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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3军辄动齐朝北(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扬州城南,瓜洲渡。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苏刘义看着身后的浩荡大江,眼前的荒草凄凄,忍不住轻声吟诵。

    身后缓缓走上来的张世杰叹息道:“只是可怜当初陆放翁吟诵此诗的时候,大散关和瓜洲渡尚且是东西两处险隘,时到今日,蒙古鞑子已经推进到泸州城下,大散关尽归尘土。”

    苏刘义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轻轻笑道:“什么时候虞侯竟然悲伤至此,现在你我,还有镇海军上万将士,不就站在这瓜洲古渡口,准备向北而去么。”

    “只是可惜这不能算北伐。”另外一边郭昶踢了一脚江滩上的碎石,“早晚有一天要北定中原!”

    苏刘义和张世杰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睛中熊熊燃烧的斗志。或许当初在大多数的南宋将领眼中,只要能够守住淮南甚至江南的山河半壁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但是现在却是不同,至少在天武军这里,守住这半壁山河还远远不够。

    轻轻一笑,张世杰率先朗声诵道:“瓜洲渡口,恰恰城如斗。乱絮飞钱迎马首。也学玉关榆柳。”

    苏刘义点了点头,显然正合心意,回首身后,大江对岸,金山、北固山、焦山三山形胜,扼守京口,眺望淮扬。当下里也不犹豫,苏刘义笑着开口接道:“面前直控金焦,极知形胜东南。”

    见到苏刘义只是念了两句就不念了,郭昶和张顺两个听众顿时怔住了,张顺只是听个热闹还好,郭昶忍不住皱眉说道:“两位将军,这《清平乐》怎么还差两句却也不续了?”

    “不知旭升可有佳句,能镇全篇?”张世杰微微一笑。

    苏刘义也是附和着看向郭昶。

    郭昶一怔,旋即知道是他们两个考验他,也算是提供一个表现的机会,当下里沉吟片刻之后,爽然一笑。朗声诵道:“面前指控金焦,极知形胜东南。更愿诸公著意,休教忘了中原!”

    休教忘了中原!张世杰和苏刘义闻此句而默然。

    良久之后张世杰方才喟然一叹:“旭升学问见长,果然开口便是不凡。此二句有画龙点睛之意。陡增气概,令人难忘当年今日!”

    郭昶冲着两人一拱手,却是并没有说什么,目光深邃,看向遥远辽阔的淮南大地。曾几何时,自己这个当时的纨绔,就站在这风雨千年的瓜洲古渡头,向北,向着多少英雄折戟沉沙的两淮。

    最后的一条大型渡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士卒,而一直在忙碌的夏松拍拍手,走到几人所在的石台上:

    “几位兄长在此处倒是风流潇洒,苦了小弟在后面忙碌。”

    和他关系最好的张世杰忍不住笑着说道:“小松,你看看你,这不过就是让你帮着把将士们运过来。就满腹牢骚的,要知道在场的几个,除了张指挥使带着镇江府水师留在此处协助你们,其余上万镇海军将士都是需要北上和鞑子血战的。”

    夏松却并没有笑,脸色也有些郑重,拱手说道:“此时淮水冰封,不能和诸位兄台并肩作战,实乃此生憾事。且先不论别的,诸位兄长毅然提兵渡江,北上两淮。单是如此高义,便令小弟佩服。”

    张世杰有些怪异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方才摇头叹息:“小松,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得了。更何况你们又不是临阵脱逃,我们哥几个也不是英勇赴死,何必说的如此客气伤怀。”

    苏刘义也是附和一声:“小松你且不用如此担忧,民心所向,就算是镇海军不在镇江府,这镇江府也不会变了天。”

    夏松点了点头:“诸位兄长言之有理。小弟记下了。现在整个淮南李安抚和家父都不在,反倒是小弟最大了,若是诸位不嫌弃的话,小弟在扬州城中略备薄酒,还请诸位兄台赏光。”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张世杰轻声笑道,“小松你这邀请,看来我们几个是不去不行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景色,若是能够得见,当了一心愿。”

    以为张世杰是在说笑,夏松揶揄道:“将军还有别的心愿?”

    张世杰伸出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是啊,是还有别的心愿。便是揽尽北地山河。”

    张世杰说的沉重,夏松脸上也浮现不出笑容,片刻之后只能无奈的叹息道:“将军,会有那么一天的,难道你不信么?”

    “我相信。”张世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石碑,“瓜洲渡”三个赤红色的大字就刻在石碑上,“自从某在北面来到大宋,就无时无刻不在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我们这样走下去。”综 “房穿”的“野生”穿越者

    苏刘义和郭昶等人纷纷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张世杰坚信,他们又何尝不坚信呢。

    ————————————

    看到一脸坏笑的章诚,王进和杨宝就忍不住轻轻叹气,这家伙真是平时看上去彬彬有礼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关键时候却是毫不犹豫的给鄂州屯驻大兵来了一下子。

    足足三四十名鄂州屯驻大兵的士卒或是趴在地上或是仰面瘫倒,每一个人似乎都还有气息,但是就是半死不活的浑身酸痛根本动弹不得。下手的肯定是那些天武军各厢中硕果仅存的老卒,这些叶应武和苏刘义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卒,可不是那些刚刚接受战火洗礼的新兵蛋子能够比的,也只有他们才能在让对方受到最大的痛苦之后,还不会有什么大碍。

    汪立信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其余几名跟随着他的鄂州屯驻大兵指挥使和虞侯在短暂的害怕之后,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汪立信。要是这位汪相公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安排的话,弟兄们今天可就不能这么善罢甘休。

    王进微微挪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营帐的章诚含笑抱臂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剑拔弩张的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的上百士卒。还有更多的人在听到消息之后陆陆续续汇聚,只不过为了防止真的变成两支大军的群殴火并,双方将领都理智的命令各处都头尽量弹压。

    至于“尽量”是什么一个尺度,那就全靠都头们自己理解了。

    “你小子倒是阴狠,知道言语上解决不了,索性就出来打闷棍。”王进轻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已经足够旁边的章诚听到。

    章诚一脸谦虚的笑道:“王都指挥使可不要这么说,弄得在下都有些惭愧了。王将军可不要忘了在下是做什么的,不过也不得不说一下。贵部将士这打闷棍的功夫,距离六扇门和锦衣卫还差一些。”

    王进忍不住撇了撇嘴:“有本事战场上见个真章,某就不信了,你们几百号人,还想翻出来多大的浪不成。还没有见过像章都统这样厚颜无耻专门那别人的短处和自己的长处作比较的。”

    “唯有这样。方可灭你的志气,长我家威风。”章诚笑吟吟的说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使君原来不是说过么,咱们都是华夏炎黄之子孙,礼仪之邦,有什么事情呢,需要先用口舌解决,但是如果口舌解决不了的话,那就是拳头说话了。”

    “远烈说过么?”王进忍不住狐疑的看向章诚。“据我所知,使君即使是犯贱耍滑,也从来没有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过。”

    章诚顿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使君是什么人,在咱天武军,在兴州这一亩三分地上,那就是圣人。这种有损威名的话能够明说?但是你看看他哪一次不是这么做的,从临安和吕家兄弟抢小妾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干脆拳头解决。”

    王进一怔,好像还真是这样。当时在临安的时候,叶应武被打之后的刚刚睁开眼睛就带着一帮兄弟大闹醉春风,飞扬跋扈一时临安震荡。而之后无论是慈溪战海寇,还是在汉水南北几次和蒙古大军血战。每一次都没有说过要先和对手好好谈一谈。

    单凭嘴上功夫,打不败对手,救不了这个已经颓废的王朝。而现在鄂州屯驻大兵又何尝不是已经腐朽不堪的一根柱子?也不知道是在支撑着这个残破的房屋,还是这个残破的房屋勉强维持这它的存在。对于这样的军队,叶应武在镇江府就是采用了“打”这一招,硬生生的将镇江府屯驻大兵打成了属于自己的“镇海军”。

    对付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鄂州屯驻大兵。要是叶应武在这里的话,恐怕也是会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咱天武军人数和他差不多,却要不知道精锐几个层次,将这支已经上下糜烂的军队打成自己的嫡系精锐,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通这一点,王进有些高兴的捶了章诚一拳:“没想到你小子原来一声不吭的,干什么事情都是唯唯诺诺,现在却变得鬼点子这么多,怎么看也想不到满肚子都是坏水。”

    章诚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什么鬼点子多,某是章诚,诚以待人,以德服人,仅此而已。”

    王进的嘴角有些抽搐,诚以待人、以德服人······(作者按:此处向林三三哥的好基友高酋同志致敬,毕竟也曾经是美好的回忆,不喜勿喷。)

    “好了,不和你废话了,看看,对面要坐不住了。”章诚突然间笑着说道,“汪立信现在是真的骑虎难下了,不过这个人倒是还真有七分才能,要是能被使君所用,倒也不失为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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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进点点头,汪立信他也有所耳闻,七分才气绝对配得上对于他的赞扬,而另外三分章诚没有说的,恐怕就是胆略了。能够以一介受弱书生带领两万大军北上,这点胆略是值得肯定的。

    而现在无论是对外面对庞然大物的蒙古帝国,对内面对盘踞朝堂多年的贾似道,都需要这样有才能又有胆略的人。

    “相公,你看看,受伤的都是咱的人,这分明就是天武军欺人太甚,相公一定要严惩凶手。”一名都指挥使有些气愤的说道,当近距离看到自家手下伤的很是严重的时候,他也难以保持刚才看热闹的心态,急冲冲的向汪立信说道。

    这不只是想要向汪立信表达冤情。更是为了逼迫一直迟疑的汪立信下决断,要是能够把这些不知好歹的天武军赶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汪立信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只能苦笑着站出来开口说道:“天武军的诸位将军。你我都是官家圣人的麾下,是为了那面赤色宋字旗而战,现在两军当众斗殴,无论是谁的过错,又无论此中有何等隐情。你我双方都有失职所在,所以某认为应当先把这些士卒的都头和十将拉出来,行以军法,以鞭笞其不教之过,不知道几位以为如何?”

    杨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自当如此,只不过各有各之军规法令,某认为天武军当行天武军之法,鄂州诸位当行诸位之法。此处天武军左厢唐虞侯在,虞侯向来负责将士管教之事,唐虞侯便请行刑。”

    唐震一惊。旋即侧头看去,只见王进和章诚似乎已经被杨宝打败了,一脸嫌弃不认识这个家伙的表情。无奈之下唐震只能上前一步:“回禀杨都指挥使,天武军军规法令明文规定,若是将士因与友军争夺赏赐缴获而有所争执者,错在己方,当杖责十棍,错在对方,当杖责对方士卒十棍。”

    杨宝含笑点了点头,不待汪立信他们察觉到这里面有诈。转而看向章诚:“章都统当时正在此处,不知道章都统以为错在何方?”

    章诚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能一拱手,朗声说道:“此次挑拨离间。破坏两军之友谊,错在鄂州屯驻大兵抢夺我军缴获。将士们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被迫被迫出手还击,但是人且都在这里,某看的清楚分明,是鄂州屯驻大兵先行动手。几名兵痞因为某方将士并不搭理其无礼之要求与推搡,率先拳脚相加。”

    “你们······”汪立信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惜刚想要争辩,却被杨宝打断。

    “既然如此,那便对不住鄂州诸位将军了,行刑队,上!”杨宝冷声说道,猛地一挥手。

    十多名天武军士卒手持水火棍猛地冲出去,更有刀盾手掩护在侧。

    一切都表明这根本就是蓄谋已久,从挑事到打人,天武军就像行云流水一般戏耍着汪立信和鄂州屯驻大兵的将领。甚至刹那间汪立信怀疑那最初动手的几个兵痞。根本就是天武军自己假扮的。

    “谁敢?!”鄂州屯驻大兵的几名将领顿时一拥而上,手按佩刀横眉冷对,这些天武军的人未免欺人太甚!

    仿佛这就是一声号令,原来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的营寨,彻底沸腾起来,所有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都是怒目对视,手中兵刃随时都有想要出鞘的意思。

    杨宝忍不住笑着向前走出一步:“汪相公,你看着就多不好了,贵军麾下将军未免太过冲动了,要是两军刀兵相加,那阿术岂不是要看着笑掉了大牙?”

    汪立信皱了皱眉,径直在风中迎向杨宝,冷笑道:“杨都指挥使这么说可就有些好笑了,现在分明是天武军想要继续对某家麾下的弟兄下毒手,某身为他们的上司,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要是杨都指挥使还想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莫怪鄂州我等手下不留情面。”

    杨宝看着他:“汪相公你可想好了?要是如此的话,恐怕这先行动手的罪名,就要落在你的头上了,毕竟我等麾下的儿郎手持水火棍在这两军共有之营帐间穿行,可没有触犯什么军规法令。”

    “你这是强词夺理!”一名鄂州屯驻大兵都虞候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刚才要是某等护着,麾下儿郎岂不是让你肆意?”

    杨宝不可置否的一笑,却是看向汪立信。现在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的将士都在眼睁睁的看着,所以真正有决定权力的并不是那些手握实权的将领,而是眼前这位官职最高的相公。

    “你我各退一步,这缴获,十分之一归我等,士卒各自救护各自的。另外此后无论是如何,两军互不号令,只商量进退行止如何?”汪立信终于还是无奈的说道,对付眼前这个不像是将军,更像是痞子的人,自己实在是束手无策,处处都被他压制。

    “汪相公未免太客气了,但是汪相公贵为安抚使,那某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杨宝嘴角噙着笑。(未完待续。)
第209章 3军辄动齐朝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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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生生的黄道婆。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打量着眼前这个因为有些紧张而不断绞动手指的年轻女子,或许在黄道婆眼中,这个叶使君总是盯着自己看,怎么都感觉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但是叶应武记得很清楚,对于宋元之交这一段历史,自己知道的第一个人不是以《过零丁洋》在语文课本上赫赫有名的文天祥,而是眼前这个黄道婆。

    不过好在无论是在历史上籍籍无名,还是声名显赫,叶应武来到这七百年前的时代已经八个多月了,也算是见多了,此时见到黄道婆,也只能说是略微有些好奇。

    黄道婆此时还不能称之为黄道婆,虽然叶应武不知道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但是应该十有和她渐长的年龄以及曾经居住在道观有联系,此时大家的称呼还是清一色的黄小娘子。

    黄小娘子身上穿着有些不伦不类的黎族衣衫,只不过和黎族有些暴露的衣衫不同,衣裙都已经有所加长,甚至快要拖地,外面还有一层外衫,但是衣服上浓浓的黎族海南风情还是难以消散。

    或者说叶应武之后半数的注意力都是让衣服吸引去的,一来叶应武也想看看这个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技术制造出来的衣服到底是怎么样的,二来叶应武只是回想到了自己当年在海南岛度假时候的境况,回想起了那个自己已经离开八个月的世界。

    “不知道叶知州专门派遣人将奴家从吉阳军找来,所为何事?”黄道婆在叶应武炯炯的目光注视下有些不安,急忙问道。

    叶应武这才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注定名传千古的女子,或许黄道婆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只不过这些年的无欲无求,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二八华年的少女,黄道婆相貌并不出众,根本没有办法和叶应武后宅几个妻妾相比,但是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别致的风姿。一颦一笑中总是带着历经磨难后的从容不迫。

    不知道这个年轻女子到底在短暂的生命中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促使她站在这里,甚至对于六扇门关于李叹和黄道婆之间的那些暧昧也不很是感兴趣。叶应武站直身体,凛然说道:

    “小娘子不要见怪。让小娘子前来,主要是兴州有北面逃难百姓数万人,却无足够之冬夏衣衫,使得这一冬天天武军不得不抽调出两厢将士帮助百姓筑屋开荒,但是这也不过是能够解燃眉之急。如果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恐怕就意味着未来的半年或者一年之间,天武军都要被牵制相当大的兵力,江南西路的财政也会有很多的损失。”

    黄小娘子微微咬着嘴唇,看向叶应武,一言不发。

    轻轻敲击着桌子,叶应武接着说道:“而且这更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人可能会死于今年的寒冷。因为某不能够保证襄阳之战胜利,也不能够保证襄阳、郢州各处的难民不会向南,到达此处。”

    叶应武的声音很是平淡,如果不是亲自在这里一字一字的听。恐怕不会有人认为他正在说着的,是周围州府数十万百姓的生存问题。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表情起伏的黄小娘子微微一怔,旋即微微皱眉,叶应武却不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股自信,仿佛黄道婆一定会留下来。

    沉吟良久,黄道婆终于还是认输一般,苦笑着说道:“叶知州言重了,有奴家在。怎能坐视,还请叶知州放心便是。前方征战沙场我等女儿无法相助一臂之力,但是后面衣衫战甲,奴家还是有那么三分本事的。恐怕叶知州让奴家来,也不只是想要庇护一方百姓吧。”

    叶应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等能够“衣被天下”的技术,自己当然不会只将其民用,能够更快速地给更多的将士们编织冬夏衣衫以及战甲才是他隐藏的目的。

    只不过此时被黄道婆一语中的,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拜托了。”叶应武冲着黄道婆一拱手。

    黄道婆抿嘴一笑。

    ——————————-

    郢州城。

    邓光荐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顿时有些头大。

    可是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叶应武将他紧急派到郢州来,主要也是为了能够迅速接管稳定这座襄阳以南距离最近的堡垒。随同邓光荐而来的还有吴楚材带领的两百百战都骑兵,叶应武将自己的亲卫都派了出来护卫,对于郢州的重视可见一斑。总裁爹地太威武

    而且天武军左厢和中军也开始向郢州城移动,并且在半个时辰之前到达城北和城西,纷纷开始安营扎寨。至于鄂州屯驻大兵,自然也不敢单独在平原上一直安营扎寨,等着蒙古步骑突击,所以也急匆匆的跟着天武军而来,在郢州城东安营,大有和另外两边的友军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郢州城中原本范天顺是身兼知州责任的,此时范天顺养病,而城中通判在蒙古骑兵渡过汉水的时候就已经打开城门逃之夭夭了,至今尚未搜寻到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的下落。

    虽然郢州是在战时,蒙古步骑从北面压境而来,但是毕竟也是大宋的一个州府,不能一时没有总管官员。无奈之下叶应武便紧急命令唯一还算有些空闲的邓光荐北上,在天武军的掩护下接管郢州。

    对于天武军来说,且不论战后郢州是不是还能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至少在战时,郢州是不可或缺的前线基地。包括钱粮、兵甲等等物资都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江南西路运来,而不用担忧存放在野外被蒙古骑兵在夜间突袭。

    脚步声响起,刚想要坐下的邓光荐急忙抬头看去,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王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并肩而来。邓光荐微微皱眉,也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去。

    邓光荐迎上去当然只是摆个架子,他是王进在白鹭洲书院的直系学长,正牌的师兄,所以就算是现在邓光荐在天武军中还属于一个尚未进入核心的闲人,但是王进哪里敢让他老人家见礼。

    “师兄别来无恙!”王进笑着一拱手。“听闻师兄前来,小弟也是急忙和杨都指挥使赶过来。”

    邓光荐可不只是王进的师兄,更是文天祥的同窗,叶应武叶使君的正牌师兄。所以杨宝同样也没有之前面对汪立信时候的气度,很是谦恭的对着邓光荐笑而拱手。

    “幸会幸会。”邓光荐冲着杨宝点了点头,两人也不过是有几面之缘,邓光荐对于这个天武军当中年数最大、叶应武亲卫出身的中军都指挥使不甚了解,自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寒暄。

    王进点点头。议事堂中还有些混乱,尤其是那些堆积的公文以及正在仓促悬挂的舆图,让人不得不感慨这大宋守城文武的风骨,实在是不怎么样。濒临襄阳前线的州府议事堂中甚至连一份像样的舆图都没有,更不要说叶应武那个体型庞大的木图了。

    “听闻湖南安抚使汪相公也在郢州左近,不知道为何没有见到其人?”邓光荐有些诧异的看向王进左右,在这郢州,无论如何也是汪立信的官职最大,按理说应该过来接管郢州防务才是。

    杨宝看了王进一眼,声音转冷:“此事无须邓君操心。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之间互不统属,或许汪相公也是出于免生龌龊之心,方才不进城的,既然使君已经让我等接管郢州城,我等尽心尽力便是。”

    察觉到杨宝声音中的冷淡,以及旁边笑容荡然无存的王进,邓光荐心中咯噔一下,他也不是什么笨蛋,自然隐隐约约猜测到恐怕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之间已经不是“免生龌龊”了,而是早就有过不小的摩擦。并且最后的胜利者想来是天武军,否则天武军入城接管郢州防务,鄂州屯驻大兵怎么会灰溜溜的安营扎寨、一言不发?

    就算汪立信是大肚量的人,他手下也不可能坐视如此雄城被天武军全部占住。只能说明之前天武军已经让鄂州屯驻大兵有所畏惧。

    这些军队上的龌龊不是邓光荐现在有资格知道的,更不是他想要知道的,当下里邓光荐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好,两位是客,站在此处终归不好,还请入议事堂中一述。”

    议事堂中的舆图已经布置妥当。而章诚此时也打马直冲到议事堂外,倒是吓了邓光荐三人一跳。不过似乎对于六扇门和锦衣卫一贯的这种作风都习以为常了,王进和杨宝只能苦笑一声,有着使君当盾牌,这些家伙向来不顾什么军中礼仪,不过这样也好,总归是不耽误军情。

    冲着邓光荐匆匆一拱手,章诚看也不看王进和杨宝,径直走到舆图面前,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方才气喘吁吁的说道:“阿术十五万大军业已陆续渡过汉水,十万步骑径直南下,直逼郢州,另外五万兵分三路,在万山、灌子滩、虎头山安营扎寨,另外在樊城外安阳滩也发现有蒙古大量哨骑活动。”艮岳遗恨

    “十万?!”邓光荐震惊的喊了出来,也已经顾不上章诚刚才将给自己准备的茶水一饮而尽了,“阿术十万大军不去打襄阳,为什么要到郢州来,这不是把后路暴露给吕安抚了么,只要襄阳将领还有三分本事,就能够让他大败。”

    “消息可靠?”王进和杨宝都忍不住皱眉。

    章诚伸手在郢州城北轻轻一敲:“锦衣卫的消息,什么时候有假,现在如何是好,需要速速拿个主意。”

    “先让各军备战,另外通知鄂州屯驻大兵。”杨宝勉强稳住心神,十万大军足够将整个天武军左厢和中军来回碾压四五遍的了,即使是有郢州城在这里,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无论阿术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咱们都要先做好准备。”

    王进一边吩咐几名传令兵下去传达命令,一边伸手在舆图上刚才章诚提到的地方轻轻敲动:“阿术这一次可真的是要来攻打郢州?然而你们看这些地方。”

    顺着王进手指的方向,即使只是略微知道些军事常识的邓光荐也忍不住开口说道:“阿术留下来五万大军安营扎寨的城外险要之处,几乎囊括了襄阳城各个方向,并不只是为了防范襄阳守军南下,这么说来一旦襄阳守军出城,阿术甚至连掩护后方的能力都没有。”

    “没错。”王进轻轻感叹一句,“使君虽然几次挫败阿术,但是依旧在强调阿术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尤其是在用兵虚虚实实上面,更是狡诈异常,更令人担忧的是,阿术此人胆略超人,并不是没有可能把主力十万大军当做诱饵。”

    十万大军当做诱饵,那么肯定不是引诱郢州城外天武军的,能够以这么大的诱饵诱惑的敌人,唯一的猎物就只可能是襄阳守军。要是襄阳守军出城进攻阿术侧后翼,有所准备的阿术完全可以回首一下,绝对可以让吕家兄弟痛不欲生。

    “如此判断,可当真?”邓光荐顿时已经浑身僵直,襄阳是天武军的重中之重,所以襄阳守军守将的情况,即使是邓光荐也有所了解,他很清楚或许生性保守的吕文德不会上当,但是更为激进的吕文焕很有可能说服兄长强行出兵。

    上一次除夕夜偷袭以及后续围绕着郢州水师一系列的血战,便是吕文焕出兵的缘故。

    “行军布阵,没有所谓的当真不当真。”章诚忍不住苦笑一声,“现在唯一有把握的就是阿术真的调集了十万大军南下,并且恐怕将会在半天之内出现在咱们的眼前。”

    王进沉默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是将襄阳守军打的措手不及之后从容回去。”

    “也就是现在只能够祈祷阿术是真的带兵前来进攻郢州?”邓光荐有些诧异的苦笑道,阿术没有任何花招的前来进攻郢州,反倒是对于整个襄阳战局最为有利的。

    “不会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宝断然否决,“某当初在两淮,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当时和我们隔着淮水对峙的就是阿术,对于阿术这个人某也算是了解,如此愚笨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出来。”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更坏的可能了。”章诚轻声说道,“咱们现在恐怕已经没有能力拯救襄阳守军了,即使是天武军现在北上,更大的可能也是被蒙古步骑迎头痛击。”

    王进伸出手狠狠一锤墙壁:“如果襄阳守军不出城,那么阿术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前来进攻郢州,一旦郢州失守,对于襄阳,无论是在援军还是士气上面都将是最沉重的打击。但是如果襄阳守军出城,那么很有可能其中大多数的将士将会看不到明天的黎明。”

    “不能就这么贸然北上,没有郢州城的庇护,咱们就是自寻死路。”杨宝声音很是冰冷,带着一种岁月的沉稳。他是从无数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对于双方实力也是最为了解的。

    “阿术选择这个时候,还真是好啊,两淮大军还在前行路上,天武军前厢坐守田家镇难以有所大动作,而使君恐怕也在犹豫要不要带着最后的天武军后厢赶过来······”章诚轻声说道,“也就是说,现在周围谁都靠不住,甚至包括汪立信汪相公,咱们能够依靠的只有在场的这几个人,只有天武军两厢两万余将士。”

    脚步声突兀响起,紧接着是和煦的笑声:“这句话说得好啊,天武军走到哪里,都不能依靠别人。真正靠得住的,永远都是一起征战的袍泽,都是身边兄弟和自己。”(未完待续。)
第210章 3军辄动齐朝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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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稍后有个东西叫双更~

    声音响起来的有些突兀,但是在场的人都是一震,旋即诧异的看向门外,白发飘然的老者缓缓走进来,见到这些明显已经愕然的小辈,忍不住笑着说道:

    “怎么,难道这郢州城容许你们来,就不容许老夫来?”

    来者一身青衣,白眉之下目光依旧是所有人印象中那样炯炯有神,正是江南西路提举刑狱司、饶州知州叶梦鼎,只不过此时叶梦鼎身上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官职,江南西路兵马督钤辖,也就是说即使是天武军,只要还在江南西路的统属之下,就是叶梦鼎的属下兵马。

    “某等参加叶相公。”几人哪里还敢犹豫,这可是堂堂江南西路兵马都钤辖,更重要的是,这是叶使君的亲爹。

    只不过一向和他熟稔的王进、章诚两人在行过礼之后,急忙迎上去,王进更是嬉皮笑脸的说道:“伯父,怎么劳动你大驾了?天武军还不至于没人到这种地步。”

    叶梦鼎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王进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小子难道以为老夫是来夺权的不成?要是不想听老夫的,就给老夫滚到一边去,总是让人不省心。”

    被叶梦鼎如此呵斥,王进讪讪一笑,被一旁的章诚拉走。而邓光荐急忙走上前,冲着叶梦鼎毕恭毕敬的行礼之后说道:“叶相公年事已高,不知道此次却亲自前来郢州,舟车劳顿,难不成真是放心不下晚辈等人?”

    叶梦鼎伸手捋着白须,并没有抬头看向舆图,而是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说道:“老夫这一次来可没有别的事情,主要就是帮你们镇在这里,谁让老夫字是‘镇之’呢,有老夫在。倒要看看谁敢在这里放肆!”

    杨宝等人顿时恍然大悟,感情这位“太上皇”老爷子是来镇场的,不过不得不说有叶梦鼎在这里,就算是汪立信找上门来也不能说什么。无论是在年龄上、官职上还是声望上,汪立信都难以望叶梦鼎之项背。恐怕这馊招也是使君无奈方才使出来的。

    “你们说你们的,老夫就在这里看着,要是逃跑的话记得把老夫带上就好了。”叶梦鼎微笑着说道。

    只不过此时却没有人笑出来,杨宝冲着叶梦鼎郑重一拱手:“叶相公请放心。天武军八个月历血战大小数场,未曾有慌乱败北者。只要天武军还有一人在,自会护卫叶相公周全。”

    叶梦鼎喟然叹道:“也罢,无论你们怎么说,这襄阳一战好好打便是,我大宋男儿,总不能再被蒙古鞑子欺辱了。老夫这一次前来,也是想要在这里看着你们,一雪前耻。”

    “莫不从命。”杨宝等人急忙拱手说道。

    章诚更是接着刚才开口:“咱们只能依靠这两万将士,但是蒙古鞑子要是南下郢州最好。若是北上埋伏,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坐在城外看着,最好便是······”

    “北上。”杨宝点头说道,“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阿术回军的时候,咱们击其后路。”

    王进和邓光荐脸色都是一变,说起来击其后路很简单,但是这可是以两万人进攻十万大军的后路!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去给人家挠痒痒,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还可能被反包围。

    “使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北上?”杨宝有些期待的看向章诚,叶梦鼎都已经亲自来坐镇了。叶应武肯定会在近期带领天武军后厢北上郢州城,否则叶应武绝对不会把年事已高的父亲弄到这等险地。

    而且甚至更可以说明,叶应武已经胜券在握或者做好全身以退的准备了。无论是哪一样,至少心中已经有底。

    章诚苦笑着摇了摇头:“兴州那边送来的消息还是早晨的。现在还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或许已经来不及请示使君了?”杨宝忍不住轻声说道。

    王进下意识的看向叶梦鼎,作为叶应武的父亲,叶应武不在这里的话,这么大的行动,只要叶梦鼎点头同意了。就算叶应武反对也没有什么作用。

    只不过叶梦鼎似乎根本不想掺和,只是在那里闭目养神,甚至给人一种这个刚才还目光炯炯的老人已经睡着了的错觉。

    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睡着了,任谁也都不会相信,毕竟叶梦鼎的为人他们知道,现在叶梦鼎这个姿态,自然是想要表示自己对于天武军内部的决议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思。

    王进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一对儿父子,也算是世所罕见了吧。

    “先派人请示使君,如果一个时辰内没有消息的话,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在场从身份地位上来讲除了叶梦鼎就是叶应武的师兄邓光荐了,所以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另外某带来的两百百战都骑兵先行作为哨骑向北布防,但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邓光荐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在不应该逃避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直接昂首面对。

    百战都副统领吴楚材就在堂下站着,此时听到邓光荐吩咐,当即站了出来:“末将领命。”

    看着吴楚材远去的身影,众人这才赫然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飘起小雪,洁白的雪花落在堂前甲士的身上,只不过没有一名士卒有所动作,依旧挺直的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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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不远处飘扬着的赤旗一般。

    “下雪了。”叶梦鼎缓缓睁开眼,“朔风寒,当心啊。”

    ——————————————

    “下雪了。”叶应武看着雪花飘落在手心。

    一艘艘战船在风雪中缓缓的驶离码头,两侧各有蒙冲快船来回往复,用火蒺藜对付那些大江上顺流飘荡的浮冰,以防此中有大块的浮冰冲撞战船。

    杨絮伸出手帮叶应武紧了紧斗篷:“夫君,此行北上,妾身姊妹几人不能相陪,夫君务必要保重身体,平平安安的回来,姊妹几人在兴州翘首以待。”

    叶应武点了点头:“你看某哪一次不是好好的回来?这条路还长着呢,说好白头到老的。谁违约了谁就是······”

    “就是什么?”杨絮下意识地问道。

    叶应武猛地伸手在她脸上划了一下:“当然就是小狗!”

    狠狠捶了叶应武一拳,杨絮懒得管他,径直看向后面正在认真研究雪花的江铁:“江统领,某知道你在听着。给某听好了,要是使君回来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着瞧吧。”

    江铁打了一个机灵,讪讪笑道:“还请夫人放心,只要老江还在。说什么也不能让使君少一根汗毛。”

    “去吧,都走吧。”杨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只剩下最后两艘楼船了,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话音未落,杨絮已经转身走向身后的战马,只不过随风飘洒下来的泪珠有如断线的珍珠手链,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叶应武心中莫名的一痛,当即朗声笑道:

    “回家好好等着,老子福大命大,会回来的!”

    杨絮蓦然回首。叶应武已经哈哈大笑着走向最后的战船,天武军后厢大队人马已经渡过大江,最后这些是给百战都的。而兴州水师都统制刘师勇已经站在岸上相候。

    叶应武冲着他点了点头,刘师勇轻声说道:“使君,可要渡江?”

    抬头看了看阴沉沉飘雪的天空,叶应武笑着说道:“怎能不渡江?”

    “恭请使君登船。”刘师勇当即错开。

    一面叶字大旗已经先于叶应武缓缓升起在旗舰上面,迎风舞动。

    看着叶应武远去的身影,杨絮心中百味杂陈,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和叶应武并肩北上,原来都是就在身边。从来不知相思滋味,现在心中已经有所挂怀,难以割舍。渐渐地杨絮也能领会到陆婉言她们在后院等待时候的焦灼。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战争的残酷在分离的时候赤果果的展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杨絮轻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指责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夫君这不还是好好的在那里么!

    看着几艘楼船渐渐消失在弥漫着的雾气风雪中,杨絮拭去眼角的泪水:“走,回城。”

    叶应武站在船头,却是一直强忍着没有回头,虽然不知道杨絮还在不在。不过他在心中敢肯定她可能一直在看着,看着这艘最后离去的楼船。心中黯然一叹,叶应武不想多想其他,径直走入船舱。

    外面小雪飘飘,船舱之内也并不甚温暖,一张巨大的舆图正对着敞开的舱门,兴州水师都统制刘师勇、都虞候孙虎臣已经静静地站在那里,天武军后厢原本就是文天祥一直代管,具体的训练实际上下面的各虞侯和都头负责的,此时叶应武带着天武军后厢北上,自然也就自领后厢都指挥使。

    除了两员水师大将,文天祥和天武军总管粮草兵甲转运的江铎已经先行过江,整合后厢队列和粮草。

    “末将参见使君。”刘师勇和孙虎臣同时朗声说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两员大将在真正的历史上正是南宋少有的水上良将,也是在最后天倾之刻张世杰最为依仗的左右手,只是可惜等到他们两个被张世杰赏识委以重任的时候,一切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使君,汉水已然冰封,兴州水师还有何干事,还请使君吩咐。”刘师勇有些无奈的说道,阿术选的时机很好,今年冬天寒冷,汉水冰封,对于蒙古大军最有威胁的宋军水师被困在大江上难有动作。

    更有甚者凭借着冰封,蒙古步骑两相夹击,竟然让郢州水师全军覆没,已经成为宋军水师上下急于湔雪的耻辱。

    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轻轻一点:“你们看,沿江下游并没有彻底冰封,而且现在虽然下雪,但是并不会持续冷太久,南方冬季回暖还是比较快的,所以某对于兴州水师的要求有那么几点。”

    刘师勇和孙虎臣都打起了精神,本来南宋水师纵横江河、独步天下,现在只是拿来运粮草,让谁看起来都不免有些憋屈,再加上刘师勇和孙虎臣都是不折不扣的主战派。所以让他们两个管后勤粮草运输,更是不啻于杀了他们。

    “首先北上各路大军粮草输送转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两个就等着军法伺候吧。”叶应武冷声说道。粮草是最主要的,必须要跟这两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家伙说好。tfboys之我等你

    “还请使君放心。”刘师勇和孙虎臣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答应。

    叶应武点了点头:“其次,这一次通山研制出来的飞雷炮,某要求在襄阳之战结束之前,必须能够被水师将士们掌握。并且至少每一艘蒙冲上都要有所配置,回来之后某会亲自巡查。另外还有水师的日常操练,不能有所遗漏。”

    飞雷炮?想起来那些被蒙着布小心翼翼运过江的粗大东西,刘师勇和孙虎臣对视一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么粗大的火器,他们还真的没有见过,就算是抛射石弹也已经足够有威慑力了,更何况是抛射满是火药的什么“炸药包”。

    使君就是使君,虽然平时没有见他怎么改进兵刃火器,但是一出手想来就是不凡。

    虽然这并不是拉上去打仗。但是从叶应武严肃的表情便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刘师勇急忙拱手答应,

    “之后还有,兴州网湖内的战船船坞,务必要严加保护,虽然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但是此次天武军各厢已经陆续北上,所以难防会不会有人捣乱。”叶应武有些担忧的接着说道,“尤其是南面来人捣乱,这一点不得不防。”

    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刘师勇和孙虎臣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奈,自家将士在前面浴血拼杀,还要提防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如果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刘师勇恨不得直接带着水师杀上钱塘“清君侧”。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天武军北上,剩下虽然从各地抽调留守士卒,但是毕竟兵力单薄,其他的新军还没有训练出来,所以兴州面前就真的只剩下大江和田家镇两处防线了。而且天武军前厢也会视情况出动,所以到时候整个兴州防务,都在水师身上,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只是转运粮草的,更有可能是整个天武军最后的退路。”

    深深的看了刘师勇一眼,叶应武接着说道:“另外通山县叶知县那里某也打过招呼了,火器都会及时运达,所以无需你们操心,另外这些天要多搜集石块,一旦天武军兵困北方,水师就算是砸冰,也要给某挺进到襄阳!”

    “末将遵令!”刘师勇和孙虎臣猛地大喝一声。

    任重而道远,叶应武把整个天武军的后路都交给他们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

    汉水南北还是小雪飘扬,到了淮南已然是大雪纷飞。

    苏刘义踏着松软的白雪走上山坡,天地之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浩浩荡荡北上的镇海军就像是一望无际的黑线。再往前不到十里就是淮水,只不过茫茫天地间根本找不到那一条曾经奋战过的大河。

    自己上一次来淮南的时候,还是身为安吉军四厢都指挥使,可是现在过眼云烟,安吉军已经近乎全军覆没,仅剩下的些许将士也都彻底融入了天武军,甚至包括自己这个四厢都指挥使,现在不也是天武军体系中的人?

    虽说是叫做镇海军,但是普天之下哪个人不知道这个依托天武军右厢组建的新军实际上就是天武军的翻版,甚至是天武军右厢的就地扩充。为此天武军甚至连右厢都没有重建,完全就是一副等到咱本家人数足够多了的时候,就把镇海军拉回来继续当右厢的架势。

    “有心事?”张世杰纵马走到他的身边,对于眼前这片土地,苏刘义百感交集,他又何尝不是熟悉呢。身为两淮都统,可没少带领两淮水师在这淮水之上奋战。

    淮水距离北面更近,蒙古在这里的水师力量更强,对于张世杰来说,那段烽火连天的戎马岁月绝对是难以忘怀的。再到后来恐怕也就只有面对小成气候的刘整水师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

    “能没有心事么?”苏刘义忍不住苦笑一声,“当真是故地重游。”

    两人实际上都是两淮的淮兵出身,一句“故地重游”,也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对于青葱岁月的回忆。

    “好了好了,咱们还不老。”张世杰忍不住笑道,“某还没有过不惑,你更是三十五六,哪里有这么多的故地重游、追忆往昔。既然这一次来了,那便好好地和蒙古鞑子较量较量。”

    “当年在这淮水两岸,多少将士埋骨。”苏刘义轻轻一叹,却是并不打算继续感慨下去,“半个时辰之内就能够赶到淮水岸边吧?前出的哨骑有没有度过淮水?”

    张世杰摇了摇头:“没有这么快,这雪越下越大了,我看虽然只有十里地,怎么着也得磨蹭将近一个时辰。毕竟从高邮军那边过来,咱们一路上没有停歇,将士们再怎么样也是疲惫不堪。至于哨骑,这风雪天气,某估计能够摸到淮水边上就万事大吉了。”

    “也就是说现在淮北金刚台那边情况如何,并不清楚?”苏刘义忍不住皱了皱眉,风雪扑面,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疼痛。

    张世杰无奈的应了一声:“风雪太大,这也没有办法,你没有看到旭升带着六扇门已经上去了么,这一次要是没有旭升坚决要带着六扇门过来帮忙,恐怕咱们的哨探更是不堪。”

    “这是老天也不想要起兵戈么?”苏刘义忍不住抬头看向阴沉如墨的天穹。

    “守土卫家国,咱们是正义的,怕它作甚。”张世杰忍不住哂笑道。(未完待续。)
第211章 挽弓襄阳射天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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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按:关于南宋时期的气候,在伊懋可先生《大象的退却-中国环境史》中记载“寒冷,反复无常,太湖结冰”,所以窃以为汉水冰封、江北大雪属于可能发生之范畴。)

    风雪中,哨骑来来往往。

    大宋京湖制置使吕文德皱着眉头站在襄阳城头。京湖制置使,包括整个大宋的京西南路、荆湖南北路,几乎囊括了南宋位于中段的全部领土,可以说担任此职的绝对是重臣,也是朝廷最为信任的人。

    吕文德便是如此。这个凭借着自己打下一片事业的南宋末年大将,虽然现在已经是垂垂老矣,但是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的位置。只要他还在一天,这大宋京湖制置使的位置就一直是老吕家的,甚至即使是他不在了,那些这么多年扶植起来的亲信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最信任倚重的弟弟吕文焕扶上这个关乎吕家根基的位置。

    老六(吕文焕排行第六,世称吕六)虽然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但是无论是在忍耐力而或者是大局观上,都要弱于自己,这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吕文德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些细节的判断上吕文焕还是有着其独到之处。

    比如当初吕文焕强烈要求阻止蒙古屯兵汉水北岸鹿门山,结果被吕文德犹豫后拒绝,结果导致了蒙古十五万大军在鹿门山从容不迫的集结,并以之为后盾逐步蚕食襄阳城外各处宋军营寨,最后导致现在蒙古鞑子在汉水南岸已成气候,甚至能够击退吕文焕的偷袭。

    若是城外有些许营寨还好,现在的情况更是糟糕透顶,汉水冰封,蒙古十五万大军毫无阻拦的渡过天险,等于现在襄阳除了厚重高大的城墙之外无险可守。

    吕文德苦笑着踩了踩脚下,襄阳城的高大坚固,放眼神州还真的没有能够与之比肩者。从孟珙到高达再到自己,一代一代的新老名将经营这座城池。使得其成为卡在蒙古咽喉上的一根鱼刺。

    钓鱼城已经是蒙古人的伤心地了,这襄阳,也不妨成为第二个。

    吕文德抬头看向远方,漫天的风雪中不断有自军斥候来往。蒙古人已经在襄阳城的三个方向安营扎寨,大有困守城池的意思,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面向城南郢州却并没有营寨,另外更让人奇怪的,蒙古大军主力渡过汉水之后。却是直接南下。

    南下可是郢州啊,虽然都知道郢州是从襄阳南下的咽喉要道,但是现在襄阳可不是在你阿术手中,这样分明是把后背露出来给襄阳守军。这也是最为困惑吕文德的地方。

    阿术,想要干什么?

    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响起,吕文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吕文焕来了,这个家伙虽然已经四五十岁了,但是却总是这种火急火燎的感觉,吕文德都不知道要是没有自己,吕文焕能不能好好守住这座襄阳城。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放眼身边虽然有能耐的亲属不少,但是还真的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吕文焕。

    “老六,有事?”吕文德轻声问道,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能够支撑着在这漫天风雪中站立这么长时间,算是不错的了,如果再大声说话恐怕非得咳嗽不可。

    吕文焕自然也知道自家大哥身体已经难以支撑几年了,当下里舒缓气息,轻声回答:“大哥,消息想必你也看到了。郢州水师业已全军覆没,天武军两个厢和鄂州屯驻大兵总计三万余人已经退守郢州,不过蒙古鞑子渡过汉水之后,主力却是直奔郢州而去。”

    “这个某知道。”吕文德点了点头。“怎么,这里面可有什么蹊跷?派出去的哨骑都是你我信任之人,更何况郢州方面也有消息送达,所以此中不会有什么错的。”

    “不是消息本身,而是阿术为什么要这么做。”吕文焕忍不住说道,目光炯炯。即使是隔着风雪吕文德也能感受到他的火热,“阿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把自家后路暴露给咱们吗?难不成他以为除夕夜一战就能把咱襄阳屯驻大兵打成缩头乌龟不成?”

    吕文德一怔,他知道除夕夜偷袭失败,让吕文德一直耿耿于怀,很想把场子找回来,只不过后来蒙古一直严加死守,而连日风雪难以驱使大型器械前进,导致吕文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出城再战。

    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有些急功近利了,守城哪是这么简单的,最为残酷的阶段还远着呢!吕文德忍不住在心头暗暗叹息一声,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了,所以并不想再怎么教训自己有些执拗的弟弟了。

    自己归去后,这一切是是非非也都可以放手了,让老六好好干吧,就算是干不好那也只能是天命难违。

    “老六,你怎么想?”吕文德轻声问道,与其说是上司在询问下属意见,倒不如说是一家两兄弟在拉家常。厨娘当自强

    吕文焕急忙说道:“当然是咱们直接追出去。既然这一次阿术敢小窥咱们,就不能让他好过。只需要六七万将士,请兄长放心,某必然会让阿术一败涂地,到时候就算城外还有几个营寨又有何用。”

    吕文德皱了皱眉:“老六,你真的那么肯定,这是阿术轻敌,而不是在刻意为咱们布下的圈套?”

    迟疑片刻之后,吕文焕狠狠一咬牙:“肯定,还请兄长恩准。”

    吕文德轻轻说道:“襄樊两城一共十五万兵马,樊城五万,襄阳十万,再加上守城的民夫百姓,足足二十万。不过单凭着这些人,某也不敢赌这一把,六万人太多,最多五万,不过某可以抽调两千骑兵给你,到时候就算是中计,也能起到掩护。”

    吕文焕顿时有些着急,凭借五万人进攻阿术十万大军,他还真的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阿术的能耐是众所周知的,就算是偷袭,想要以五万人击溃拥有不少骑兵的十万人,也有些困难。

    “老六。你也知道,现在能够拿出来五万人,已经是挤出来最后的力量了。”吕文德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不是除夕夜一战。恐怕某还能给你拿出万余人马,但是现在却是难以为此。你也很清楚,襄阳虽然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但是因为城池庞大,相应的需要的守城的士卒也要多······”

    吕文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除夕偷袭是自己的过错,现在吕文德已经把这个说了出来,显然是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五万人就五万人吧,只要利用得当,凭借着外面的风雪,照样可以打阿术一个措手不及。当下里不再犹豫,吕文焕咬了咬牙:

    “好,五万人马,小弟必然不辱使命。”

    吕文德看着呼啸的风雪,任由雪花拍打在胡须上。原本深灰色的胡子也都染上了白色,仿佛这才是它们原本就应该有的颜色。自己终归是老了,无论如何,让吕文焕放手去吧。

    ————————--

    风雪中十余名骑兵拼命的催动胯下战马,好在都是新下的雪,尚且松软,所以马蹄踏在上面并不会打滑。要是再过几天这些雪结冰了,那就真的是骑兵的噩梦了。

    当然像这种已经是战区的地方,大多数的雪会直接化掉,而不是结冰。毕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践踏。

    上百步卒顶着风雪迎上来,一面小小的赤色旗帜在阴沉的天空下、肆虐的风雪中显得很是醒目。当下的骑兵轻轻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冻得快失去知觉了。不过等候他们归来的步卒已经勉强点起火来,火光在阴沉的天空下跳动,和不远处的赤色旗帜交相辉映。

    “这风雪恐怕不久就要停了。”带领步卒的都头轻轻感慨道,“已经下了不短时间了,即使是江北汉水南岸,也少有这样的大雪。”

    几名十将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和前些时候相比,现在的天已经亮了不少。而几名骑兵正踩着松软的雪过来,正迎上步卒都头。都是天武军中人,自然也都是传承天武军干练的作风,几个人见面无论身份高低,大家拱手行礼便是相当于承认对方战场袍泽的身份了。

    “兄弟,风雪这么大,往前走了多远?”都头逆着风,笑着说道。

    那名百战都骑兵十将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四五里,风雪太大,根本看不清什么,咱们虽然使君亲卫,但是哨骑这活计倒也没少干过。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找到鞑子的踪影,难啊。”

    都头轻轻叹息一声,自己带着百十号弟兄们在这里接应,已经来往了五六支哨骑队伍,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发现。蒙古十万步骑就像是消失在了风雪中,让人提心吊胆。

    “是我们无能啊。”骑兵十将忍不住苦笑一声,“两百多人,愣是连这么大个家伙都找不到。”

    伸出手拍了拍那名百战都十将的肩膀,都头轻声说道:“兄弟,这么大的风雪,你们辛苦了。你们都找不到,更何况咱们。从这里沿着向南再走不到一两里地,已经熬好了姜汤等着你们,快快去吧,蒙古鞑子是跑不掉的,弟兄们早晚得收拾他们!”

    骑兵十将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身上马,冲着这个第一次碰面的都头郑重一拱手,带着麾下儿郎纵马再一次冲入风雪中。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都头狠狠一咬牙,蒙古鞑子,十万大军,你们到底在哪里?

    “鞑子十万大军到底在哪里?!”王进伸手狠狠敲打着舆图,雪花砸着头顶上的营帐,砰砰作响。身边杨宝也是眉头紧皱,一句话都不说。唐震等人更是屏住呼吸,一句话都不敢说。换个时间遇见对的你

    所有人都能听到身边砰砰的心跳声。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吧?”王进突然想起来什么。

    唐震苦着脸说道:“已经一个半时辰了,使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更主要的是前面斥候至今没有发现蒙古大军的踪迹,甚至就连蒙古鞑子一贯的哨骑都没有,十万大军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杨宝伸手扶着桌子:“不能再这么空等下去了。”

    “可是外面风雪那么大,步卒贸然出去太过冒险。”王进毫不犹豫的反驳道,“到时候蒙古大军要是突然间出现的话,咱们甚至连能够做出的准备都没有。”

    杨宝轻声说道:“找不到蒙古大军的踪影,那么说明只有那一种情况,咱们要是把握不住,恐怕襄阳守军有难啊。”

    “你是说阿术带着蒙古十万大军回转对付吕家兄弟派出的追兵?”唐震有些焦急的说道,“这样的话,咱们要是在郢州坐视不管,恐怕襄阳守军会有很大的折损。”

    营帐猛地被掀开,风雪疯狂的倒灌进来。章诚衣甲上还带着尚未融化的白色雪花,从怀里掏出来一条简短的命令拍在桌子上,大口喘着粗气靠着营帐的柱子,已然疲惫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使君下令即可北上追击,并且将带领天武军后厢向前疾进。”王进朗声念出来,念完之后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天武军后厢终于还是北上了么。”

    “章统领,还没有北面斥候的消息?”杨宝径直看向章诚。

    章诚苦笑着摇了摇头。

    “北上。”杨宝吐出两个字,看向王进。

    “北上。”王进笑了笑,“不怕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唐震猛地掀开营帐,顶着呼啸的风雪,朗声喊道:“传令兵,号令天武军左厢、中军各部,即可按照原定安排,向北进军,不得延误!”

    “你小子动作倒是快。”王进哭笑不得。

    唐震此时哪里还有半分文人的样子,脸上尽是腾腾杀气:“兵贵神速,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边没有什么好耽误的。”

    王进和杨宝都是一点头,杨宝赞赏的看了唐震一眼,旋即说道:“那咱们也准备走吧。原定安排,天武军左厢在左翼,天武军中军在右翼,另外派人告诉汪安抚,要是还有三分男儿血气的话,就请他带着鄂州屯驻大兵跟在后面,要是没有的话,就请准备好庆功酒。”

    “你这个说话方式可真是够狂的,小心阴沟里翻船。”王进笑着揶揄道,“毕竟是十万蒙古鞑子,万一有什么好歹,可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宝冷冷一笑:“使君带着后厢都已经顶上来了,显然是打算和蒙古鞑子在近几天决一胜负了,所以咱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王进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出营帐。风雪漫天呼啸,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着风舞动,大队大队的天武军将士顶着风雪走出营寨,走向充满未知的茫茫原野。

    “百战都将士们,随某前方展开哨骑。”吴楚材朗声喝道,纵马在王进面前飞驰而过。后面回营修整的数十名骑兵呼啸着在风雪中穿行,溅起来雪粉无数,漫天舞动。

    王进翻了翻白眼,这些骑兵还真是猖狂。

    杨宝倒是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郢州城,王进旋即明白他的意思:“担心郢州?”

    “虽然某知道汪相公不是那样的人,但是难免会有卑鄙小人唆使。”杨宝轻声说道,“郢州对于襄阳至关重要,更何况使君还在北上的路上,要是郢州有什么变动,对于咱们无论是士气还是布局上,打击都是致命的。”

    王进轻轻一笑:“所以使君不得不把叶伯伯都给搬出来,毕竟有这么一个朝廷名宿在这里镇着,就算是汪立信想要翻出什么花样,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叶伯伯在官场上耍心眼的时候,汪立信恐怕还在吃奶吧。更何况使君既然敢让咱们北上,必然有所准备。”

    “但愿如此。”杨宝皱了皱眉,长长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未完待续。)
第212章 挽弓襄阳射天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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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文焕纵马缓缓上前。

    风雪中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来往的斥候,只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自家斥候,有多少人是蒙古斥候,那就不得而知了。到现在五万大军已经拉出来在风雪中跋涉了一个多时辰了,已然是人马疲惫,如果再不能抓紧找到蒙古大军的踪迹的话,恐怕就要不得不返回了。

    眉头紧皱,回来的四五批哨探都没有什么实质性地发现。身后骑兵都指挥使已经几次三番请令,想要带着两千骑兵当做斥候和前锋,至少有两千骑兵帮助,想要发现蒙古人的概率就要大上很多。

    只不过吕文焕并不想把两千骑兵撒出去担当斥候,毕竟一旦被蒙古人察觉,两千骑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但是对于襄阳守军来说,这两千骑兵实在是太宝贵了,完全就是当做最后的宝贝疙瘩,吕文德舍得拿出来,主要也是想让吕文焕不要再打多出兵的主意。

    有是几名冻得浑身发僵的宋军斥候步履蹒跚的穿过风雪回来,只不顾令人沮丧的是前方至少十里内没有什么发现。风雪茫茫,笼罩了视线,吕文焕心中更是绷紧了弦。

    一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蒙古人已经发现了自己,二来他也害怕会一头撞进什么岔路当中,到时候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难道现在就转身?吕文焕心中不断的犹豫,自己可是给兄长有所保证的,虽然吕文德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自己上一次除夕夜执意要出城偷袭,就已经让兄长不高兴,现在要是再带着五万疲惫不堪的将士空手而还,恐怕兄长会对自己有所惩罚吧。

    更何况除夕夜之战,对于自己在襄阳守军中的威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如果还不抓紧找到一场胜利来洗雪的话,恐怕到时候自己从兄长那里接过来位置的时候,将士们会有所不服。

    狠狠一咬牙。就当吕文焕决定抽调骑兵担当斥候的时候,风雪中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道身影。紧接着是无数的身影,黑压压的,就像是天空上的乌云沉到了地面。

    吕文焕微微一怔。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前面几名斥候已经飞快地跑回来,甚至还有人背上插着箭!

    “蒙古鞑子,蒙古鞑子有埋伏!”一声惊恐的呼喊响彻风雪中的荒原!虽然宋军足足五万人,但是在漫漫风雪中首尾不相知。被斥候这么一吼,几乎从前到后,一片大乱!

    两侧隐约可见的山丘后面,大队的蒙古骑兵呼啸而出,就像是一朵乌云压向宋军侧翼,而在斜后方,蒙古汉家步卒迈动着缓慢的步伐向前,一排排长枪在风雪中映射着白光。

    “弓弩手,稳住阵脚,各部按秩序展开!”吕文焕已经被这突然的变化彻底镇住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蒙古鞑子的身影一直找不到,因为人家至始至终在等待着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包围战。

    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蒙古骑兵只在左翼出现,似乎想要将眼前这支宋军击溃,而不是合围。

    吕文焕轻轻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只是断后的蒙古步骑,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阵型,只求驱赶不求包围。当下里心神安定一些,宋军弓弩手也飞快的站好。

    毕竟是襄阳守军,云集的都是南宋长年血战的精锐老兵。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蒙古步骑吓了一跳,但是依旧能够保持勉强的稳定。密集的箭矢在蒙古骑兵马上就要冲击到阵型时呼啸扑入风雪中。

    滚烫的鲜血在刹那间喷涌,迸溅在白雪上,点点滴滴。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箭矢压制已经很难起到作用了。蒙古骑兵从原本漫漫的乌云转变成一柄又一柄的利剑,准确的切开宋军仓促布置的盾牌阵。

    战马在风雪中放纵的嘶鸣,士卒在刀光了拼命的呼喊!

    在这等风雪中的突袭战,几乎在交手的第一刻就陷入了白热。战马径直撞在拒马枪、盾牌甚至宋军士卒的身体上,雪亮的马刀高高的举起又划着诡异的弧线劈落。

    “顶住,务必顶住!”吕文焕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冰凉。在这等风雪中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能够稳住收拢队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自己还真的没有别的更高祈求,甚至到现在,吕文焕除了徒劳的吼叫,已经难以掌控手下各自为战的指挥使们了。

    襄阳守军毕竟要比其他地方的屯驻大兵好上一些,在前面的盾牌兵、拒马枪士卒接连溃散的时候,后面已经重新拉起来两三条松散的防线,只要盾牌和拒马枪还有,就有挡住蒙古骑兵的能力。

    “重装甲士,快啊!”一名虞侯看着深深凹陷下来的阵型以及就在不远处沾满鲜血的马刀,几乎已经声嘶力竭。

    后面的重装甲士却还在艰难的穿戴沉重的步人甲。而蒙古骑兵已经拼尽全力向前突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每一步都是无数尸体和鲜血堆砌。罪欲青春

    大雪纷飞,铺盖在尚且流淌着血液的尸体上。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中就变得僵硬。

    吕文焕一把抽出佩剑:“骑兵,随某杀!”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两千骑兵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时听闻吕文焕号令,顿时纷纷呐喊着握紧兵刃,紧紧追上他们的统帅。和天武军百战都明显偏蒙古化的骑兵不同,襄阳骑兵依旧配备的是汉家骑兵向来的马槊,在风雪中,长长的马槊缓缓端平!

    宋军骑兵没有人说话,呼吸愈发急促,胯下战马的速度也已经越来越快。马槊刺破风,直直的捅进蒙古骑兵的胸膛!一朵一朵鲜艳的血花在风中绽放,分外夺目。

    “南蛮子骑兵,速速围攻!”几名蒙古千夫长都发现了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宋军骑兵,对于宋军骑兵他们实际上从来都不敢轻视,每一名和宋军有过交手的将领都知道,宋军骑兵虽然并不强悍,甚至连合适的战马都没有,但是他们想来是作为最后的必杀使出的,当宋军骑兵出动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

    这支宋军军队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或者说这支军队准备全部战死沙场!

    面对锋利的马槊,即使是纵横塞外这么多年的蒙古骑兵,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并且更加灵活地操控战马以求能够在宋军骑兵相对比较薄弱的侧翼发动致命一击。

    “弓弩手。压制!”后面传来一声暴喝,神臂弩几乎是在同时怒吼,缓缓撤退的蒙古骑兵在绕向侧翼的道路上被突如其来的箭矢迎面撞上,刹那间就有上百人落马,遍地都是惨叫着的士卒。

    “草原上的健儿们。苍生天在看着你们,突击!”蒙古千夫长拼尽全力用蒙古语大喊,原本绕向侧翼的蒙古骑兵几乎是在瞬间转变战马方向,径直冲入旁边毫无防备的宋军步卒当中。

    宋军步卒都是在紧张的对付另外一支杀入阵中的蒙古骑兵,哪里会想到这本应该被自家骑兵牵制住的鞑子竟然从侧后方又杀了过来,而且是直接冲向弓弩手的位置,马不停蹄。

    侧后方很是薄弱,甚至连盾牌手也就是零零散散五六百人,面对上千蒙古骑兵的冲击,几乎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崩溃。随着盾牌手的拼命后退。弓弩手和长矛手已经乱作一团。

    也意识到上当了,吕文焕却是咬牙不管自家那些步卒,径直带着两千骑兵咬上另外一支蒙古骑兵的腰际。蒙古骑兵也意识到这支宋军骑兵很是危险,当机立断分出来一半的人继续向前突进,另外的人马调转马头迎战宋军骑兵。

    吕文焕冷冷一笑,却是并不迎敌,再一次调转战马的马头,两千宋军骑兵就像是蒙古骑兵总想吃但是就是吃不到的猎物,不断地在风雪中兜圈子,而周围的蒙古骑兵也不得不放弃眼前的步卒。转而对付这些神出鬼没的对手。

    在宋军步卒彻底混乱的同时,蒙古骑兵也已经混乱不堪。

    只不过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更何况吕文焕称不上智者。他终究还是忘了还有后面大队的蒙古步卒存在。这些或许战力还比不上鄂州屯驻大兵,但是胜在人数够多的步卒径直杀进混乱的宋军阵中。

    刚刚披甲出战的重装甲士甚至还没有发挥出来他们对付骑兵的强大战力,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蒙古步卒淹没。硕大的斧头和沉重的铠甲让他们在面对有如潮水的步卒的时候几乎没有回转用武之力。

    “杀上去!”后面几名指挥使拼命驱赶将士,只不过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卒却都是下意识的后退。

    风雪中,宋军五万将士各自为战,但是渐渐地被蒙古步骑驱赶着不得不向西南方向撤退。

    “距离襄阳越来越远了。”吕文焕看着眼前越来越不利的战况以及在后面像是草原上饿狼一般追咬不放的蒙古骑兵。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心中愈发的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很有可能是蒙古鞑子专门设下的圈套,想要的就是这五万将士的性命!

    就当吕文焕左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西南方向爆发出惊呼声。

    “陷坑,是大陷坑!”不知道谁先吼了一声,原本就已经在缓缓后退的宋军彻底陷入混乱!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埋伏了,就在宋军的西南方向,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陷坑不但让后退的道路更加狭窄,而且已经吞噬了数百名将士的生命。这种里面埋有竹签的陷坑,摔下去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鞑子,都是鞑子啊!”紧接着是让吕文焕彻底心碎的呼喊,西南方向,风雪之中原本隐约的身影逐渐明显。穿越之绝世神偷

    一面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大队的蒙古步骑缓缓显露出狰狞的身形,仿佛眼前已经是盘中餐。一队足足千人的蒙古骑兵呼啸着在陷坑外掠过,虽然此时风雪甚大,很难展开骑射,但是依然在宋军当中引发起了更大的恐慌。

    吕文焕下意识的向身边看去,身后两千骑兵已经被马速更快、控马技术更为卓越的蒙古骑兵追上,死死咬住,已经丧失了速度的将士不断的落马。而西南方向,不知道有多少的蒙古步骑正在出现,而在自己的正前方,蒙古步卒一浪又一浪的冲击宋军。仿佛要把剩下的宋军全都赶进那些庞大的陷坑当中。

    彻头彻尾的阴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的死路!

    吕文焕死死攥住马缰:“儿郎们,随某杀出一条生路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身后两千骑兵毕竟是骑兵。长途跋涉的疲惫要比步卒少一些,而且能够当选骑兵,必然是精锐当中的精锐,所以吕文焕一声呼喊,不想就此认输溃败的骑兵们纷纷响应。已经只剩下一千六七百的将士拼命策动战马,一面面满是伤痕的赤色旗帜依旧孤单而不屈的在风雪中高高飘扬。

    几支宋军溃败的步卒见到吕文焕尚且飘扬的帅旗,纷纷向着这边靠拢,而弓弩手们终于还是没有辜负他们的使命,神臂弩再一次呼啸,并且时不时伴随着突火枪沉闷的吼声,总算是将那些附骨之蛆一般的蒙古骑兵驱赶开来。

    只不过让吕文焕头疼的是,蒙古步卒显然也发现了这支侥幸逃脱的宋军骑兵,自有近万手持长枪的士卒迈动脚步向这边逼迫。能够将这支宋军骑兵歼灭,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就算是不能,也要把他们逼到蒙古骑兵的马刀之下。

    “难道天要亡我?!”吕文焕忍不住在心中悲叹一声,自己上一次趁着除夕偷袭,被阿术识破,这一次却又是阿术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自己便不顾兄长的反对执意出兵。

    现在可好,想要雪耻没有做到,倒是又吃了一场败仗!

    “将军,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几名手足无措的都头急匆匆的聚拢过来,“麾下的将士们都已经损失过半了。咱们撑不住了。”

    “向着襄阳······不。郢州方向突围!”吕文焕咬牙说道,“阿术肯定已经料到咱们会向着襄阳方向撤退,所以必然在那边有重兵布防,甚至还有可能另外挖有陷坑。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向郢州。”

    一名都头迟疑的说道:“可是将军,郢州在咱们的西南方向,要想杀出去可不容易。”

    吕文焕咬着牙说道:“那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陷坑现在已经差不多被填平了,某估计西南方向阿术也不敢有太多的人马,所以咱们就从这个方向杀过去。只要把蒙古鞑子杀退了,自然就能冲出去。”

    几名都头有些疑惑的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纷纷颔首,他们也想不出来其他有用的办法,反正到时候突围不出去,也是吕文焕的责任,他们顶多只是奉命而为罢了。

    “冲!”吕文焕朗声高喊,宋军步卒再一次迈动已经沉重的步伐,踩在越来越厚实、越来越光滑的地面上,向着西南挺进。

    而西南方向的蒙古步骑攻势也很是凶猛,不断挤压着前面宋军败兵向东北撤退。后面蒙古步骑则是猛地分作两队,分别攻击侧翼,反倒是把东北方向露了出来。

    大有让宋军从这里突围的样子。

    只要还没有被吓破胆子的宋军统帅,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个已经布置好的陷阱,但是此时大多数的宋军将士早就晕头转向,甚至连自己是往哪个方向突围的都不知道,就只明白,没有蒙古鞑子的地方或许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吕文焕脸色已经苍白,看着自己的骑兵队伍在跌跌撞撞向北而去的人流推动下寸步难行。

    这是阴谋啊,分明是要把这五万大军一口吞下啊!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听他的,整个襄阳南下五万步骑,已然溃败!

    更多的蒙古步骑从东北方向出现,一排又一排,像是执行最后末日审判的死神。而宋军士卒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目视前方,就这么跌跌撞撞迎向前方再一次出现的敌人。

    吕文焕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天亡我也,当真是天亡我也,没有了这五万步骑,襄阳守城的压力将会陡增,而蒙古步骑也会士气大振。

    两行眼泪在风中流淌,又旋即结成冰霜。

    兄长,某对不起你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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