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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爆竹声中1岁除(下)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PS:今天是史上前所未有的三更(因为被风雨所阻,只能窝宿舍),突破百万字第一章,用三更庆祝一下。这两章都是欢乐章节,家里长短,两章过后基本上就到了襄阳决战了,图个热闹,我也休闲一下

    叶应武得意洋洋的站起来,拍了拍手一副吃抹干净的表情。而王清惠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方才呸了一声,紧追上去:“喂,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

    微微一笑,叶应武抄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旋即说道:“那好。且听着。

    荆山青,楚山青,锣鼓喧天四海平,悠悠乐此生。

    笑南风,斗北风,任尔东西鼓荡风,天地云水晴。

    不知意下如何?”

    (注,这首《长相思》是在过年的时候在饭桌上临时写出来祝酒用的,后来趁着没忘记了下来,只能说是符合了《长相思》的押韵,此间的意境就难登大雅了,在此聊作铺垫,还望不要见笑。)还魂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王清惠,而是陆婉言,因为当初她和叶应武在后院诗词相答,正是用的《长相思》(又称《山渐青》《越山青》)。回想起来当时两个人单纯的爱慕,到现在终于历经磨难携手共风雨,心中自然是暖暖的难以言表。

    这《长相思》虽然带着叶应武桀骜不驯的风格,但是也只能算是诗词中的平常之作,甚至有种大白话的感觉。王清惠有些不满的瞥了叶应武一眼:“怎么,叶使君就打算这么应付了事?”

    叶应武一笑,哥的杀手锏都还没有使出来的,你个小姑娘着什么急啊。当下里慢慢悠悠的将酒杯递给绮琴,虽然不想让他再喝了,但是绮琴也想知道叶应武还能做出来什么诗词,只能无奈的斟满。绝世祭璃:至尊三小姐

    “不满意?那好啊。”叶应武轻轻一笑,径直向前走到帘幕处,猛地一扯。厚厚的帘幕分开,呼啸的风扑面而来,飞雪萦绕,在水榭中肆意舞动。很快站在栏杆边上的叶应武身上就有一层薄雪。

    轻轻抿了一口,叶应武笑着说道:“杯中雪,杯中酒,何妨以此酒敬天地。”

    话音未落,尚温的酒水滑出一道银亮的弧线。落入池中冰面上。

    陆婉言急忙想要上前,就连王清惠也不忍让叶应武就这么迎风站着,只不过此情此景,在场的人都已经被震撼住了。

    白衣男子挺直腰杆站在风雪中,叶应武耍帅的感觉良好,当即也不再拖延,朗声诵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
第199章 残雪未消春犹远(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尚未到中午,文天祥就已经前来拜访。※%※%,不只是文天祥,还有他的原配欧氏以及子女几人,实际上就是再传统不过的“拜年”。

  叶应武一边让陆婉言带着后宅出面接待文天祥家眷,一边和自己这位货真价实的师兄以及首席谋士走入一侧的议事堂。

  看着神清气爽丝毫没有病态的叶应武,文天祥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微笑着一拱手:“使君痊愈如此之快,的确令人欣喜,属下在此先行向使君道贺。”

  叶应武笑着向前虚扶一下:“师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师出同门,师兄又一直陪同小弟不离不弃,这份情谊岂是其他所能够比,师兄客气反倒是让某浑身不自在了。”

  叶应武怎么说,一来是因为让文天祥毕恭毕敬的当小弟,对于来自七百年后的他来说总是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所以两人还是以师兄弟相成比较妥善;二来自然也有想要安抚、鼓励文天祥的意思。

  也不知道文天祥看穿了几层,只是点了点头:“使君精神如初,那属下就放心了。有几件事情还需要和使君商讨,不知使君可有空闲?”

  现在毕竟是新年第一天,按照宋代制度,官员都是处于休假,整个春节一直到元夕,实际上也就是在正旦大礼的时候忙碌操劳一番,其他时候都是在享受家庭之乐。

  所以此时想要召集天武军文武官员议事也是不太可能的,索性文天祥就以拜年的方式先来向叶应武禀报。当然这肯定之前也和陆秀夫他们私底下通好气的。

  “说说看,能有什么大事?”叶应武微微皱眉。新年第一天,某还忙着接着回去进行传宗接代的大事呢。谁这么闲得慌出来找事。

  文天祥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事。主要就是昨天夜里襄阳吕文焕带领上万步骑突袭蒙古在襄阳城外的营寨。双方激战了一个多时辰,不过似乎阿术早有防范,不但渡过汉水临阵指挥,还就地发起了反击。死伤如何现在尚未见分晓。”

  “除夕夜里偷袭,竟然还败了?”叶应武顿时怔住,这个吕文焕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然能够坚守襄阳六年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但是好像叶应武记得这六年中吕文焕几次率军出城,每一次都是惨败而归。

  这一次被阿术轻而易举的打退。倒也在情理之中。

  “知道始末么?”叶应武轻声问道,也顾不上让人看茶了。

  “此次夜袭只是斥候传来的消息,”文天祥解释道,“具体怎么样还需要六扇门、锦衣卫传来更加确切的消息。接到后估计诚弟会过来当面禀报的。”

  叶应武点了点头,斥候能够探查到这个地步,却也是很不容易了:“还有别的事情?”

  “嗯,那位王福将军,昨天就已经送樊城去了,他已经承诺回去和牛将军商量。”文天祥接着说道,“还有那位使君专门派人从琼崖请来的黄小娘子已然到达镇江府,不日便将来到兴州。”

  黄道婆来了?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或许这已经算是最近比较好的一件事情了:“某知道了。等到黄小娘子来了,某会亲自和她商谈的。这一次贾似道没少在咱们背后捅刀子,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尤其是郢州水师那边。”

  如果不是郢州水师中间有人被贾似道收买,暴露了涢水上水师船队的行踪。恐怕天武军的损伤也不至于这么惨烈。事后六扇门和锦衣卫对郢州水师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范天顺也是气鼓鼓的将全部亲卫派出去帮忙。总算是将十名罪魁祸首就地正法。

  可惜至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他们勾结贾似道的铁证,所以现在还不能因此牵扯到贾似道身上。但是最后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大家自然都心照不宣。

  除了郢州水师,还有镇江府在出海口截获的小船,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贾似道这一次就没有打算让天武军从北面回来,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朝廷那里都没有对得胜归来的天武军做出褒奖。

  恐怕临安高层也都是乱作一团了吧。

  文天祥沉着的应了一声:“这个六扇门和锦衣卫都已经做出应对,不过如何属下尚不知道。”

  “师兄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好了好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贾似道再怎么样,战功在这里摆着总不能折腾出来什么惊涛骇浪。”

  文天祥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什么自己该说,什么自己不该说,要是自己把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消息都张口就来,那么六扇门和锦衣卫到底是谁的属下了?他文天祥岂不是在分化拉拢叶应武手下的力量?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这都是不能够触动的底线。文天祥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此间道理。

  “师兄还有别的事情么?”叶应武轻声笑道。

  “属下无事,此来主要也是为了向使君拜年问好,使君现在应当还以休养为主。”文天祥急忙恭敬的说道。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叶应武笑着摆了摆手,“现在已经临近正午了,若是师兄尚有空闲,不如留下来吃饭吧。下午某打算到天武军各个营寨中去看一看,不知道师兄可否愿意同行?”

  文天祥一怔,旋即有些担忧的看向叶应武,使君大病初愈,又是过年第一天就要去天武军营寨,到底是放心不下他这些儿郎,还是说这年没有过完,使君就打算再次北上?

  这一次吕文焕偷袭失败,非但损失不小,而且对于襄阳城中的士气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阿术估计是有会趁着这个机会采取动作,尤其是这几天寒冷。大江上尚有浮冰,汉水却是已经冰封。郢州水师和兴州水师都只能望洋兴叹,对于阿术来说当真是千载难逢。

  “某还是放心不下襄阳啊。”叶应武轻声说道,缓缓走出议事堂。

  昨天夜里风雪很大,现在虽然停了,但是地上的积雪已就可以没过鞋底。叶应武站在台阶上看着院落中一片银装素裹,却是径直蹲下身抓起一把没有人踩过的新雪。

  冰冷的雪在手中渐渐化开,叶应武有些出神。

  ————————————————

  新年第一天,章诚却并不在兴州。

  在一众兄弟中,江镐和王进都已经有了妾室。而叶应武更是快凑齐三妻四妾了,唯独章诚和马廷佑这两个家伙依旧是孑然一身。不过他们也不过是马上加冠的年龄,倒也不用着急。

  毕竟六扇门和锦衣卫不是让人省心的两个部门,一时间章诚和马廷佑也抽不出时间来成家立业。

  马廷佑亲自坐镇田家镇,而章诚更是直接一路北上郢州。因为在除夕夜中吕文焕偷袭蒙古营寨失败,整个六扇门和锦衣卫都随之紧张起来。襄阳是蒙宋对峙的最前沿,按照叶应武的吩咐,襄阳城中是有六扇门和锦衣卫双重人手布置的。

  周围的州府也是都有两个组织的联络点,随州一战中。如果不是没有打算夺下随州,恐怕只需要让城中六扇门和锦衣卫四处放火捣乱,就有可能为水师提供机会。

  战马飞快,奔驰在官道上。马蹄翻飞,掀起来雪与泥。如果仔细看上去,会发现章诚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很是狼狈,丝毫没有锦衣卫和六扇门的统领应该具有的形象。

  但是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十多名骑兵紧紧簇拥着,前面郢州水师的营寨寨门上传来呼喝声。

  “天武军都统章诚。求见郢州水师范都统!”章诚高高举起手中的腰牌,在冬日里惨淡的阳光中金牌散发着光亮。

  大早晨的谁都不想折腾,见到来人一口纯正的江南口音,士卒丝毫没有犹豫就敞开了寨门。章诚暗暗舒了一口气,郢州水师的防卫这么松弛,说明应该蒙古大队还没有渡过汉水。

  范天顺并没有回城,依旧在营寨中度过的除夕,他的精神明显不好,不过依旧坚持出门迎接。对于章诚范天顺并没有很深的印象,但是他却很清楚叶应武手下精锐的斥候密探就掌握在这个年轻人手中,这也是为什么身为郢州水师都统制,范天顺依旧放下身段。

  “章将军别来无恙?”范天顺迎风快步走来,也顾不上满地的泥泞,“有失远迎,还望章将军不要见怪。”

  章诚轻轻松了一口气,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见过范都统,末将此次前来有重要事情想要询问范都统。”

  “外面风寒,还是进去说吧。”范天顺勉强挤出来的三分笑容已经消散干净,襄阳城外的夜战他知道的速度丝毫不比天武军慢,毕竟郢州就在襄阳南面,章诚大年初一的就前来拜访,显然是真的有急迫要事需要商量,而且十有就是和昨天的夜战有关系。

  “来人,给章将军看茶。”两个人走进营帐,范天顺急忙吩咐。

  “不用了,多谢范都统好意。”章诚解下披风,“某这次前来,一是想要询问一下范都统,昨夜襄阳守军出城偷袭大败,蒙古兵锋锐不可当,直逼襄阳城下,事态急迫,范将军可否知道?”

  范天顺沉重的点了点头,郢州水师这一次在进攻蒙古水师营寨的时候被半路里杀出来的张弘范算计,主力楼船损失过半,现在实力甚至还不如鄱阳湖水师等等杂七杂八的水师拼凑起来的兴州水师,再加上昨天汉水冰封、连夜大雪,郢州水师困坐汊港只能坐视襄阳那边打得火热,甚至还要随时提防蒙古鞑子直接从冰上进攻营寨。

  屋漏偏逢连夜雨,范天顺感觉这几天自己一直在走霉运,如果不是涢水之上总算是出了风头,恐怕就真的窝囊到家了。

  沉吟片刻之后,范天顺轻声说道:“某已经派出很多哨探沿着汉水岸边巡视,现在到还并没有发现蒙古步骑有想要渡过汉水的意图。只不过现在水师战船被困在这里,北上襄阳不是,南下入江也不是,但是让某颇为担忧。”

  “不知道范都统以为阿术是会先击破襄阳城外营寨,还是先来对付此处水师营寨?”章诚有些急迫的在营帐中踱步,“汉水冰封,已无天险,若是蒙古步骑渡过汉水,凭借着这营寨怕是难以抵挡蒙古步骑的冲击啊。”

  “某也有相同的顾虑,”范天顺轻声说道,“不过好在历年之中,冰封的日子并不会太长,恐怕过两天就能够冰雪消融,凭借着短短两三天,蒙古鞑子想要攻破襄阳城,未免痴心妄想。”

  章诚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道:“或许两三天攻破襄阳城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是两三天已经足够对士气低落的襄阳造成威胁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范都统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营寨,能够坚守两三天么?”

  范天顺却也是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蒙古鞑子不会径直进攻襄阳,而是会先来找某的麻烦?”

  章诚微微皱眉,果然正如使君所说,这范天顺更适合带兵冲杀在前,要让他在这里运筹帷幄,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当下里章诚不得不说道:“范都统未免当局者迷,郢州水师对于水师损失殆尽的蒙古来说,不啻于很大的威胁,若是能够趁着汉水冰封将郢州水师一举绞杀,即使是付出的死伤大一些,又有何妨?这个买卖很划算。”

  被章诚这么一说,范天顺顿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是就算是鞑子准备来攻击,甚至是渡过汉水前后夹击,某也无计可施。早知如此就应该在汉水上出现浮冰的时候就将水师撤到大江上。”

  “那样的话襄阳就成了孤军奋战,恐怕以范都统的为人性格,是绝对不允许的。”章诚不着痕迹的拍了范天顺的马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请范都统向北岸加派哨探,并且迅速巩固营寨,大小战船上都备好远近弓弩,以防蒙古步骑偷袭。”

  “多谢章将军提醒,某这就去着手布置。”范天顺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这简直就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士卒急匆匆的冲进营帐:“启禀都统,大事不好了,北岸黑压压的也不知道来了多少蒙古鞑子,还有刚才北面的哨探传来消息,蒙古鞑子好像想要从襄阳城南渡过汉水。”

  两面夹击,一语成谶!章诚和范天顺对视一眼,顿时都看出对方心中的苦涩和震惊。

  “传令,备战!”范天顺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四个字。

  而章诚也是快步走出营帐:“来人,抽调精锐人手北上襄阳,让城中吕安抚尽量牵制城南渡过汉水的蒙古步骑,另外派遣传令兵尽快返回兴州,向使君呈明情况,以求支援。”

  随同他一起来的都是六扇门和锦衣卫中精锐,当下里纷纷应和一声,飞快的去了。

  原本安静的宋军营寨彻底沸腾,聚将鼓轰响,大队的士卒冲出营帐。而外面站船上也是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升起。

  “随某去水上。”范天顺招呼亲卫,“章将军,事发紧急,某也顾不上你了,还请自便。”

  范天顺为人雷厉风行,片刻功夫就已经带着人直接上战船了。虽然此时汉水冰封,但是水师主要的弓弩武备都在船上,而且凭借着战船也可以居高临下攻击蒙古步骑。(未完待续。)u
第200章 残雪未消春犹远(中)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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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江府,梦溪园。

  梦溪园原本是北宋名臣沈括的故居,传言是因为沈括年幼的时候曾经梦到过一条周围景色别致美丽的溪流,并且在路过镇江府的时候发现了有一条小溪和年幼梦中的溪流很是相像,于是买下了这块土地,并且正是在这精美别致的梦溪园之中写下了煌煌巨著《梦溪笔谈》,从而让做官并不成功的沈括名垂青史。

  沈括作为新党被旧党打击后,这梦溪园也随之败落,百年间数易其主,一直到叶应武来到镇江,方才将这座园子买下,作为对于开创了中国理工学科的沈括的怀念。

  叶应武不在镇江府,这座园子也直接由张世杰入住,反正都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

  新年第一天,院子中张世杰的儿女正在快乐的跑动着,后面的仆人不敢大意,紧紧追随呼喊。而张世杰则是优哉游哉的躺在院子中的软榻上,即使是正午时分,阳光也并不灼热,洒在身上很是舒服。

  叶氏在一旁织着小儿衣衫,虽然身为叶家长女,张世杰的正室,她不应该做这些,不过叶氏依旧坚持亲力亲为,看向张世杰的目光中带着柔和的笑意。张世杰似乎感受到了,抬头冲着她一笑。

  旁边已经及笄之年的长女正在煮茶,看到爹娘的温馨场面,也是轻轻一笑,急忙站起身来帮忙看着几个顽皮的弟妹。

  “对了,远烈最近怎么一直没有信来?”叶氏突然间想起来什么,有些诧异的说道。

  她是叶家长女,叶应武几乎是她和叶应及看着长大的,平日里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按时派人送信问候。当然之前是因为两家都在兴州,隔街相望,没有写信的必要,现在却是不同。

  毕竟一个在赣北。一个在江南。

  张世杰心中咯噔一下,叶应武北上出征受伤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自家娘子,毕竟自家娘子对于那个小弟的爱护张世杰是深有体会的,既然叶应武没有什么大碍,张世杰也不想让她过多的担心。

  现在却没有想到叶氏自己提出来这个问题。张世杰微微一怔,旋即苦笑着说道:“这不是大过年的么,或许是因为来往拜会的人太多,毕竟远烈现在可不只是叶家二衙内,更是堂堂兴州知州、天武军的叶使君,怎能不忙于应酬。更何况阿术最近总是不老实,足够让远烈焦头烂额的了,来不及写信倒也正常。”

  这个理由很充足,叶氏忍不住感叹道:“嗯,也是。远烈这孩子从小都是妾身和远趋好好看着,再加上叶伯他们哪一个不把他捧在手掌心上?现在一个人在兴州面对这么多风风雨雨、人情世故,也足够他头疼的,真是为难远烈了。”

  张世杰轻轻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也感觉好笑,忍不住说道:“娘子可不能这么说,现在远烈也是赫赫有名的叶使君,几次北上,饶是阿术厉害,却也没有占到过他的便宜。上一次在江南弄得天翻地覆,贾似道不也束手无策?”

  “远烈是长大了,成熟了不假,可是在妾身心中啊。她依旧还是那个跟在后面咿呀学语的孩子。”叶氏忍不住笑道,又何尝没有感慨的意思,“只是现实毕竟是现实,远烈长大了,妾身也老了。”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得就连当初爹爹认为最没出息的小衙内。都已经闯出这样一番事业来了。而自己,脸上已经有皱纹浮现,不复当年美貌的时候了。

  “娘子何出此言?”张世杰径直坐起来,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这可当真是言重了,娘子依旧是当年那个红烛下让某倾心的新嫁娘,韶华白首,咱们说过一起的,娘子又何必担心光阴的流逝?”

  叶氏柔柔一笑,刚想要说什么,婢女走过来轻声说道:“郎君,门外苏将军求见。”

  “苏将军?”张世杰站起身,有些诧异,“娘子,你在这里看好孩子们,某去去就来。”

  “夫君无须挂怀,径直去便可,毕竟国事为重。”叶氏轻声笑道。张世杰是镇海军四厢都虞候,而苏刘义是四厢都指挥使,两个人实际上是半上下级关系,有点儿类似于后世的军长与政委,所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苏刘义上门给张世杰拜年,所以十有是有要事相商。

  苏刘义来的很匆忙,见到张世杰从后院走出来,也不耽搁,径直轻声说道:“虞侯,今晨两淮一线蒙古鞑子有所异动,五河口、金刚台各处都发现有大队蒙古斥候出现,李安抚已经通令两淮沿线州府,各处屯驻大兵以及厢军备战。”(五河口、金刚台具是在淮水北岸宋军控制的战略要地,襄阳之战后期因南宋援襄抽调过多两淮兵力,导致这两个地方陆续失守)

  “襄阳还不够热闹么,又在两淮折腾什么?”张世杰顿时皱紧眉头,“蒙古鞑子还没有这个能力在两淮大打出手,恐怕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原因,李安抚并没有派兵北上,而只是让各处严加防守罢了。”

  苏刘义点了点头:“某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此时蒙古鞑子在两淮有所动作,恐怕所谓的不只是想要牵制两淮兵力,十有是襄阳那边想要采取什么大动作,一时半会儿又难以打开局面。”

  “淮北沿线锦衣卫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张世杰轻声问道,两个人不知不觉得已经走到了前院书房,镇江府的议事堂在府衙,只不过两人此时却也来不及过去了。

  反正他们两个现行敲定策略,其他人也基本不会再反对。

  苏刘义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只收到了淮南沿线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消息,你也知道,两淮那边下的雪并不小,路上泥泞不好走,再加上大过年的在街道上锦衣卫汉人模样,根本不好贸然行动,所以没有消息传来倒也正常。”

  “旭升还没有从南面回来?”张世杰沉吟片刻。毕竟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事务他们插手越少越好,要是郭昶在这里也能够监督一下。

  “年前曾来信,说是想要去绍兴府一带看一看,或许过两天就回来了。”苏刘义轻声说道,“有李长惜这么谨慎细致的人跟着,事情倒是肯定出不了。”

  张世杰将舆图展开,这一张舆图只包括江南两淮形势,张世杰皱了皱眉。看向苏刘义,苏刘义轻声说道:“拿全图吧。”

  南宋江山舆图在桌子上展开,金刚台和五河口是淮北重地,所以在此处依旧详细的标了出来。苏刘义伸手在淮水一线轻轻一划:“淮水现在已经结冰了,不过蒙古鞑子不攻克金刚台和五河口,一时间还不会急匆匆的冲入淮南,反倒是扬州支援北面不需要船只转运,方便了不少。”

  “现在重点不在两淮啊。”张世杰轻轻叹息一声,紧接着看向西面,襄阳方向上各个州府双方屯驻了三十万大军。这对于已经连绵不断征战百年的南宋和倾尽全力横扫欧亚的蒙古帝国来说,都已经是最后能够拿出来的力量了。

  双方的国力已经要压榨到极限了,无论是谁再增添十万大军,都已经没有办法保证能够在战胜对手之后继续向北或者向南挺进。

  “关乎生死,襄阳一城也。”苏刘义也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感慨道,“现在能够采取的法子,便是抽调两淮兵力,蒙古一直在抽调两淮,使得他们这么长时间也无法攻克金刚台、五河口这几座小小的营寨。倒是咱们这边两淮兵力依旧充足。”

  “守江必守淮,谁敢怠慢?”张世杰轻轻叹息一声,“实际上扬州在,镇江府在。建康府在,两淮在不在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淮水相比大江,还是太窄了。只要能够在襄阳一战克敌,就算是两淮丢了又有何妨,蒙古依旧需要收缩兵力回防河洛。”

  苏刘义看向张世杰:“那你以为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既然敌皆动。我们何不反其道而为之,就钉死在这镇江府,向北可以和扬州互为犄角扼守大江,向南······”张世杰的声音渐渐小了,毕竟一些话说出来并不好。

  向南可以展望临安。苏刘义在心中将这句话默默补全,旋即苦笑一声,自己现在都已经上了贼船了,倒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沉吟片刻之后苏刘义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毕竟镇海军不过是一介新军,战力几何你我都清楚,在这里坐观风云变幻,倒也不失为一策。”

  “咱们怕是难以坐观其变了。”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张世杰和苏刘义都是一惊,不是郭昶还能有谁。

  此时郭昶随手解下满是泥泞的披风,有些无奈的说道:“某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锦衣卫自淮北传来的消息,蒙古鞑子这一次看来是想要在淮北动真格了,两万步骑分作三路攻打金刚台、五河口以及侧后方的涟海,整个淮北沿线告急。”

  “真的?!”

  郭昶苦笑一声:“还能骗二位兄台不成。李庭芝李安抚已经带领扬州屯驻大兵五万将士北上,并且沿江制置副使并知庐州(今合肥)夏贵夏将军带领两万大军东进,恐怕也是想要和李安抚汇合,直抵淮南。不过李安抚倒是没有给江南下达任何命令。”

  “折腾得有些大啊。”张世杰忍不住苦笑一声,七万大军对于想来是小打小闹不断的两淮沿线,已经是不可忽视的人数了。要知道双方争夺的营寨实际上也就是几千人屯驻的规模。

  难不成李庭芝和夏贵打算在这个时候一劳永逸让蒙古鞑子在两淮撞个头破血流?

  “西面兴州有没有什么消息?”苏刘义看向郭昶。

  郭昶刚想摇头,一名随他一起来的亲卫急匆匆的将一封密信送到郭昶手中:“统领,刚刚从兴州送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真是邪了门了。”张世杰忍不住苦笑一声。

  郭昶随手打开一看,脸上更是阴沉三分,递给张世杰和苏刘义:“吕文焕趁夜偷袭惨败,蒙古大军渡过汉水进攻襄阳之姿态已经摆出来了,襄阳这一次不能安生了。”

  诧异的对视一眼,苏刘义和张世杰顿时忍不住轻轻一笑,心中已经明了了不少。

  “两位笑什么?”郭昶顿时有些诧异。

  苏刘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张世杰笑着解释:“这一次两淮是真的安生了。蒙古鞑子在两淮不惜动用那么多步骑,只不过是想要做出进攻两淮的姿态,让李安抚不敢轻易西进;至于李安抚和夏将军么,这根本就是在将计就计。”

  “只是李庭芝受到消息这么快。背后显然有人在支持。”苏刘义紧接着看向郭昶,笑容也收敛起来,“贾似道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显然皇城司在两淮方面实力不俗,李庭芝虚晃一枪兵指襄阳。这之后既有增加襄阳兵力的意图,也有要和使君抢功劳的意思。”

  既然没有办法用蒙古大军淹没天武军,那就把你的功劳全都抢干净。贾似道如此布置,倒也不难理解,更何况李庭芝本来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算是主战派中少有和贾似道关系比较好的,在没有选择的时候重用李庭芝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只是张世杰和苏刘义不知道的是,因祸得福,李庭芝和夏贵率领的这支两淮主力援军比历史上早出发了数年。不是在襄阳即将陷落,而是在这场最后定鼎天下大局的血战开始之前。

  ——————————————————————

  一双双脚踏在厚厚的冰上。擦过之前从未有人涉足的积雪。

  黑压压的蒙古汉家步卒散乱的从汉水对岸向着这边艰难进发。一台一台的投石机就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只不过此时距离尚远,若是这就开始投掷石弹的话很容易将冰面砸破,那就得不偿失了。

  范天顺站在船头,眉头紧皱。蒙古人来的确实不少,这黑压压的看上去是有五六万人的架势,而且大多数都是步卒。这也就意味着骑兵是打算从汉水上游或者下游包抄过来。

  毕竟战马很难能够在如此光滑的冰面上跑动。

  “想要从冰上过来,未免太小看某了。”范天顺冷笑一声,狠狠的向下一挥手,“火器先行。弓弩随后,郢州水师的儿郎们,咱们不能让这些鞑子给小看了!”

  话音刚落,箭头上缠着火蒺藜的床子弩率先怒吼。紧接着突火枪等火器先后轰响,只不过这些火器并不是对准依旧还有一定距离的蒙古大队步卒,而是直直的瞄准了不远处的冰面。

  “轰!”火器的爆炸声接连起伏,粗大的床子弩箭矢带着火蒺藜径直凿进厚重的冰面之中。

  冰面犹如碎裂的镜子一般向四周裂开,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这炸出来的窟窿并不大。而且估计过不了多久又会冰冻上。不过无论如何这一轮火器狂轰滥炸下来,沿着汉水中流线,冰面已经轰然裂开,无数的浮冰来回撞击着,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

  蒙古步卒几乎是在瞬间飞快地向后退,而神臂弩的呼啸声很快掩盖了他们惊呼。手足无措的蒙古汉家步卒将后背暴露在神臂弩的前方,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一批冲上冰面的蒙古步卒在丢下了百余具尸体之后,并无斩获。

  “起碇!”范天顺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现在冰面被碎开,蒙古人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估计片刻之后投石机和火箭就会砸下来。

  几艘楼船反应很快,猛地挣脱重新冰冻上的单薄冰面,船头的床子弩也追着蒙古步卒的脚步射击。

  “轰!”一发石弹从范天顺的旗舰一侧狠狠的砸穿冰面落入水中,激起水浪翻涌。

  仿佛这是一个信号,铺天盖地的石弹已经在下一刻将宋军战船淹没。呼喊声、惨叫声在汉水之畔此起彼伏。

  “不可慌乱,迅速散开!”范天顺有些狼狈的站在几名手举盾牌的亲卫后面,朗声呼喊。然而水寨当中停泊,大多数的战船都是以密集的形式,所以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冲到汉水江面上。

  而趁着宋军水师战船自顾不暇,蒙古步卒再一次尝试着从更远的地方涉冰渡过汉水。营寨中的宋军士卒也受到投石机的波及,同样慌乱不堪,再加上需要提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蒙古骑兵,所以负责指挥的各个都头只能坐视蒙古步卒绕行营寨后方。

  “砰!”一声巨响,却是一艘慌不择路的楼船径直冲上了滩头,一发发石弹似乎发现了这个狼狈躲避的大块头,纷纷迎面砸上来。楼船上的宋军士卒早就不知所措,此时也只能纷纷跳船逃命。

  章诚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横行汉水的郢州水师损失惨重,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蒙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打了范天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蒙古人多势众、汉水天险难以防守,这一次郢州水师能够侥幸突围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未完待续。)
第201章 残雪未消春犹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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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鞑子骑兵!”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营寨彻底炸开了。

  章诚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抽出佩刀,飞快的走上瞭望楼。

  身后汉水江面上水师战船正在顶着漫天飞舞的石弹拼命还击,总算是让落入营寨中的石弹少了不少。而就在另外一个方向,黑压压的浪潮席卷,不知有多少马蹄狠狠的践踏着泥泞的大地。

  天地在颤抖,蒙古骑兵从容的时而分作两队绕过自家步卒,时而汇合重新化作突击的姿态。

  这绝对是蒙古骑兵当中的精锐,甚至有可能是黄金家族的本部骑兵。章诚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蒙古本部骑兵是全部蒙古骑兵当中最为精锐的,其中是不会掺杂唐兀人、北庭人等附属族群的人马,而蒙古大汗的护卫亲兵——号称天下第一铁骑怯薛军,就是从本部骑兵中再行遴选出的精锐。

  且不论怯薛军,单是这些蒙古本部骑兵,大多数也都是贵族功勋子弟,他们的祖父辈追随着成吉思汗的大纛横扫欧亚无人能敌,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在鄂州之战等等蒙宋战场上,依旧是所向披靡。

  根据锦衣卫提供的情报,阿术的十五万大军当中大多数都是步卒,而且都是山东李澶叛乱的降兵,所以战力并不强悍,也就勉强充当一下攻打营寨和城池的炮灰。为了使得这支好不容易汇集的大军不至于惨败在汉水之畔,忽必烈特意抽掉了一支蒙古本部骑兵万人队交由阿术统领指挥,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每一次和阿术交手,这支蒙古骑兵都没有动,而这一次大好的机会能够将郢州水师这根顶在自己对岸的眼中钉拔掉,阿术终于将这支强大的蒙古骑兵派了上来。

  而且是打头阵,显然打算凭借第一次冲击就径直敲开营寨。

  蒙古本部骑兵到底名不虚传,距离尚远,上万人整齐划一的向一侧调转马头,并不着急着撞入宋军弓弩的射程之内。就像是草原上势在必得的狼群一样不断游走,只等待着对手露出哪怕是一丝破绽,都能够以最猛烈的攻击致对方于死地。

  “床子弩,准备!”一名都头靠在寨墙上。同样是眉头紧皱。

  他们这是水师士卒并没有正常步卒那些步人甲等重装铠甲,甚至就连拒马枪等长矛长枪都没有,毕竟谁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水师不得不困坐在营寨里迎战蒙古骑兵。

  但是应该怎么打还是要怎么打,这是范天顺的郢州水师,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然而范天顺并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甚至还是一个刚烈的猛将。

  章诚有些担忧的回头看去。

  汉水上依旧胶着惨烈,蒙古这一次显然下了血本,投石机的石弹就没有停止过。被这么劈头盖脸的砸,即使是楼船也都很难坚持,毕竟这个时代的船板也没有那么厚,什么水密舱之类更不要说了,一旦船底被砸穿了,就只有沉船的份儿。

  火器爆炸卷起的硝烟中。范天顺的将旗依旧在旗舰上飘扬,或许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炸开冰面,向北岸!”范天顺额角上鲜血直流,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前面甲板上散落着无数的石块和大大小小的窟窿,护卫在旗舰左右两侧的蒙冲此时已经沉没的不见踪影。

  在石弹和箭矢中,郢州水师旗舰楼船就像是脱缰的野马,猛地撕裂周围的一层薄冰。士卒们手持盾牌顶着如雨的石弹冲到船头,径直将火蒺藜扔向不远处的冰面。

  这个时候顶上去才是绝处逢生的唯一方法,这些对火蒺藜还有些恐惧的将士们哪里还将这小小的胆怯放在心上。轰鸣的爆炸声中,旗舰楼船领先。三四艘楼船陆陆续续冲到汉水江心。蒙古人的投石机距离岸边太近了,以至于根本难以打击到江心的楼船。

  “打!”不等蒙古人做出反应,范天顺一声怒吼。

  早就准备好的床子弩、投石机同时呼啸,向着毫无防备的对手倾泻自己的愤怒。而另外几艘楼船也是很快顶上来。甚至横过船体,士卒们径直站在船舷疯狂的扣动神臂弩的扳机。

  蒙古人的投石机不得不尽量后退,而范天顺不敢和他们接着在汉水上胶着对峙,毕竟人家在岸上能够跑得了,这船沉了这么冷的天谁都逃不掉。

  “留下来两艘楼船继续射击,其余战船随某回援营寨。”岸边营寨同样传来了连绵不断的厮杀声。让范天顺颇为揪心。

  自己麾下的儿郎水上称雄固然不假,但是要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蒙古骑兵,那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是凶多吉少!章诚忍不住暗暗感慨一声,刚才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从瞭望楼上径直翻了下来,恐怕那突然间呼啸而来的密集箭矢足够将他射成刺猬。

  即使是如此,瞭望楼上依旧留下了四五具宋军尸体。

  蒙古骑兵当真是来的飞快,原本慢慢悠悠围着营寨游荡的骑兵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间全体加速,就像是离弦之箭在宋军营寨寨墙之前擦了过去,路上就已经拉开弓弦的箭矢竟然能够抢在神臂弩和床子弩前头撒进宋军营寨中。

  原本操控床子弩和神臂弩严阵以待的士卒因为毫无遮拦而损失惨重。一直到蒙古骑兵兜了一个圈子,宋军士卒方才反应过来,只不过床子弩和神臂弩射出的箭矢只是在蒙古骑兵当中造成了微不足道的死伤。

  或许这是唯一一支能够让宋军独步天下的弓弩手吃亏的骑兵了。亲眼目睹如此凶猛的蒙古骑兵骑射,章诚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即使是天武军前来,恐怕也很难在这支骑兵面前讨到什么好处,果然“劲旅”这个两个字不是白白称呼的。

  蒙古骑兵似乎并没有着急冲击营寨的样子,反倒是让陆陆续续赶过来的步卒先行冲击。或许在他们看来,刚才那一手骑射,已经足够让宋军士卒心胆俱裂了,不需要骑兵再行上场。

  有这支精锐骑兵在后面压阵。蒙古汉家步卒们纷纷鼓起勇气向前冲击。只不过事实证明宋军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密集的箭矢很快就铺天盖地而来,刚才被骑兵打击的怒火全都被倾泻在了这些有些倒霉的步卒身上。

  后面压阵的蒙古骑兵似乎也发现了对于宋军的打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无奈之下只能再一次调转马头。

  “突火枪!”章诚几乎是下意识的怒吼。刚才郢州水师负责统筹指挥的都虞候中箭倒下,所以寨墙上下宋军士卒虽然反击猛烈,但是已经失却了方寸,几个都头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战。

  听到章诚提醒,几名都头方才如梦初醒。上百名手持突火枪的士卒飞快的爬上寨墙。而就在这一刻,蒙古骑兵已经拉开弓弦!

  “大宋!”一名士卒嘶声怒吼道,根本没有看那扑面而来的箭矢,手中的突火枪狠狠一颤。

  “大宋!”手持突火枪的士卒都是没有退缩,任由箭矢洞穿他们的血肉,只求手中突火枪能够稳稳地射出去。

  突火枪中细密的铁弹从枪膛中洒出,一名又一名直直迎向蒙古骑兵的宋军士卒成排倒下。

  但是就在他们的一墙之隔,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蒙古本部精骑,像是被狂风摧折的枯草!

  章诚一刀劈开一枝即将擦着脸颊过去的箭矢,然后抄起来地上的神臂弩。猛地扣动扳机。更多的弓弩手毫不犹豫的顶在他们的同伴刚刚站立的位置,蒙古骑兵惊慌失措的表情近在咫尺!

  一枝枝箭矢洞穿胸膛,一样的鲜血淋漓;一张张脸庞隔墙相望,一样的狰狞可怖。

  单薄的寨墙片刻就被鲜血染红,足足损失了两三百人手的蒙古骑兵有些狼狈的收拢队形后退。而借着他们的掩护,蒙古大队步卒已经冲击到了寨墙附近,一支支长枪指向天穹,又伴随着号令向下倾斜,站在寨墙下完全可以凭借长枪刺中墙上守军。

  “来得好快。”章诚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只不过石块和箭矢从他头顶上划过,落入蒙古步卒阵型中。

  后面范天顺总算是带领楼船回援。

  “顶住。顶住!”郢州水师的都头们怒吼着,劈砍那些刺上墙头的长枪。更多的水师将士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只要前面有一个人倒下了,后面就有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填补上来。

  或许这些士卒并没有接受过太多的训练。或许这些士卒更多的是在水面上展现汉家男儿的雄姿,但是现在他们谁都没有退缩,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郢州水师,是大宋儿郎。是范天顺的兵。

  寨墙两侧,鲜血横流,染红积雪和泥泞。

  饶是章诚也经历过不少大小阵仗,此时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感慨一声,这一战,郢州水师打的不屈不挠,打的硬气!

  ————————————

  “渡江?”张世杰紧紧皱眉。

  “没错,李安抚请求,或者说要求镇海军渡江,并且已经派出了两淮水师前来。”郭昶苦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信件。

  就在三个人对于镇海军应当何去何从而犯难的时候,李庭芝的信件不早不晚送到了案头上。苏刘义细细打量着上面的字迹,终究只能摇头说道:“不是别人代写的,某与李安抚共事有些年头,他的字迹很是清楚,这一点儿虞侯你也能看得出来。”

  张世杰苦笑着应了一声,他当初是两淮水师都统,李庭芝的字自然也认得,当真不像是伪作,尤其是李庭芝一些典型的暗记在上面体现的很清楚。

  “那咱们应当如何是好,总不能不请示使君就带军渡江吧。”郭昶轻声说道,“镇海军渡江,想来是李安抚害怕蒙古鞑子真的要在两淮有所动作,所以想让咱们帮忙防备,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想要真的调动镇海军,还没有这等本事。”

  “某先问问夏松这小子。”张世杰皱眉说道。两淮水师现在的都统是夏贵的衙内夏松,更是当初一直追随着张世杰的最重要的副手,换句话说夏松实际上也算是半个天武军派系中的人。

  对于夏松明显偏向叶应武的态度,夏贵也没有横加阻拦,本来他就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对于贾似道和江万里并不怎么买账,儿子偏向叶应武这边,也算是在一边下注,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凭借着夏贵的身份地位,谁也不能把夏松怎么样。

  “问怕是问不出来什么。”郭昶轻声说道,“估计现在夏都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派一厢过江。”一直沉默的苏刘义终于开口,“既能表示镇海军不是避战不前,对使君也能有所交代。否则咱们不能坐视江北淮南动荡。”

  最后那一句话苏刘义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看向张世杰,张世杰轻轻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某认为苏将军之策略可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郭昶忍不住苦笑一声,两位老大这是要簇拥叶应武黄袍加身的节奏啊。不过这只能算作腹诽,郭昶急忙点了点头:“现在也无计可施,六扇门和锦衣卫会全力配合的,具体事宜就由两位将军敲定了,临安那边还有些首尾,某先去整理一下。”

  “长惜兄呢?”张世杰有些诧异的发现李叹并没有跟着来。

  “从绍兴府就直接回夷洲岛去了,毕竟他这一次来主要也是为了那位黄小娘子,能够陪着小弟在江南走了几个州府,已经尽职尽责了,”郭昶微笑着说道,“说句实话,长惜兄长和那位黄小娘子,还真是眉来眼去的,有戏。”

  苏刘义狠狠一拍郭昶的脑袋:“旭升,不要总是想这种事情。”

  一旁的张世杰只能无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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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静静的坐在议事堂上。

  一侧文天祥和陆秀夫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而另外一边的江镐和杨宝,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跃跃欲试,这两个家伙显然对于现在王进抢了他们的饭碗耿耿于怀。

  “郢州水师现在朝不保夕,更重要的是章诚就在郢州水师营寨中。”叶应武终于开口打破宁静,“还有两淮那边也不安生,一个个调虎离山、瞒天过海的,够热闹的。”

  “末将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北上救援郢州水师。”江镐朗声说道,“天武军前厢愿当此重任!”

  叶应武斜斜瞄了他一眼:“北上救援,江都指挥使难道是打算像之前那样带着数百人北上?若是江都指挥使有这个信心的话,某倒是答应你也不妨。”

  叶应武旧事重提,饶是江镐脸皮厚,却也不由得讪讪一笑,向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而杨宝轻轻吸了一口气,显然现在使君脾气并不好,自己还是安安稳稳站在这里的妥善。

  沉吟片刻,叶应武淡淡说道:“郢州水师救还是要救得,但是咱们也没有这个能力硬生生的顶上去,毕竟天武军现在还没有跟阿术在襄阳城下决一死战的能耐,更何况就算是天武军和阿术在城外大打出手,某也怀疑吕家兄弟会不会静观其变。”

  “使君的意思是?”

  “只能围魏救赵了。”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一次阿术可算是拿住襄阳命脉了,没有了郢州水师,凭借兴州水师还真的很难遮掩汉水整段江面,只要蒙古投石机多一些,就能够让咱们望而却步。不过郢州水师能够撤出来多少人,也只能听天由命,杨宝、江镐听令!”

  “末将在!”两人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202章 兵来如水轻回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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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霍然站起身来:“天武军前厢即刻过江,顶替天武军左厢之防务,并且向北方派遣斥候,随时准备进击光州,甚至信阳军和随州。这一片都是不久前转战的地方,江镐你也应该烂熟于心,所以某将北面防线交给你,不容有失。”

    江镐有些震惊,不过看到叶应武说的很郑重,当下里也不犹豫:“末将必当从命。”

    “不可擅自出击,但是只要接到某的命令,就要给某做到兵如浪潮,所向披靡!”叶应武声音愈发冰冷,往往这个时候意味着叶使君是在以重任托付。

    江镐一拱手,什么都没有。

    “天武军中军和天武军左厢兵分两路,中军沿鄂州走汉水南岸,左厢直接从田家镇走汉水北岸,中军正面迎击蒙古步骑,左厢尽量牵制蒙古兵力,另外前厢也要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叶应武紧接着吩咐道,“宋瑞,君实,要迅速从新卒当中抽取训练出众者,准备接替天武军后厢防务,天武军后厢随时由某亲自带领北上,也算是作为最后的一支力量。”

    即使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江镐,都是脸色一变,文天祥和陆秀夫忍不住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咬着牙拱手应答。

    叶应武亲自率领一向镇守兴州的后厢北上,说明那个时候战局已经糜烂到了难以挽救的地步!也就是说叶应武已经做好了天武军主力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的准备。

    包括叶应武身后的江铁和吴楚材两个亲卫将领,议事堂中所有人额头上都已经微微冒出冷汗,随着风一吹,纷纷打了一个激灵。

    “使君请放心,末将等人不至于无能到那等地步。”杨宝朗声说道,掷地有声。

    叶应武点了点头:“某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因为万事都要有万全准备。这一次是在汉水南岸和蒙古鞑子交手,要是战败了,对于襄阳以及周围州府将士的士气,会有严重的打击。而且天武军也很有可能一蹶不振。救援郢州水师还是其次,让蒙古鞑子在汉水南岸举步维艰才是天武军此次北上之目的,诸位谨记。”

    想了想,叶应武又咬着牙补充一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当以保全天武军为上,郢州水师······不救也罢,不可因小失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心头都是一紧,心情也是愈发沉重。

    见到就连江镐都不复刚才的昂扬。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一个个怎么都哭丧着脸,天武军不是吓大的,难不成你们这就怂了?”

    江镐和杨宝却是没有应和叶应武的笑声,而是冲着这位因为大病初愈所以脸色尚且还有些苍白的叶使君郑重拱手,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刹那间他们也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已经没有那等好心情来开玩笑了。

    “都去吧,某想静一静。”叶应武轻声说道。

    文天祥和陆秀夫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大年初一。却是突然生变,让谁都感觉心中沉闷。

    ————————————

    “轰!”火蒺藜贴着寨墙爆炸。

    距离最近的四五名蒙古步卒顿时倒地不起,幸好是积雪刚刚消融,地上很是潮湿,否则一旦掀起来尘土,难免遮挡视线。

    更多的蒙古骑兵怒吼着从后面冲上来,寨墙早就已经被炸开了好几个洞口,所以这些已经被杀出火气来的蒙古骑兵径直向着这些突破口冲来,寨墙上几处突破口上下满地都是尸体,鲜血横流。

    “拦住他们!”一名手臂被砍断的宋军都头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众多人马尸体的顶端。然而他的呐喊声尚未消散,一名跃马直冲过来的蒙古骑兵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对付这样已经不是一合之将的宋军士卒,蒙古骑兵甚至连挥动马刀都不想,战马的马蹄足够将他践踏成血肉碎末。

    然而那名骑兵却是打错了算盘。下一刻耀眼的光芒在他的眼前闪耀,爆炸声旋即灌入耳朵。蒙古骑兵没有看到的是,那名已经濒死的宋军都头,手中除了握着卷刃的刀,还有正在燃烧的火蒺藜!

    后面的蒙古骑兵震惊的看着他们的同伴消散在光焰中,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几名宋军弓弩手就已经扣动了扳机。箭矢呼啸,伴随着后面噼里啪啦的石弹。

    咬了咬牙,没有一名蒙古骑兵后退。他们是草原上的健儿,要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对得起长生天的保佑!虽然已经有上千人战死在这道单薄的寨墙前面,但是蒙古步骑没有丝毫想要退缩的意思,反而是和宋军一样,越来越凶猛。

    章诚就地一滚,堪堪挡住了擦着脸划过去的箭矢,猛地撞在了寨墙上,才总算是停住了翻滚的身形。衣甲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和泥泞,不过章诚倒是很清楚,自己并不痛苦,说明并没有受伤,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已经对于疼痛麻木了。魔缘仙道

    没想到自己刚刚从涢水岸边九死一生逃出来,几天之后却又不得不陷入到如此生死血战中,果然是一旦走了霉运几天都倒霉。追随他来的亲卫都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精锐,不过饶是如此,来时十余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个紧紧跟着。

    “统领,咱们这一次是跑不出去了?”一名亲卫有些担忧的看着几处突破口不断地有宋军和蒙古步骑倒下,尸体越来越高,忍不住看向章诚。

    章程狠狠呸了一口:“什么跑的出去跑不出去的。无论是在哪里,都是在和蒙古鞑子拼命。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弟兄们,你们放心,就算是咱们战死在这里,使君和天武军的将士也会认为咱们是在和他们并肩战斗中倒下的。”

    听到章诚这么一说,几名亲卫反倒是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因为谁不想和天武军的将士们、弟兄们一起饮血沙场,要是和这些水师士卒战死在蒙古鞑子的偷袭中,无论怎么说都未免有些窝囊。

    一支床子弩射出的铁箭擦着寨墙出去,引起愈发高涨的呼喊声。章诚缓缓站起来,攥紧满是鲜血的佩刀。几处突破口显然已经难以支撑了。章诚也没有傻到带领着区区五个人继续填进那无底洞中。

    “统领,咱们怎么办?”

    咬了咬牙,章诚快步向着营寨中走去:“走,当务之急就是构筑第二条防线。还要稳住从前面溃退下来的将士。你们可有这等胆量?在营寨中可不比不上有寨墙遮挡。”

    “有何不愿!”几名亲卫齐声喝道。

    范天顺着急的看着黑色的浪潮拍打在单薄的营寨寨墙上,那面寨墙终究难以庇护尚未登船的水师将士们,每当出现一个突破口,就意味着距离出现下一个突破口的时间不远了。这些寨墙实际上只是草草扎下的,因为在汉水南岸。蒙古鞑子不过是只有几个斥候驻扎的营寨,所以范天顺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出现今天这样万分危急的情况。

    一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啊!

    幸好几艘楼船及时脱险,并且顶在江心压制对面的蒙古步骑,总算是避免了两线血战。

    范天顺也总算是有能力看一下周围的情况。郢州水师的半数主力曾经在偷袭蒙古水师营寨中被摧毁,不过饶是如此剩下的战船数目和质量依旧可观,封锁整个汉水或许有些勉强,但是想要阻止蒙古步骑渡河却是不在话下。

    然而现在依旧在汉水上坚持的楼船,已经只有七艘,而且大多数都是伤痕累累。数量庞大的蒙冲快船和赤马小船。以及各种作为弓弩箭矢支援的中型战船,此时放眼望去,不是侧翻就是缓缓下沉,更有的伤痕累累,在尚未重新冰冻上的水中无奈飘荡。

    更多的水师士卒或是依旧在岸上血战,或是在冰冷刺骨的汉水中挣扎片刻,就只能任由寒冷和恐惧将他们带往深渊。这个时候这个水温,即使是能够救上来,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脚下的楼船依旧在微微颤抖着,那是投石机和床子弩不断支援岸上造成的。但是范天顺心知肚明,随着唯一一道营寨寨墙防线被突破,岸上的将士们也是凶多吉少。

    郢州水师,短短的几个时辰。已经近乎全军覆没!而近在咫尺的襄阳城十五万大军,却是前来支援的动静都没有。反而是进攻的蒙古步骑源源不断的从上游涉冰渡过汉水,在襄阳守军眼皮子底下浩浩荡荡的向南杀来。

    一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悲痛油然而生,范天顺死死咬着嘴唇,看着正在冰冷的水中挣扎呼喊的自家儿郎,勉强想让自己的泪水忍住。

    郢州水师不负襄阳守军。不负这煌煌大宋,不负身后的山河万里!

    然而襄阳守军却负了他们。

    “来人,抽调两百儿郎,随某下船,能够接应多少人是多少,还有各种火器箭矢都要尽量节省。”范天顺接连吩咐,再也不看身后的江面,蒙古鞑子的投石机再一次顶了上来,和宋军水师的楼船激烈对射,刚刚松了口气的宋军水师战船,在一次面临灭顶之灾。

    可是范天顺别无选择,他刚才已经选择了这边,现在也不能坐视岸上的将士被蒙古骑兵彻底淹没。

    楼船放下小船,而范天顺更是直接从船头顺着绳子跳入及膝的冰冷江水中。水带着寒冷刺痛每一寸有接触、没有接触的皮肤,范天顺咬了咬牙,艰难的迈动步伐,好在楼船距离岸边并不远,所以三下两下这位大宋郢州水师都统就已经再一次来到岸上。

    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是凭借着最后的毅力向前迈动。

    身后弓弩手们尽量快速的扣动扳机,好在已经不用瞄准了,因为整个营寨中密密麻麻都是蒙古骑兵!快穿女神的代价

    章诚勉强纠集了百余人点燃营帐,凭借着最后的火器和弓弩,勉强支撑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败退下来,不过这已经是范天顺所能够见到的人数最多的退下来的将士了。

    在蒙古最精锐的骑兵面前,即使是天武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更不要说这些甚至连基本的拒马枪都没有的水师士卒了。他们虽然在大江汉水上犹如游龙,但是在这岸上,却很是弱小。

    “章将军!”见到满身血污、面容狰狞的章诚,范天顺也是吃了一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已经将这个天武军的将军给忘记了,现在见到章诚依旧安然无恙,心中总算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章诚冲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刚才追随他的亲卫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而且都是浑身血污,看不出来身上有多少伤口。几名弓弩手飞快的上前,遮掩他们的侧翼和后路。

    不断有水师士卒从各处汇聚在江滩上。因为后面楼船的投石机和床子弩的拼命阻击,蒙古步骑一时半会儿还冲不上来。无论损失了多少,至少没有演变成一场歇斯里地的溃败。这恐怕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蒙古骑兵难以抗拒的兵锋迟早会将这最后的立足之地彻底淹没!

    一面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舞动,营寨各处的赤旗无奈的倒地。黑烟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马蹄声阵阵,也不知道有多少蒙古骑兵肆意的焚烧宋军水师的营帐和粮草,甚至来不及搬运的几处火药营帐也引起了大爆炸,不过至少那火药营帐周围上百的步骑全都被掀翻在地,算是这些火药做出的最后贡献了。

    神臂弩的箭矢几乎要擦着头皮呼啸没入不远的前方一名赤红着眼睛的蒙古汉家步卒胸膛,那名士卒年龄并不大,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还有呼喊没有发出。只能缓缓倒地。

    章诚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因为他们站着的这块地方也并不安全。蒙古骑兵渐渐反应过来,一边清扫周围营帐,一边运用骑射和宋军的弓弩手抗衡,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补上去。

    营寨中、江滩上、汉水上,血火连天。

    ————————————————-

    鄂州。

    天空中阴沉沉的,依旧有小雪飘扬。

    赤旗随风。一支宋军步卒大队在泥泞不堪的官道上缓缓前行。鄂州这边毕竟偏南,大江未曾冰冻,只是有浮冰几块。而汉水则是只有一层薄薄的冰,似乎一碰就碎。

    虽然天空中飘雪。但是实际地上的积雪已经有所消融。

    湖南安抚使、知鄂州汪立信汪安抚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看着天空,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按照这个走法,等赶到郢州的时候郢州水师还剩下多少人。

    汪立信是不久之前才走马上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着实有几分手腕。至少将鄂州屯驻大兵的指挥使、虞侯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更是精简抽调,总算是汇聚出了身后这虽然也就是两万人,但是能够勉强称得上劲旅的大军。

    当然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汪立信只是一介书生,能够披甲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对于像范文虎这样后台很硬的将领,依旧是无计可施。不过好在这天气汪立信也没有指望范文虎。

    作为曾经理宗朝的进士,并且得到过皇帝的亲口嘉奖,按照道理说汪立信的一生应该是稳步上升的,奈何理宗一朝最有趣也最让人无语的就是凡事都难以按照常理推断,在鄂州之战言行触犯了贾似道之后,汪立信不出所料的乖乖在下面各州府辗转,郁郁不得志。

    一直到不久之前,因为实在是无人可用,再加上襄阳事态愈发紧急,翁应龙才说服贾似道启用汪立信。至少在鄂州还有范文虎牵制,汪立信一个纯正的书生,再怎么样也不能折腾起多大的波浪。

    不过现在看来,汪立信做的还很不错,至少他的身后绵延不绝的有那么一支像样儿的宋军追随。

    心中万般无奈,汪立信却也不能强求麾下士卒加快速度,因为一来这道路实在是难走,大家已经怨声载道了;二来现在汪立信也是凭借着新官上任的威风压住了几名指挥使和虞侯,还远远没有到能够直接对他们下达命令强制前进的地步。

    要是让这些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发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空架子,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呢!只不过这一层已经不是现在正在北上路上的汪立信所能想的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一支北上救援郢州水师的大军,但是他在接到沿途送来的求援信的那一刻就知道,就算只有自己打算北上、其余人包括那个叶使君都要束手旁观,那也要去做。

    这就是汪立信,有的时候犟得像一头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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