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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阴云漫笼郢州城(中)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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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参与动乱的鄂州屯驻大兵都指挥使,就地斩首,以儆效尤。”叶应武声音冰冷,脸上更是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们又想到这鄂州屯驻大兵的几个都指挥使竟然敢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也没有想到汪立信这个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一个可以随便拥戴的傀儡,更没有想到他们敢在天武军面前亮刀子甚至威胁自家爹爹的性命!

    叶应武是真的生气了,而追随而来的百战都骑兵又何尝不是怒火中烧,天武军向来是从不吃亏的主,郢州城都是已经一口吞进来的肥肉了,鄂州屯驻大兵竟然还敢来抢,简直就是不把天武军放在眼里!

    试问天下,论飞扬跋扈,还有谁比得上从临安一路闯荡出来的叶使君、叶衙内?

    和天武军为敌,你鄂州屯驻大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虽然只有三百百战都骑兵,却也足够在这郢州城中让你们闻风丧胆了。要知道当初叶应武在镇江府也只是带着百战都,把整个镇江屯驻大兵搅得天翻地覆。

    更何况急行军的天武军后厢,已经越来越近,估计还有一两个时辰就能够全面接手郢州城。

    几名鄂州屯驻大兵的都指挥使已经吓的软瘫在地上,不过江铁可不会给他们留情面,自然有士卒押着下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几声接连起伏的惨叫声,一颗颗鲜亮的头颅抛到了大堂前。

    叶应武冷冷一笑,再看向汪立信,汪立信嘴里发苦,却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缓缓上前,步履蹒跚、脚底发软。不过当他走到叶应武面前的时候,还是勉强拱手说道:

    “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汪立信,见过叶知州。”

    叶应武淡淡瞥了他一眼:“叶知州?没想到汪相公竟然还不知道某现在是大宋的沿江制置副使,怕是应该称呼一声制置使才对。更无论如何,也是当得起一声叶相公的吧。”

    汪立信心中打了一个机灵,不知道这是不是下马威,不过此时叶应武说话不冷不淡,再加上自己的前面几个头颅摆的很整齐。让汪立信容不得不屈服,当下里苦笑着说道:

    “是余的口误,还请叶相公不要见怪。不知道叶相公有何见教,鄙人洗耳恭听。”

    叶应武笑着说道:“也不需要汪相公多做什么,不过鄂州屯驻大兵,还请汪相公随某前去接收一下,毕竟是两万人的大军,若是出了什么乱子的话,某怕手下这些杀胚管不住手中刀啊,到时候有所死伤的话。岂不是令人惋惜。”

    汪立信皱了皱眉,就直挺挺的站在马下,抬头看向叶应武,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也就没有之前那样恐惧:“不知道叶相公这样说话算不算是在胁迫鄙人?”

    江铁刚想要发作,却被叶应武拦下了,叶应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么说来刚才汪相公是自己走过来的,那还真的是某冤枉汪相公了,江铁,伺候汪相公上路吧。威胁天武军的人没有活着的道理。”

    汪立信梗着脖子说道:“你这是胡说八道,某已经拼尽全力,奈何还是让陈锋那几个家伙把士卒煽动起来,你还想让某做什么?难不成某要把这条命白白的搭在这里么。”

    不只是叶应武。旁边邓光荐、章诚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对于这个最终也为了大宋壮烈战死的汪立信,叶应武以后还是打算委以重任的,毕竟这个人打仗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是至少在处理政务上面是有三分本事的,能够将被忽必烈曾经大肆掠夺之后的鄂州在短短几年中重新经营成南宋在江北的重镇,不是正常人有这等本领的。

    叶应武也不再揶揄汪立信。而是正色说道:“汪相公,多有冒犯,还请汪相公海涵,便请汪相公在前面带路吧。”

    叶应武说的郑重,但是背后的意思也很清楚,这一次天武军收编鄂州屯驻大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汪立信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帮着天武军干活,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但是要是不听话,那么你脚边这几个头颅就是你的下场!

    汪立信苦笑一声,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敢不从命。”

    ——————————

    叶应武也顾不上和章诚等人寒暄,更是没有来得及参见自家爹爹,径直带着三百骑兵出了府衙。

    大家上各处跑动的都是慌乱不堪的人群,因为郢州百姓大多数都已经因为战乱而逃到南面或者出城去了,所以城中多数都是想要发一笔横财的鄂州屯驻大兵士卒,这些宋军眼睛中都浮现出贪婪的光彩,打量着周围的屋舍。

    一间间房屋被撞开,一名名身上披着丝帛的士卒哈哈大笑着跑上街道。而城中各处已经升腾起来黑烟,也不知道有多少乱兵在刚才涌进了城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最后仅剩的郢州百姓惨遭毒手。逆世枭雄

    “都是宋人,都是汉人,何苦来哉!”汪立信看着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境况,忍不住感慨一声。

    叶应武可没有这个功夫像他一样抒发情感,而是一把抽出佩剑,身后章诚已经带人赶过来:

    “江铁、章诚听令!”

    两员大将同时应了一声。

    “迅速平乱,一切敢于抢掠者,格杀勿论!”叶应武冷声说道,“这些抢夺金银细软的废物,天武军现在还并不需要!”

    章诚和江铁毫不犹豫的带着一队人马走了。而叶应武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追随着自己的小阳子:“小阳子,随某直接去鄂州屯驻大兵营寨,一路上要是遇见敢于阻拦的人,直接砍断右臂。”

    小阳子点了点头,驱动战马冲在前面,高举的马刀雪亮。

    对于自己人当中的败类,天武军没有怜惜的道理。而当初叶梦鼎在书房中对即将担任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的叶应武说的话当中,就有一句是“乱世当用重典”!

    好在百战都骑兵的威慑力还是对于那些醉心于眼前财货的鄂州屯驻大兵士卒有着相当大的震慑力的,当叶应武带着百战都冲过街道的时候,除了那些实在是躲避不及的士卒。大多数人都是一溜烟儿跑的没有影了。

    “传令章诚和江铁,关城门。”叶应武冷声喝道,“等到天武军后厢赶到之后入城搜捕各处乱贼。”

    “遵令!”几名骑兵怒喝一声,调转马头。

    而叶应武带着百名骑兵有如离弦之箭径直冲出城门。

    鄂州屯驻大兵的营寨就在不远处。甚至沿着城墙到营寨的道路上,都是零零散散回去的鄂州屯驻大兵,甚至还有不少人喝醉了酒,醉醺醺就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

    “前面闪开!”叶应武怒声吼道,“天武军百战都在此!”

    道路上的鄂州屯驻大兵显然吃了一惊。虽然大多数人都急匆匆的跑到周围的田野里,但是也还是有一些胆子大的或者是喝酒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就横在大道中央。

    “小阳子,砍!”叶应武佩剑划过一条弧线,一颗头颅已经飞上半天。而后面小阳子手中刀更是接连劈砍,鲜血沾满刀刃。一匹匹战马径直撞在这些无头尸体上,将他们深深的踏进雪与泥泞当中。

    “这些家伙动刀子了,大家快跑啊!”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道路两侧已经反应过来的鄂州屯驻大兵士卒纷纷没命的向四周跑。

    叶应武也懒得管他们,骑兵在道路上风驰电掣。很快就直接冲进了鄂州屯驻大兵的营寨,营寨瞭望塔上甚至连看守的士卒都没有,象征着宋军的赤色旗帜在风中孤单的飘扬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闲的在营寨中纵马奔驰?”一名虞侯手中提着酒坛子,从营帐中走出来,甚至营帐中还能听见男子的怒骂声和女子的哭喊声。

    叶应武脸色铁青,沾血的佩剑一指:“你是什么人?”

    “你······你是什么人?”正在爽着的时候被人打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那名虞侯自然是怒火中烧。

    “砍了。”叶应武一摆手,几名骑兵飞快的冲上前。刚才还醉醺醺的虞侯已然是身首异处。

    另外几名陆续走出营帐的都头和十将都是吓了一跳,原本的酒意在寒风和马刀的冷光中很快就退散的一干二净,几个人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的跪倒在泥泞中。颤颤发抖。

    叶应武冷冷一笑,翻身下马,身后小阳子已经指挥士卒将寨门关上,另外瞭望台和周围的床子弩也都严密的掌控起来。自从几名都指挥使走后,鄂州屯驻大兵多数都在无人管辖的狂欢当中,那些都虞候们更是难得放松一次。与民同乐。所以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人在意营寨中出现了一支截然不同的骑兵队伍。

    汪立信颤颤巍巍的跟在叶应武后面,不断的呕吐,刚才虽然是几名骑兵牵着他的战马,但是依然让这位马术不怎么样的汪相公受尽了苦头。要说正常的行军速度还好,像这样的快马狂奔,汪立信能够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毕竟像文天祥这样马术精良的文官,普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汪相公带的好兵啊。”叶应武冷冷一笑。

    汪立信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些鄂州屯驻大兵是个什么德行,但是各地屯驻大兵的腐化已经是一种常态,像鄂州屯驻大兵这样还能够勉强保持全额、军饷依旧能够大多数到位的军队,已经算是好的了,像镇江府屯驻大兵那种直接腐烂到骨子里甚至就连人数有多少都不知道的军队,反倒是在南宋各处很常见。

    所有人心照不宣,这是覆没的前兆。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要将这一切改正,因为这背后牵扯着太多的利益,也代表着太多的风险。恐怕也只有叶应武拥有这样的胆略了。我变成了女人

    不过换句话说,还真的有些冤枉汪立信,毕竟鄂州屯驻大兵是什么样子和汪立信还真的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如果要论罪责也是陈锋等都指挥使的事情,要知道汪立信和他们之间也就只是相互利用而已,这些人还没有大方到让汪立信指挥、操练自己军队的程度。

    “说说吧。你们在做什么。”叶应武饶有兴致的看向最前面的那名都头,“难道是打败了蒙古鞑子,在狂欢?”

    那名都头也不知道这个年轻小将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看到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汪相公都跟在后面低声下气。自然也知道眼前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在这里向来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所以那名都头毫不犹豫的连连磕头,也顾不上沾满脸颊额头的泥泞:

    “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还请相公饶命啊!还请相公饶命!小人真的知罪了,再也不敢了!”

    “话都说不清楚。”叶应武皱了皱眉,“小阳子,砍了。”

    想想自家袍泽在前面浴血厮杀,这些家伙在背后捅刀子,小阳子就感到气愤,又想起来自己英勇战死在田家镇的十将,当即就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这个都头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鲜血流淌,夹带着骚味。显然刚才已经不知不觉得吓尿了。

    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紧接着看向另外一名十将:“怎么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名十将很想就此晕倒过去,不过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晕倒过去的话,恐怕这个恶魔一般的年轻人会毫不犹豫的下令看下自己的头颅,所以十将颤抖着说道:

    “好······好,是这样的,汪相公······不要杀我,我全都说······汪相公和诸位都指挥使走了之后。几名虞侯也跟着进城去了,在······在城里狠狠抢了一把,回来后······回来后弟兄们看的都是眼热,所以纷纷进城去了。然后从城里······城里抢来的酒还有小娘子还有······”

    “还有什么?”叶应武皱了皱眉。

    “还有各种金银细软。甚至······甚至还有各个府衙的信印。”那名十将将头深深的低下,不敢大声说出来。刚才虞侯和都头的鲜血流淌在泥泞中,沾满他的脸上以及衣衫。

    无论说出来哪一条,都是死罪,但是如果不说的话,现在就只有一个死字。

    叶应武一脚将十将踹开。长长吸了一口气,看向身后,汪立信脸上也是一样的铁青,嘴唇有些发抖,一言不发。叶应武也不再管他,而是径直掀开营帐帘幕。

    营帐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和靡靡气息,几名衣衫不整的都头、十将已经醉倒在营帐中,而还有几名只是裹着单薄衣衫的女孩披头散发,在角落中发抖。叶应武一脚踩碎一个酒坛子,浓烈的酒味再一次弥漫,让人不由得皱眉。

    而一边的床榻上、桌子上,散落的都是金银珠玉,甚至还有一些女式的衣衫。

    叶应武径直走到角落中,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那几名女孩身上。而随后进来的汪立信同样也是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汪相公,不知道这营寨当中,还有多少如此境况。”

    汪立信没有说话,鄂州屯驻大兵在鄂州本地是有随营的女营的,以能够解决将士长期驻守的不时之需,只不过这一次北上匆忙,而且要求轻车简从,所以甚至连一些大型辎重都没有携带,更何况是女营。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只不过是两三天,就已经忍不住了。

    伸手重新掀开营帐,叶应武感觉阳光分外的刺眼,和身后的黑暗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就算是这太阳能够散发出再多的光明,也终究有其照不亮的黑暗。

    “小阳子,击鼓,聚将,某倒要看看,这鄂州屯驻大兵还有没有一两个可塑之才!”

    小阳子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

    而叶应武则直接和汪立信一前一后向着主帐走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两侧的营帐中不断的传来鄂州屯驻大兵近乎疯狂的呼喊声,只不过这一次叶应武却也懒得搭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

    鄂州屯驻大兵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来这样一个幺蛾子,陈锋还有那几个白痴一般的都指挥使,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杀他们,一点儿都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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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阴云漫笼郢州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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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在风中回荡。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鄂州屯驻大兵营地很快就安静下来,只不过很快就有人破口大骂:“是哪个混蛋闲的没事,竟然敲聚将鼓,先不给老子滚下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不要以为指挥使不在你们就能够为所欲为。”

叶应武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几名士卒齐声喊道:“蒙古鞑子距离郢州还有两里地,马上就要到了!”

“鞑子?”那名骂骂咧咧的鄂州屯驻大兵都头怔了一下,刚才呵斥的气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歇斯里地的惨叫:“蒙古鞑子来啦,大家快跑啊,快跑还能逃命!”

然而回答他的是从身后追上来的箭矢。叶应武放下手中的神臂弩,冷冷一笑,这种对自己人无比刚强、对付敌人却胆小如鼠的家伙,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

只不过让叶应武诧异的是,短暂的混乱之后,还真的有一支小小的队伍艰难的穿行在营帐之中,最后在满是醉鬼和泥泞的校场上整队。虽然只有百十号人,但是这支小小的队伍和中间撑起的赤色旗帜,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错觉。

毕竟和那些醉生梦死的同僚们相比,这区区百名士卒绝对是一个另类。而站在他们前面的都头,年纪轻轻,但是脸上已经有一道淡淡的伤疤,手按佩刀站在那里,自有几分凛然杀气。

汪立信轻轻松了一口气,鄂州屯驻大兵总算不是没有可用之人,这脸也总算是没有彻底丢干净,只不过对于两万人当中只有一个都能够听闻鼓声而动,汪立信已经懒得去管了。

至于叶应武,同样是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眼前这支两万的军队还没有彻底糜烂到骨子里,至少还有人在坚持这一名将士应该有的行为准则,这让叶应武在无奈之余也隐隐感觉到了欣慰。

那名年轻将领“腾腾腾”三步并作两步走上高台,当即向着叶应武和汪立信一拱手:“末将边居谊见过汪相公。不知道这位年轻相公应该如何称呼,可当真是蒙古鞑子来了?”

叶应武一怔,心中顿时狂喜,这鄂州屯驻大兵再怎么糜烂,终究还是卧虎藏龙。先不说身后的汪立信,现在眼前又是一个宝贝,这员后来坚守沙洋,并且险些杀死吕文焕的大将,怎能不让叶应武眼馋?当下里叶应武笑着拱手还礼:

“某是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蒙古鞑子仍在北面,刚才所为是想要看一看这鄂州屯驻大兵当中是不是还有可用之才,能够在此危难之间站出来拼搏一二。”

“这么说来你是谎报军情了?”边居谊忍不住说道,一时间根本没有在意前面叶应武的自我介绍,毕竟他一直关心的事蒙古鞑子是不是真的近在咫尺了。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叶应武脸色微微一沉,身后小阳子已经忍不住向前一步,刚想要发作,却被叶应武伸手拦下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员年轻骁将,叶应武心中忍不住苦笑一声,虽然说沙子永远遮掩不住黄金的光芒,但是眼前这块黄金未免太扎手了点儿。

见到叶应武有些尴尬,身后汪立信急忙上前冲着边居谊使了一个眼色,对叶应武轻声说道:“叶相公,这位边都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某曾经几次见过他浴血厮杀,怕是死在手中的鞑子也有十多个了,也正是因为他杀敌勇猛,才一直没有人敢于撼动这个都头的位置。若有鲁莽冒犯之处,还请叶相公恕罪。”

“汪相公自己还没有着落呢,”叶应武斜斜的看了汪立信一眼,似乎并不领情,“就先替这些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开脱?未免心太大了一点儿吧,汪相公难道不知道想要对付你这个小小鄂州知州。某还是有那么三分手段的。”

汪立信却没有退缩,反倒是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叶使君,请听余一席话,如此人才若是不能委以重任,恐怕叶使君以后会后悔啊!”

“叶使君!”一直有些诧异是什么人会让汪立信这样低声下气的边居谊,终于没有再放过这三个关键字,顿时忍不住惊呼出来,“你是兴州叶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边居谊顿时老脸一红,当即单膝跪下,冲着叶应武拱手说道:“末将刚才未曾注意到使君之身份,还请叶使君万万恕罪。末将和蒙古鞑子几番交手,知道鞑子凶狠异常,使君能够屡屡挫其锋芒,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家国之栋梁。”

看着边居谊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叶应武和汪立信都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员猛将刚才是太过关注蒙古鞑子的消息,所以根本没有在意站在眼前的年轻将领是谁。

叶应武伸出手扶起边居谊:“边将军请起,某非是谎报军情,而是实在有不得已之处。若非如此,焉得与边将军相会?”总裁家的俏媳妇

边居谊很是高兴:“能够得遇使君,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若是使君不嫌末将粗鄙,还请收归天武军麾下。末将对于天武军,已经是向往已久,蒙古鞑子望风披靡之感觉实在难得。”

叶应武心中暗喜,自己的这个名头总算是闯出来了,或许在其他地方还没有那么响亮,但是至少这代表在荆湖一带,天武军已经是蒙古鞑子“克星”的象征了,而叶应武也随着天武军名气的高涨成为还有抱负的将领和官员们投奔的不错选择。

不过表面上叶应武还是微微皱眉,轻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天武军也不是次次都能让蒙古鞑子望风披靡,将士们也都是在用血肉之躯抵挡蒙古鞑子的冲锋,天武军的赤旗是用鲜血染红的,若是没有做好随时战死的准备,某奉劝边将军还是好好在这鄂州屯驻大兵当中打拼为好,或许此生还能得遇贵人提携。”

叶应武说的是事实,在没有自己的另外一个历史上,边居谊确实是在鄂州屯驻大兵中崭露头角。而被新官上任的京湖制置使李庭芝赏识提拔,并且一步步走向都统制的,只不过现在李庭芝还在从两淮拼命向襄阳来的路上。

请将不如激将,作为孤守沙洋最后浴血战死的大将。边居谊怎么会是孬种,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还请使君放心,天武军将士们能够做到的,末将一定做得分毫不差。”

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叶应武郑重一点头:“这样。你的都先行跟在某身边,不久天武军后厢就会抵达,后厢都指挥使一直是某亲自担任,但是都虞候一职空缺,你便且先在都虞候上历练一番,以后某自然会另行委任。”

天武军后厢都虞候,这基本是从天而降的馅饼,从一个根本不入品的都头变成天武军后厢仅次于都指挥使的都虞候,不只是边居谊震惊了,就连旁边的汪立信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世人都说叶使君识人任人的本领乃是天下一流。此话还当真有那么三分道理,先不说边居谊的能耐怎么样,单是这直接把都虞候委任出去的魄力,就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当然叶应武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天武军现在能用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像中军、后厢甚至都没有合适的都虞候,后厢还好,中军只能让杨宝一肩挑,这也使得叶应武总是不敢把天武军中军分成两路行动,毕竟缺少一个人统筹。必然会增大出现疏漏的可能。

都虞候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的作用就是及时发现弥补指挥使的疏漏之处,还有能够帮助指挥使分担战后统计缴获、押送俘虏等琐碎事情。所以对于都虞候的要求实际上也不低,天武军走的是精兵路线,都虞候这个职务更是重要,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一个有着一定能力的人担当,否则只可能拉低战力。

像天武军前厢都虞候尹玉、左厢都虞候唐震。乃至于镇海军四厢都虞候张世杰,都是叶应武谨慎考虑之后方才派遣出去的,事实证明他们也的确能够协助指挥使将天武军的战力发挥到最大。尹玉能够在江镐冲上去的时候妥善掩护后路、唐震能够把王进最为头疼的各种琐碎杂事处理的尽善尽美,而张世杰更不用说了,和苏刘义都是有能耐独当一面的大将,让他当都虞侯实际上已经屈才了。

现在边居谊就像是自己撞上门来一般,让叶应武怎能不欣喜。边居谊个人的能力实际上已经足够了,而叶应武让他先行担任都虞候,也是为了考察和历练一下,顺便也让边居谊能够快速熟悉天武军自有的运转方式,从而为以后委以重任打下基础。

叶应武用心良苦,边居谊在惊喜之余也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当下里看向叶应武的眼神更是感激,大有千里马遇到伯乐之意。叶应武冲着他笑了笑:

“先去整顿一下队伍,某估计天武军后厢很快就要到了。”

边居谊郑重一拱手,转身走下点将台。而叶应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吟诵:

“孤城高倚汉江秋,血战三年死未休。

铁石肝肠忠义胆,精灵常向岘山留。

边将军,希望这首绝命诗你此生不会再写出。”

站在叶应武身边的汪立信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却只看到这位叶使君负手站立,目光炯炯,似乎要穿透漫笼在头顶上的阴云。

“不知道叶使君打算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汪立信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着看向叶应武。

校场上至始至终也只有边居谊一个人带着一百名精神抖擞的士卒站立,再也没有另外任何人对于敲响的聚将鼓做出反应,倒是各个营帐中原本平息下来的呼喊声再一次响起,更有甚者,风吹着,带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隐隐的咒骂声。泰坦法师诺隆

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两万人,这可是两万人啊,竟然都已经糜烂不堪到这个地步。某也算是明白,大宋当初为什么会在汴梁一败涂地,为什么会仓皇南渡、百年积弱。因为偌大一个国家,靠的竟然就是这样的兵在守卫山河。”

汪立信很想反驳,但是发现自己搜尽肠腹竟然也凑不出来一句合情合理的解释,如果说南宋在端平入洛前还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到了现在除了个别地方有些许劲旅,其他都已经糜烂不堪,恐怕也就只有当年汴梁一触即溃的禁军能够与之相比吧。

这大宋,不败,不亡。实在是痴人说梦!

不过汪立信还是勉强开口说道:“叶使君和天武军这不还在这里么,叶使君有经天纬地、匡扶社稷之才,而天武军又是大宋难得之雄师劲旅,有叶使君和天武军在这里,大宋还能够支撑这山河半壁。”

叶应武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直接对着空气说道:“某为之征战的,是这华夏山河,不是这大宋。”

汪立信浑身一震,叶应武这······这是什么意思?!他尽量低下头去,却已经掩饰不住内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这叶应武。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吗,是要去临安问一问鼎之轻重么?!

而叶应武却是毫不避讳的看向他,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淡,就像是两个知己站在一起谈心:“汪相公,某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不知道汪相公心中是不是明白,汪相公在和某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或许在某些人的心中,汪相公就已经是某叶应武的同行者了。”

汪立信诧异的看向叶应武。旋即明白过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叶使君,你这可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叶应武耸了耸肩,轻声说道:“某这还算不上是威胁。只不过是拉壮丁罢了,汪相公既然已经看清了这一切,那就不妨来做这个壮丁。”

“壮丁?”汪立信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旋即忍不住笑道,“把一州知州当做壮丁来拉,恐怕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叶使君了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汪相公也很清楚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吧。”叶应武笑着说道,“不过某自然也不会亏待汪相公的,天武军此次北上的功劳,自然不会少了汪相公。”

汪立信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只不过见到叶应武没有任何反应,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摆了摆手:“好吧,算你无赖,余也不和你争执了,这贼船还真是好上不好下啊。只是不知道叶使君可否回答某刚才问出的问题,这鄂州屯驻大兵······”

“长歪了的木头,留之可有用?”叶应武看了汪立信一眼,“某会派人细细审查,有大罪的,直接和鞑子俘虏一并处置。小罪的,也就直接放回家去了,想要再从某这里吃饷,倒是想的美。某想要的也就是那些只是喝点儿酒的人,或许少之又少,但是某绝对不容许其他任何的渣滓混杂进来。”

几名骑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快步走上点将台,正是百战都的传令兵:“启禀使君,后厢距离郢州还有两里地。”

叶应武点了点头:“来的倒是不慢,这个江铎某倒也没有小看他。汪相公,恐怕郢州城里面的政务还得麻烦你了,邓光荐邓师兄某还得将审查这些鄂州屯驻大兵士卒的事情委任给他,恐怕以时间也是难以做其他事情了。”

汪立信忍不住张了张嘴,旋即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戏剧感,短短半天之中风云变幻,可是到最后自己还是莫名其妙的成为了郢州政务的处理者,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被叶应武劫持了。

见到汪立信犹豫,叶应武还以为他是担忧政务太多,忍不住揶揄道:“汪相公身为鄂州知州,乃是江汉第一重镇之魁首,现在莫不是害怕一个小小郢州城的政务?”

“叶使君这激将法倒是对某没有用。”汪立信反应倒是快,他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摸清楚叶应武的性格特点,平时和一帮子属下没有正形的打趣两句也属于常态,所以汪立信也没有收敛。

叶应武置之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风雪也下过了,现在某来了,天武军来了,这阴云,也应该散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漫漫笼罩着阴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阳光从缝隙中洒出来。

天光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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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孤军血染此山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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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鞑子又进攻了。”唐震轻声说道。

  王进脸上带着凝重,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第二次进攻了,虽然虎头山被天武军攻克,但是蒙古大军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失去理智,他们依旧有条不紊的向山上发动着攻击,依旧按照着最常见的进攻方法。

  方才第一次进攻只有几个步卒千人队出动,三三两两上山,试探了一下之后就留下十多具尸体,飞快的撤了下去,而天武军这边甚至没有一点儿损伤。

  这也是为什么王进现在如此慎重和谨慎,因为蒙古鞑子依旧在按照常理出牌,说明他们的统帅依旧保持着冷静。在战场上并不怕对付陷入疯狂的敌人,因为他们在最后的疯狂之后,往往归于幻灭;而偏偏是这种最为沉稳的敌人,才是最难对付、最棘手的。

  “床子弩的数量太少。”唐震倒还不紧张,轻声说道,“虽然从山顶大寨紧急搬了两台下来,但是毕竟还是杯水车薪。蒙古鞑子和上一次试探不一样,这一次是从上山的三条道路同时进攻。”

  王进苦笑一声:“嗯,最危险的便是南面上山路,因为咱们进攻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不得不把寨墙炸开,导致现在只能勉强堵上,但是只要蒙古鞑子脑子没有进水,就知道应该在哪里进攻突破。”

  两个人站在寨墙上,看着前方的黑线由远及近,不久就成为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

  “弓弩,放!”王进毫不犹豫的冷声喝道。

  凭借着神臂弩等宋军弓弩的优良性能,完全可以在蒙古弓弩手射箭之前先来一轮。随着他一声令下,已经严阵以待的天武军士卒同时扣动了扳机,并且看也不看是不是有所命中,而是径直从身后箭筒中抽出来一支箭重新上弦。

  所有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战争,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一种优美而整齐的舞蹈。

  如果没有人战死的话,那么战争确实很美。一种震撼心灵的壮阔。

  而后面投石机也抓紧时间迎着风怒吼,石块紧紧跟在箭矢后面,扑向猝不及防的蒙古汉家步卒。

  就像是狂风扫落叶,又像风吹麦浪。只不过大多数的步卒还是有经验的。一边飞快躬身,一边尽量举起手中小小的盾牌,企图阻挡从天而降的箭矢。

  后面蒙古弓弩手更是顶着箭矢飞快前进,意图抓紧进入属于自己的射程,来掩护正在石块和箭矢中苦苦挣扎的袍泽。只不过这些从后面飞快向前移动的弓弩手很快就引起了宋军弓弩手的注意。箭矢几乎是追着他们灵活的步伐掠过。

  “鞑子骑兵!”望楼上一名士卒高喊道。

  一朵乌云擦地而来,卷起无数的雪粉,上千名骑兵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已经冲到山脚下,然后径直穿过混乱的步卒阵线,张弓搭箭。而宋军弓弩手因为一时间被蒙古弓弩手吸引了注意,所以根本来不及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做出反应。

  “大盾!”王进猛地将有些不知所措的唐震扑倒在雪地中。身后步卒举着盾牌飞快上前,而天武军弓弩手也没有用血肉之躯面对箭矢的想法,在蒙古骑兵张弓搭箭的那一刻,大多数人就地一滚,落在雪地上。正正好好缩在自家盾牌手的保护之后。

  下一刻“叮叮当当”,杂乱而密集的箭矢持续不断的砸在盾牌上,而后面操控投石机的士卒似乎也意识到现在该自己唱主角了,搬运石块的速度都不知不觉的加快了很多。

  就当天武军弓弩手们准备重新冲上寨墙的时候,望楼上堪堪躲过刚才箭雨的士卒惊恐的喊道:“还有······”

  声音戛然而止,这名士卒瞪大眼睛从望楼上摔落。不过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出言提醒,恐怕天武军弓弩手会在接踵而来的箭矢当中损失惨重。

  箭雨终于停息,唐震一把推开王进,刚才这家伙近乎粗暴的把自己按倒在雪地里,导致唐震唐大人脸上都是雪和泥。分外狼狈。王进看着他这个样子,顿时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唐震一甩衣袖,知道刚才是王进及时救了他一命,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很是生气。实际上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心悸。或许这是生命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简直就是擦肩而过。

  “上!”王进没有再管唐震,而是抄起来一把神臂弩,率先冲上寨墙。在天武军左厢里面,经历过天武军历次大战的老卒已经所剩无几了,反倒是这位王都指挥使还真的算得上一个。所以他在所有人当中反应最快倒也很正常。

  弓弩手们也顾不上身上的泥泞狼狈,飞快的扑上寨墙。蒙古步卒没有天武军箭矢的压制,冲击速度已经快了很多,此时距离寨墙已然不足五十丈,而他们的弓弩手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断在后面射箭。

  “射住阵脚,突火枪!”王进接连喊道,猛地扣动扳机。

  在神臂弩面前,五十丈依然是一个很难逾越的距离!

  箭矢呼啸,伴随着后面投石机的怒吼,大队大队的蒙古步卒倒下,而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顶上来,而蒙古骑兵和弓弩手也是拼命向前推进,只求能够把一支箭矢送入宋军营寨。

  “二十丈!”身边一名都头有些着急的喊道,不断有天武军将士惨叫着从寨墙上中箭摔下去,而蒙古步卒已经越来越近。从五十丈到二十丈,短短三十丈的距离,七横八竖蒙古鞑子至少丢下了数百具尸体。

  冲到这个距离上,即使是最淡定人也会不由自主的疯狂,所有蒙古步卒看着越来越近的营寨寨墙,纷纷呐喊起来,脚下步伐也是越来越快,就这样顶着天武军箭矢,越来越近。

  “突火枪!”王进又喊了一声,“火蒺藜!”

  弓弩手们飞快的退下来,而突火枪兵冲上寨墙。另外几台蒙古的床子弩周围,士卒们熟练的在箭矢上捆绑火蒺藜。为了能够达到最好也是最突然的杀伤效果,王进一直没有动用床子弩。

  “指挥使!”一名都头看向王进。蒙古汉家步卒已经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一张张狰狞的脸庞。

  “放!”王进毫不犹豫。

  突火枪沉闷的咆哮,洒出无数的铁弹,而床子弩也是猛地将粗大的铁箭射出去。绑在箭头上的火蒺藜已经被点燃,而且宋军士卒特意把引线剪短。

  接连起伏的爆炸声在下一刻响起,一直没有人踩过的积雪被炸了起来,天空中都是飘飞的雪粉,而透过这一层似雾非雾的雪雾。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排一排的人影在挣扎片刻后终于还是倒下。

  不过冲上山的蒙古步卒毕竟人数众多,而且他们后面就是担任射箭和督战双重任务的蒙古骑兵,简直可以说没有退路,所以虽然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但是依旧呐喊着冲向前。

  一个又一个身影冲破雪雾,再一次显现。

  王进拔出了佩刀,他还没有打算在第二次进攻中就把所剩无几的震天雷和火蒺藜消耗干净,对于这剩下不过数百人的蒙古步卒,用刀刃依旧可以解决问题。

  “投石机压制后面鞑子骑兵。”唐震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朗声吩咐。“弓弩手继续压住阵脚,不可让鞑子的弓弩手超过咱们!”

  蒙古大军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所以他们唯一也是最佳的选择就是从南面寨墙上那个缺口攻进来,所以王进重点防御的也是那个缺口。几辆装运粮草的大车堵在缺口处,而几名弓弩手手持神臂弩掩藏在大车后面,大车上还装满了粮食口袋。

  “杀!”蒙古步卒一边举起盾牌抵挡周围寨墙上倾洒下来的箭矢,一边奋力的企图爬上和寨墙相比并不高的大车。

  一名弓弩手猛地站起身来扣动扳机,箭矢呼啸而出,没入那名蒙古步卒的胸膛。紧接着王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脚踹翻那个还想要坚持片刻的身影。

  而更多的蒙古步卒已经涌上来。天武军士卒同样不甘示弱,紧紧簇拥着他们身先士卒的都指挥使。

  长矛对长矛,短刀对短刀,白刃相加。鲜血迸溅!

  “速战速决,鞑子骑兵冲上来了一切都完了。”王进拼命挥动佩刀,而他的几名亲卫已经径直冲进蒙古士卒当中,仗着自己功夫高强,一把刀耍的密不透风。

  早就埋伏在大车左近的天武军弓弩手也是拼命地冲着敌人射击,从角落中窜出来的冷箭确实让每次只能有一两个人冲上大车顶部的蒙古步卒吃不消。很快大车上下堆满了尸体,而且里面大多数都是进攻的蒙古步卒。

  山下蒙古骑兵也发现大事不妙,纷纷开始催动战马,只要在这个时候骑兵能够冲上山,王进即使是长着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缺口处拦住他们。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太长的山坡也不是说上来就上来的,唐震正指挥着弓弩和投石机拼命封锁,一时间就连蒙古弓弩手也不得不因为损失惨重而缓缓后退。

  几支长矛猛地贯穿了最后一名蒙古士卒的胸膛。手中刀一挥,王进娴熟的将这最后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卒的头颅砍下来,终于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蒙古鞑子不可能只是进攻两次就束手,后面的进攻只可能更加猛烈,后面的防御只可能更加残酷。

  但是自己别无选择,天武军两厢两万将士,相互托付后背,说什么也要死死钉在这个虎头山上。

  唐震有些吃力的爬上大车,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已经见了太多的血腥,这个之前还是一介书生的都虞候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因为这种难闻的血腥气息而感到难受。

  “老唐,老夫子,你就别折腾了。”王进忍不住嘲笑道,用衣袖擦拭着刀上的鲜血。

  “打得好啊!”唐震哈哈大笑,“让他娘的鞑子猖狂,老子们照样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听到唐震越来越娴熟的脏话,王进忍不住啧啧两声,忍不住感慨道:“把这个好好地念‘之乎者也’的书生给弄成了满口脏话的家伙,不知道使君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下来。”

  ————————————-

  叶应武翻身下马,径直走向议事堂。

  江铁和章诚站在堂下,见到叶应武过来,急忙拱手行礼,章诚更是迎上来说道:“使君,吴楚材副统领从北面回来了。”

  “吴楚材?!”叶应武一惊,“怎么是吴楚材自己回来的,还有天武军两厢两万将士呢?”

  章诚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使君咱们先进去。”

  叶应武点了点头,也知道这里人多耳杂,不是说正事的地方,当即快步走了进去。而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叶梦鼎不知道什么时候负手站在舆图前面,眉头紧皱,而吴楚材则是不经意的回头,看见叶应武回来,顿时大喜。

  或许是因为来得太匆忙,吴楚材衣甲上甚至手上、脸上都是战马奔驰卷起来的泥点,显得整个人仿佛刚刚从泥潭里面走了一圈似的。只不过叶应武等人实际上也不必他好上多少,大家都是一样脏兮兮的,倒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吴楚材急忙上前拱手说道:“末将见过使君。”

  “左厢和中军怎么回事,杨宝和王进呢?”叶应武皱眉说道。

  吴楚材苦笑一声,走到舆图前,轻声说道:“启禀使君,蒙古鞑子十万大军南下,表面上是想要进攻郢州,实际上是引诱襄阳守军出城追击,吕文焕果然中计,结果被阿术带军团团包围在虎头山西。”

  “虎头山西?”叶应武急忙看去。

  “虎头山是蒙古鞑子在襄阳南侧最重要的营寨,而且在虎头山上正好可以俯瞰襄阳城,算得上是一处险要,除夕夜吕文焕带队出城偷袭,便是偷袭的虎头山营寨。”章诚从一旁解释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接着说。”

  吴楚材伸手在舆图上一指:“虽然知道北上凶险,但是杨、王两位都指挥使还是带军北上,不过两位都指挥使认为两万天武军直接进攻阿术的侧翼的话,很难对阿术造成压力和影响,更有可能让两万大军全都陷在战场上难以撤退,所以最后决定以假军情让吕文焕尽量拖延蒙古鞑子,然后天武军直接偷袭虎头山。”

  “这么说来虎头山拿下了?”叶应武顿时明白过来,快步走到舆图面前,伸手在虎头山周围画了一个圈。

  “虎头山是拿下了,不过末将不知道有没有把所有的营寨拿下,至少山顶的大寨上阿术的帅旗已经倒了,取而代之的是赤旗。”吴楚材的话里带着担忧,“但是末将离开的时候,蒙古鞑子已经开始攻山,这么算来怕是已经有半天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向舆图,虎头山确实是襄阳防务的重中之重,叶应武也很清楚在真正的历史上,阿术正是因为占据了虎头山等襄阳各处外围制高点,方才能够轻松的封锁汉水,阻挡南宋援军。现在王进和杨宝这两个家伙把虎头山拿下来,的确给了他一个惊喜,不过叶应武也很清楚,阿术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虎头山的,必然会拼命进攻:

  “半天,还不至于将虎头山丢掉。”

  对于天武军的能耐,叶应武还是很清楚的,更何况王进和杨宝这两个家伙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再加上虎头山险要的地形,想要守住一天两天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以防万一,援军必须迅速北上,而且······(未完待续。)
第221章 孤军血染此山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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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看在刚刚跑完2400m,还需要迎战vb考试的份上,今天还是单更吧······

  “诚子,蒙古鞑子南下的粮道在哪里?”叶应武看向章诚,“十五万大军的粮草是从什么方向运到虎头山下的?”

  章诚急忙伸手从随州拉一条横线:“因为在北岸基本只有咱们极少数的哨骑活动,所以蒙古人并没有多做掩饰,粮草从河洛转运到随州之后,直接由随州过汉水运到虎头山,不过每一支粮队至少都会有一支骑兵千人队和几个步卒百人队押送。”

  “李安抚和夏将军带领淮军到什么地方了?”叶应武点了点头,在粮草运输上,既然没有宋军的威胁,自然是越快越近越好。

  章诚伸手在安庆府上点了一下:“收到最新的消息是淮军都在安庆府坐船溯江而上,之后还没有消息传来,估计这也是今天上午的事情了,如果快一些的话,恐怕不久就可以在半壁山发现他们的船队。”

  “走鄂州么?”叶应武皱了皱眉,“难不成李庭芝还打算先去鄂州走马上任不成。”

  因为历史上李庭芝担任沿江制置使和京湖安抚使的时候,就是带着淮军直接前去鄂州,然后在六年襄阳之战中再也没有前进一步。原本叶应武还以为李庭芝是想要直接从淮南到淮西,沿着蕲州黄州直驱光州,压迫蒙古的侧后方,现在李庭芝走这条路线,却是有些重复。

  “给文相公和陆相公去信,让他们小心。”叶应武轻声说道,“之前咱们没有和李庭芝李安抚打过交道,还是小心为妙。”

  其实叶应武还没有说出来,双方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不代表没有冤仇,毕竟陆秀夫就是叶应武直接从李庭芝那里挖来的,而且李庭芝又是南宋各处将领当中除了吕家兄弟和贾似道走得最近的。难防会出现什么事情。

  “这个使君大可放心,毕竟李安抚走的时候把扬州城都留给了镇海军,等于是后路捏在咱们的手上。”章诚自然看出来了叶应武的担忧,微笑着说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梦鼎轻声说道:“李祥甫为人某还是知道的。还不是那种危难关头在背后捅刀子的货色。这个远烈放心即可。”

  叶应武点了点头:“嗯,某也相信李安抚不会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过万事都需要防患于未然,这终归是没错的。毕竟天武军现在是什么境况,某心中也很清楚。木秀于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叶梦鼎的眼眸中绽放出丝丝缕缕的精光,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交谈过得小儿子,似乎感觉自己愈发不太明白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甚至不明白,他是不是还在和自己走在同样的一条路上。

  天武军和江万里一党,是不是还拥有着一样的诉求?天武军上上下下的官员将领,似乎已经有个一种更高的展望。在包括一向严谨的章诚等人身上,叶梦鼎不只看出了属于这个年龄雄心壮志,还看出了不应该属于这些人的野望。

  章诚等人都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包括邓光荐和站在叶应武身后一言不发的汪立信。虽然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叶应武的一言一语中已经带着一种昂扬向上的斗志,或者说是带着一种独属于天武军这个系统内的人的骄傲。

  这襄阳之战,没有天武军,你们就只有战败这一个可能!

  叶应武转眼看向虎头山:“先不管李安抚到底想要做什么,这襄阳就算是只有天武军一支孤军,也要打下去。这样天武军后厢即将到达,终究也是一万五千人,某带着他们即可北上。不过阿术肯定也会预料到郢州方向会有援兵前来。所以某估计从襄阳南一直到郢州北,恐怕已然是蒙古哨骑密布,两座城中大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哨骑探知。所以后厢一旦北上,就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天武军有着其骄傲,但是不代表天武军的人盲目自大,面对十万步骑云集的蒙古大军,即使是几次以弱胜强的叶应武也必须要细细斟酌掂量自己手中能够用得上的力量。

  “使君是想要出动前厢么?”邓光荐却是突然间冒出来一句。

  叶应武看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天武军前厢同样是天武军的将士。自然也轮到他们上场了。来人,立刻传令田家镇,天武军前厢除留下足够将士守卫田家镇各处关隘,另外大军即刻北上,直插信阳军,随时准备进攻鹿门山,截断蒙古粮道。”

  章诚应了一声,出门吩咐。而叶应武则是径直伸手在舆图上重重一拍:“给某以最快的速度传令两淮镇海军,把威风给某打出来,在淮北把蒙古鞑子打疼!另外镇江府水师也不用闲着,可以拉到海上去历练一番了。”

  “兴州水师呢?”邓光荐反应的很快,天武军甚至连距离最远的镇江府水师都已经出动了,自然不可能让留守兴州的兴州水师依旧窝在家里面,就算是叶应武想要这么做,刘师勇和孙虎臣两个杀胚也非得有一件不可。

  叶应武冷笑道:“反倒是兴州水师某还真的没有打算动用。或许阿术也会好奇某会不会把兴州水师派到襄阳,毕竟以火蒺藜的威力,想要炸开汉水上的冰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某还是反其道而为之的好,兴州水师作为天武军最后一支力量,必须把兴州守好,而且来往运送箭矢和火器某还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想了想,叶应武又淡淡的加了一句:“依靠新式火器,对于蒙古鞑子某还没有那么害怕。更何况天武军从诞生那一刻起,还没有怕过谁。既然阿术想要看到某,那就光明正大的给他看好了,天武军后厢直接就沿着官道直上虎头山。”

  虽然叶应武说的有些狂傲,但是章诚等人却很清楚,自家使君绝对不是这种妄自尊大的人,更何况天武军在通山县新研制出来的火器据说是威力巨大,这个大家也都是隐隐知道的,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一个事实。现在得到叶应武的变相承认,也让一直顶着蒙古骑兵沉重压力的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叶应武看向邓光荐和汪立信:“邓师兄、汪相公,郢州这边善后的事情就需要交给你们了,某很难给你们留下足够的人手。不过某也相信你们应该能够迎难而上。希望天武军凯旋之日,二位能够还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郢州。另外鄂州屯驻大兵凡是犯下罪行者,严惩不贷,两位还请记清楚了。”

  邓光荐毫不犹豫的拱手称是,而汪立信有些犹豫。显然还想为鄂州屯驻大兵开脱。叶应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毫不留情的开口:“乱世当用重典,更何况很多人已然是死不足惜,两位请不要辜负某对你们的期望。”

  汪立信终于下定决心冲着叶应武一拱手,虽然叶应武的口气很像是上司在命令下属,但是汪立信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和叶应武的下属似乎也没有别的太大区别。

  “江铁、吴楚材。”叶应武接着喊道。

  两员百战都大将同时站出来,分立左右。叶应武点了点头:“沿途遇到蒙古斥候,当杀则杀,但是不可恋战。某会带领天武军后厢绕行虎头山南,所以你们要尽量把蒙古鞑子的注意力牵引到南面,某要让他们看着咱们是怎么北上的。”

  江铁顿时有些疑惑,不过吴楚材倒是明白过来,急忙轻轻扯了他一下,两人都是整齐划一的拱手领命。而等快步走下大堂之后,迎着江铁有些狐疑的目光,吴楚材方才苦笑着解释道:

  “使君这是声东击东,虎头山南蒙古鞑子人数最少,若是能够从东南山路上山。一来受到的阻拦比较少,二来也容易撇开蒙古步骑的围攻。不过以阿术谨慎的性格,如果咱们的斥候把他们向西面牵制的话,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所以使君只能把他们的斥候也同样牵引到东面,但是又不能让其发现后厢,以给阿术一种天武军实际上是想要沿着大道快速推进的错觉。”

  江铁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很重。叶应武虽然说让百战都尽量拦截蒙古哨骑,但是要是真的要这么打的话,分明就是要把所有蒙古哨骑隔离在距离后厢有一段距离上。而且还不能让这些同样很精明的哨骑有所发现。

  江铁和吴楚材在堂下窃窃私语,而叶应武则是看向章诚:“诚子,六扇门和锦衣卫还是交给你,首先是随州和信阳军方面,无论如何也要给前厢提供足够准确的情报,务必要把鞑子的粮道彻底切断。另外某也知道阿术十五万大军当中肯定没有少被你们埋钉子,某的要求也不高,一旦阿术大军有溃败的迹象,他们必须迅速起到作用!”

  “末将遵令。”章诚拱手应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最后只剩下叶梦鼎了,对于自己这个便宜爹爹,叶应武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甚至可以说对于叶梦鼎,叶应武的敬佩之情甚至要比亲情还多,毕竟很难让一个之前自己的灵魂没有接触过的人瞬间成为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而叶梦鼎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看向叶应武:“老夫这一次北上就是来镇场子的,远烈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老夫倒也乐得清闲。当然若是能够为这襄阳略尽绵薄之力,却也是义不容辞。”

  叶应武轻轻摇了摇头:“爹爹您就好好在这郢州镇着,毕竟孩儿能够留给郢州的人马依旧不多,所以一旦有动乱,还请爹爹协助处理。”

  叶梦鼎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也好,老夫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倒也不适合跑来跑去了,便在这郢州,镇着也好。还真没有想到,叶镇之叶镇之,这个字还真的应了今天的景。”

  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爹爹,叶应武能够感受到他依然在跳动着的火热的心,但是自己终究还是不能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冲上第一线,所以叶应武强行忍住内心中的惭愧,不让自己去看叶梦鼎有些孤单的身影。

  有时候岁月就是这么残酷,虽然没有消磨斗志。但是却消磨了一个人纵横天下的能力。

  ————————————-

  火炭团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轰击在寨墙上。不过好在毕竟是冬天雪后,又是南方,寨墙上面也都颇为潮湿。所以才没有导致燃起熊熊大火。不过饶是如此,本来就不是很厚的寨墙也是狠狠的晃动了几下,而更多的石块追随着火炭团集中砸击一处。

  “扶住。”看着已经快支撑不住要坍塌的寨墙,几名天武军十将也意识到大事不妙,当下里来不及多想。飞快的上前顶住构建寨墙的粗大圆木,不过毕竟几个人的力量太渺小,而后面宋军士卒正忙不迭的运送箭矢,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几处捆绑圆木的大绳终于还是承受不住这种力道,在天武军将士的惊呼声中轰然倒塌,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缺口呈现在蒙古步骑的面前。

  大多数的蒙古步骑士卒在短暂的差异之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宋军最大的依仗都已经被破开了,那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住他们?!一面面黑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大队大队的人马沿着并不宽阔的山路拼命向上。

  杨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过蒙古鞑子的投石机来的很是凶猛,寨墙倒塌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事不宜迟,杨宝高举佩刀,怒声喊道:“弟兄们,随某冲,挡住鞑子!”

  无数的天武军将士从他身边呼啸而出,一排排长矛紧紧追随着前面推进的盾牌。

  “杀!”被投石机的石头砸塌了的寨墙外面,蒙古步骑犹如潮水一般涌向小小的缺口。因为得益于北面山腰上的两处营寨依旧保持在自己人手中。所以进攻山顶大寨的蒙古步骑拥有数量不少的投石机,也正是因为这些投石机接连不断的轰击,使得“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已经很焦急的蒙古士卒看到了希望。

  而等候多时的蒙古步骑就像是闻到血腥气息的鲨鱼。沿着这个缺漏意图直接杀入营寨当中,将这些胆大包天的南蛮子碎尸万段。

  “大盾,大盾顶上去,拒马枪跟后,突火枪掩护!”杨宝一刀劈翻一名呐喊着冲上来的蒙古士卒,回头朗声招呼。

  一面面盾牌飞快的向前挺近。而两侧寨墙上以及后面的宋军弓弩手也是竭尽全力的扣动扳机。和王进把守的南面小寨那个缺口不同,主寨的宋军难以判断哪处的寨墙会倒塌,所以自然也很难在倒塌的时候及时将阻挡蒙古骑兵的大车送上去,以至于在最开始,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来阻挡那些雪亮的马刀。

  如果这一层防线被撕破,让蒙古步骑冲入营寨,那么也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等待两万天武军将士只有死亡。

  而且和南面小寨不同,蒙古大军主要的进攻方向还是这座山顶大寨,而在南面担当弓弩手的蒙古骑兵,在这里也是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冲锋。凭借战马的速度,他们能够更快的在宋军防线上撕开口子。同时落后的骑兵还能够用骑射压制寨墙上的宋军弓弩手。

  可以说为了夺回虎头山营寨,蒙古方面也是竭尽全力。

  “一步不能退!”所有的天武军都头都在拼命的催动手下,一面面赤色的旗帜紧紧追随着飘扬在前面的杨宝的将旗,仿佛要和营寨外面涌动的黑旗针锋相对。

  漫天的杀声中夹杂着突火枪沉闷的吼声,而神臂弩和投石机的声音更是早已经融入到了背景当中。沿着虎头山北面各处上山通路,杀声不断,滚滚的烟尘伴随着雪粉飞舞。

  虎头山,必须要守住!杨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还是滚烫滚烫的。而对面几名蒙古步卒挺着长矛呐喊着冲了上来。

  “狗鞑子,放马过来,爷爷在这儿呢!”杨宝哈哈大笑,纵身而上。(未完待续。)
第222章 孤军血染此山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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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头山,虎头山!

  “虎头山到底怎么样了?!”叶应武坐在马背上,天虽然晴了,但是寒风依旧如刀割,打在脸上生疼,仿佛要把皮肤都切开,“前面的哨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把消息传回来,莫不是虎头山已经被阿术给攻克了?”

  身后的边居谊闻言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难以掩饰心中的担忧。虎头山的重要性他自然也很清楚,若是虎头山被攻克,那么冒险北上的天武军后厢也同样成为了一支孤军,到时候等待天武军的就只有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不是边居谊害怕和蒙古鞑子拼命,而是不想杀不了几个鞑子,就平白无故的战死在这里。

  “派出去的哨骑都没有回来。”小阳子在叶应武另外一侧有些无奈的说道,并且提起精神打量四周。虽然叶应武在天武军后厢的中央,但是毕竟担任亲卫的百战都骑兵只剩下几名贴身侍卫还在,其他都已经派出去担当斥候,这让小阳子感觉到自己肩上沉重的压力。

  叶应武点了点头:“舆图。”

  一侧侍卫急忙把舆图送上来,这份舆图只是在布帛上草草勾画出来虎丘山周围的地形地势,只是为了方便携带,但是在细节上根本没有办法参考。叶应武皱了皱眉,打量周围,好在风雪在之前停了,使得山峦地形分明呈现。

  “边虞侯,你也过来看看。”叶应武看向边居谊,等到边居谊策马上前之后手指着虎头山南说道,“虎头山南面山丘颇多,连绵成片,不过隐隐约约也能够看得出来咱们现在应该在虎头山东南方向,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却难以捉摸了。”

  边居谊苦笑说道:“嗯,这份舆图从大观上还能够看,但是细节粗糙,根本没有办法参考。更何况这周围的山峦长相都差不多,想要探查明白还真是颇为费力。”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在这茫茫雪原之中迷路了,或者误打误撞让蒙古鞑子给碰上了,那就真的是功亏一篑。”

  边居谊当即郑重的说道:“若是使君放心。末将愿意带着几个人向前去探查一番,至少也要弄清楚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应武摆了摆手:“出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百战都五百骑兵都撒了出去,斥候人数多了反倒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更何况若是百战都都难以完成斥候之责,某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需要就此返回了。阿术不是善类,某还不想大摇大摆的闯进圈套当中。”

  此时几匹快马从远处而来,不久就出现在叶应武的前方,领先一人正是百战都都统江铁:

  “启禀使君,末将等向前探查了大约五六十里,并未发现蒙古鞑子的斥候,不过倒是隐隐约约听到有杀声,恐怕距离虎头山已经不远了。吴兄弟带着另外一队人马向西去了,主要也是为了将蒙古斥候吸引向咱们的西南方向。”

  叶应武点了点头:“传令后厢各部,加快脚步。”

  还有杀声就好。说明虎头山十有还在自己人的手中,不过叶应武也不敢托大,看向江铁:“继续扩大斥候范围,务必要探查清楚蒙古鞑子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另外路上务必小心。”

  “还请使君放心。”江铁应了一声,飞马去了。

  而叶应武则径直看向小阳子:“去后军把江铎江将军唤来。”

  “使君说是天武军新研制了火器,不知道可是打算在虎头山一试锋芒?”当时叶应武在郢州下达命令的时候,边居谊也在场,现在看到叶应武招呼主管后勤装备和火器的江铎,顿时隐隐约约猜测到什么。终于还是掩藏不住内心中的好奇心。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某还不想就这么早让它们露面,毕竟某还想依靠这些新式火器击碎阿术十五万大军的防线,毕竟虎头山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而咱们又是处于外围。蒙古鞑子大军颇为分散,若是不能够一战而歼灭之,让他们有所准备,后患无穷啊。”

  两人说话间,江铎已经过来:“末将见过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东西都带着?”

  江铎沉吟片刻之后谨慎的打量四周之后,方才轻声说道:“嗯。一共两百台,都在后军,并且还有随行的六扇门和锦衣卫五十人看管,毕竟郢州城没有留下太多的人驻守,所以末将不敢把这些东西留在城里,只能带出来了。”

  看着江铎谨慎的有种做贼的感觉,叶应武也很是无奈,毕竟像飞雷炮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在他这个现代人看来没有什么,但是在像江铎这样的古代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武器,所以也难怪搞得神神秘秘的。

  “等会儿某倒还不着急使用,除非得到命令,不可轻举妄动。不过一旦局势糜烂,你可以先带着东西撤退,就算是跑不了也要全都尽量摧毁,若是能够沉入汉水就更好不过了。”叶应武轻声吩咐,毕竟这两百飞雷炮对付散兵状的蒙古鞑子效果并不会太好,所以叶应武也没有想要刚上场就使用,但是凡事都需要留个后路,为了避免事情突然,还是把摧毁飞雷炮的事情先行交代下去为好。

  江铎慎重的冲着叶应武一拱手:“还请使君放心。”

  叶应武点了点头,前方一名哨骑已经回来禀报:“启禀使君,在前面十里处发现蒙古鞑子哨骑,不过人数颇少,不过十余人。属下未敢惊动,速速回来禀报。”

  这一句话让叶应武、边居谊等人都下意识的挺直腰杆,一直没有踪迹的蒙古步骑大军,终于要显露出来身影了么?

  “传令江铁,”叶应武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现在还是不要惊动为好,不过也不要贸然前进,远远盯着便是。若是蒙古鞑子哨骑发现了,就地格杀,某率后厢估计半个时辰内便可以赶到。”

  ——————————————————

  襄阳城北,跨过汉水,磨洪滩西。便是整个襄樊防御体系中另外一座最为重要的城池——樊城。

  大宋侍卫马军司统制牛富快步走上城墙。天空中看不到云彩,而城下白雪皑皑只有一串串散乱的马蹄印。甚至就连上城步道台阶上的积雪都是松软洁白的,似乎从来没有人践踏过。

  伸手抓了一把城垛上的白雪,牛富细细感受着掌心中冰凉刺骨。

  蒙古鞑子十五万大军都已经陆续渡过汉水。导致位于汉水这一侧的樊城似乎已经被人忽略,不过别人这么看,牛富可不会,他很清楚阿术留下来驻守各处营寨的五万大军当中就有一万精锐的骑兵在樊城西侧的安阳滩,另外樊城东侧隔着汉水也时不时可以看到蒙古哨骑的踪影。这些细节都在表明阿术至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和襄阳城唇齿相依的樊城。

  和吕家兄弟不同,牛富对于贾似道实际上并不感冒,更不要说去阿谀奉承了,之所以能够担任樊城守军的统帅,主要还是因为牛富在襄阳和樊城两座重镇之间来回戍守,几乎大半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两座坚城上了,要说整个大宋想要找出来另外一个比牛富对襄阳还要了解的将领,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即使是镇守襄阳的吕家兄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几名哨骑从远方返回,又在城外的雪地上留下新鲜的蹄印。而牛富微微闭眼,伸出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不久身后就想起了脚步声,看都不用看牛富就知道是王福把哨骑带来的消息送上来了。

  王福是他最信任的裨将,虽然身份不高,但是牛富往往委以重任,而且王福本人也是能力出众,为众将士信服,如果不是因为一直没有战功积累,恐怕早就得以升迁了。这个王福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樊城的二把手,不过他也当得起这个重任。

  “统制。哨骑的消息。”王福轻声说道。

  上一次蒙宋斥候大战,牛富也把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斥候尽数派了出去,而王福就是带领这里面一支,一直挺进到光州左近。最后在蒙古步骑突如其来的绞杀下被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阴阳差错之下相救,作为友军,天武军并没有过多为难他,甚至还好酒好肉伺候着,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使得王福对于天武军强大的力量有了崭新的认识。并且对于从光州到随州天武军近乎完美的撤退大加赞赏,光州战事平定后,他带着叶应武的亲笔信返回樊城,把信交给牛富。

  虽然不知道信上都写了些什么,但是王福知道之后几天,自家统制常常走上城墙,独自眺望。

  “怎么说?”牛富转头。

  “虎头山还在打着,蒙古鞑子似乎死伤不少,不过依旧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襄阳依旧是按兵不动,无论咱们是射书进城,还是派人渡过汉水送信,都没有任何回信。”王福苦笑着说道,“不过天武军动的很快······”

  牛富微微一怔,旋即走向藏兵楼:“走,看舆图,这里不适宜说话。”

  樊城毕竟是重镇,藏兵楼作为战时最为重要的守城设施,自然也是修建的坚固气派,而一张舆图就挂在牛富的帅座后面,详细勾勒出周围各个州府的山川地貌。

  王福急忙上前两步,伸手在兴州北面一指:“这一次消息主要也是关于南面天武军和淮军调动的,天武军前厢从田家镇北上,转而向西,行军颇快,估计一日之内就可以挺进到蒙古鞑子的鹿门山营寨,另外天武军后厢也已经抵达郢州,至于会不会北上支援虎头山,就难以捉摸了。另外淮军现在沿着大江长驱前进,估计是想要去鄂州。”

  牛富有些诧异的看着王福手指的方向,眉头紧皱:“李祥甫这一次有些不太对劲啊,要是从淮西直接进攻,恐怕效果会更好一些,现在去鄂州,难不成是想要和天武军抢功劳?叶远烈可不是什么善茬,可不会怕他李祥甫。”

  王福苦笑着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末将以为,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虎头山,只要天武军左厢和中军死死地钉在虎头山,阿术就不敢有什么异动,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襄阳一直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倒也并不奇怪。”牛富有些无奈的说道,“吕家兄弟和叶远烈素来有冤仇,见死不救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吕家兄弟的为人你也是很清楚的,这种事情或许你我做不出来,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两个做不出来。”

  王福一怔,拳头死死攥紧:“这岂不是为了私仇而误国之大事,这样的奸贼就应该诛杀了以儆效尤!”

  牛富摇了摇头:“你想的倒是很好,不过也不看看,这朝堂,这官家,都已经让谁握在手中。那人和吕家兄弟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吕家兄弟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那人平时所作所为的一个重复罢了。江相公、叶相公,多少朝堂名宿被驱赶出来,所为的是什么。”

  “可是······”王福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只能勉强说道,“这是两国交兵,双方三十万大军,国运相赌啊!”

  牛富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尽量压低声音:“前些年鄂州之战,又何尝不是数十万大军压境、国运相赌,结果最后打成什么个样子,难道你自己心里面不清楚么。什么国运相赌,在这些人眼中,这个国与其便宜政敌再来争权夺利,还不如直接拱手让人。”

  还不等王福回答,牛富又接着苦笑道:“更何况他们吕家兄弟的责任便是守住襄阳,只要襄阳没有丢,就是大功一件,至于襄阳外围的营寨怎么样,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至于一直被朝堂上那位相公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天武军全军覆没,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这些坐山观虎斗的家伙最后还能算上些许功勋呢!”

  王福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双目之中有火焰熊熊燃烧。而牛富善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摇头叹息:“天武军这一次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全军压上,这个魄力还是值得赞叹的,而且能够抗住阿术十万大军的围攻,劲旅之名,当之无愧。”

  “那咱们?”王福急忙看向自己的统帅。

  牛富转身在随州的地方狠狠一敲:“咱们自然不能隔江观火!这场大战,他吕家兄弟不管,某牛富说什么也得帮叶远烈叶使君镇镇场子!樊城数万将士,不是孬种,更不是这种将一切置之不顾的人。”

  王福顿时来了精神:“咱们打?”

  “怎么不打?!”牛富反问道,声音冷峻,“守城可不是躲在这个乌龟壳里面,总是要出去的。更何况天武军前厢敢直接把人摆到鹿门山下面,咱们自然也敢!两万步骑,就趁着今天夜里出动,迅速渡过汉水,进逼鹿门山,某亲自领队,这樊城就交给你了。”

  虽然心中有些失望,很想也出城冲杀,但是王福也很清楚樊城的守备依旧是重中之重,不容有丝毫的疏漏。放眼整个樊城,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当得起牛富这份托付,当下里他也没有犹豫,不过还是问道:“咱们直接跨过汉水进攻鹿门山,那么安阳滩的蒙古鞑子呢?”

  牛富看向位于樊城西侧的安阳滩蒙古营寨,这个营寨顶在樊城的后腰上,如果不是蒙古骑兵趁着汉水冰封来势凶猛,牛富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把安阳滩让给他们的,不过也好在来的都是骑兵:

  “这些鞑子骑兵显然只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用骑兵来攻城,蒙古鞑子还没有奢侈到这个地步,只要樊城自己不乱,那他们就算再怎么纵横驰骋,也得给某在城下面瞪眼!”

  王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忽略了这个问题,顿时心神大定,冲着牛富一拱手:“还请统制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

  牛富点了点头,继续看向舆图。

  外面的风,依旧在吹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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