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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清泉汩汩夜无光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    ps:再次感谢菜园上的菜菜书友支持,清明节和断更没有任何关系,保持更新是一种责任,嘻嘻~

    江南,鄱阳湖口。

    明月的清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杨宝刚刚合衣躺下,一天的疲惫已经不可遏抑的将他击倒,杨宝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前新兵要远远多于天武军原来老兵的天武军中军,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不像之前百战都,哪个不是嗷嗷叫的汉子选拔出来的,干什么都有着一股执拗劲儿,这些新兵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见识过的太多了,他们想象中的天武军和现实中的天武军也有着太多的差异。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追随着那面迎风舞动的烈烈旗帜,追随者已经声名在外的叶使君。虽然天武军采用的是募兵制度而不是发配制度,而且随着战乱,士卒的身份在民间也是水涨船高,但是并不代表着来到这里是当大爷的。

    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是天武军的一员,但是在那些凶神恶煞般的老兵眼中,你甚至连三岁小儿都算不上,按照他们的话说,真的打起仗来,不尿裤子的都应该奖励。

    都是从这一步飘飘摇摇走过来的,杨宝对于老兵们的凶悍置若罔闻,这些新兵啊,已经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对他们严厉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毕竟这是战争,是步卒面对骑兵的战争。

    稍有不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杨宝的佩刀就在一边,即使是在鄱阳湖口,并没有蒙古大军出现的可能。但是杨宝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养成了的习惯却是丝毫没有变化的。更何况现在自己重担在肩,说句好听的就是叶应武将天武军的中军全权委托给他。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考验考验他杨宝,行的话以后继续执掌一军。不行的话还得乖乖滚回去带亲兵。

    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沙场争锋的老卒,杨宝实际上对于能否执掌一军并不太在意,毕竟他真正想要追求的便是在这乱世当中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既不给那些国家蛀虫们⑦▼⑦▼,当走狗,也不对北面那些胡虏鞑子卑躬屈膝。

    但是现在这不只是是否执掌一军的问题,还关乎到他杨宝的能力,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天武军中军万人都带不好的话,他杨宝也没有脸面回去见叶应武叶使君还有江铁这一干同僚了。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杨宝心中思忖着明天应该再怎么折腾这些新兵蛋子,让他们能够更快的成熟起来,能够经得起风雨磨砺。晕晕沉沉、恍恍惚惚就在杨宝昏昏欲睡的时候,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从营帐外面传来。

    不知道几次从尸山血海侥幸逃回的杨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坐起来,一侧的佩刀飞快地抓在手里:“什么人?!”

    一名身材有些瘦小的亲卫诧异的看着自己主帅比自己的动作还要快上三分,忍不住暗暗咋舌。而来者径直掀开营帐帘幕,朗声说道:“启禀杨将军,使君急令!”

    微弱的烛火下,来人一身风尘。显然刚刚长途跋涉、马不停蹄而来,但是手中捧着信筒却是纹丝不动。杨宝细细打量一番,忍不住感慨到底是使君亲卫,这身本领就已经足够他眼馋好久的了。原来统领统领亲卫和百战都的时候。不曾想到,这些再普通不过的属下,曾几何时。已经成为自己想得到都得不到的了。

    伸手接过信筒,杨宝不敢怠慢。

    当一行熟悉的字体在细细的纸条上呈现的时候。杨宝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旋即随手放下信筒。提起手中佩刀冲出营帐,怒声喝道:“击鼓,全军集合!”

    数名传令兵也飞快的向着各处小营寨跑去,另外还有一路人直接前去不远处的兴州水师营寨。

    叶应武的信上只有一行字,“天武军中军并兴州水师调蕲州,令达即行”。

    “襄阳,是要开打了吗?”听着耳畔咚咚的鼓声,杨宝忍不住微微眯眼,目光投向西北,想要越过那连绵的山峦,看到很远很远的襄阳,围绕着襄阳,整个天武军,已经动了!

    “怎么回事?”快马声阵阵,一名年不过三十的将领已经披挂整齐,飞快而来,马还没有停下,惊讶的询问声就已经随风飘来。

    杨宝皱着眉头看着远方,片刻之后等着那小将从马背上跳下来站稳,方才冷声说道:“使君十万火急命令,天武军中军并兴州水师即刻启程,前去蕲州,怕是前厢不好过了,咱们必须顶上去。”

    来的正是兴州水师都统制刘师勇,这个曾经在几次水战中崭露头角的年轻人被叶应武毅然决然火线提拔为整个兴州水师的都统制,而事实证明兴州水师在刘师勇的指挥训练下,也不再是刚刚组建的时候四处抽调拼凑的游兵散勇了,颇有几分斗志。

    “可是”刘师勇有些迟疑。

    杨宝看向他:“某心中很清楚,军令如山,使君如此做必然有如此做的道理,不要再犹豫了,每耽搁一刻都有可能让整个局势再无挽回的余地。”

    刘师勇心中在犹豫和迟疑什么,杨宝自然是一清二楚,因为两个人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手下大多数的士卒实际上都是刚刚招募的新兵,训练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月,想要在这一个月当中将这些新兵地造成像之前的天武军那样的精锐自然是痴人说梦。

    要知道叶应武当初麻城之战,手中的天武军虽然同样也是没有训练多久,甚至只是几天,但是那是从江南西路各州府几番遴选选拔出来的精锐战卒,叶应武只要简简单单的整合、训练一下,自然就可以拉上去。但是现在这些天武军新兵可就不一样了

    杨宝微微咬牙,看向身边的刘师勇:“没有什么可是的。现在你我别无选择,整个大宋。难道就有选择?”

    刘师勇一怔,顿时精神一震,径直返回自己的营地,头也不回。

    是啊,这个时候自己没有选择,难道大宋就有选择了,蒙古大军压境,襄阳周围靠得住,除了天武军还能有谁?

    当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

    叶应武走过前方的小桥,就在不远处假山上,一道俏丽而显得孤单的身影迎着月光站着,背对着叶应武。似乎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王清惠微微一怔,终于还是转过身来。

    和陆婉言、绮琴身上宋代常见的宽窄袖褙子不同,王清惠身上穿着的是已经不太常见的齐腰襦裙,但是和褙子相比,齐腰襦裙更加衬托出明月清辉中女孩的三分灵动气息。叶应武怔在那里。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

    实际上宋代外面的褙子,里面的诃子都已经趋于修身保守,更显大家闺秀的风貌,却在无形当中减弱了很多唐代襦裙的灵动。

    “使君可是有事?”王清惠唇角边掠过一丝得意的坏笑。

    叶应武顿时一脸黑线。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好不好,怎么反咬一口成了我的事情了?无奈之下叶应武有些尴尬的一挥衣袖,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惠娘刚才在某的书房外面做什么,若是有什么可以让某为之效劳的。自然不胜荣幸。”

    见到叶应武客客气气甚至恭恭敬敬的语气,王清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家伙脸上的笑容总是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仿佛是大灰狼在扑向猎物之前露出锋利的獠牙。

    “没,没有。”王清惠伸手扶住身后的石头,她每向后退一步,叶应武就默默的向前进一步,只是这个家伙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让人总是不知道应该指责他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

    叶应武似乎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好吧,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某就先走了,夜深天凉,惠娘就不用跑到某的书房外面探头探脑的了,下次要是想进来,就进来,有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总感觉叶应武的话中有些落寞,和刚才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王清惠诧异的看着他就这么缓缓的走向来路,但是叶应武却是霍然回头,看向她,苦笑一声:

    “假如还有下次的话。”

    假如还有下次的话!王清惠心中有如雷击,什么意思,战争,襄阳,北上一连串的字眼仿佛是洪水猛兽,汹涌不断的翻滚在心头。刹那间王清惠就明白叶应武是什么意思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刚才还步步后退的女孩猛地上前两步,抱住叶应武。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得顺着脸颊流淌。叶应武看着着江南烟雨孕育的如诗如画的人儿为自己流泪,心中也是莫名的一痛,此夜星月无光,而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儿仿佛就是最明亮的夜明珠。

    “郎君”王清惠紧紧抱着叶应武,“你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实际上蒙古鞑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付的,你不过是在骗我,对不对,能告诉惠儿吗?”

    叶应武半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眼泪冰凉晶莹。心中无奈,叶应武轻声说道:“是啊,某就是在骗你,没想到惠娘竟然这么聪明,竟然能够看出来,是某失策了,某不应该骗你。什么蒙古铁骑,什么阿术,都不过是一群废物,某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踩成粉末,不哭了好不好?”

    王清惠已经不想去猜测叶应武到底哪个说法是真的,只是伸出手狠狠地捶着叶应武的胸膛,泣不成声。

    美人恩重,叶应武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叹息,只是牵着王清惠的手,两个人缓缓地走下假山,九曲长廊回转,池塘中的水荡漾着涟漪。

    王清惠有些胆怯的微微贴近叶应武,叶应武笑着说道:“冷吗?”

    不等王清惠作答,叶应武就接下来自己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现在已经临近年下,即使是在南方也已经不暖和了。更何况现在还是历史上的小冰河期。王清惠只穿着襦裙自然丝丝寒意已经沁骨。

    “郎”见到叶应武的眼眸中带着嗔怪的神色,王清惠急忙改口。“夫君,今夜”

    叶应武伸出手指按在王清惠的唇上,轻声笑道:“今天不行,惠娘你不过是及笄之年,未免太小了些,还是再等”

    王清惠却是猛地甩开叶应武的手指,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很是生涩的吻了上去。叶应武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冰凉和香气,脑海中却是整个儿的一片空白。当机一声。

    老子要是被这么个小姑娘给逆推了,脸就丢大发了!

    然而王清惠似乎体会到了叶应武刚才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唇分之后女孩便俏红着脸挣脱叶应武有些不知所措的双手,刚想要跑开,笑声和脚步声就已经纷至沓来。

    陆婉言在前面跑,绮琴在后面追,虽然两个人的步子都不太大,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回廊上还有两道身影交错。

    在回廊尽头青衣男子负手而立,清辉洒在身边女孩的脸上。任谁都能看得清上面的表情倒是无奈多了几分。绮琴和陆婉言有些惊讶的停住脚步,叶应武笑着回头:

    “守株待兔,没有想到来了一个又来两个,看来苍天待我不薄。说吧,今天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王清惠有些诧异的后退一步,这家伙满肚子的坏水。要是想要反悔还算是正常,就怕他不只是想要反悔。

    叶应武摆了摆手:“惠娘还小。今天放过你,不过眼前这两个。倒是没有这么好运了。”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绮琴和陆婉言对视一眼,轻笑着飞快想要转身向后,叶应武早就已经上前一手揽住一个,冲着王清惠坏坏一笑,然后大摇大摆的向着舒云轩走去,大有得胜归来的架势。

    然而还没有等叶应武得意的想要将坏事进行到底,连续的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在院墙外面响起。叶应武一怔,不只是他怔住了,后院陆婉言、绮琴和王清惠或远或近的也都已经怔住了。

    “终于来了么。”叶应武悠悠一叹,双手松开,不过旋即冷笑一声,“来就来,让某看看能有什么花招。”

    话音未落,杨絮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门口,见到家中后宅能在的全都在了,杨絮也是吃了一惊,不过来不及和陆婉言她们打招呼,杨絮径直走到叶应武面前:

    “启禀使君,阿术派遣四支千人队沿着黄陂、麻城、罗田一线突破,前厢斥候快马加急来报,前厢都指挥使江将军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前厢各部谨遵使君号令!”

    叶应武微微皱眉,临阵江镐这个家伙竟然没了影子,现在更是让人从东西两个方向压了上来,不过是四千骑兵竟然就能让天武军前厢一退百里直到田家镇,虽然放弃蕲州和黄州以作为缓冲是本来就已经商议好了的,但是只是四千骑兵就这么丢了大片土地,难保以后不会成为叶应武在朝堂上被指责的罪名。

    “务必全力找到江镐,同时告知前厢都虞候尹玉,整个黄州和蕲州丢了某都没有意见,但是如果田家镇有失,提头来见!”叶应武冷声说道,“另外天武军中军和兴州水师,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能抵达蕲州,我看杨宝和刘师勇也不用干了!”

    叶应武的话里杀气凛然,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忍不住一惊。杨絮急忙站起来快步而去,而叶应武则是轻轻吁了一口气,今天是睡不安生了,不管阿术这一次是不是来真的,已经被人家打到门口了,自己自然也不能高坐钓鱼台。

    “夫君要走吗?”陆婉言轻声说道,带着担忧。

    “披甲。”叶应武淡淡的吩咐,径直向着书房走去,“不过是四千骑兵,某去去便会,无须担心牵挂。”

    似乎想起来什么,叶应武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也无须跟来,你们先休息吧,说不定某明天早晨就在此处了。”

    陆婉言咬着唇看向身边的绮琴,绮琴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应武的身影,俏脸平静,波澜不惊,但是陆婉言却是分明看得清楚,她的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惨白的可以看清一道道血脉。

    王清惠从后面赶上来,不过被绮琴一把拉住了。三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叶应武向前,几名婢女已经捧着衣甲快步的跟了上去。

    叶应武披甲更衣很快,随手抓起一侧桌子架上的佩剑,铜镜中的年轻将军英姿潇洒,只不过此时无人欣赏,几名婢女都是缓缓躬身后退出去。叶应武抽出自己的佩剑,剑光闪烁,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收剑回鞘,叶应武径直推门而出。

    江铁已经带着百战都剩下的百余名骑兵在门口等候,见到叶应武出门,同时躬身抱拳:

    “属下恭迎使君。”

    叶应武翻身上马,冲着江铁点了点头,一面赤色的“叶”字将旗旋即树了起来,和原本的赤色“宋”字旗并肩飞舞。上百骑兵同时催动战马,马蹄声碎。

    隐隐的,叶应武似乎听到了悠扬的琴声,从刚才自己离开的地方传来,琴声愈发响亮,愈发激昂,片刻之后便有玉山崩催、凤凰腾飞之浩荡气势,回荡在整个长街之上!

    前方永兴县的城门轰然打开,叶应武头也不回的第一个纵马冲了出去,百余骑兵像是离弦的箭,紧紧追随。

    烟尘滚动,星月无光。(未完待续。)uw

    
第179章 冲天焰火明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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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京西南路,郢州。

    郢州位于襄阳之南,汉水之畔,是从襄阳顺着汉水而下的第一座州府,也是南宋在襄阳之后精心布置的最坚固的一条防线,以防备着什么时候襄阳万一被攻克,能够有一线回旋的余地。

    而事实证明死的要塞终究难以战胜活的骑兵,真正的历史上张世杰拥重兵死守郢州,血战不舍昼夜,无奈之下蒙古骑兵不得不调转马头,从两侧包抄江陵,使得张世杰在郢州付出了惨重代价只是起到了微乎其微的拖延作用。

    郢州,终究没有成为第二个襄阳,为大宋赢得回转的余地。

    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襄阳依旧是整个中原九州最坚固也是最庞大的要塞堡垒,十五万大军的屯驻让蒙古竭尽倾国之力,依然不敢轻易窥探。

    范天顺站在自己的楼船上,看着滚滚夜风中旗帜翻飞。

    “开始了。”喃喃说着,这位荆湖水师都统缓缓地攥紧栏杆。

    他的荆湖水师和张世杰曾经的荆湖水师风马牛不相及,这位荆湖水师都统麾下管辖的并不是荆湖水师,而是沿着汉水一线从郢州、德安府一直到荆州、鄂州的水师,自从孟珙反攻襄阳之后,汉水沿线已经成为南宋天然绝佳的屏障,所以汉水上的水师虽然散乱,但是却也是不可低估的力量。

    为了襄阳战备,范天顺这个刚刚新鲜出炉、走马上任的新任荆湖都统所能统帅的,便是这些汉水上的水师。凑起来竟然也是数百条大小水师战船铺满江面。

    当然,现在是夜间,范天顺是见识不到白天那等场景了。两岸的原野上偶尔也会有丝丝缕缕的灯火出现,恐怕这已经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了,那是双方的斥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狭路相逢后短暂而又激烈的碰撞。

    不过对于汉水上这支无声无息的水师来说,那些都是可以弃之脑后的东西。

    因为在他们的前方不远处,几道黑漆漆的影子随着水浪缓缓地向下游行驶,如果距离近的话还会发现,这些战船没有旗帜。也没有灯火,几乎完全要隐没在黑暗中。

    “蒙古水师,来吧。”范天顺看向黑暗,目光炯炯。

    蒙古水师夜袭的消息可是牺牲了不知道多少宋军斥候以及叶应武麾下的锦衣卫方才刺探得到的。叶应武也没有藏私的意思,着人快马加鞭送到了范天顺的案头。震惊之余范天顺对于那个东面的叶使君,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这个人,倒是好大的手腕,好大的能耐。

    ————————————————————————

    江镐喘着气从黑暗的原野中走过。上百名宋军士卒拖着疲惫的身体跟在江镐的周围。他们身上的衣甲都已经残破,手中刀更是大多数都已经卷了刃。曾经猎猎舞动的赤色旗帜残破不堪,却依旧在每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骄傲的迎风。

    一名骑兵飞快的从黑暗中窜出来,身上血火风尘都可以寻觅到痕迹。不过此时谁也顾不上这些,因为环顾四周哪一个袍泽不是一样的?这名百战都的传令兵在风中尽量压低声音:

    “启禀指挥使,副统领询问应该去往何方?”

    江镐皱着眉回头看去,茫茫的原野仿佛是吞噬一切的无底洞,自己几番收拢的宋军斥候和北上的几支天武军前厢百人都,最后也就只剩下这些人了。不知道和尾衔而来的蒙古骑兵厮杀了多少场,刚才那一次在黑暗中的偶遇更是使得吴楚材在情急之下不得不带领百战都将这一支蒙古骑兵引开。方才使得江镐带领的步卒脱离险境。

    现在吴楚材派人前来联络,想来是已经将敌人牵引开来了,这些蒙古斥候骑兵虽然强悍,但是和神经百战的百战都骑兵相比,至少在斥候战这一方面上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没有江镐的步卒拖累,吴楚材能够在黑暗中从容利用劲弩和狼群战术让人数并不多的蒙古斥候疲于奔命,最后迷失方向。

    江镐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整个黄州、蕲州沿线到底已经打成什么样子了,但是他心中一清二楚,蒙古大军这一次是突然发难。有精锐骑兵径直南下黄州。阿术到底是想要虚晃一枪,还是想要凭借着绝对的优势兵力和襄阳宋军的胆怯,彻底将天武军这个顶在腰眼上的锋利匕首斩断,就不得而知了。

    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江镐奋力登上眼前的山坡。

    茫茫原野向着无际的远处延伸,只不过在黑暗中江流的声音却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汉水到了么。”江镐喃喃自语一声,转身看向身后,每一名将士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神色,但是那一双双眼眸看向他的分明还是一如当初的信任。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从黄州的暴雨中一直延续到今日,江镐缓缓攥紧双拳。虽然自己已经辜负了他们,但是也要将这些生死弟兄带出如此险境。

    “前面就是汉水了。”撒出去的斥候飞快地跑回来禀报,勉强屏住呼吸才能够遮掩住疲惫,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镐沉默着点了点头,黄州的东侧便是汉水,现在自己应该位于黄陂以北,麻城以西。脚步声匆匆响起,吴楚材大步走来:“指挥使,下一步准备怎么干,丫的不能让这么多前出北上的弟兄们枉死。”

    脸色沉重,江镐转过身沿着荒草缓缓走着,这一次北上足足上千接应宋军斥候的天武军前厢将士,最后只剩下了这百余人,放眼天武军大大小小血战不少,但是还没有哪一次只是在斥候战中就损失如此多的人,这些都是鲜活的生命啊,或许就在昨天,他们还一起,在那面赤色的旗帜下向前。

    “******窝囊,这个亏,可不是白吃的。”江镐片刻之后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不是骑兵南下吗,某就不信了,来的只有骑兵。只要是有步卒出现。咱们这支被困在后面的二三百步骑,就可以将它搅个天翻地覆!”

    吴楚材攥紧刀柄猛地一点头。

    就在此时,远处的汉水上冲天的火光拔地而起,惨叫声、厮杀声夹杂着突火枪沉闷的射击声、床子弩“蹦蹦”的弦动声。混乱的声音伴随着光焰,将整个黑暗,彻底惊醒!

    “水师动手了?”江镐一怔,旋即流露出一抹喜色,这周围还并没有宋军的水师。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宋军水师和蒙古水师在汉水之上相遇,同样是狭路相逢,这一次不只是陆上的斥候战,就连水师也都已经正面对撞,“真的,开始了?”

    刹那间,江镐感觉有些恍惚。

    ——————————————————

    或许对于范天顺来说,这是实打实的胜利开门红;或许对于远处的江镐和吴楚材来说,这是一场盛大的烟火。照亮汉水,也照亮他们的前方;但是对于董文炳来说,夜空似乎要坍塌了。

    这个蒙古汉军水师的年轻将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运气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差。先是在之前麻城之战,水师老将张荣实带着仅剩的一点儿水师战船向着张世杰庞大的船队冲击,全军覆没,偏偏他董文炳就在不远处的路上,拼死拼活才赶到。

    然而来到战场的时候,已经快要落幕了,阿术两万铁骑惨白、汉水的蒙古水师片甲不剩。董文炳麾下这刚刚从洛水等处集结起来的水师哪里是张世杰的对手,很快就败退下来。缩在汊港中不敢出来。好不容易等到阿术全军剑指襄阳,这支苟延残喘的水师才能够挣脱枷锁,刚想要在郢州宋军水师中点一个巨大的烟花来庆祝的时候,董文炳就已经悲惨的发现。敌人已经来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是全副武装,一脸狞笑。刹那间董文炳终于明白,或许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水师统领,也或许,放眼整个蒙古暂时也找不出来能够和南宋水师匹敌的将领。

    在这汉水之上,看着那一艘艘体型庞大的楼船碾压过来。再多的蒙古水师也只能装孙子!

    范天顺仗剑站在船头上,狂风卷动着点点火星从他的身边吹过。一艘艘宋军蒙冲快船飞快的掠过旗舰楼船,向着前方还在负隅顽抗的蒙古水师冲去。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范天顺目光掠向一侧,巨大的床子弩缓缓地上弦,迟疑了片刻后范天顺从船头上跳下来,亲自在粗大的箭矢头上绑上火蒺藜,然后郑重拍了拍指挥射击的那名十将的肩膀:“好好给老子打!”

    那名十将也不言语,只是下意识的站直,眼睛一瞪,声音旋即从牙齿缝中怒吼而出:“放!”

    “放!”无数的宋军士卒在风中呼喊着,迎着火焰,迎着箭矢。

    巨大的箭矢在下一刻呼啸而出,风卷动汉水的浪涛在箭矢下翻涌。拳头粗细的箭矢精确无误的没入对面一艘蒙古楼船的船体内,包括范天顺在内,周围的宋军将士们眼睛赤红,心中绷紧了一根弦。

    一切喧嚣仿佛都沉静下来。

    “轰!”惊天动地的轰鸣,那艘一直在众多宋军战船围攻下负隅顽抗的蒙古水师楼船最终还是抵抗不住了,本来一支床子弩射出的箭矢并不能够置它于死地,但是这艘船早就已经遍体鳞伤。

    周围的蒙古战船发现了自己最大的依仗已经炸裂沉没,第一反应不是红着眼杀向距离最近的宋军战船,而是有些笨拙的冒着箭矢调转船头,企图趁着那艘即将沉没的楼船还在遮挡宋军视线的功夫向着上游逃逸。

    然而他们想多了,几艘宋军蒙冲快船已经不管不顾的从火海中一跃而出,或许船帆和桅杆上都已经沾着火星,大有熊熊燃烧起来的架势,但是没有一艘战船停下来。

    船头的床子弩拼尽全力射击,更多的水师将士则是顶着箭矢随时准备跳上敌船。

    如果说在陆地上十个宋军士卒都抵挡不住一个蒙古骑兵的话,那么在这汉水之上,便是恰恰相反。现在是咸淳二年的宋军水师,是襄阳之战即将爆发时候的宋军水师,是整个宋军水师全盛的时候。曾经一直在两淮甚至在大江上和宋军争锋的金军水师都已经烟消云散,而蒙古水师在宋军眼中,不过就是些嗷嗷待哺的婴儿。

    既然现在这些嗷嗷待哺的婴儿自不量力杀上门来,那么弟兄们就没有必要留后手了,当初两淮的那帮子家伙在汉水上杀的爽了。咱们这些荆湖本地的水师还得眼睁睁的看着,现在终于轮到咱们了!

    这是大宋水师,普天之下、四海之内最强大的水师!

    范天顺一把抽出佩剑,指着前方蒙古水师统帅董文炳的旗舰:“传某号令。杀!”

    “杀!”仿佛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一个字,所有的宋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握紧手中兵刃。

    巨大的宋军楼船猛地撞开还在缓缓沉没的一艘艘蒙古水师战船,在汉水之上划出一道笔直的航迹!

    迎面而来的箭矢猛烈如雨,丝毫没有因为风的强劲而有所缓和。一排排水师士卒手持盾牌在甲板上艰难的移动着。董文炳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是因为出了太多的汗,还是因为空气中一直弥漫不散的烧焦气息。前方火焰熊熊,一艘艘宋军战船从火海中挣脱出来,继续向前。

    仿佛那些沉没的蒙古水师战船,丝毫没有阻挡住他们脚下的步伐。

    董文炳虽然是蒙古水师统帅,但是归根结底依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面对如此惨烈的景象和已经一连突破他数道匆忙布置起来的防线的宋军水师,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

    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在阿术那里放出大话,或许自己就不应该从洛水赶过来支援。怕是这一辈子因为这连续的败仗,都已经完蛋了。董文炳不敢想象暴怒中的阿术和忽必烈会将他怎么样。

    因为他已经没有胆量想的那么远了。

    “统制!”一名年轻的蒙古汉人将领急匆匆的跑过来。他身上的衣甲都已经残破,脸上更是满满烟熏火燎的痕迹。

    “仲畴,你来得太好了,快帮某看看,现在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啊!”董文炳顿时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来的这员年轻小将是旗舰一侧楼船上的都统制、千夫长,素以智谋著称,这一次偷袭郢州宋军水师他一直是极力反对的,但是董文炳贪图功绩,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劝阻。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被称为仲畴的年轻小将皱着眉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宋军战船,甚至透过火光他还看见了那一艘艘越众而出的庞大楼船。火焰中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带着凤凰浴火、王者降临的气概!

    小将心中暗暗羡慕,若是哪一天自己也能指挥这样的水师船队,能够在整个大江上杀个通透。然而现在没有假如和假设。自己现在就是别人的猎物,是宋军士卒眼中的赏格。

    伸出手冲着董文炳行了一礼,小将勉强镇定的说道:“统制,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撤退,能够撤出去更多的战船便是再好不过的了,还请统制速速决断。”

    董文炳看着一艘正在和蒙古战船对射的宋军战船。忍不住苦笑一声:“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退得了吗?”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年轻小将猛地冲着董文炳一拱手:“若是统制放心的话,那么便请统制先行换乘小战船率大队离开,末将带着这三艘楼船以及其他受伤的战船掩护!”

    “三艘楼船?”董文炳一惊,不过也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这是在丢车保卒啊,但是如果不舍得丢车的话,连卒子都剩不下一个!没想到他董文炳,竟然也沦落到这个地步。

    轻轻吸了一口气,董文炳苦笑一声:“仲畴,某答应了,不过咱们两个换一换,某仍然在这船上的话,范天顺自然也不会在意你带着离开的那些战船。”

    “可是??????”年轻小将还想要反驳,董文炳已经挥了挥,让他依令而行。

    “老夫回去的话恐怕也是难免一死,倒不如在这里战死的轰轰烈烈。你之前便一直劝阻老夫,这一次又能够将这些儿郎和战船带回去,也算是功过相抵,元帅不会为难你的,放心便好,好好地带着咱大蒙古水师,找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南蛮子报仇!”董文炳缓缓地说道。

    年轻小将怔在那里,一支箭矢在身后呼啸而过,更多的宋军战船已经逼近到咫尺之间,自己已经没有继续争辩的可能和机会了。咬了咬牙,冲着董文炳突然间苍老了很多岁的身影一拱手,年轻小将灵活的跳过旗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来时候的那艘小船倒是还在旗舰的后面牢牢拴着。

    一名亲卫急忙拉他上船,有些迟疑的问道:“将军?”

    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年轻小将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看突然间加速迎上宋军水师的几艘楼船,径直说道:“走,咱们走!迟早有一天,今天汉水上的血债,某张弘范会让这些南蛮子加倍偿还!”

    他心中很清楚,没有和董文炳争执的必要,本来董文炳接连惨败,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了,若是再将他这个蒙古汉家大将的爱子丢在江上的话,恐怕回去不杀个五族六族都不可能。

    老将军执意寻死,自己所能做的,怕也就是在心中默默哀悼他的在天之灵,然后终有一天,报仇雪恨吧!

    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熊熊火海和纵横的宋军战船,张弘范已然是热泪盈眶。(未完待续。)
第180章 神鬼莫测风云谲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    宋咸淳二年冬,腊月十八日。

    蒙古洛水水师都统制董文炳趁夜色偷袭宋荆湖郢州水师落空,宋军水师自黑暗中杀出,蒙古水师惨败,楼船以上战船全部战沉,都统制董文炳战死,年轻的千夫长张弘范带领着几十艘小型战船仓皇逃回,船船带伤。

    阿术问讯默然片刻后痛哭失声。襄阳蒙古军水师再无与宋军水师相抗衡之能力,这也就意味着在没有对抗郢州水师的足够战船之前,阿术甚至连跨过汉水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阿术毕竟是阿术,这个曾经在两淮、在大理打的尸山血海的蒙古南征统帅一边禀报蒙古大汗忽必烈,一边去信潼川府刘整。现在有资格前来挑战郢州水师的,就只有刘整了。

    然而刘整麾下却是只有几番大战剩下来的残破战船。

    一时间奈何不了襄阳,阿术飞快的又调集两个千人队骑兵和四个千人队步卒向南而去,这样加上之前分头前进的四个千人队骑兵,蒙古军陆续南下的已经破万。

    凭借着以六千骑兵为主力的步骑,就算是无法击败天武军前厢,将天武军牵制在蕲州和黄州还是可以的。更何况阿术还另外调集了两个万人队一直前进到黄州以北光州的光山一带,并且也负责在那里囤积的部分粮草。

    光州位于黄州的正北面,是天武军沿着汉水北上而或者是蒙古大军顺着地势直冲麻城的重要州府所在,所以从麻城之战后阿术就在光州囤积粮草,之后黄州一战以及出兵恐吓两次行动,也都是依托光州丰厚的粮草才能成行的。

    虽然苏刘义当初对于光州很是痛恨,几次三番派出斥候刺探,最后发现想要攻破重兵把守、烧毁光州的粮草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守黄州去了。

    ——————————————————

    楚江锁钥,田家镇。

    四十里江山险峻如画,在晨曦中静默而威严。

    尹玉伸了一个懒腰,丝丝缕缕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江北到底不同于江南,一江之隔便仿佛分割了南北。尹玉下意识的看向脚下,关城雄踞在山腰,连绵的营寨、高耸的寨墙以及那一台台令人望而生微的床子弩和投石车。顿时忍不住一笑。

    无论江南江北有何差异,至少现在他还站在江北这片土地上。

    那么这片土地,就依旧是天武军的,是使君的,是大宋的!

    二十多岁的天武军前厢都虞候尹玉扶着城垛。眺望远方。这家伙也算上的是一个另类,从小身体强壮,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打打杀杀的,虽然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却不知道哪根筋儿错了,哭着闹着要从军。家中没有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后来承蒙尹玉儿时的同伴文天祥文宋瑞的举荐,得以进入天武军,并且凭借着杰出的能力被叶应武一眼看中成为天武军前厢都虞候。至于他被叶应武看中的能力,便是善于收拾残局。

    无论是什么错综复杂的战局,只要尹玉在后面带着大队掩杀。足可以将一切都扳回来。而偏偏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是那种永远都不知道擦屁股,总是手提着刀带人冲在最前面的货色。将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人配在一起,就连叶应武也被自己的聪明折服了。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确实不错,尤其是黄州大战中,尹玉冒着风雨指挥士卒掩护江镐反复冲杀敌阵,使得同样正面面对蒙古步骑的天武军前厢死伤要少于张顺的天武军右厢。

    为此前厢将士趾高气昂了很久。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妙,因为被称为“前厢双壁”的两个人,少了一个??????

    尹玉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江镐带着人北上,至今音讯全无。蒙古骑兵来势汹汹。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带着步卒和蒙古骑兵在野外交战,只能急匆匆的一路退到大江之畔的田家镇。

    麻城、黄州在几次大战中都没有得到修缮,甚至还运走了不少材料去兴州、半壁山和田家镇,城池早就已经空无一人、残破不堪。尹玉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据城而守,到时候被敌人包围了甚至就连足够的粮食都欠奉。

    对于尹玉这个果断的撤军命令,叶应武一时气愤之后也没有追究,只是让他坚守田家镇。

    田家镇。尹玉忍不住眯了眯眼,冷笑一声,蒙古骑兵。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某倒要看看,在这“四十里地山河”当中,你们还能翻腾起来什么波浪。

    一名传令兵大步而来,打破了尹玉的沉思:“启禀都虞候,指挥使至今音讯全无,另外使君已经带着亲卫从蕲州登岸,依旧让咱们在此处坚守不得轻易出动。”

    尹玉点了点头,他捉摸不透叶应武想要干什么,也懒得琢磨。对于天武军的将士们来说,使君亲临前线的时候是最轻松的,因为他们一直坚信,叶应武的大旗所向,蒙古鞑子望风披靡。

    对于这个宣传论调,尹玉也是举双手支持的,不要跟这个时代的宋军说什么“骄兵必败”,因为蒙古铁骑的强悍实际上已经让大多数的宋军士卒丧胆,叶应武和天武军上下将领所需要做的,是鼓舞起来所有将士的斗志。

    若是临阵被吓得都尿裤子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空旷的山谷中传来马蹄声,两侧山壁上下人影绰约,本来就倍加警惕的宋军士卒纷纷将目光投向远方。一名斥候飞快的纵马而来,前方高大的关墙城门缓缓打开,一骑绝尘,径直驰入寨中。

    斥候脚步匆匆,跑上城楼,冲着尹玉一拱手:“启禀都虞候,蒙古骑兵千人队距离此处不足二十里地,蒙古步卒千人队距离此处不足三十里地!”

    尹玉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好啊,终于来了!传令,击鼓,全军严阵备战!各都头以上,随某前去瞭望台!”

    话音未落。咚咚的鼓声已经在山谷中回响,片刻之后,前后左右的山谷山峦之上,无数的战鼓轰响。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宋军士卒飞快的跑入属于自己的战位,这一切都是已经训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第一通鼓尚未停歇,几台床子弩就已经开始缓缓绞动,更多的士卒则在向突火枪等火器中填装火药。这些火器比较难伺候,自然要先填装好,等到蒙古骑兵出现,或许拉动神臂弩还来得及,但是想要填装突火枪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迟疑片刻后,尹玉朗声说道:“来人,将某的将旗升起来!”

    主帅者,当于中军升将旗,现在前厢都指挥使江镐不在。就必须要升尹玉的将旗。除了尹玉的将旗之外,另外赤色的旗帜,一个是大宋的象征,另外一面上则是绣着一个“叶”字。

    这是天武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不成文的传统,大小军队都需要在将旗旁边悬挂叶应武的将旗,其中既有表明自己为天武军的意思,也有祈求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使君保佑的意思。

    “升起来,也好。”突然间身后传来声音。

    尹玉一惊,这个时候有资格出现在城楼上并且自己的亲卫并没有阻拦的,除了江镐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可是??????不及细想,尹玉急忙转身拱手:

    “末将参见使君!”

    叶应武笑着摆了摆手:“小声点儿,不要声张,某这一次也是偷偷过来的。不只是你不知道,兴州那边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恐怕北面的人也就不会知道了。”

    “使君为何来此?”尹玉虽然已经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够知晓的,但还是看向叶应武。按理说叶应武统帅着天武军中军迎击前去蕲州的蒙古步骑才应该合乎情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是对于田家镇守军太不信任了?

    叶应武淡淡一笑:“某为何不能来此。来到此处是因为,这一次前来田家镇的蒙古步骑。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尹玉一震,田家镇方向而来的蒙古步骑足足六七千人,占了南下蒙古军的多数,而且里面还有三千是骑兵,另外三千则是携带有大小攻城兵器的步卒。

    想要击溃这些人,尹玉可以拍着胸脯打保票,但是想要全歼,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除了这田家镇四十里山川,北面都是辽阔的平原,蒙古骑兵完全可以任意驰骋来去。这也是为什么黄州之战、麻城之战都是击溃而不是歼灭。

    因为步卒根本不可能跑得过蒙古骑兵。

    迟疑片刻,尹玉看向叶应武,叶应武只是屏住呼吸,目光炯炯。下一刻,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已经轰鸣着从天际卷席而来。关城上的将士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一面黑色的旗帜出现在天际,紧接着是更多的三三两两的身形。不久大队的骑兵就已经有如浪潮,呼啸而来。萋萋荒草随风摇曳,四周的青山似乎也在这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为之抖动。

    叶应武伸手拍了拍眼前的城垛,微笑着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的斗一场。”

    蒙古骑兵也不是只知道一味向前冲的傻子,眼前宋军营寨连绵林立,赤色大旗遮天蔽日。但是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宋军堡垒,蒙古骑兵就已经开始缓缓减慢速度,带领他们的几名千夫长同时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然而依旧为时已晚。

    马蹄声震,一个又一个连绵的巨大陷坑轰然浮现,就像是吞噬着一切的黑洞,一名又一名的骑兵惨叫着摔入陷坑当中。当然,前面这一片空地上不只有陷坑,轰鸣声和爆炸声刹那间便已经掩盖了原本的马蹄声,战马嘶鸣、士卒惨叫,不知道有多少骑兵就这么鲁莽的冲到了埋有震天雷的地方,自然难免被爆炸掀下马背。

    一排又一排的蒙古骑兵在突如其来的陷坑和震天雷的夹击下消失了身影,地上多出很多残破的血肉。更多的蒙古骑兵则在这一刻展现出来高超的马术,很快原本密集的阵型就向着两侧分开,斜斜地划出两条优美的曲线。

    一面面黑色的旗帜迎风舞动,这一次接踵而来的也不过就是两个千人队两千骑兵,所以到还没有很是混乱,甚至井井有条。左右两支骑兵千人队兜了一个圈子之后又重新在第一排陷坑之前汇聚。刚才他们也曾经尝试着逼近宋军营寨,但是都被宋军士卒毫不用于的用强弓劲弩问候了一番,所以现在谁也不敢逞强了。

    吃了一个暗亏,蒙古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百人队早就是不足一。之后几支百人队同样或多或少有所损失,不过还能够容忍。

    “把他们远远地赶开!”叶应武微微皱眉,冷声说道。

    话音未落,城楼上的鼓点随之变化。愈加急促,仿佛是在催促最前面的宋军士卒。不得不说江镐和尹玉这一对儿搭档将天武军前厢操练的还是颇为精悍的,片刻之后摆在最前面的投石机就已经开始咆哮,虽然这种延续了千百年的重型武器已经逐步退出人们的视线,但是至少在攻守城池方面上。投石机依旧有着比肩床子弩的威力。

    更主要的是,这种东西制作简单,而且完全可以根据需要或大或小,和床子弩、神臂弩等大小弓弩相比,自有其优点。

    最前面十多台大小投石机同时投出石块,宋军士卒更有甚者将震天雷和火蒺藜混杂在石块中,呼啸着投掷而出。

    毕竟距离还远,这些石块能够落在蒙古骑兵阵中的少之又少,但是只要有就足够了,面对从天而降的石头甚至震天雷等火器。无论是谁都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在爆炸声中和石块的轰响声中,蒙古骑兵尚且整齐的阵型很快就崩溃了,一支一支的百人队开始后退。

    尹玉诧异的看向叶应武:“使君不是说想要将这些蒙古步骑全都歼灭在此处么,怎么又将他们远远的驱赶开来,这等于已经将田家镇天武军的实力暴露的差不多了,蒙古步骑还会冲上来吗?”

    叶应武笑着看向尹玉:“没有看明白?这不过只是两支蒙古千人队骑兵罢了,还入不得某的眼。若是将他们引诱到山谷中歼灭的话,蒙古步卒还会傻乎乎的自己一头撞上来吗?至于暴露??????这只不过是田家镇的第一条防线而已,一些陷坑填平了就填平了。何必要放在心上。这周围山峦山谷连绵,居高临下,是不是要比陷坑好上百倍千倍,到时候就算没有陷坑。照样可以让这些蒙古鞑子有来无回。”

    尹玉默然片刻后,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末将受教了。”

    本来还想要说什么,叶应武终究还是忍住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前方蒙古步卒姗姗来迟,和骑兵汇合在一起。这一支蒙古步骑加起来也不过六千多人,还有一支骑兵千人队犹在步卒之后。以防后路。

    凭借着六千人就想要攻克田家镇,未免有些笑话,光是在这四十里地山河里面宋军士卒就不下万人。叶应武心中思忖揣摩,阿术派出这不多不少的人过来,所谓的自然不可能真的攻打田家镇,十有八九还是想要试探天武军对于北上的态度。

    既然想要试探态度,那么就不如表现的软弱一些,不过也不能太过软弱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防守中让前来试探的蒙古步骑损失惨重,这样阿术就能够猜测到天武军依旧不好惹,但是也没有想要就此北上和他决战的意思。

    时间啊,叶应武苦闷的在心头自言自语。

    时间未免太少了,自己已经在争分夺秒。

    “蒙古步卒上来了。”尹玉在叶应武身边轻声说道。

    叶应武抬头看去,又是刚才那样黑压压的浪潮,只不过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步卒走在前面,手持盾牌的盾牌手掩护着后面手持弓弩而或者推动着攻城器械的士卒,蒙古骑兵则都已经在侧翼,一侧的弓箭在手,随时准备用骑射压制宋军。

    “倒是挺精明,知道不能贸然的进攻山谷。”叶应武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如果对手过于无能,自己自然也会兴致阑珊。

    整个田家镇的主寨位于山谷当中的关墙之后,而在两侧并不算很陡峭的山坡上,各有连绵的几个小营寨,一直延伸向江边,如果从空中看的话,便是一个并不算规整、依托地势的半圆。

    而蒙古步骑的目标,便是位于山谷入口北侧的小寨。(未完待续。)
第181章 青山南北杀声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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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清明节和基友在镇江玩了两天,北固山、金山、焦山,还拜谒了一下俺们理工科老祖宗沈括的梦溪园和北宋书法家米芾的墓,实地考察发现北固山虽然和想象中的有偏差,但是至少在小说之前关于镇江的描述中还是没有太大的地理明显错误的(此处沾沾自喜)。-79小说网-亲们清明节没有忘记对小弟的支持,很是感动,在此致以谢意。

    蕲州城下。

    一支轻骑飞快的在原野中驰过,并没有想进入城中的意思,虽然这座蕲州城早在上一次黄州大战中就已经近乎荒废,城头上根本看不到一面宋军的旗帜,也没有哪怕是一道身影。

    城‘门’就这么在晨曦中敞开着,阳光透过城‘门’洒在街道上,如果站在城‘门’处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空旷无人的街道。甚至就连常见的酒旗、店铺的招牌都是欠奉。

    仿佛这就是一座已经被遗弃的城池,又仿佛这里面掩藏着重重杀机。在城外奔驰的轻骑虽然没有旗号,但是只要是个明眼人都明白,能够在这五人光顾的荒野废城外有这么一支轻骑,而且都是清一‘色’的‘蒙’古矮脚马,除了‘蒙’古鞑子本身,还能有谁?

    这支足足百人的哨探骑兵已经绕着城池跑了一圈了,不只是蕲州城中看上去没有守卫,甚至就连大江上也是没有宋军水师的身影。上一次黄州之战‘蒙’古就是吃亏在陆秀夫带着水师直接杀向蕲州,截断了‘蒙’古的一条后路。

    大江浩‘荡’,卷动‘浪’涛无数。对岸的青山隐隐,江上有些雾气,甚至都看不清楚那里是不是还有宋军的旗帜。

    “进城看看。”心中惊疑不定的‘蒙’古百夫长咬着牙指着城‘门’。

    不是说有一支宋军已经在蕲州上岸了吗,为什么至今没有见到踪影。如果是埋伏在这蕲州城中,那自己就算是拼上一条命也得給后续的弟兄们探查清楚。

    毕竟是数千人孤军南来,怎能不谨慎小心。

    ‘蒙’古斥候骑兵顿时分作四队,从蕲州的四个城‘门’进城,蕲州本来也就只有五个城‘门’。还有一个是水‘门’。除了面向北面的城‘门’有瓮城之外,其他甚至连瓮城都没有,不过毕竟是江北州府,又靠近大江。所以护城河还是有的。

    只不过护城河上的吊桥早就已经放了下来,不知道是当初撤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拉上去,还是??????‘蒙’古百夫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但是这个时候命令都下了,自己没有犹豫和迟疑的可能了。嘴角上泛起一丝冷笑。他催动胯下战马径直从南‘门’入城。

    看着‘蒙’古斥候进入城中,远远的一道山坡上几名宋军斥候一身晨‘露’,却是脸上都流‘露’出欣喜的笑容。进城就好啊,不怕你们进城,就怕你们在这野地里面‘乱’晃!

    “走,快去禀报将军!”带头的十将招呼同伴,几道身影绰绰约约很快就消失在荒草中。

    ————————————————————————

    “杀!”带队的‘蒙’古百夫长一挥手中刀,指向前方。

    刀光闪闪,大队的‘蒙’古汉家步卒排列着松散的阵线向着缓坡上冲击。另外还有百余人再后面抬着长短云梯等简易的攻城武器,对付像缓坡上这种小营寨。云梯就已经足够了。

    双方的投石机首先开始对‘射’,巨大的石块呼啸着撞击在宋军的营寨上,即使是土墙,挨了这一发石弹,也要有些坍塌。不过好在‘蒙’古带来的投石机并不多,再加上宋军的投石机和‘床’子弩虎视眈眈,所以也不敢太上前,能够触碰到宋军营寨的土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更多的石头则是撞在缓坡上,最后无奈的滚落。

    “放箭!”一队‘蒙’古百人队骑兵突然间从阵型前面掠过。早就已经张开的弓有如满月,“砰砰砰”劲响连绵成片,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营寨寨墙上面掠过。

    对于这些‘蒙’古骑兵来说,‘射’杀营寨寨墙上的士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压制寨墙后面那些‘操’纵‘床’子弩和投石机的士卒。没有想到‘蒙’古步卒都已经发起攻击了,骑兵还有胆量在前面来上这么一手,坚守营寨的宋军都头吃了一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身后惨叫声连连,不少来不及躲避的士卒在这从天而降的箭矢漫‘射’下死伤。

    “‘床’子弩、神臂弩。都不准客气,给某往死里招呼!”那名都头顿时红着眼睛抄起神臂弩扣动扳机。

    被打了措手不及的宋军士卒更是愤怒异常,自家都虞候就在背后不远处的主寨看着,刚才这一下可是丢了脸了,若是不能将眼前这些不知死活叫喊着冲上来的‘蒙’古步卒狠狠杀上一通,弟兄们以后还怎么在其他都的袍泽面前抬起头来?

    ‘床’子弩率先开始咆哮,紧接着宋军独步天下的弓弩展现出来强大的杀伤力,冲在最前面的‘蒙’古士卒几乎是迎着箭矢倒下,如果不是阵型松散而且盾牌手依旧冲在前面的话,恐怕这第一批百十号人就直接‘交’代在箭雨中了。

    粗大的箭矢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一直扎进冲在最后的‘蒙’古士卒前面。那名士卒浑身冷汗的抬头看去,周围远远近近还有人在拼命向上冲,但是自己的前方早就空空‘荡’‘荡’。

    已然凿穿了进攻的阵型。

    宋军的营寨很小,以至于只能放得下两个都的士卒,但是依托缓坡和营寨,足够他们挡住数百人的进攻。一队又一队的‘蒙’古骑兵飞快的在缓坡下奔驰,能够和宋军强大的弓弩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蒙’古征服世界的骑‘射’了,通过快速移动的速度来弥补弓弩上的不足。

    “继续!”指挥进攻的‘蒙’古千夫长咬着牙没有丝毫犹豫,又有两个百人队直接投入到了冲击中。

    有了之前的教训,虽然骑‘射’的‘蒙’古哈哈叔上次多了很多,宋军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甚至还有弓弩手仗着土墙的遮挡和‘蒙’古骑兵对‘射’,倒是让几个‘蒙’古骑兵惨叫着摔落马背。

    “突火枪!”宋军都头冷冷一笑,刚才没有让你们尝尝突火枪的滋味,就是已经猜测到你们这一次派上来的人肯定更多。

    如果说几个月的训练不足以让天武军前厢能够在野战中以一当十,但是在这防守战中也是绰绰有余了。指挥的将领下达使用突火枪的命令,可不是只是使用突火枪。而是自突火枪一下所有的火器都可以使用。

    火蒺藜和震天雷被早就等候多时的宋军士卒直接扔了下去,缓坡上爆炸接连起伏,对于这种宋军常见的火器,‘蒙’古士卒却是吃了一惊。毕竟他们从来还没有见过有谁敢用手直接将这家伙给扔出来。

    然而天武军做到了。

    甚至还没有等到突火枪发威。进攻的‘蒙’古汉家步卒就已经叫喊着从山坡上狼狈跑下来,似乎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营寨上的宋军直接无视了敌人‘露’出后背的这大好机会,一支箭都没有放。

    倒是有一个瘦小的士卒跳上寨墙哈哈笑着冲着一阵‘混’‘乱’的‘蒙’古步骑撒了一泡‘尿’。

    “小阳子,你那么短。就不要从这里逞能了,别说迎风‘尿’十里,怕是十寸都没有啊!那帮子家伙跑得快,你是‘尿’不到的!”一名十将笑着打趣道,声音很大,随风而来,显然不只是给营寨中的宋军士卒说的,还是给那些山坡下的‘蒙’古步骑说的。

    顿时几个负责指挥的‘蒙’古千夫长、百夫长脸涨得通红,纷纷叫喊着带人重新向山坡上杀来。

    瘦小的小阳子吃了一惊,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便从土墙上跳下来:“‘奶’‘奶’的来的这么快!”

    换来的自然是宋军士卒更加猖狂的笑声。下一刻密集的箭矢从土墙后面飞出。喊叫着冲上来的‘蒙’古士卒一排一排的倒下。

    然而这一次却是没有人退缩,骑兵更是不顾自己人还在坡上,直接奔驰到坡下,弓弦抖动不停,箭矢呼啸。

    刚才还在笑着的宋军十将被突如其来的箭矢没入‘胸’口,顿时闷哼一声软软的滑倒,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被自家十将刚刚嘲笑过的小阳子这个时候却是焦急的扑上来:

    “头儿,你怎么样?”

    那名十将拍了拍小阳子的肩膀,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呼啸的箭矢从两个人的头上绚烂‘交’错。这一次借助自家步卒的掩护,‘蒙’古骑兵‘射’出的箭更加密集,宋军也开始有了死伤。

    “头儿!头儿,你倒是说句话啊!”小阳子眼角有泪水流动。瘦弱的手狠狠地捶在地上。

    已经奄奄一息的十将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自己,曾几何时,已经说不出话来,难以忍受的痛苦从伤口处一直蔓延向全身。微微眯了眯眼,他刹那间好想睡去,好想拥抱黑暗。

    在小阳子的怀里,十将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仿佛还在挣扎,双手无力的支撑者墙壁想要站起来,最后却只能留下两个血手印。发现实在是没有力气,也意识到自己终究要离开的时候,十将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猛地抬起手,指了指那面依旧在飘扬的旗帜。

    下一刻,血流如注,人已闭目。滚烫的泪水不止划过小阳子的脸颊,周围同样在十将的带领下的士卒都是热泪盈眶,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杀害自家十将的仇人就在不远处!

    “杀!”小阳子抄起来十将的刀,再一次跳上土墙。

    缓坡并不长,再加上宋军士卒被‘蒙’古骑兵的骑‘射’压制,这一次已经让全军冲锋的‘蒙’古步卒杀到了不到十丈。已经来不及给神臂弩上弦了,负责指挥的都头沉着点燃手中的突火枪。

    三四支突火枪同时轰响,第一排‘蒙’古士卒一声不吭便已经倒下。而更多的‘蒙’古士卒则是继续呐喊着向前。战旗飘扬,这些‘蒙’古步卒似乎都已经疯了,向前冲,继续向前冲!

    “杀!”天武军都头一把抄起身边的赤‘色’旗帜,跳了出去。

    不只是小阳子自己杀了出去,都头也在,几名十将也在。

    更多的宋军士卒,都在!

    赤旗招展,热血昂扬!

    “杀——”双方的将士呐喊着,就像是两柄绝世利刃,在这狭小的土坡上、寨墙下。轰然相撞。

    “杀——”不只是这北面土坡,‘蒙’古步骑对于南面土坡的进攻,也由之前的佯攻转变为了强攻,双方在山坡上下血战。

    叶应武不得不承认。这一战,双方都打得太顽强,尤其是‘蒙’古步骑,竟然能够对着北面山坡连续三次发动冲击,实在出乎意料。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冲击两侧山坡的‘蒙’古步骑足有两三千人,只能放得下几个都的宋军营寨显然挡不住这样的攻击。

    “百战都,随某出城!”叶应武冷声说道,“尹虞侯,你带着五千人马在营寨下方列阵,另外两侧山坡务必守住!”

    “末将遵令!”尹‘玉’不敢怠慢,虽然叶应武以身犯险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尹‘玉’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有能力拦得住叶应武。

    山谷中原本紧紧关闭的寨‘门’猛地打开,以至于山谷口的‘蒙’古步骑都是吃了一惊。不过旋即的景象让他们更加震惊。区区百余名宋军骑兵卷动风尘呼啸而出!

    紧接着五千阵型整齐的宋军步卒大步出城,沿着山谷径直向前。

    “撤,全都撤回来!”当看到迎面那面“叶”字大旗的时候。一直负责监视山谷中宋军营寨的‘蒙’古千夫长急忙令人吩咐两侧进攻山头的同伴。有资格以百名骑兵打出叶字大旗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

    叶应武竟然在这里!

    不只是进攻的‘蒙’古步骑大吃一惊,就连两侧的宋军士卒也是一怔,不过和‘蒙’古步骑的胆怯不同,宋军士卒们纷纷大声欢呼着,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扑向对手,凶狠百倍。

    自家使君就在这里。叶使君就在和他们一起,并肩战斗!

    杀声震天,甚至遮掩了百战都的马蹄声。

    ‘蒙’古骑兵千夫长皱了皱眉:“叶应武,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百名骑兵就敢攻击老子的千人队,不过既然来了,那么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给老子上!”

    一左一右两支骑兵百人队已经呼啸而出,他们不需要正面迎战百战都,只需要从两侧不断用骑‘射’‘骚’扰就可以了,这一招从成吉思汗时代就延续下来的狼群战术。无论是对付什么样的敌人,都是屡试不爽。

    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宋军骑兵不过百人,却是毫不犹豫的同样分成两路,甚至是沿着山谷分成两路,每名骑兵手中都是拿着一把劲弩,直接杀到南北两处山坡下面,劲弩呼啸,箭矢如蝗,瞬间将已经杀上山坡的‘蒙’古步卒淹没。

    叶应武亲自率领骑兵进攻后路,正面应敌的宋军士卒顿时士气暴涨,竟然将已经冲到寨墙下的‘蒙’古步卒硬生生一步步‘逼’退。

    而与此同时,那前出准备进攻百战都的两支‘蒙’古百人队,迎头撞在了尹‘玉’率领的五千步卒大阵中。

    “放!”尹‘玉’‘抽’出佩刀,面‘色’如铁,就站在大阵之前岿然不动。天武军上下将领都知道前厢都指挥使江镐善攻,都虞候尹‘玉’善守,向来是相得益彰,但是今天江镐不在,叶应武亲自冲在前面,他尹‘玉’也不能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之前说他善守,只是因为他没有进攻过!

    随着尹‘玉’一声令下,阵中弓弩手同时暴起发难。自从南渡以后,宋军仗着弓弩强悍向来让大金和‘蒙’古无计可施,甚至在一些军队中,弓弩手的比例能够占到六成。尹‘玉’麾下这五千步卒虽然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却也有千人弓弩手。

    密集的箭矢和可怖的准确度让两支‘蒙’古百人队片刻之后就只有不到一半能够纵马。只不过在他们的前面,一支支雪亮的拒马枪已经立在那里,而手持大斧、身披步人甲的重装甲士则目光炯炯的站在拒马枪后面,随时准备将眼前一切剁为碎块!

    两百‘蒙’古骑兵就像是泥牛入海,就这样消散殆尽。

    “收枪,杀!”尹‘玉’冷笑着迈动步伐,大队的宋军轻甲士卒紧紧追随着他,向着山谷外面杀去。

    “自不量力!”‘蒙’古千夫长已经顾不上四处捣‘乱’的百战都了,眼前这支五千人的宋军士卒眨眼功夫就让两百麾下骑兵成为了尸体,这给千夫长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儿郎们,杀啊,让他们见识见识‘蒙’古铁骑天下的威力!”

    铁骑横流,近千骑兵同时催动战马,像是一朵黑云席卷。



第182章 进退9重谁人敌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    PS:今天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月票(按照大神们的话来说,这个月不用裸奔了),好感动,在此对于菜园上的菜菜以及众多的书友们的支持致以诚挚的谢意,你们的鼓励和批评是我的动力

    蒙古千夫长怀都策马缓缓向前。

    蕲州城就在眼前,敞开了大门仿佛在欢迎着他。经过两批哨骑仔仔细细的探查,怀都才有理由相信,胆小的南蛮子已经将这座城池彻底的放弃了。南蛮子除了那个天武军还有些能力外,其他的简直就是纸糊的一般,没有闻风而逃就已经很不错了。

    怀都一扬马鞭,骏马长嘶,当先冲入城中。他是阿术麾下的爱将,别看只是一个千夫长,却是当初阿术的亲卫队长出身的,整个南征军十五万人谁不知道让怀都在这千夫长的位置上走一遭,也不过就是为了镀镀金,早晚还会被阿术委以重任的。

    这一次南下,阿术思前想后便将怀都派来了,怀都虽然在大谋略上不行,但是为人谨慎细致,而且打起仗来也不含糊,有能力前来试探叶应武的人选中,怀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只是一个千夫长,但是怀都实际上节制着同行的另外两千人马,和另外一支经由黄州南下的人马不同,那支蒙古步骑实际上是几个千夫长商量对策。

    而这三千人马,则是听从怀都号令。

    怀都的谨慎小心从他对于蕲州城的百般探测上就可见一斑,不过现在既然蕲州是一座空城,怀都也不介意纵马驰骋一番,满足一下自己占领一方土地的欲望。更主要的是,现在毕竟是冬天寒冷,若是能够在城中过夜,自然好过在外面风餐露宿。

    街道空旷死寂,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人气愤的是,这些可恶的南蛮子在撤退的时候。竟然连一块门板都没有留下来,更不要说什么柴火等取暖的东西了。空城计,这次是真的空城了。

    当然这也怨不得天武军,毕竟整个田家镇四十里地山河。大多数的营寨都需要木材,而与其临时到山上去砍树,就不如直接派人将这些被遗弃的门板拉来了。

    没有门板的后果是,站在空荡荡的房屋当中,穿堂风冰冷扑面。和在城外风餐露宿也没有什么区别。难怪怀都站在蕲州府衙门前,脸上已经阴沉的能够拧出水来。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这代表着整个蕲州城是真的被宋军给放弃了,总算是不用担心宋军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攻城。怀都虽然知道宋军擅长守城,攻城的能力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好像自己麾下的儿郎也不会守城吧,一群草原上的骑兵,哪里知道怎么把手城池??????

    怀都无奈的在风呼啸的大堂中踱步,四下里撒出去的哨,探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至少方圆二十里内都没有一个人的身影。甚至最背面的哨骑都已经到了田家镇四十里地山河处,方才被一支游荡的宋军哨探逼退。

    “那支在半夜里面北上的天武军,到底在何处?”怀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当时晨光熹微,天色尚且昏暗,再加上宋军哨探来往繁多,所以蒙古哨骑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人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旗帜飘扬,怕不下万人。

    如果说是普通的宋军,万人又能如何。怀都凭借着两千骑兵就有把握将他们杀得丢盔弃甲。但是这上万人可不是普通的南宋乡兵和厢军,更不是那些早就糜烂不堪的各地屯驻大兵,而是天武军,一支突然间在大江南岸崛起的劲旅。也是少有的让阿术吃过亏的宋军。

    怀都自问比不上自家统帅阿术,所以对于天武军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也是为什么他倍加谨慎的派出双倍甚至三倍的哨探,只求能够发现这一支天武军的蛛丝马迹。

    然而事实表明一切都是徒劳,宋军这万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总之在这蕲州附近,是找不到了。想到这里。怀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战场上最怕的就是敌暗我明,这对于每一个统帅来说都免不了如芒在背。原本暗中偷袭、狼群战术是蒙古骑兵最擅长使用的,现在似乎被宋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不只是怀都,其他几个千夫长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啊!

    ——————————————————

    蒙古骑兵铺天盖地而来,实际上是第一次参加实战的宋军步卒,要说心中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尹玉并没有给他们害怕和胆怯的时间,撑在最前面的“尹”字将旗猛地向回一摆,见到如此阵势,已经不知道训练过多少次的宋军轻甲步卒几乎是下意识的向着来时的方向撒丫子便跑!

    这些家伙刚才冲上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力气,现在却似乎有如神助,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原本严整的阵型更是已经消散干净,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些便是堂堂天武军前厢的士卒。

    天武军的脸,似乎都被他们丢干净了。

    尹玉跑的同样也不慢,不过还是被甩在后面,不过脸上却是浮现出来一丝笑容,当时训练这帮子家伙的时候还是使君歪点子多,直接让江镐在背后放狗。十多条如狼似虎的恶狗扑上来,宋军士卒自然跑得飞快。现在蒙古骑兵就在身后,阵势倒是和放狗差不多。

    似乎早就料到那些冲出去的轻甲士卒不一会儿就会重新跑回来,宋军阵型最前面的大盾整齐划一的向两侧分开,闪出一条通道,而宋军士卒乱中有序,很是从容的在这盾牌之间的道路中撤到后面自己刚才冲出去的位置。

    似乎被宋军的表现吓住了,飞快席卷而来的蒙古骑兵都一把拽住马缰,不过他们旋即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胆小鬼,当下里纷纷哈哈大笑着重新纵马飞驰。

    仿佛只要自己冲过去,那些盾牌也跟纸糊的一样。

    蒙古千夫长心中有些怀疑,但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犹豫了,不管这些南蛮子到底是想要诱敌深入还是真的不堪一击,弟兄们拼死拼活直接冲过去便是。一力破百巧,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有用!

    “放!”负责压阵指挥的前厢参军在最后几名士卒还没有进入盾阵的时候就已经毅然下达了放箭的命令。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断后而来的尹玉等人头顶掠过,在蒙古骑兵当中肆虐横扫。

    蒙古骑兵也不傻,宋军的弓弩强。这是自己的“前辈”——金军就已经承认过了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骑兵冲击速度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近千蒙古骑兵就像是风雷,须臾之间就已经冲到宋军阵前。虽然宋军的弓弩射的很快,片刻功夫已然两轮,但是这也只是让百余名骑兵掉落马背。凭借着其余的九百人,踏破这样的步卒大阵,在蒙古骑兵们看来已经绰绰有余了。

    尹玉的嘴角边就露出一丝狞笑:“杀!”

    盾阵分开,百名手持巨斧的重甲士当先,后面的宋军士卒则是端着突火枪架在盾牌上!

    “轰!”突火枪发射的整齐划一。

    百把突火枪,足够拉出来一条摄魂的弹幕。密集的弹雨顿时将扑面而来的蒙古骑兵淹没。如果说每一支箭矢只能让一名骑兵摔落的话,那么这犹如暴雨般的细小铁弹铺天盖地而来,每一个人只要身上中了几发,就足够失去知觉,而体型更大的战马无疑受到的伤害要远远大于骑兵。

    不等蒙古骑兵在雷霆般的突火枪炸裂声中回过神来。宋军重装甲士就已经开始迈动步伐,一把把巨斧划出绚烂的弧线,最前面在铁弹、铅弹的打击下早就失去知觉的蒙古骑兵被轻而易举的斩落。

    不过百名重甲士依旧未免人少了些,很快蒙古骑兵就将他们分割包围,刺透了这条单薄的防线,径直冲向盾牌。

    骏马长嘶,人立而起,一匹匹战马在骑兵们精湛的操控下在盾牌上面越过,当然还有一些骑马技术稍逊一筹的则是紧握马缰,让战马踹在盾牌上。

    盾牌后面毕竟只有几名宋军士卒挡着。在战马的踹击下还是挡不住的。不过天武军还不至于只有这些许招数,突火枪径直撤下去,一支支本来掩藏好的拒马枪斜斜指向天空,这种长枪或者说是长矛可以直接刺中盾牌后的骑兵。

    而更凶残的是。纵马越过盾牌的蒙古骑兵震惊的发现,就在盾牌后,除了一队宋军士卒手持拒马枪,还有一溜闪动着寒芒的塞门刀车,刀尖直指着柔弱的马腹。

    人马一起摔在塞门刀车上,血肉横流。

    “挡住!”尹玉面色如铁。手中大刀斩下一名蒙古骑兵的首级,颈中鲜血溅了一脸,让这个平常总是以稳重示人的前厢都虞候平添几分凛冽杀气。更多的宋军士卒也知道单凭拒马枪和塞门刀车是挡不住这些杀红了眼什么都不顾的蒙古骑兵的,所以纷纷抽出兵刃扑了上去。蒙古骑兵,你在马上那么牛,现在摔下来了,小爷得重新教你做人!

    就在尹玉带着五千步卒将蒙古骑兵死死拦住的时候,叶应武身边只有五十名骑兵,但是依旧在蒙古步卒当中左冲右突。这些蒙古步卒大多数都是直接从北地拉的壮丁,或者平定山东李澶叛乱后的俘虏,要说战力,或许比那些早就腐朽不堪的各地屯驻大兵要强上三分,但是和百战都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五十名百战都再加上叶应武的亲卫就像是破浪前行的战船,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肉通路。叶应武冲在最前面,衣甲上已经满是鲜血,但是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亲手杀的人并不多,身边的亲卫将他护得死死的,或许普通的天武军将士不清楚,这些叶应武的亲卫和百战都士卒心中都是一清二楚,叶使君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够人家宰的。

    突然间一道身影从一侧的山坡上滚落,却是一名蒙古步卒,叶应武冷笑着纵马上前,手中佩剑划过一道弧线,轻巧的将这名在烟尘中咳嗽的蒙古步卒割去首级。对于这种几乎没有防备能力的敌人,周围的亲卫们倒是并不太在意,甚至还专门给使君留着,毕竟使君一场厮杀下来。浑身是血最后却一个人都没有砍中,一旦生气发火,自己难保不会被殃及池鱼。

    “你这家伙,怎么抢某的人头?!”山坡上传来一声喑哑的喊叫。叶应武有些诧异的看去,却是一道瘦小的身影,提着一把卷刃的刀,一边吃力的挡着眼前蒙古步卒的劈砍,一边还不忘回头喊叫。

    叶应武顿时有些无语。这小子都已经朝不保夕了,竟然还惦记着这一个人头。然而就在他怔神的这片刻,那瘦小的宋军士卒已经被对面的蒙古士卒逼得左支右绌,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扔到手中刀,哈哈大笑着撞在那名士卒的腰间。

    两个人就这么搂抱着翻滚下山坡,直到叶应武马蹄下。

    “保护使君!”一侧的亲卫急声呼喊,外围的百战都几乎是同时怒吼着逼退四周围上来的蒙古步卒,内侧的人则是抄起马背上的劲弩,准确的令人胆颤的点射使得山坡上想要扑下来的蒙古步卒只能以惨叫着翻滚的方式下山。

    “你这小子。冲杀起来倒是挺英勇。”叶应武微微笑着看向从蒙古士卒尸体中挣扎着爬起来的那道瘦小身影,被猝不及防撞下山坡的蒙古士卒早就被拥上来的亲卫斩杀。

    新鲜滚烫的血液沾满那瘦小士卒全身,不过他似乎已经不在乎了,就连看向叶应武的双眼都是赤红的:“你让开,某要杀人!为十将报仇,杀死这些狗鞑子!”

    一名亲卫刚想要呵斥,却被叶应武屏退了,已经隐约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叶应武心中也是沉重几分,脸上笑容随之消散。郑重地说道:“不错,是天武军的好男儿!有没有兴趣当某的亲卫?”

    “你的亲卫?你是什么货色,不要挡路,那些鞑子某还没有杀够!”浑身是血的瘦小士卒正是将整个北坡血战推到高氵朝的小阳子。只不过他现在几乎快丧失了理智,嘴上说着,手已经开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摸索兵刃。

    显然鲜血已经在他的双眼前结痂,看不太清敌我和兵刃了。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年纪并不大,然而也是这样不要命的拼杀在前面。按理说是不符合天武军招兵标准的,不知道是谁暗中放了水还是这家伙自己跑来的,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自己不可能在这里一直待着不动,一旦骑兵丧失了速度,就会被外围的步卒围上来生吞活剥。

    “某是什么货色?”叶应武不怒反笑,佩剑在小阳子的肩膀上一打,“看看某头顶上的这面旗帜,就知道某是谁了。这场交锋,也是结束的时候了,如果你小子福大命大,战后直接到中军大帐来找某。”

    话音未落,叶应武长啸一声:“百战都,随某杀回去!”

    叶字将旗迎风招展,犹如鲜血般赤红的旗帜猎猎舞动。五十多名骑兵催动战马,有如一柄利剑,在密集的蒙古步卒人群中硬生生冲开一条道路。而另外一边江铁也带着五十名百战都骑兵杀过来和叶应武汇合,和叶应武这便只是有几人带伤不同,进攻南面山寨的蒙古步卒更多一些,江铁终归还是折损了几个人手。

    不过这些并没有大碍,叶应武冷笑着收束手下,几朵烟花信号从阵中腾空而起!

    几乎是同时,前后南北几处宋军营寨中战鼓轰响,大队的步卒涌上山头,再从山头上冲下来!

    赤旗招展下,滚滚浪潮有如平地而生。本来已经快要冲进南北山寨的蒙古步卒被宋军径直推下了山坡,更多的宋军步卒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江河湖海,从山坡上倾泻。

    而远处赤旗舞动,南北各有两三千宋军步卒大队出现,竟然隐隐形成合围的姿态。

    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的蒙古步骑,这才意识到,之前宋军一直处于防守,只是为了给他们从其他关隘出发绕远路的步卒大队拖延时间。只要将蒙古骑兵堵死在山谷中,然后凭借着这些步卒,也足够让蒙古步卒被死死包围在这里!

    “一个都不能放过,杀!”一直被蒙古骑兵压着打的尹玉同样怒吼着冲上前。后面只是来回跑动了一回的轻甲步卒紧随在身后,所有的盾牌缓缓分开,只不过就在蒙古骑兵准备冲进去的时候,浪潮般的宋军士卒已经喷涌而出。

    “放!”两侧山崖上,埋伏已久的弓弩手同时站起身来,扣动扳机。只要是他们还在山崖上站着,已经不知不觉深入的蒙古骑兵,就不要想着能够逃出生天!

    当然,弓弩还是其次,滚滚巨石径直从山崖上摔落,后路的百余名蒙古骑兵本来发现大事不妙,想要调转马头冒着箭雨冲出去,却被这落石砸了个正着。

    “既然来了,还想回去?”看着被杀的步步后退,而且已经丧失了速度优势的蒙古骑兵,尹玉冷笑一声。

    身后关墙上,早就等候多时的床子弩,再也不沉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蒙古步卒已经混乱的阵型中,一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悄然飘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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