暗中冲杀都已经散乱了。江铁带着百余人在蒙古骑兵大队的北面,而叶应武和吴楚材带着其余人在南面。

    “对穿,杀!”江铁同样在北面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两支宋军骑兵像是两把利剑再一次犁过蒙古骑兵散乱的阵型。大队的宋军步卒见到使君亲自带队将眼前来势凶猛的蒙古骑兵彻底打散,顿时热血沸腾、怒发上冲冠,一排一排的重装甲士迈动着步伐向前。大斧在火焰中闪动着雪亮的光芒。

    后面长矛兵、轻甲步卒紧随而上。

    这支迂回袭击后路的蒙古骑兵做梦都没有想到宋军竟然敢逆袭,而且打得如此顽强决绝,顿时乱作一团,甚至开始缓缓后退。只不过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蒙古汉家步卒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掩护蒙古骑兵撤退。

    “撤,向涢水!”叶应武朗声喝道,已经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嗓子早就已经喑哑,但是此时也都顾不上了。

    百战都飞快的散开。扰袭一排排冲上的蒙古步卒,而宋军弓弩手掩护,大队步卒飞快转向身后,重装甲士则干脆直接加入到侧翼。

    虽然宋军侧翼几乎被突破,但是蒙古骑兵突袭的速度也彻底消失了,随着后方锣鼓声传响,几乎陷入宋军士卒包围中的蒙古骑兵终于不得不调转马头后退,失去速度后静止的战马和较短的马刀使得坐在马背上的骑兵只可能是长矛兵的靶子,那粗壮的马腿也很容易引起刀盾手的兴趣。

    蒙古骑兵撤退,意味着后面大队蒙古步卒已经冲了上来。

    “撤!”杨宝没有丝毫犹豫。作为一个沙场老兵。他很清楚,这是整个蒙古步骑调整的时刻,虽然短暂,但是已经足够宋军撤退了。若是不能把握好这片刻时间。等会儿被蒙古步卒缠住了就真的陷入死地了,到时候谁都别想跑出去。

    ——————————————

    涢水岸边火焰冲天、大打出手,而在光化军的蒙古水师营寨,却同样是战火连天、杀声一片。

    光化军是曾经南宋在京西南路最北面的州府,也是和襄阳隔汉水相望的州府,只不过这咫尺大小的州府。已经成为蒙古大军云集的地方。也只有将残破的水师安置在这里,才能够让阿术安心一些。

    只不过这一次郢州水师依旧攻上门来了。

    十多艘楼船在汉水上整齐列阵,密集的床子弩箭矢已经营寨扫荡一空,绑在铁箭上的火蒺藜掀起爆炸不断。

    阿术按着佩剑,快速在起火的营寨当中穿行,火焰冲天,黑烟弥漫,整个天空都已经映衬成血红的颜色。只不过这位蒙古南征统帅却是一脸的冷漠,根本没有在意那些就在头顶上呼啸的箭矢。

    前面是一座箭楼,连绵的寨墙分隔着蒙古水师营寨和后面的蒙古各部营寨,只不过此时宋军的箭矢已经越过了水师营寨轰击到后面的蒙古步骑营寨了。

    寨墙上一名年轻的将领嘴角微微带笑,在他的身边一排投石机却是并没有发射还击的意思。

    “张弘范,你到底在做什么?!”阿术铁青着脸,在爆炸声中怒吼道,“还想要烧掉多少营寨才能证明水师的无能?!”步步逼婚:BOSS赖上门

    自从董文炳战死后走马上任的“假水师都统”张弘范有些诧异的看着来人,急忙快步迎上去:“末将张弘范,参见元帅。这里南蛮子的箭矢凶猛,元帅还是抓紧回去为好。”

    “告诉某,到底在做什么。”阿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要说你是在这里躲避南蛮子,某想知道这些投石机为什么连发射的勇气都没有,你张弘范能不能告诉某?!!”

    阿术是真的发怒了,毕竟这几天他肩膀上的担子实际上是最重的,先是两路南下的蒙古步骑全都失去了音讯,让阿术意识到天武军并不是之前那个需要经过血战才能够勉强驱赶蒙古步骑的天武军了,紧接着光州粮草被烧,虽然终于将天武军上万步卒堵死在光州,但是阿术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毕竟和光州的粮草相比,这上万天武军实际上没有什么重要的。

    只要粮草还在,什么时候想要攻打天武军都是阿术决定的,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抽调精锐骑兵围追堵截。

    虽然还不知道光州那边怎么样的。但是眼前却是实打实的背郢州水师欺负上门了。蒙古水师败了是事实,但是放眼这么多年蒙宋对峙,还真没有哪一次宋军水师这么猖狂的进攻蒙古营寨!

    这脸打的,不可以说不响亮,阿术只感觉火辣辣的疼。而现在顶替董文炳的张弘范竟然就一直在这里窝着。甚至连反击都不敢,更是让阿术有一种伤口上撒盐的感觉,自然是彻底坐不住了,亲自跑到这水师营寨督战。

    张弘范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灼热的感觉,只不过他此时依旧很淡然,不卑不亢的说道:“启禀元帅,宋军水师战船距离太远,投石机就算是使用,也很难打到宋军水师。甚至还有可能暴露了位置,因为沉重来不及转移而被南蛮子摧毁,所以末将认为并不适宜攻击。”

    阿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毕竟跟随着忽必烈转战两淮大理,立下了赫赫战功,现在被委任为征南元帅总领襄阳事务,忽必烈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他本身的能力自然更不用说了。

    刚才主要是因为生气,现在转念一想,阿术微微点头:“那宋军水师战船还会向前么?若是就此离去。咱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张弘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末将不敢肯定,甚至现在天色昏暗,即使借助着火光也看不清楚是谁在指挥南蛮子的水师船队。不过按照南蛮子此时的打法,末将以为有六七成把握能够将他们诱骗到营寨左近。到时候投石机一并发威,自然可以斩获颇丰。”

    阿术眉头紧皱,这是在赌博。赌的是他阿术和张弘范自己的前程。别看张弘范是大将张柔的儿子,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忽必烈看在张柔的面子上不杀他,估计此生也难以有所提拔了。

    伸出手拍了拍张弘范的肩膀。对于这个年轻人阿术还是很欣赏的,毕竟能够在乱军当中将仅剩的水师战船拯救出来,已经是不可小觑的能力了,更何况这张弘范做事颇有乃父之风,干练利索又为人睿智,面对宋军水师压倒性的优势,阿术还真的找不出来其他人选顶在这里,所以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张弘范一言不发,只是在片刻之后冲着身边一名百夫长做了一个手势,蹲在围墙边上,阿术清楚的看见不久之后一条没有被摧毁的蒙古蒙冲快船从火海中一跃而出,从宋军战船面前堪堪划过一条曲线,紧接着重新冲向营寨。

    刚才郢州水师以为蒙古战船都已经被摧毁了,所以楼船全都摆在最前面尽量靠前攻击蒙古营寨,现在一条蒙冲胆大包天的冲出来对准楼船一通乱射,不但打乱了郢州水师的节奏,更是让郢州水师各船感觉颜面无存。

    楼船被蒙冲偷袭了一把,这个坚决不能忍!

    一面面旗帜飞舞,宋军楼船停止射击,而是缓缓调转船头,在缝隙中蒙冲快船飞速上前,先冲着熊熊燃烧着的蒙古水师营寨射箭,毕竟蒙古营寨这边至始至终没有用投石机还击,也的确让宋军战船感到诧异,不过在宋军看来,他们就是有投石机也都已经被大火烧的差不多了,所以用蒙冲射一轮箭意思意思就行。

    估计这一轮箭下来,水师营寨里面连能够站着的士卒都没有了。

    蒙冲退却,楼船紧接着缓缓向前,船头的床子弩率先怒吼,刺破火焰和江涛。

    阿术藏身的围墙不断地发出“噗噗”的声音,这是箭矢敲打的声音,也伴随着火舌的声音。只不过在火光中阿术一脸凝重,只是有些紧张的看向远处水面。

    楼船终于一点一点的逼近了。

    “放!”张弘范冷声下达命令,不带着一点儿感彩。

    在他身边阿术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沉稳可堪大用。(未完待续。)
第194章 青蛟入江谁人敌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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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何人?!”火光映衬在脸上,忽明忽暗,刘师勇对着前面不远处绰绰约约的身影喊道。

一人率先策马冲出来,手起刀落,两支队伍之间仅剩的几名在地上苦苦挣扎的蒙古骑兵已然是首级掉落。江镐这才赤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打量着眼前这支依旧整齐的步卒,忍不住怔住了。

刘师勇越众而出,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年轻将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可是前厢江都指挥使?”

江镐抹了一把脸,手上都是红色,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鲜血,听声音他已经想起来眼前是谁了,着急的说道:“刘都统,正是江镐。使君还在后面,刘都统请速速赶开这一片的蒙古步骑,某回去营救使君。”

说罢江镐就要调转马头,刘师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马缰:“江将军,你们现在人困马乏,根本不可能接着穿透蒙古骑兵的防线了。所以还是某这些水师儿郎前去吧。在上船之前这些儿郎们也都是陆上的好汉,不把使君救出来,某刘师勇这个兴州水师都统,也不用干了,自刎以谢天下。”

容不得江镐反驳,刘师勇回头怒声说道:“兴州水师的儿郎们,留下来百人帮助前厢的弟兄上船,其余人,随某杀!”

看着这些斗志高昂的水师士卒冲上去,江镐沉默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身后的将士们大多数连站都站不稳了,所以刘师勇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凭借着这些人冲击蒙古骑兵,不啻于以卵击石。可是想起来叶应武还在后面,江镐又忍不住担忧的回头。

火光冲天。人马身影重重,哪里有叶应武的身影?

涢水上范天顺同样也是满头大汗,不过现在和刚才相比,压力总算是小了一点儿,两艘楼船和十多艘蒙冲被分出去直接逼近轰击随州,使得涢水西岸的蒙古骑兵先行撤退,没有了来自背后的扰袭。战船来往运输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大多数天武军前厢的士卒走到这里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向前了,无奈之下范天顺不得不抽调郢州水师的人手下船前去搀扶。这也就意味着运人上船的速度大打折扣。

不过无论是郢州水师还是兴州水师的宋军士卒,看向这些袍泽的目光中都是由衷的敬佩,毕竟就是眼前这些人,将两路南下的蒙古步骑捻成碎末,也是眼前这些人,将光州粮草付之一炬,更是眼前这些人,奇兵西进,冒着被蒙古骑兵包围的危险长驱随州。

他们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他们没有辜负“天武军”这三个字后面所代表的荣耀。

更让水师将士们震撼的是,这支远征而来的大军,他们的统帅并没有像其他宋军将领一样冲锋在后、撤退在前,而是亲自率领着亲卫挡在了整个大军的后面,掩护后路。

这样的主帅,或许在蒙古那边有不少,但是在南宋这边。却是凤毛麟角。当然大多数的宋军将领已经有很久没有出城作战了,所以他们的表现如何也让人难以猜测。

江镐缓缓的从马背上跃下,战马疲惫的径直卧倒在地,口吐白沫,显然活不成了。江镐此时却来不及惋惜,连战马都忍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作战。后面的将士们同样也是一样的疲惫难堪,所以到最后能有多少人走到这涢水岸边,当真让人焦急和担忧。

一支上百人的蒙古骑兵从侧翼突然间冲出来,正在陆续上船的天武军前厢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阵混乱。本来还在怔怔看着远方的江镐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拼尽全身力气冲向蒙古骑兵来的方向。

留下来的水师士卒也就百人,能够延缓一下这些蒙古骑兵的突击速度就已经很不错了。江镐心中咯噔一下。原本的前厢就像是被绷紧的弦、是一群杀红了眼睛的恶狼,但是现在这个弦已经松下来了,连日的疲惫让他们甚至提不起来手中的兵刃。

若是蒙古骑兵杀入阵中,就等于狮子杀入了羊群,如入无人之境!

“弓弩,放!”身后传来怒吼声,江镐微微摇晃了一下,无奈苦笑。

一艘楼船横在几艘坐滩的蒙冲后面,站在船楼上的范天顺面色铁青,如果不是自己一直紧紧盯着江滩,恐怕刚才就出了大事。床子弩和神臂弩同时开始咆哮,仿佛在蒙古骑兵前面拉开了一道幕墙。

“突火枪,直接上岸!”范天顺现在也顾不上突火枪的珍贵了,能够将江滩保住才是正事。

几艘蒙冲上忙着搀扶天武军前厢士卒的水师士卒也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蒙古骑兵弄得一怔,不过旋即反应过来,纷纷抬起神臂弩反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想杀进来,真是不识好歹。风铃怨系列一:怪校奇谈

上百蒙古骑兵在接连数轮的箭矢中很快消散殆尽,而江镐也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的命悬一线。仿佛最后一丝力气都已经被抽干了,江镐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径直倒在了河滩上。

冰冷的涢水漫上来,打湿衣衫。

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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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战都兜了一个圈子,重新绕到杨宝侧翼。此时蒙古骑兵都已经陆续退了下去,本来这些骑兵的任务就是凭借着骑兵冲击的速度将宋军的阵型捣乱,为后面的步卒压上提供机会。

蒙古骑兵如风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而大队的蒙古汉家步卒已经迈动着脚步紧紧追上来。

“务必拦住他们。”叶应武冷声说道,身后还有四百余名骑兵,一番大战下来即使是最精锐的天武军百战都,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上百人手的损失。

吴楚材和江铁依旧在叶应武的一左一右,四百多名骑兵时而分散时而聚合,狠狠地凿进了蒙古步卒的阵型中。对于蒙古步卒来说,很少经历骑兵的冲击,所以对于这支突然间杀出来的宋军骑兵几乎没有任何防范。

就像刚才蒙古骑兵起到的作用一样,冲在前面的两个蒙古步卒千人队很快乱作一团。

“顶上去,掩护中军弟兄撤退!”一声呼喊从另外一侧传来。紧接着黑暗中迸发出突火枪的光焰。

紧跟在突火枪后面,神臂弩密集发射。大队的宋军步卒虽然都是手持刀盾的轻甲步卒,但是依旧毫无畏惧的撞进蒙古步卒的阵型中。当先一人纵臂高呼,不是刘师勇还能是谁。

水师步卒虽然战力或许比不上天武军各厢士卒,但是至少是一支没有经过长途跋涉的生力军,再加上杀出来的突然和火枪弩箭的配合,很快就让混乱的蒙古步卒后退。

“使君。末将险些来迟,还望使君恕罪。”刘师勇快步走到叶应武马前。拱手说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水师将士既然来了,那便和某一起掩护中军儿郎们撤退。”

刘师勇还没有答应,一支足足四五千人的蒙古骑兵就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水师步卒一共只有两千多人,面对这个人数在自己两倍以上的蒙古骑兵大队,顿时有些慌乱。

“将士们,某叶应武就在这里,和你们并肩奋战。”叶应武急忙纵马上前,手持佩剑朗声喝道。“弓弩手在前,突火枪居中,一边后退一边阻击,不可慌乱!”

看着火光中突然冲出来的年轻小将和他身后飘扬着的“叶”字将旗,水师士卒们顿时安心不少,弓弩手和突火枪手很快就站好位置。

“让杨宝把长矛兵都抽调过来,重装甲士可以上了。”叶应武微微皱眉对江铁吩咐一声。

刚才追随着百战都撤回来的中军后卫步卒也都陆陆续续赶过来。尤其是那些重装甲士,本来就是体力超群,所以或许他们是整个天武军当中最有精神的人,刚才进攻的蒙古步骑没有支撑片刻就崩溃了,让他们一直手痒痒却没有对手。

现在又是一支蒙古骑兵送上门来了,那就没有必要客气。

重装甲士脉动沉重的步伐堪堪挡在步卒袍泽前面。水师弓弩手也趁机在重装甲士的缝隙中射箭。

蒙古骑兵很快就如同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只不过他们拍打在礁石一般的重装甲士上,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化为碎末散去。一把把大斧在火光中挥动,刁钻的箭矢在风中乱窜。

“蒙古鞑子的进攻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猛烈了。”吴楚材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些蒙古骑兵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凶狠的冲上来,而是在受到重装甲士的阻挠之后便径直向两侧分开。

叶应武点了点头:“你看那边,随州城已经有火光了。显然水师战船正在进攻随州城,所以蒙古人不想再和咱们纠缠了。”

果不其然,远处随州城方向,刚才还是星星点点的光亮,现在却已经是火光冲天,随州不仅是蒙古大兵屯驻的地方,更是这左近除了光州外另一个囤积粮草的地方,要是城中的粮草有什么好歹,蒙古大军恐怕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也难怪蒙古步骑都是虚晃一枪径直后退,因为黑暗中谁也不知道宋军水师是真的想要攻克随州城,还是只是为了掩护天武军撤退。弃随州于不顾一味攻打天武军,若是随州有了三长两短,就真的没有办法交代了。这样的险,谁都不敢冒。[系统+陆小凤]喵的报恩

“抓紧走。”叶应武面色阴沉,现在蒙古人只是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宋军在进攻随州城,要是让他们反应过来,驻扎在城北的步骑及时赶到的话,恐怕天武军就真的是难以脱身了。

“不可恋战,速速撤退。”刘师勇高声呼喊,原本就对于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蒙古骑兵心存畏惧的水师步卒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始大踏步的向后退。

这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之前江镐带领前厢、杨宝带领中军已经来回厮杀了很多趟,所以沿路上除了一两支和大队走散的蒙古步骑百人队之外,已经无人阻拦。

“神臂弩,放!”杨宝扶着岸边一块石头,一边喘息着一边下令。

箭矢呼啸着破空而去,紧紧咬着水师士卒不放的那支蒙古百人队直到前面已经是宋军水师战船能够掩护得到的地方,所以也不敢恋战。再加上范天顺见到牵制有效果,派出了更多的战船攻击随州城,让这些蒙古步骑不得不先回去帮助防守。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小战船,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如何,自己总算是带着这些弟兄们从光州那等绝地逃了出来。天武军这一次可以说是书写了奇迹。

眼前一黑,如果不是江铁和吴楚材一左一右眼疾手快,恐怕叶应武就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使君,使君!”左右亲卫急忙簇拥过来,他们这才发现叶应武身上的伤口就有四五道,还有一支箭插在前胸一侧,只不过箭杆已经被他悄悄掰断,这才没有人注意。

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杨宝面色阴沉的瞪了江铁和吴楚材一眼,旋即无奈的摇了摇头:“来,某把使君背上船。”

“远烈!”人群被分开,杨絮快步走上来,看着满脸血污已经晕厥过去的叶应武,眼眶之中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纵横恣肆。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应武,杨絮紧紧攥着他的手。

“护卫不周,属下该死。”江铁等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都是低着头强忍泪水单膝跪地,声音已经哽咽。

杨絮轻轻叹道:“沙场之上,刀剑无情,不怪你们。现在还是抓紧上船,给使君疗伤。”

杨宝想要上前,刘师勇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杨将军已经精疲力尽了,还是某来吧。使君几次陷入险境,和某救援不及时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还是让某将使君背上船。”

话音未落,刘师勇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还请夫人成全。”

杨絮点了点头,放开叶应武的身躯,径直向着河滩走去,夜风吹动衣衫鬓发,身影分外的孤独。

百战都将士们都是默然无声,肃然而立,其他还没有上船的天武军将士和水师士卒都是向两侧分开,双目赤红。江铁犹豫了片刻,站起来一把抓起叶应武的将旗,迈动步伐走在刘师勇后面。

在风中,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就像是那远远近近的火光渲染。

站在楼船上,范天顺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刘师勇背着叶应武走上战船。实际上叶应武受的伤并没有在致命的位置,即使是那一箭也只是刺中了右胸而不是心脏所在的左胸,现在叶应武晕厥更多的原因是体力不支和操劳过度。

毕竟叶应武还是当日纨绔的身板,能够和这些天武军千锤百炼的将士们转战百里急行军,然后又在刚才三番屡次带领百战都突击,凭借的只是最后的意志了。现在逃出生天,晕倒在地却也很正常。即使是刚才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也是倒在地上良久方才缓缓爬起来。

这些人终究不是钢铁铸就的,他们也会疲劳。范天顺默默地看着大小站船上东倒西歪的天武军将士。

但是为了身后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天武军一万五千人北上,现在能够回来的不到万人,但是这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一个叶应武亲自书写的奇迹。

被他们消灭的蒙古步骑人数已经超过了他们死伤的人数,这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次叶使君若是平安无事,便算是龙入大海了。”范天顺喃喃感慨道,如此绝地都能死杀出一条血路,在背后做小动作的贾似道还能够将叶应武怎么样?

这襄阳,别看十五万大军掌握在吕家兄弟手中,但是唱主角的已然注定是叶应武和他的天武军。(未完待续。)

第195章 非是小人非英雄(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PS:今天社团有个会议,所以更新晚了点儿请亲们不要介意。双更的订阅量还没有单更多,无言以对啊~

    叶应武缓缓睁开眼睛。

    额头上湿湿的应该是一块锦布,虽然头并不疼,但是晕晕沉沉的感觉让人根本没有力气坐起来。叶应武也不是第一次发烧了,所以这样的感觉还算是熟悉,至少这说明自己应该还活着。

    上方依旧是熟悉的床顶,身上盖着的也是熟悉的锦被,只不过似乎害怕他接着着凉,所以被子足足弄了两层。这还说明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离开这本来不属于他的七百年前的世界。

    我,叶应武,还活着,就在兴州自己的卧榻上。

    房间中只有烛火摇曳,似乎已经是夜晚了,叶应武艰难的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锦布掉了也浑然不觉。床榻边上陆婉言伏在那里已经睡着了,而另外桌案前的椅子上,王清惠捧着一本书昏昏欲睡,显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使君,你醒了!”察觉到叶应武坐起来的声响,王清惠随手将书扔下,急匆匆的跑过来。

    “还叫某使君么?”叶应武勉强皱了皱眉。

    陆婉言也听到了声响,本来睡得就不深,欣喜的站起来,见到叶应武勉强冲着她挤出来的微笑,眼泪终于忍不住流淌下来,哽咽的说道:“都已经伤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有心思和惠娘开玩笑。”

    “某说的不过······咳咳······不过是一个事实。”叶应武轻轻咳嗽着,这才发现浑身上下只要一动弹就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叶应武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陆婉言和王清惠不敢大意,急忙上前扶住他让叶应武抓紧躺着,然后王清惠将已经发热的锦布放进水盆中重新浸泡了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了?某睡了多久?”叶应武迟疑片刻之后看向陆婉言,“还有······天武军的弟兄们怎么样。”

    陆婉言苦笑一声:“这已经是夫君晕倒的第三天了,睡了足足三天两夜,现在还在发烧,不过已经差不多退下去了。现在怕已经是三更半夜了,絮娘和琴姊姊妾身让她们先回去休息了。”

    “某想知道。天武军怎么样,有多少人回来?”叶应武微微皱眉,显然以为陆婉言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既然如此天武军的损伤肯定不小。甚至有可能很少有人逃出生天。

    伸手揶了揶叶应武的被角,陆婉言轻声说道:“你放心,天武军损失并不大,只是听说水师有不少战船战损。这些天文、陆诸位都在忙着收拾这些事情,专门吩咐不能打扰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伸手握住陆婉言的手腕,虽然没有力气,但是陆婉言也没有抗拒,任由他握着:“婉儿,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嫁过来没有几天,某就不得不北上,现在又让······”

    陆婉言伸手捂住他的嘴,嗔道:“夫君何出此言?这些不应该是妾身应该做的么,国难当头。夫君北上乃是英雄之举,妾身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为夫君感到骄傲自豪,夫君无须自责。”

    两个人从这里低声说着话,王清惠已经跑出去叫人了。几名使唤丫鬟小心翼翼的进来听候差遣,已经在叶应武床榻边照顾了一天一夜的杨絮和绮琴也是很快就联袂而来。

    “都来了。”叶应武喃喃说道,却是忍不住接着苦笑一声。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甚至连再一次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叶应武,绮琴和杨絮对视一眼,眼泪之前都已经差不多哭干了,所以两人此时心中悲痛难以言表。却也只能强忍着,任由眼眸之中再一次湿润。

    “不哭,都不哭啊。”叶应武轻声笑道,心中却是忍不住感慨。自己平时在后宅向来是霸道的存在,现在却是让她们看到了最虚弱的一面,换做谁心中都不好受,“某这不是好好的么。”

    陆婉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叶应武摆了摆手:“也不用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待着,某又不是真的快要不行了。区区小伤也就是过两天的事情,看看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想要做什么?还有,婉娘,派人通知宋瑞他们一声,明天早晨便可到此处来见某,某有事情要问他们。”丧尸禁域极品女王

    “明明是你要逞强!当时江铁和吴楚材这两个也是木头疙瘩,就应该直接先把你弄到船上去。”杨絮忍不住嗔道,当时她被不得不奉命行事的小阳子以及几名亲卫护卫着直接去河边,最后却看到的却是晕厥倒地的叶应武,想想就无比自责。

    “当时啊······”叶应武回想着宛如前一刻的涢水岸边血战,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怎么可能呢,咳咳,不要忘了,某是叶应武,是他们的叶使君啊。”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每一字都重重敲击在在场几个人的心中,陆婉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宅这几个姊妹都很清楚,叶应武说的一点儿没错,若是当时临阵脱逃,那就不是叶应武了。

    一名婢女捧着刚刚煎好的药过来,随行的还有一个老人,却是大夫打扮。叶应武轻声说道:“婉娘,你们先都回去休息吧,不要太累了。絮娘,你先留下。”

    知道叶应武肯定也是有事情要问杨絮,所以陆婉言等人纷纷看向那名老大夫,自然想要知道诊断的结果。老大夫似乎也有些紧张,毕竟眼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堂堂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现在整个兴州甚至汉水两岸州府,谁不知道叶使君在光州和随州杀得尸山血海的出来,甚至在一些百姓的口中,叶应武已经快被神化了。

    伸出手搭在叶应武的手腕上,老大夫急忙低头。叶应武轻声说道:“老人家,咳咳,无需如此,某叶应武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兽。”

    老大夫摸了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弓腰说道:“使君不要这么说,这是要折煞小老儿,现在谁不知道使君的赫赫之名。能够为使君诊病也是小老儿的荣幸。”

    “说说吧。”叶应武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轻声吩咐,“某也很好奇自己到底怎么了。”

    “使君现在有些伤寒发热,”老大夫轻声说道。“之前伤处都已经用如圣金刀散涂抹包扎,血早就已经止住了,所以还请使君放心无需担忧。主要是因为使君连日奔波疲惫,身体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如前,所以才会有如此昏迷之症状。倒非大碍,卧床五六天即可。”

    如圣金刀散?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怎么有一种武侠小说的即时感,感觉还不如金疮药靠谱呢。不过现在自己是在七百年前,连绷带都没有,所以也只能“入乡随俗”了。(注:这个如圣金刀散是专门请教的学中医的同学,从医书上查到的,应该还是靠谱的,毕竟中医这一块儿不是很懂)

    “小老儿开的这几副药,里面主要都是补血退热所用。使君但可放心。”老大夫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然后躬身退下。

    叶应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陆婉言她们也跟着老大夫离开。目送她们的身影远去,杨絮急忙回过头:“夫君现在气血虚弱,还是好好休息为上,外面事务都有人打点,以文宋瑞和陆君实的能力,难道使君还有所牵挂?”

    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某还是放心不下,先说说吧,这一次涢水到底怎么样。实话实说,你个小妮子想要撒谎某还是有那么三分能耐看得出来的。”

    杨絮捧着药碗,轻轻吹着,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天武军北上一万五千人。最后上船的带上伤卒一共九千五百人,受伤的有一千多,大多数的伤兵都在之前的战斗中没有站着走出来。兴州水师和郢州水师战船攻打随州,突破水门后撤退,微有伤亡。如果不是因为水门被破,随州鞑子乱作一团。恐怕能够回来的人更少。”

    “还有呢,婉娘不是说水师受挫?”叶应武狐疑的看向杨絮。

    “先把药喝了,你让妾身慢慢说嘛。”杨絮难得撒娇的白了他一眼,“当时为了迷惑随州驻军和蒙古屯驻大军,郢州水师都统范将军曾经派遣郢州水师大部楼船北上攻击蒙古水师营寨······”

    “败了?”叶应武皱眉说道,以郢州水师的实力,十多条楼船若是连一个水师营寨都打不破就是在有些难堪了。

    杨絮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败了,本来水师营寨已经残存的蒙古水师都已经被焚毁,水师战船前进攻击后面的蒙古步骑营寨,可是谁曾想到蒙古原本埋伏好了投石机等着水师送上门来,结果楼船超过半数沉没,剩下的船队还没有掉过头来,就被上游来的火船冲入阵中,最后逃回来的也不过只有赤马、蒙冲之类的小船十多艘,可以说是惨败。郢州水师大多数的船只付之一炬。”白翼星空

    “上游?襄阳没有察觉?”叶应武有些诧异的看向杨絮,却是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杨絮摇了摇头:“没有,襄阳没有任何反应,事实表明这些火船很有可能就是从襄阳城外对面的汉水上释放的,但是襄阳城中并未发出任何提醒的烟花信号。”

    狠狠地一砸床沿,叶应武长叹一声,吕文德、吕文焕,你们这是在作孽啊!郢州水师虽然并不强大,但是却也是十多条楼船、三四十艘蒙冲的船队规模,就这么付之一炬。更何况还有船上那么多水师将士,能够逃出来的必然屈指可数。

    “知不知道蒙古水师的统帅是谁?”叶应武紧接着问道,蒙古水师俨然是提前摆好了一个圈套,以仅剩的水师战船甚至营寨作为诱饵,最终让郢州水师元气大伤。

    杨絮轻轻喂了叶应武一口药:“你少说话,本来声音都哑了,现在还生气,早知道妾身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些。”

    叶应武却是没有心情戏弄她,中药入喉的苦涩也顾不上了:“能够做出如此断臂求胜的蒙古水师统帅,不是等闲之辈。”

    “嗯,”杨絮轻轻答应一声,“锦衣卫已经探明,蒙古水师统帅唤作张弘范,是蒙古元帅张柔的衙内。不过此人倒还真的在之前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地方,不过是董文炳对他颇为赏识罢了。”

    张弘范?!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

    张弘范,你终于还是出现了,在这乱世,果然无论是自己怎么将它改的面目全非,真正有能力的人,无论英雄豪杰还是小人枭雄,终究都会在其他的任意时间出现在这个大舞台上。

    ——————————————————

    叶应武总算是醒了。

    这对于一直提心吊胆的文天祥等人来说,不啻于惊喜。虽然一群整个江南西路最优秀的医匠都保证叶应武只不过是因为过于疲惫和失血而晕厥,但是只要叶应武一直沉睡不醒,文天祥等人心头就犹如一直压着一块大石,难以放下。

    天武军这一次不可以说大,也不可以说不大,因为天武军前厢和中军实际上都有不小的损失,因为叶应武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文天祥等人商量之后,将天武军左厢紧急集结调到北岸协助前厢剩下的兵马防守田家镇,后厢也全面开进半壁山沿线,而从北面撤回来的士卒接替左厢、后厢的任务,帮助百姓们垦荒。

    这样的安排,虽然江镐和杨宝都有些不太满意,但是看到已经憋屈了太久的王进那副谁敢反对就和谁拼命地样子,以及前厢、中军士卒却是疲惫难以为继的事实,方才不得不答应。

    有了足足一万两千天武军左厢进驻,再加上原本的五千天武军前厢以及大江上游弋的天武军兴州水师,整个田家镇的守军实际上很快飙升到两万以上。

    宋军声势浩大,据天险而守,原本因为放过了天武军满腹牢骚的蒙古东进骑兵几次想要南下,都被阿术派人阻止了。这支曾经几度关乎天武军生死存亡的上万蒙古骑兵不得不抑郁北上光州。

    叶应武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兴州——当然这背后也有文天祥趁机推动——心中兴奋和感激的百姓纷纷聚集着蜂拥上叶府,只为了能够给使君送上一个鸡蛋、一件布匹聊表心意。

    可以说文天祥和陆秀夫等人对于时机的把握能力还是很强的,叶应武在兴州的民心也再一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按照一些人私下里的话来说,兴州百姓已经是“知有使君而不知有天家”。

    至于连带着,天武军征兵的地方又是再一次人山人海,大部分从北面而来的青壮甚至一些周围州府的青壮将兴州各个县征兵处挤满。更有甚者一些人号召周围荆湖南路、江南东路等处的有志青年一起前来天武军投军。

    按照天武军各地的不完全统计,光是在这几天内投军的青壮就有足足两三万,相当于现在天武军两个厢的编制。文天祥的反应不能说不快,江镐和杨宝等将领都被拉了壮丁,前去各处负责挑选合适的兵员,知道此事重大,虽然放心不下叶应武,江镐和杨宝也是领命去了。趁着现在民心火热抓紧把缺失的人手补齐同样是一件大事。(未完待续。)
第196章 非是英雄非小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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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苏城大雨,拜谒南宋韩蕲王世忠之墓,道路泥泞,但是走到那里雨停,离开时又是倾盆而下,仿佛就是专门让某前去拜访的,幸甚至哉,难以言表。 頂點小說,x.

两浙西路,庆元府。

庆元府提辖杨守明缓缓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夜色阴沉,只不过杨守明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醉意,甚至不得不用手搀扶着墙壁才能够勉强向前。

后面的亲兵想要上来搀扶他,却被杨守明一把推开。杨守明抬头看着空荡无人的街道,忍不住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没想到某杨守明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曾经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却沦落到这等地步,当真是可笑啊,可笑!

之前叶应武火烧慈溪,杨守明也跟着提拔,尚且在欣喜中,怎料叶应武和叶梦鼎离去之后,对于这个和叶梦鼎明显有着关系的新官,贾似道一党很是厌恶,找了一个借口又将剿匪有功的杨守明重新贬为庆元府提辖,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再是之前那个提辖了。

杨守明手下的都头换成了清一色的贾似道一方的人,根本就不听杨守明的调遣,等于现在这个堂堂庆元府提辖就是一个光杆司令。这还不算,或许是感觉这个独自留在庆元府无依无靠的提辖很是好欺负,贾似道一党的官员在被叶应武“百般摧残”之后,怒火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杨守明身上。

先是家中起火、妻儿烧死,紧接着是失窃丢失了不少钱财,曾经在庆元府呼风唤雨的杨守明很快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每天买醉的样子。或许是良心发现,又或者是感觉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才最解气。那些平日里上蹿下跳准备收拾他的官员,却都将这个受气包抛到脑后。

街坊邻里谁不知道这个平日里为人和善而且为庆元府立下赫赫功劳的提辖实际上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大家人小力微,也只能尽量的接济一下或者只能看着杨守明踽踽独行的背影叹息。

好人不得好报啊!

杨守明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些贾似道一派的官员百般陷害排挤,毕竟当初叶梦鼎在庆元府,自己曾经全力支持他,并且在剿匪中表现的很积极,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曾经碌碌无为的叶应武一飞冲天,现在听到“叶应武”三个字,就连贾似道都是无比头痛。

只要自己能够证明当初和叶梦鼎并没有勾结,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偏偏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而且身后有没有什么靠山,成为这个倒霉鬼倒也在情理当中了。

前方黑漆漆的小巷中突然间走出来一道人影,只不过扶墙前行的杨守明只是用醉眼斜斜的瞄了一眼,没有在意。反正现在半死不活的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要是来杀他的,那倒解脱了。

“可是杨提辖?”那名黑衣男子却是毕恭毕敬的一拱手,“我家先生有请杨提辖前去相会,不知道杨提辖可否赏脸?”

杨守明打了一个机灵。能够认识自己的,也就只是这城中人了,可是对于这个黑衣男子自己并没有多少印象,当下里杨守明冲着身后那名亲兵摆了摆手。那名亲兵本来就已经厌倦了伺候这样落魄的提辖,刚才想要搀扶他也不过是怕杨守明真的倒下了自己就真的不好交代,现在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杨守明回头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片刻之后轻声说道:“某就是杨守明,你家主人倒是好小气。不走明路子,偏偏要钻这小巷。不过好久没有人邀请过某了,某去一趟又有何妨,但请前面带路吧。”

那名黑衣男子微微点头,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夜风一吹,杨守明清醒了不少,索性咬牙跟上去,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

进来的不只有文天祥一个人。

兴州通判陆秀夫、永兴县知县谢枋得、大冶县知县江钲、通山县知县叶应及、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六扇门都指挥使章诚、总管天武军兵甲粮草并转运事宜江铎,几乎可以说现在在兴州的天武军文武都来了,济济一堂。

叶应武冲着文天祥看去,良久之后方才轻声吩咐:“都坐吧,无需如此拘束,某又不是吃人的怪兽。”

江镐、章诚这些原本就喜欢和叶应武闹得家伙,现在看到堂堂叶使君如此虚弱的样子,却都是再也没有心情调笑打趣,每一个人脸色都是一样的沉重,尤其这几个将军更是流露出自责的神情。

如果不是他们任由使君冲锋在前,岂会有这样的事情?!

“宋瑞,你先说说,现在情况具体怎么样了,某也想知道阿术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叶应武轻声说道,他的嗓子在涢水之畔就已经喊哑了,后来发烧更是一直哑着,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不敢开口大声说话,只能尽量压低声音。

文天祥点了点头:“现在左厢已经顶上去了,蒙古鞑子全线后退一直到光州,倒是有足足三万步骑调集到了随州。不过按照现在的态势,阿术想要南下的可能性并不爱,毕竟此一战下来,阿术原本勉强超过襄阳的兵力再一次捉襟见肘,继续分兵攻打我们实在得不偿失。”皇叔NO.1:逆天小兽妃

“另外呢,川蜀和镇江?”叶应武淡淡说道,阿术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尤其是原本对他造成了很大威胁了郢州水师这一次不可以说损失不惨重,趁着这个机会向汉水南岸派遣更多的斥候才是正事,这支接连让他吃瘪的天武军还是等着以后再对付为好。

“两淮蒙古鞑子和淮南守军各有调动,不过双方都没有贸然进攻。”文天祥急忙回答,“倒是川蜀热热闹闹的有几次交手。刘整大军上一次元气大伤,所以勉强击退了高将军(高达)的进攻之后。就在张将军(张珏)抵达之前一直大步后撤到潼川府,成都府蒙古鞑子闻风而动,兵临达州,两位将军不敢恋战,都已经收兵南下。”

这倒是在预料之中,毕竟现在川蜀双方的力量达到了少有的平衡,所以谁都别想奈何谁,宋军和蒙古军在川蜀战场所能够做到的就是相互牵制使得对方难以支援襄阳。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因为川蜀兵力锐减。蒙古不得不将刘整这员大将留在潼川府坐镇以防宋军突袭挑衅,这也使得原本历史中刘整北上拜见忽必烈的事情难以发生。没有刘整明确地指出襄阳宋军的强大和虚弱所在,忽必烈依旧难以下定决心在襄阳展开决战,也就是的蒙古的国力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完全投入襄阳战场。

也就是说,如果叶应武能够把握住现在蒙古尚未倾国而来的一线时机,有可能将襄阳战局胜利的天平彻底压向南宋。

当然这也只能算是现阶段叶应武一个美好的设想,毕竟千百年来的经验表明,时代总是在不断的螺旋前进,所以就算是没有刘整点出来南宋的要所在。忽必烈早晚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现在各处以修整为上。”叶应武轻声吩咐,“某看来需要卧床几天了,所以天武军以及兴州的大小事务都要落在诸位的肩膀上了,不过祭奠战死牺牲将士的典礼。可以稍稍拖后几天,等某能够下地了再说。另外宋瑞,让镇江府他们加紧训练镇海军。镇江府水师随时做好西进的准备。”

“敢不从命!”一众将领官员全都拱手说道。

叶应武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开心还只是不想让他们过于担忧。似乎想起来什么,叶应武转而看向叶应及:“兄长。新研制出来的火器还要加把劲,某将来还有大用。”

叶应及郑重答应,他虽然是叶应武的兄长,但是却也是兴州通山县的知县,重担在身,站在这里也没有那个功夫上去嘘寒问暖了,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这个自己看大的小弟快快好转。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吧,”叶应武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这时间倒是过得挺快,不知不觉得已经八个月了······”

文天祥微微一怔,八个月?好像也正是在八个月之前,叶应武和他前去慈溪,这轰轰烈烈的大幕才拉开的吧?八个月之前的自己,又何曾想过此时此刻会站在这里,身后是兴州,是天武军?

“让将士们好好过个年,当然百姓们也不能亏待。”叶应武轻声说道,“咸淳三年就要来了么?这一年,怕是注定不简单啊。”

忍不住流露出来一丝苦笑,文天祥等人对视一眼,咸淳三年自然不简单,显然叶应武是想要和阿术在襄阳一决胜负了,这一年关乎着两个王朝的决一死战,怎能简单。

“使君好好休息,某等先行告退了。”不敢再耽搁叶应武休息,陆秀夫带头,一众人拱手后快步离去,毕竟一场大战下来需要他们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叶应武成了甩手掌柜他们可不能也跟着撂挑子。

等待文天祥等人离开后,陆婉言和王清惠一前一后走进来,后宅四个人也是分作两班,陆婉言和王清惠一起,杨絮和绮琴一起,轮流陪着叶应武。

“夫君又说了不少话吧。”看着轻轻咳嗽的叶应武,陆婉言轻轻责备着,后面丫鬟将煎好的中药、水盆一一端上来。

“不说不行啊。”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

王清惠将锦布递给陆婉言,陆婉言一边换掉叶应武额头上的锦布,一边轻声说道:“你就这样不听话吧,妾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刚才外面有很多百姓送来鸡蛋什么的······”

叶应武缓缓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说明兴州的百姓中就心里牵挂着自己。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实际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方青天”了。

“要是送来,每一个人收一个就好,意思意思也罢。否则百姓们心里都放不下。”叮嘱陆婉言一声,叶应武却发现站在一侧的王清惠脸色有些古怪。“怎么,惠娘。你有事?”

王清惠终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陆姊姊就是这么做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夫妻同心,这都能够想到一块儿去了。”甜心萌化了

陆婉言顿时“呀”了一声:“你这小妮子,怎么口无遮拦。”

话音未落就要去拧王清惠。

叶应武看着她们两个嬉闹,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看向王清惠:“惠娘你知道么,某和你陆姊姊能够夫妻同心,主要是我们已经有过一些深入浅出的交流了,所以要是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一些交流的话。这夫妻同心自然也很正常。”

“你!”王清惠俏脸通红,狠狠一跺脚,却是飞快地跑了。

陆婉言忍不住轻轻推了叶应武一下,笑道:“都已经是堂堂叶使君了,怎么还这样口无遮拦的。”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你看现在某都已经成了这样了,自然只能口无遮拦了,难道娘子还想要哪里没有遮拦?夫君拼了这条老命倒也可以满足你的要求,毕竟咱们夫妻同心嘛。”

“喝药!”陆婉言对于这个无赖束手无策,只能气恼的将药碗端起来。恐怕只有苦涩的药水才能够让他闭嘴了,“你说哪里有这样的叶使君,亏得百姓们还都说你是大英雄呢。”

“英雄?”叶应武微微一怔,忍不住苦笑一声。“英雄或许谈不上,毕竟某还真没有想要当英雄的心意。当然要说某是小人,那也不能乱泼脏水不是。”

不是英雄。不是小人,你说他是平常老百姓更不可能。刹那间两个字浮现在陆婉言的心头,枭雄。乱世之枭雄!

怔在那里,片刻之后陆婉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是英雄是小人,还是什么别的纷纷扰扰了,先把这药喝了。”

不管怎么说,他是叶应武,是自己的夫君,也是这片小小天地的支撑,叶家、天武军,终究不能没有他。

——————————————————

杨守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赫然便是当初的死对头,那个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杨守明相信自己终生难忘的李叹。李叹依旧是当初那样的一身灰袍,只不过这灰袍洗的一尘不敢,穿在身上既有平凡又有肃杀的气息,让人更加难以捉摸这个曾经东极岛海寇的军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坐在李叹一侧的,则是一名更加年轻的男子,白袍玉带,颇有大家衙内的风范,只不过杨守明并不是妄活三十多年,这个年轻人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气质绝对不是那些平日里在花街柳巷逞威风的大家衙内所能够比的。

“李······叹?”杨守明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还不断地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回忆起那个名字。正是眼前这个李叹,指挥着张麻子的海寇在庆元府周围逍遥来往,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到叶梦鼎父子前来,才总算是将这支海寇制服。

在这之前,张麻子和李叹带领的海寇一直是杨守明的心腹之患。

“没想到杨提辖竟然还记得某。”李叹轻声笑道,“当时一面之缘能够让杨提辖铭记至今,实在是某的荣幸。”

“你们找我?”杨守明迟疑片刻之后说道,李叹的声音中的带笑,让他很明白对方只不过是礼仪性的客气,可不真是把这当成了荣幸。转念一想也对,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落魄提辖,又怎么当得起?

李叹含笑点头:“没错,所找的正是杨提辖。坐在某身边的这位便是镇江府郭通判,准确说来应该是郭通判找杨提辖。”

郭昶举起酒杯冲着杨守明郑重说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郭通判,镇江府?”杨守明却是反应有些迟钝,喃喃念叨着,似乎突然间明白过来什么,“你们是叶应武叶知州的人?”

对于这一次叶应武在江南搅起来风风雨雨,杨守明还是很清楚的,或者说他现在也应该算是半个被波及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将叶应武怎么样,那些人也不会把怒火撒在自己身上。

“是的。”郭昶放下酒杯,镇江府是叶应武的地盘,这在稍微占据高位的人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杨守明一语点破,自己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什么。

对于这样直爽的汉子,还是坦诚些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你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便说说吧。”杨守明有些随意的说道,“某现在这个样子,想来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不过既然都已经被强行弄成叶应武的手下爪牙了,那么给你们做点儿事情反倒是某的分内之责了。”

杨守明的话语中带着难以言表的苦涩和伤感。他现在已经家破人亡,而且手下也被架空,或许现在投奔叶应武已经是唯一的希望了,这是那些贾似道一党的官员逼着他做出这个决定的。

对视一眼,郭昶和李叹忍不住一笑,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的,杨守明走投无路,没有别的选择了,而且那些人和他有杀妻烧房之仇,杨守明叛变的可能性也很小。

郭昶轻轻咳嗽一声,开口缓缓说出。(未完待续。)

第197章 爆竹声中1岁除(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ps:从2015年9月8日开始更新,至今已经八个月了,而在这本小说中,衙内也已经走过了八个月,也算得上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巧合吧。这是一百万字之前的最后一章,这一章发出去,代表着这本书突破百万字了。八个月来有你们陪伴走过风风雨雨,很是荣幸。我们并肩前行的道路,依旧很长!

  宋咸淳二年,除夕。

  兴州永兴县。

  已经是年底了,天越来越冷,朔风卷动这北方的杀气在街道上席卷。白墙黑瓦的江南楼阁却似乎不依不饶的挺立着,没有要屈服的意思,就像是不远处城墙上那一面面猎猎舞动的赤旗一样。

  毕竟是年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即使是有那么几个人走过,也都是行色匆匆。

  叶应武站在院子中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折腾了足足五天,自己总算是能够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了,这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只不过并不敢让叶应武呆的太久,小阳子急忙上前想要将叶使君给弄回去。

  叶应武一天天好转,吴楚材终于忍不住告假回家,而江铁也趁着快到年底的喜庆气氛和铃铛成亲。为此叶应武还专门派人送去了贺礼,还让天武军百战都大队人马上去撑场子,总算是让江铁这个家伙在城里风光了一把。

  当然,吴楚材虽然不在,江镐他们还是不辱使命将江铁灌倒了送进洞房里面去的。

  叶应武摆了摆手:“你小子这些天也不用跟着,回家去吧。”

  小阳子就是这永兴县里的人,也正是因为离家近,所以才一直跟在叶应武左右护卫。当下里小阳子有些着急,梗着脖子争辩:“使君,这可不行,夫人还有两位都指挥都让属下盯着你。”

  “给老子滚!”叶应武却是突然发火了,怒声说道,“你小子到底是听谁的?!到管家那里拿上一份东西。给老子滚得远远地,上元节之前不准回来。”

  小阳子怔了片刻,旋即冲着叶应武郑重一拜,脸上带笑的飞快走了。对于这些在叶家前院值守的将士。叶家都准备了钱财布匹,算作叶应武发给他们的“压岁钱”,也是的将士们得到意外之礼后一个个笑逐颜开,咱家使君做什么事情都是不一样啊!

  叶应武冲着小阳子离开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这小子这个时候跑的倒是挺快。

  轻轻舒了一口气。叶应武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江南,却也并不代表这冬天就不冷,叶应武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个时代所流传的一句笑话,“北方人以为南方不冷,南方人以为北方人不怕冷”。

  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冰河期,所以即使是江南,这个时候温度怕是已经也在零下五六度了,只不过没有温度计很难得知。

  叶应武缓缓走过月洞门,前面就是后宅。毕竟是第一天能够下来活动活动,所以明明知道文天祥他们不会把什么东西放在自己的案头上,不过叶应武还是下意识的走到前院议事堂中扫了一眼。

  见到叶应武过来,杨絮急忙迎上前,她身上里面粉色短比甲掩映着褙子的衣领,外面又披了一件雪白的裘衣,虽然是冬衣,却依旧勾勒出曼妙修挺的身姿。

  自从叶应武生病卧床之后,后院四个人都是亲自上阵伺候的,反倒是铃铛这些大小丫鬟没有了用武之地。叶应武这一次也算是偷偷跑出来。当时杨絮伏在床边似睡非睡,叶应武蹑手蹑脚的跑出来,竟然也没有让杨絮发现——或许是因为前世这种一夜情之后跑路的事情干得实在是不少——不过现在看来杨絮气鼓鼓的样子,看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你。你知不知道大冷天的自己还生着病?”手指轻轻点了点叶应武的胸口,杨絮忍不住嗔道,“这样出去你是想要干什么,要是找不到的话整个后宅非得炸开锅了不可。”

  叶应武轻轻一笑:“在床上窝了一周了,下地走走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某叶应武比蒙古鞑子还可怕?”

  叶应武没有事。杨絮就放心了,知道自己在扯皮这方面远远不止叶应武的对手,杨絮索性只是微微一笑,向前走去:“几位姊妹都已经在后面等着了,毕竟是除夕,使君难道还打算上哪里去?”

  径直上前揽住杨絮,叶应武轻声说道:“走吧,这除夕是要守岁的,难道某还得跑到襄阳城下找阿术守岁不成?”

  杨絮嘻嘻一笑,没有回答。

  穿过九曲回廊,前面的水榭原本熟悉的罗帐都已经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防风帘幕,来来往往的婢女捧着炭盆,显然也在忙着布置。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王清惠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倒是知不知羞?”

  杨絮顿时脸上一红,可是刚才叶应武偷偷的上下其手,她早就浑身软瘫,全靠叶应武搀扶着,此时哪里还有力气挣脱出去。而叶应武置若罔闻的向前走了两步,方才猛地一回身,将猝不及防的王清惠一样揽进怀里。

  “呀,你放开······”王清惠挣扎了一下,想起来叶应武大病初愈,也不敢让他怎么样,只能顺着这位“病号”的意思了。

  “这样咱们三个没羞没躁的,谁都不嫌弃谁了。”叶应武哈哈一笑,拥着两个人径直走入水榭中。

  水榭里面已经装饰上了红绸带,四方都是红色,一来有过年喜庆的气氛,二来也和天武军的赤旗颜色相呼应着。陆婉言和绮琴一前一后站在那里,因为没有了铃铛这个颇有几分领导头脑的丫鬟,王清惠的贴身丫鬟晴儿和陆婉言的贴身丫鬟青萍此时正忙得晕头转向。

  “要是叶伯在就好了。”叶应武有些懒洋洋的说道,之前每年叶杰都能够将家里布置的妥妥当当的,现在这两个十岁的小姑娘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比得过叶杰。

  “就知道说风凉话。”王清惠忍不住嗔道。

  叶应武随意看向还没有被遮挡起来的池塘,笑着说道:“这扑面的风却是挺凉快,在这风里说的话,可不就是风凉话?”

  “呀,你就知道狡辩!”对于叶应武的无赖,杨絮直接选择了无视。而显然还没有磨练出来的王清惠气得直跺脚。

  微微松手,叶应武却是脸上浮现出郑重的神色,开口吟诵道:“君问因荷而得藕,妾言有杏不须梅——”

  这正是当初在韩园叶应武戏弄王清惠的时候两个人做出来的对联。现在回想出来此间的深意,怎能不让人羞涩难当?王清惠终于忍不住这样被调戏了,猛地挣脱了叶应武的怀抱,直冲到绮琴身后:“琴姊姊,使君他欺负我!”

  绮琴和陆婉言这才发现叶应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见到叶应武生龙活虎的样子,两人也算是放心了不少,绮琴索性轻笑着说道:“惠娘,那你说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说的详细了姊妹们自然给你做主,不能让这家伙逍遥法外。”

  “这······这不能说······”王清惠下意识的绞动手指,迟疑起来,不过她也不是愚笨之人,旋即明白绮琴这是不怀好意跟着叶应武一起捉弄他,顿时又羞又恼。“琴姊姊,你向着谁啊!”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径直走过来便想要捉住王清惠:“她是我娘子,你说向着谁啊?”

  而陆婉言在一侧微笑着拦上来,几个人封堵,王清惠无奈之下只能一头扎进陆婉言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出去。陆婉言忍不住一笑:“惠娘,你看啊,你还称呼他使君,这分明是没有把自己当做这家里人。那妾身和你琴姊姊这些使君妻室,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呢?”

  “来,惠娘乖,叫声夫君听听。”杨絮也趁机加把火。明显是站在了叶应武一边。

  陆婉言也轻轻将王清惠向外一推,正好送进叶应武的怀里。叶应武哈哈大笑着将惊慌失措的王清惠搂紧:“怎么,还想反抗?”

  王清惠却是死死咬着唇,俏脸滚烫滚烫的,死活不开口,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个字可不是说叫就能够叫得出来的。

  看到王清惠委屈的都快哭了。叶应武方才轻轻笑着松开手:“好了好了,不闹了,大除夕夜的你看看你们,把惠娘逼迫成这个样子,这成何体统啊,嗯,成何体统?!”

  “妾身这不还是为了夫君么?”陆婉言笑着回答,看向水榭外面,“已经快到傍晚了吧,这天怎么阴沉沉的?”

  话音未落,仿佛是老天爷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一样,一片晶莹的雪花从天而降,紧接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自天空倾洒。不只是陆婉言,就连叶应武等人都怔在那里,不过旋即女孩们爆发出欢呼声,也顾不上寒冷的,都跑向外面的露台。

  “这还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场雪呢。”叶应武看着瞬间空荡荡的身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感慨道。

  到了七百年后,小冰河期已经过去,南方的雪就越来越少了,而且即使是下雪也很难积雪(08年的大雪算是特例),所以导致在宋代逐渐出名的西湖“断桥残雪”的美景再也难重现世间。

  现在要是去西湖,恐怕就可以看到如此景致了吧?

  叶应武凭栏看着外面的飞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息。冰凉的感觉涤荡心肺。

  ——————————

  天色愈发昏暗,外面风雪飘扬,已经下了两个多时辰了。

  红烛已经陆陆续续点燃,厚厚的帘幕遮挡,虽然看不见外面的雪景了,但是却也无须感受那种刺骨的寒意。饶是如此,陆婉言她们也都依旧穿着比甲,而叶应武更是不得不裹上一层厚重的大衣,对此虽然叶使君叶大人尝试着想要挣扎,不过还是在陆婉言带头的威胁下不得不妥协了。

  叶府后院虽然楼阁亭台众多,但是一来其中大多数都是荒废的,二来这些庭院大多以小巧玲珑为主,颇符合江南园林的设计风格,所以除了这水榭,也找不到其他更开阔一些的地方了。否则自然不会让大病初愈的叶应武到这只是简单有些防风措施的水榭中来。

  一张大桌摆在正中间,上面铺盖红布。丫鬟们将大大小小的饭菜送上桌来,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是却依旧是九菜两主食一汤的架势,在古人那里“九”是数之极。加起来一共十二,又对应十二地支生肖和一年的十二个月,而十二是两个六相加,自有“六六大顺”之意。

  只不过陆婉言专门叮嘱了清淡一些、量少一些,免得浪费。叶家虽然并不是饥寒交迫、入不敷出。但是如果一味铺张浪费的话,传出去毕竟对于叶应武的名声不好。

  叶应武当仁不让的坐在主座上,左手为尊,则是正房陆婉言,而右手则是绮琴和杨絮,王清惠坐在下首,毕竟她现在只是有半个名分,叶应武也有心想要借以对于她刚才总是不屈服实施“惩罚”。

  五个人都坐下了,却是一言不发,一双双眼睛看向叶应武。叶应武一怔。房才意识到应该自己先说话,当下里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某废话不多说,新的一年里面自然是先要祝愿你们姊妹和睦,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某叶应武既有治国平天下之愿想,便应现有‘可齐之家’,家和事兴。蒸蒸日上。”

  刚刚说完,叶应武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知道叶应武此刻开心,陆婉言只是微微一笑,冲着一旁有些担忧的几人轻轻摇头。喝着点儿酒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叶应武晃了晃杯子。方才诧异的说道:“你们一个个的看着某做什么,怎么不喝?”

  绮琴等人方才醒悟过来,纷纷笑着将杯中酒饮尽。

  “那啥婉娘,把那边的东坡肉给某弄过来,折腾了这么久,当真是‘三月不知肉味’了。某都快忍不住了。”叶应武刚才一家之主的形象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筷子敲打瓷碗,高声呼喊。

  “来来,给夫君端上去。”陆婉言酒量不好,这是叶应武在镇江就证明过的,一杯酒下肚红晕就浮了上来,当时怕也顾不上什么叶应武大病初愈不能多吃肉的禁忌了。

  杨絮当即嗔道:“夫君,少吃一些,莫要别人以为咱家连肉的买不起,传出去岂不让街坊笑话。”

  “而且还把孔圣人的话弄得乌烟瘴气的······”王清惠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声,不过叶应武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当即夹了一筷子东坡肉,笑着说道:

  “惠娘,是不是在背后说某坏话呢?”

  王清惠一惊,当即连连摆手,不过叶应武好不容易抓住了她这个把柄,自然不想轻易放过,打量着筷子上闪动着光泽的五花肉,叶应武咬了半口之后径直递过去:

  “你就承认了吧,来,把这块肉吃了,就放过你。”

  “这是你咬过的呀!”王清惠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只不过还没有跳起来就被眼疾手快的杨絮摁住了。

  叶应武顿时戏谑的说道:“亲都亲过了,还怕这个?好吧好吧,这么好吃的东坡肉某还舍不得给你呢,这样吧,惠娘才女之名也算是有所耳闻,作一首词,要是做的好的话就放过你,惠娘以为如何?”

  王清惠苦笑一声,不过旋即眨了眨眼睛:“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哪有这样逼着人家作的,使君怎么不作一首诗?说的倒是轻巧。”

  “可以,”叶应武含笑看了她一眼,将东坡肉放进嘴里,片刻之后说道,“不过某也是有条件的,惠娘要是敬某一杯酒,某就真的作一首词出来,不知道惠娘意下如何?”

  顿时陆婉言、绮琴和杨絮三人都开始鼓噪起来,王清惠恨一咬牙,索性真的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走到叶应武面前:“小女子敬使君一杯酒,还请不吝赐教。”

  叶应武微微皱眉,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说干就干,旋即戏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趁着王清惠不备在她的唇上一点。王清惠不明所以的怔在那里,有些尴尬。

  无奈之下实际上唯一一个被叶应武这么捉弄过的绮琴只能开口解释道:“惠娘,夫君让你用嘴喂他。”

  王清惠惊呼一声,杯中酒险些洒出来。叶应武得意的笑道:“有没有胆量,某答应你,这诗词肯定会一直做到你满意为止,这已经很划算了,你问问在场的几个姊姊,某什么时候这么便宜过她们?”

  “惠娘莫不是不想要诗词了?”陆婉言在一侧轻声笑道。

  王清惠狠狠地瞪了叶应武一眼:“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叶应武哈哈笑道,只不过下一刻就笑不出声了,因为王清惠径直含了一口酒像是小猫一样扑上来,两个人还没有吻在一起,叶应武就被硬生生的掀翻在地。

  一对人儿就在地上滚葫芦一般滚了好久,吓得陆婉言她们急忙站起来,叶应武的烧不过是昨天才退的,身上伤口还没有痊愈,这个折腾法可不要出事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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