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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袍泽何惧空奋战(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ps:有一种迷之淡定叫存稿已空还双更,还有一种迷之淡定叫越到考试人越浪

  “蒙古鞑子,是哨骑!”江铁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就是虎头山,而虎头山上下几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一个个正在奋力向上迈动步伐的步骑士卒,黑压压的就向蝗虫一样。就是在这要命的时候,一支蒙古哨骑不偏不倚的出现在宋军骑兵的正前方。

  在江铁的呼喊声之后,可以清楚地听见随风送来蒙古哨骑有些惊讶的声音,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见一支看上去人数并不多,但是精神抖擞的宋军骑兵。

  “杀!”既然已经暴露,也就没有什么好遮掩得了,反正天武军后厢大队距离这里不远,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的。

  有的时候或许一刹那就能够改变一切,但是至少不是现在。

  百战都上百名骑兵同时加快速度,手中劲弩无声的抬起。蒙古哨骑对于这支宋军骑兵的出现都很是震惊,自然更没有料到一向遭遇了都是逃之夭夭的宋军骑兵竟然有胆量率先发动了攻击。

  不过诧异归诧异,这个紧要关头,谁都不能认怂,更何况是草原上的儿郎、金雕的后代。

  马蹄刨动着白雪,和百战都百名骑兵散开冲上来不同,蒙古骑兵快速的分作两队,并且抽出弓弩,一切动作都是行云流水,仿佛这些人天生就会一般。

  “这些鞑子不简单。”江铁也预料到能够出来担当大军哨骑的十有不是什么善茬,蒙古骑兵这么一个架势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不过天武军百战都还没有到因此就胆怯的地步。

  随着几名十将同时一抬手,百战都骑兵手中的劲弩同时迸射出箭矢,而发射完之后随手挂在马鞍上,然后抽出马刀飞快的向两侧散开。本来百战都百名骑兵就是呈散兵线状分布,所以向两侧闪开的速度也是很快。而下一刻蒙古骑兵的箭矢已经呼啸着掠过之前百战都骑兵所在的位置,不过并没有几个人中箭。

  百战都有这么一手预备着,同样不是什么善茬的蒙古哨骑自然也很熟练的突然向中间聚集,从容不迫的躲开从两侧掠过的箭矢。不过这样也意味着他们的局势有所不利,等于把自己的侧翼完全暴露给马刀在手的百战都骑兵。

  “撤!”蒙古骑兵百夫长有些出人意料的猛地抽动战马,战马长嘶,径直向前面窜出。而蒙古哨骑也紧紧追随着他们的百夫长向前,在百战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轻而易举的跑出很远。

  江铁顿时明白这支蒙古骑兵根本没有和自己纠缠的意思,毕竟他们探查到周围有宋军骑兵出没,最好的选择就是抓紧回去禀报,毕竟按照宋军的惯例。有骑兵出现的地方,必然有大队步卒追随。

  这些蒙古哨骑不是来消灭天武军百战都骑兵的,而是作为哨探存在的,现在有所发现,自然要履行他们的责任,即使是战场逃脱也是无可厚非的、甚至是必须的,和蒙古勇士的勇气无关。

  这说明这支蒙古哨骑的百夫长很是冷静而且心中有数,让江铁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不过话虽这么说,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跑回去通报。不须江铁吩咐,几名十将已经带队从两侧追上去,劲弩不断地呼啸射击。

  不过双方的马力本来就差不多,再加上蒙古骑兵撤退的突然,百战都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只是三三两两围杀了几名落后蒙古骑兵,大队的哨骑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他们倒是跑了,这下有得好戏看了。”江铁不由得沮丧的嘟囔一句,要是使君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速速派人通知使君。大军行踪恐已泄露,还请使君迅速定夺。”

  ——————————————-

  王进靠在寨墙上,手中的刀已经卷刃了。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进攻,蒙古鞑子当真是一次比一次疯狂。甚至还从山南面拉来了几台投石机。对于山顶的大寨来说,或许几台投石机还威胁不到什么,但是对于本来规模就小而且寨墙薄弱的南面小寨来说,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投石机沿着之前寨墙上的缺口不断地轰击,导致整段寨墙已经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缺口五六个。有的或许还不足以让人进入,但是至少使得宋军没有办法在那附近爬上寨墙射箭,这也已经足够了。

  缺口越来越多,蒙古步骑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冲击也是越来越快,以至于每一次都需要天武军将士拼尽全力、浴血厮杀,才能够将他们赶下去,不过好在因为南面小寨运送粮草的大车比较多,使得一旦有缺口也能够快速的堵上,所以终归没有一次把蒙古步骑放进来。

  唐震摇摇晃晃的沿着寨墙走着,看到大口喘息的王进,先是有些诧异,旋即笑着说道:“你还真是福大命大,竟然还好好的活着,当真是见了鬼了!”

  “某要是死了你才是见了鬼呢。”王进冷哼一声,“不光是好好活着,而且身上大的伤疤都没有一处。毕竟某的亲卫已经全都倒在这里了,就是为了能够护住某的周全。”

  王进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唐震听到这句话背后象征着的血腥惨烈,心中也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王进的亲卫可都是天武军左厢的精锐老卒,全都战死在这里,能够说明什么?

  再也打不起精神开玩笑,唐震把手中的陶罐递给王进:“来,喝点儿吧。”

  “什么东西?”王进有些诧异地接过来,“难不成还有酒?”

  “你想多了。”唐震啼笑皆非,“这是储存粮食的营寨,又不是储存酒的营寨,不过是营帐中的水而已。总比随手抓起来一把雪就吃要好不是?鞑子这两次进攻来的凶猛,咱们的人几乎一口气都没有喘,更不要说喝水了,别跟某狡辩不渴。”

  王金丝毫没有犹豫,捧起来大口大口的喝着。周围的雪地因为来来回回脚印践踏,早就已经不是之前洁白如新的雪了。称之为“泥”倒是还算附和,怎么敢抓起来一把当水。

  “吃的呢?”喝完水之后王进眨了眨眼睛。

  唐震冷笑一声:“某可没有,自己去找,反正这么大的营寨全是大军的出征粮草。怎么着都饿不死你。”

  王进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笑着说道:“老唐啊老唐,你还真是脸皮子越来越厚了,没有想到这书生撒起谎来脸都不带红的。你背在后面的手里拿的是什么,你以为某看不见么。那么大圆滚滚的干饼啊。”

  唐震有些气急败坏的把干饼扔给他,然后自己也很没有形象的拿着一张张嘴就啃,口齿不清的说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是打算继续守在这里?”

  王进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咱们还有多少人?”

  抬头看了一眼,沿着寨墙七横八竖不是尸体就是已经疲惫的难以站起来的士卒,而后面的将士正在着急的向这里运送水和干粮,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甚至还能闻到尸体的臭味。

  狠狠地咬了一口干饼,唐震靠在鲜血未干的寨墙上。苦笑着说道:“出来一万五千人,现在估计还有千的样子,人基本上全都在这里了,无论喘气的还是不喘气的。不过还好,毕竟这南面小寨蒙古鞑子来的人少一些,咱们的粮草和箭矢也足够用,撑肯定还是能够撑。”

  王进皱眉说道:“火器已经不够用了,某估计撑过下一次,再下一次就真的要靠血肉之躯来和蒙古鞑子硬碰硬了,只不过咱们现在还有几个有力气的?”

  勉强从前面的缺口中探出头去。唐震终于还是无奈的说道:“蒙古鞑子人多势众,他们在山下足足有三四万人,分成两批轮流进攻,但是咱们的人手太少。根本不可能分开,所以蒙古鞑子能够养精蓄锐,咱们却是不得不一直在前面顶着,长此以往自然会疲惫不堪。”

  “主寨那里也还打的激烈。”王进轻声说道,“你听,投石机和杀声一直就没有断绝过。之前咱们这里只顾着冲杀。没有在意,现在缓口气儿就可以听得很清楚了。”

  唐震点了点头:“虽然主寨那里寨墙更厚,而且投石机床子弩数量也更多,但是毕竟蒙古鞑子的步骑主力都在那里,恐怕进攻起来要比咱们眼前的这些疯狂的多。”

  王进缓缓站起来拍了拍唐震的肩膀:“现在别说是咱们天武军和蒙古鞑子在角力,实际上某和杨宝也在角力。这两处营寨,都要死死地撑住,谁先撑不住,那么谁比谁孬种。咱们天武军左厢这个人丢不起,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打下去。”

  “使君的后厢还不知道在哪里,而襄阳已经是摆明了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咱们这样只能把人全都拼光在虎头山上。”唐震苦笑着说道,“虎头山现在已经成为一座孤山了。”

  王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回头,指着山顶说道:“孤山么?看,咱们的旗帜还在那里飘扬,天武军就永远不是一支没有人要的孤军。不只是阿术和十万蒙古鞑子在看着,也不只是襄阳在看着,实际上使君也在看着咱们,实际上天下人都在看着咱们。”

  唐震一怔,只是默默咀嚼着干饼。

  伸手抓起来陶罐又喝了一口,王进淡淡说道:“一支死要面子的军队并不会取得胜利,但是一支不要面子的军队更不会取得胜利。之所以某和杨宝带着这么多弟兄拼死拼活的守在这里,是想要告诉全天下人,这襄阳,这汉水,天武军已经竭尽全力、倾尽心血了!只要咱们还有一个人站在这里,阿术就别想踏上山顶一步。”

  沉默了片刻,王进又接着看向唐震:“天武军的荣耀,需要每一个人来捍卫。这虎头山既然已经是咱们的了,那么永远都是咱们的。寸寸山河,大宋已经一退再退,天武军没有接着继续退的道理。更何况这天武军,按理说在第一次麻城血战的时候就应该全军覆没了的,当时的几千残兵最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已经不只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保佑了,更是因为将士们、每一个人的心中。有一种必胜的信念。”

  唐震霍然挺直身体,虽然王进因为疲惫,说出来的声音很小,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唐震都感受到了铿锵的力道。这是一个参加了天武军大大小小血战的老卒在向他诉说天武军的光荣与骄傲所在。

  我们是天武军,从麻城血战那一刻开始,天武军就从未被征服!

  “接着打?”唐震看向王进,目光炯炯。

  “为什么不打呢。”王进淡淡说道,看向身后飘扬着的赤色旗帜。“咱们可是天武军啊,天武军的袍泽将士,难道还怕个鬼鞑子。而且你不相信,使君终究会来救我们的么?”

  唐震点了点头:“某相信,而且深信不疑,因为他是叶使君。”

  伸手拍了拍唐震的肩膀,王进扔掉自己卷刃的佩刀,然后随手抄起来一把刀,随意挥动两下,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沿着寨墙巡视。虽然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不剩都已经战死沙场,但是当王进孤单的身影在寨墙下面走过的时候,一名一名的将士还是下意识的尽量挺直脊背,看向带领他们的统帅、看向他们的指挥使。

  因为我们是天武军!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唱道,很快整个营寨内外都回响起天武军的军歌。这些刚才还疲惫不堪的将士,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动力,扯着嗓子唱着跑掉的歌,每一个人的眼睛中闪烁着的。也不知道是昂扬的斗志还是晶莹的泪水。

  大丈夫戎马血战,能够在最后关头让蒙古鞑子进退两难,让赤旗飘扬在虎头山山顶,已经足以慰藉此生了。

  山南营寨的歌声,山顶大寨听的也是一清二楚。

  伸手拍了拍投石机,杨宝有些诧异的下意识向南面看去。旋即微微一笑:“王进这是要死战了。”

  “指挥使,那咱们呢?”一名都头急忙问道,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寨墙上已经被砸开了两处大洞,刚才如果不是指挥使及时带人顶上去,让蒙古鞑子的骑兵冲进来,一切就完了。”

  “接着放,快!”杨宝呼喝操控投石机的将士,良久之后方才回过头来看向那名都头,淡淡的回答,“天武军左厢都已经要拼命了,难道中军就要窝窝囊囊的看着么,都是天武军,某可不想有这么大的差距。这山顶大寨,要死死地守住,而且守得像磐石一样!”

  蒙古投石机从山下打来的石块擦着杨宝的肩膀飞过,正好砸在后面一名士卒的身上。而杨宝微微皱眉,快步走向寨墙,任由投石机的石弹在自己的头顶上呼啸。

  几名都头急忙迎上来,还没有行礼,杨宝就摆了摆手,旋即问道:“蒙古鞑子有没有想要继续进攻的迹象?”

  这些带人守在缺口处的都头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蒙古鞑子刚刚退下去,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会上来了。”

  “谁都不能松懈。”杨宝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缓缓说道,“这虎头山,不只是守给某的,也不是守给使君的,是守给山河半壁的。如果虎头山被蒙古鞑子攻克,襄阳将会再次被四面包围,到时候这大宋再无能够阻拦蒙古鞑子的屏障,某希望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一些。”

  几名都头有些诧异的看向杨宝,他们很少看见自家都指挥使如此冷酷而严肃,同时点头。而身后,将士们已经开口唱起了天武军的军歌,在如蝗的箭矢和石弹中,一道道身影来回忙碌。

  抬头看了看天空,杨宝攥紧拳头。

  伤亡再大,虎头山也要守住!

  这不只是对于使君的承诺,也是对于自己的承诺,只要天武军还有一兵一卒,蒙古鞑子别想越过雷池半步。(未完待续。)
第224章 袍泽何惧空奋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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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发石弹狠狠的砸在寨墙上,本来就已经在摇摆的寨墙,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在宋军的惊呼声中分崩离析,一根一根粗大的木头无力的卧倒在冰雪中,再也不复之前的高大坚固。

  蒙古步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这里是南面小寨,如果他们这一支牵制天武军兵力的偏师能够比主力更快一步杀进营寨当中,那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大功一件。

  “杀,杀进去,让这些南蛮子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的能耐!”一名千夫长径直冲进两名天武军士卒中间,挥刀架住刺过来的长矛,然后猛地一撞,将身边猝不及防的宋军士卒撞向身后陆陆续续扑上来的蒙古步骑,鲜血喷涌,那名宋军士卒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已经被面容近乎狰狞的蒙古步骑乱刀砍杀。

  原本整齐的阵列在刹那间分散,蒙古汉家步卒忙不迭的向两侧避让,而大队的蒙古骑兵越众而出,直扑向那个偌大的缺口。只要蒙古骑兵冲进营寨,就算宋军再怎么顽强,也只有死路一条。

  “射住阵脚!”王进的声音有些嘶哑,神志也有些焦急和无奈。

  宋军弓弩手拼命地扣动扳机,而十多名长矛手尽量站直身体,挺起长矛,想要以自己略微单薄的身板阻挡咆哮而来的蒙古骑兵。事发突然,后面准备好堵缺口的大车已经来不及推上来,甚至盾牌手也都没有就位,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失去了掩护,宋军长矛手就会退缩。

  蒙古骑兵猛地撞在雪亮的枪头上,枪尖不可避免的刺中战马或者骑兵,一把把雪亮的马刀却是从后面的空隙中窜出来,或是一刀劈断长矛。或是直接索去了宋军长矛手的性命。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蒙古骑兵甚至不惜以命换命,只要能够突破天武军最后这条单薄的防线,整个南面小寨就将任由他们纵横驰骋。而且突破了长矛手的阵线。也能够更加从容的对付后面不断在游走射击的宋军弓弩手。

  挡不住了!王进心中很清楚,天武军在这一段人手已经不够,而或者说整个寨墙各个方向,没有一处人手是充足的。天武军左厢,不知不觉的已经被打残了。

  南面小寨。怕是要守不住了。王进心中有些落寞,身后山顶大寨的赤旗依旧在孤傲而昂扬的飘扬,说明杨宝还在拼尽全力坚守。现在要是自己放弃了南面小寨,便等于天武军左厢输了中军一筹。

  虽然很清楚将士们的性命很重要,但是王进也想争口气,更何况从南面小寨进攻山顶大寨的道路最短,如果南面小寨失守了,山顶大寨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弟兄们,随某上!”王进咬了咬牙,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自己只能带着身边能够聚拢到的全部人手压上去了。虽然这些将士大多数都是轻甲步卒,但是能够支撑片刻是片刻。

  至少天武军左厢已经竭尽全力了。

  弓弩手一步步的后退,而一名士卒猛地撑起王进的将旗,象征着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的旗帜迎风舞动,旗帜之下,数百名脸上还带着三分疲惫神色的士卒拼尽最后一口气,冲向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

  那步卒对抗骑兵,而且都是手持刀盾的轻甲步卒,几乎是自寻死路,但是现在别无选择。但是现在天武军左厢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就这样冲上去,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甚至就连蒙古骑兵的几名千夫长都是吃了一惊,不过当发现宋军步卒在冲锋,而后面弓弩手则是缓步后退的时候,他们也都明白过来,这些突然间杀出来的宋军是想要用生命为后面的弓弩手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天武军将士杀上来的毫不犹豫。蒙古骑兵自然也没有直愣愣的等着宋军箭矢的份,震惊归震惊,血战还是在刹那间爆发。

  “顶上去!”两翼更多的宋军将士怒吼着扑上来,阻拦蒙古骑兵向着另外的方向奔逃。

  唐震也很快跑到这里,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还不断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前面的混战,对于宋军士卒,居高临下的蒙古骑兵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不过宋军士卒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一名又一名的将士拼力挥动刀剑,即使是砍不到人,也不让马好受,更有甚者在刀盾都被蒙古骑兵的马刀劈飞之后,径直死死地抱住马腿,任由战马嘶鸣蹬踹,任由更多的人在身上践踏!

  这是亡命的打法,这是天武军的步卒在用生命为弓弩手赢取最为宝贵的上弦时间。唐震的眼眸中不断有热泪流淌翻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如斯悲壮,如斯血性,怎能不伤心?!

  “放!”唐震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道,

  密集的箭矢呼啸着越过血战的人群,在缺口处犁出一条一条的血色通路。在这突如其来的漫天箭雨中,后续冲上来的大队蒙古步卒损失惨重,一个一个完整的百人队很快就已经没有了原本的踪迹。

  “打得漂亮!”王进躲过擦身而过的刀光,忍不住大声赞叹。

  而唐震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宋军弓弩手更加快速的扣动扳机,他们已经不知道发射多少箭矢,但是他们很清楚,这座营寨就是蒙古大军屯驻箭矢的地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他们很清楚,自己每射出去的一支箭矢,都可能挽救一名冲在前面的袍泽的性命!

  蒙古骑兵的冲杀愈发凶狠,显然宋军士卒不要命的打法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草原上健儿的血性也在这一刻最大的激发,一把把马刀迎着呼啸的风,骏马长嘶,马蹄践踏!

  十多名宋军士卒因为冲的太向前,不知不觉已经被蒙古骑兵切断了和后面的联系,王进虽然几度带着人想要冲进去,奈何蒙古骑兵们显然对于这支造成了自家人不少伤亡的宋军队伍很是痛恨,拼命的催动战马。并且另有足足上百人阻拦王进带领的援兵。

  被围在中间的天武军都头看着手中染血的刀,身边每一名将士的目光都是一样的坚定,一名十将笑着说道:“老子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再加上之前的四五个。够本了!”

  “早就够本了!”几名士卒纷纷笑着响应,仿佛是要刺激外围的蒙古骑兵冲上来。

  “鞑子不敢冲上来,他们怕了。”都头得意地说道,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蒙古人的。总之这个浑身浴血的大汉就像是一个嗜血的野兽,双眼之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看得周围心火上升的蒙古骑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杀!”一名蒙古千夫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率先催动战马,无数的骑兵紧紧追随着他。

  而出乎意料的是天武军都头突然间对着不远处拼命向这边赶来的王进嘶声喊道:“指挥使,放箭,放箭啊!”

  王进一怔,迟疑片刻之后猛地闭上眼睛,回头大吼道:“唐震,你给老子放箭。放箭——!!”

  无数的蒙古骑兵都涌向那支小小的天武军前突队伍,这些一向谨慎而且经验丰富的骑兵从未有像今天这样愤怒,也从未有像现在这样猬集在天武军弓弩手的面前。

  无形之中,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

  王进的声音虽然嘶哑,但还是顺着风传到唐震耳朵中。

  放箭?战场上什么情况,唐震在后面都能看得清楚,难道王进看不清楚么,咱们的人还在里面,放箭?!

  “放箭啊!”王进猛地跪倒在满是鲜血和泥泞的地上,赤色的旗帜就在他的头顶肆意飘扬。这一刻。一种深深的无力从头到脚侵袭着这个带领天武军左厢钉死在这座小寨的都指挥使。

  几乎是下意识的,唐震猛地打了一个机灵,怒吼道:“给老子放!放箭,放箭。一支都不许留!”

  随着唐镇一声令下,天武军弓弩手虽然隐约明白些什么,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考虑,既然都虞候已经下达命令了,那么作为天武军的一员,就必须要执行!

  上千名弓弩手同时扣动了扳机。

  密集的箭矢在下一刻将蒙古骑兵覆盖。

  原本稀疏的惨叫声在这一刹那分外的洪亮和杂乱。显然蒙古骑兵也没有想到天武军在这个时候竟然已经狠辣到这个程度,对于自己人也没有什么好顾惜的了。

  为了能够把这支已经杀进营寨的蒙古骑兵绞杀,王进、唐震以及天武军左厢,都已经赤红了眼睛。

  “杀!”一声发自心底的低吼回荡在鲜血和泥泞中,赤旗迎风。

  无数的士卒前赴后继,一拥而上,刚才那些袍泽不能就这么白死,这些的蒙古鞑子要付出代价,而且是血的代价!

  然而就在此刻,山下蒙古收兵的金锣突然间响起。本来就被宋军亡命的打法和从天而降的箭矢打掉了士气的蒙古骑兵如蒙大赦,纷纷催动战马,不再管后面那些精辟力竭却依旧艰难迈动步伐、挥动刀刃的对手。

  这个小小的营寨,就是一个地狱,一个血与火的地狱,进去容易,想要出来那真是幸运。

  两侧寨墙上的宋军弓弩手开始拼命的射击蒙古骑兵后方,而一名士卒冒险登上摇摇欲坠的哨塔,紧接着便传来他惊喜的呼喊:“大家快看啊,是援军,赤色的旗帜,而且还是叶字旗,是使君来了!”

  “使君来了!”不知道是谁喃喃重复了一句。

  援军,终于在这一刻来了,而且还是使君亲自带队。

  王进缓缓地坐到在一群尸体中,嘴角有些艰难的咧出一个笑容。而唐震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脸上都是泥泞,也看不出来是苦还是笑:“援军来了。”

  “是啊,援军来了。”王进笑着说道。不只是南面小寨,山顶大寨那边也是欢呼声一片,仿佛那飘扬着的赤色旗帜也愈发鲜艳。

  谁说我们是孤军奋战,援兵终于还是来了!

  ————————————-

  “天武军后厢,随某杀敌!”叶应武一把抽出佩剑。

  叶字将旗在他的身后飘扬,百战都一马当先。冲下山坡,而天武军后厢分作两队,一支紧紧追着叶应武,一支由边居谊带领。分别从两侧夹击东南山路下的蒙古大军。

  虽然之前收到哨骑消息,但是蒙古步骑刚才正在山上已经杀入营寨,各个千夫长、百夫长都已经陆续冲上去,甚至就连统筹指挥的万夫长也到了山路上,随时准备带领最后的人马冲山。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有在意蒙古哨骑送来的发现宋军骑兵的消息。

  反正已经是最后关头了,只要拿下了营寨,就算宋军来个千军万马又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他们发现他们错了,因为这个营寨不是那么容易就拿下的。天武军弓弩手在最后一刻竟然直接向混战中的步骑射箭,更是让蒙古骑兵猝不及防下大吃一惊,或许天武军中箭倒下的只是十余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士卒,但是蒙古骑兵倒下的却是密密麻麻数百名冲锋的骑兵,双方根本不是等价交换。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对着自己人射箭,天武军的士气非但没有低落。甚至继续膨胀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就是在这个时候,黑压压的天武军后厢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顶端,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肆意舞动。蒙古万夫长不经意间回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为致命的错误。

  密集的箭矢呼啸而落,天武军后厢的弓弩手出人意料的跑在最前面,直接一边奔跑,一边对着越来越近的蒙古步骑扣动扳机!而更多的士卒则是紧紧追随着他们。

  甚至还有一支宋军骑兵竟然片刻之后就狠狠的扎进蒙古步卒的后阵。这些步卒对步卒的时候还能够勉强胜任的蒙古汉家步卒,在突如其来的骑兵冲击中很快就崩溃。

  一滴一滴滚烫的鲜血洒在冰冷的雪地上。

  百战都率先冲击蒙古步卒大阵,而边居谊更是直接带着人冲击蒙古骑兵阵列。天武军后厢劈头盖脸的箭矢已经让蒙古骑兵乱了方寸,紧接着大队的长矛手就直接这么撞了进来。

  一排排整齐的长枪。随着天武军将士迈动的步伐而有节律的震动。矛头下的白缨缓缓起伏,而随着不断有蒙古骑兵的鲜血喷溅,曾经洁白如雪的白缨也已经渐渐变成了夺目似火的红色。

  “杀!”叶应武一剑削去一名蒙古士卒的头颅,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大战。叶应武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武艺到底怎么样,他只是很清楚,当手握佩剑催动战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下意识,纵马冲杀不知不觉得成为了最习惯的动作。深深地刻入了自己的骨子里。

  鲜血喷溅,叶应武眉毛都不皱一下,带着亲卫以及后面的步卒在蒙古士卒当中大开杀戒。这一条路线是最靠近山路的,片刻之后养精蓄锐已久的天武军后厢士卒就轻而易举的撕开蒙古的防线,几台在进攻营寨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投石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火蒺藜,烧掉!”叶应武冷笑着催动战马,身后爆炸声不断。

  江铁带着百战都冲到叶应武面前,朗声说道:“使君,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随某冲上山。”叶应武毫不犹豫的回答,百战都骑兵已经围绕着他四处清扫惊慌失措的蒙古步骑。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山上退下来的蒙古骑兵潮水一般沿着山路倾泻,只不过面对宋军一排雪亮的长矛和整齐的大盾,这些因为功亏一篑的撤退的骑兵几乎没有恋战之心,那名蒙古万夫张也知道大势已去,所以索性带着两三千蒙古骑兵仓皇在宋军阵型前面绕过去,直接和自家溃兵会合。

  蒙古步骑本来就是偏师,现在天武军最后的主力倾巢而至,所以他们也没有在这里白白拼命的道理,毕竟牵制南面小寨的任务,实际上这支偏师已经完成的尽善尽美了。

  如果不是······

  然而战争中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蒙古步骑终究还是溃败了。

  几乎已经被尸体重新铺了一遍的山路,呈现在叶应武的面前。而就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一大一小两座山寨中,依旧是赤旗飘扬。

  杨宝和王进,给天武军,也给叶应武守住了虎头山。

  刹那间叶应武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来晚。要是虎头山再一次陷落,这襄阳之战就会彻底成为死局,就算是自己有通天之力,也难以再挽回。

  “上山!”叶应武沉声喝道。(未完待续。)
第225章 袍泽何惧空奋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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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州。

蒙古的粮道从河洛一直到随州,然后由随州再到汉水北岸的鹿门山,最后由鹿门山渡过汉水运送到虎头山、安阳滩等处。如果说虎头山是蒙古大军在汉水南岸最大的依仗的话,那么到了北岸,便是这座已经经营了数月的鹿门山。

和虎头山的营寨相比,鹿门山的营寨更多,也更为坚固高大,更主要的是鹿门山俯瞰汉水,为汉水北岸之锁钥,当初阿术在鹿门山安营扎寨的时候,吕文焕一度要求出兵,认为一旦让蒙古鞑子把营寨安在这里,对于襄阳城的威胁就会弥久不散,只是可惜当时吕文德却并不认为冒险渡过汉水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要是鹿门山没有攻克,结果把为数不多的精锐步骑全都搭进去了,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事情。

当然等到阿术在鹿门山修建的连绵的山寨已经成气候的时候,吕文德才如梦初醒,只不过此时早就为时晚矣,十五万大军依托鹿门山防守,源源不断的粮草箭矢从北面运来,就算是吕文德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奈何得了那座山寨和里面人数并不少的守军。

如果说虎头山对于襄阳就相当于如鲠在喉的话,那么鹿门山就是顶在腰间的一柄利剑,只要鹿门山一天还有蒙古大军屯驻,襄阳和樊城的守军就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长〗风〗文〗学,ww→w.cf⊕wx.n≦et甚至就连宋军水师也只能止步郢州,难以继续北上支援襄阳,郢州水师被鹿门山的投石机重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哨骑传回来消息没有?”江镐看向身边的马廷佑。

马廷佑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咱们已经快到随州了。”

“故地重游啊。”江镐忍不住喃喃说道,“只是这一次来确实和上一次不一样的,一次是逃命,一次是进攻。”

“使君这个时候不让咱们渡过汉水直接支援虎头山。却是要攻打鹿门山,会不会有些托大,万一虎头山那边有个好歹,咱们就算是攻克了鹿门山,也必须得抓紧撤退。”马廷佑迟疑的说道,“更何况鹿门山是个什么情况。你我心中都很清楚,阿术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守山的士卒不过一万人,也足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江镐摇了摇头:“某这就不清楚了,而甚至也不想知道使君的什么意思,既然这么命令了,那咱们就依令而行便是,何须多言。更何况使君也没有要求天武军前厢攻克鹿门山,只需要牵制一下就好。估计十有八九是想要逼着阿术退兵。”

“鹿门山重中之重,你我清楚,阿术也很清楚,一旦鹿门山受到威胁,还真的有可能退兵。”马廷佑轻声说道,“只是你,镐子,你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一次怎么这么听远烈的吩咐。”

江镐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笑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什么时候,已经不是只有天武军前厢独自作战了,甚至就连后厢都已经上阵了,既然远烈这么吩咐,肯定是从天武军各厢大局上来看的,咱们现在没有站到这个高度。自然也不用操心这等事情。远烈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何苦不听呢。”

“你倒是心宽。”马廷佑忍不住感慨道,“倒是说句实话,某心中还真的有点儿紧张,毕竟不和你们几个家伙样的。也不知道这尸山血海的杀了几回了。这一次如果不是田家镇同样至关重要,尹虞侯善于防守,留下来统筹兴州防务,某肯定不跟你跑这一趟。”

翻了翻白眼,江镐笑着说道:“老马,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这可不是咱们的作风啊,当初在临安的时候也没见你什么时候怂过。现在可莫要弟兄们看不起啊。”

马廷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不一样,某的麾下还有那么多锦衣卫和六扇门的儿郎,还需要统筹兼顾大军各路的消息情报,怎么能不珍惜自己这条小命呢,否则到时候耽误了军机又有谁来负责?”

“你们就是让这消息啊,情报啊,弄得一个个都这么谨慎小心的。”江镐忍不住撇了撇嘴,“照某看啊,这些事情就应该一股脑儿的丢给章诚,谁让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适合弄这什么六扇门和锦衣卫。”

马廷佑有些无奈,不过还是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天武军现在文武官员人手有限,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更何况天武军是以军队起家,文官这一方面人手更总是捉襟见肘,你没有看文师兄还有陆通判他们,哪天不是忙得连轴转?倒是咱们使君总是当甩手掌柜,比谁都快活。所以某有那么三分本事,怎能不帮忙分忧。”

还不等江镐回答,哨骑就已经从前面返回,很快就直入中军,在江镐面前勒住战马:“启禀指挥使,鹿门山距离此处还有十里地,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发现蒙古鞑子的斥候,不过都是步卒,还没有发现骑兵的踪影。”

“这么说来鞑子应该十有八九还没察觉。”江镐点了点头,吩咐道,“继续打探,另外随州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

目送哨骑远去,马廷佑方才轻声开口:“蒙古鞑子既然没有察觉,那咱们现在还有就这么直愣愣的杀过去么?”

江镐摇了摇头:“那就直接这么杀过去,难不成还想做什么?兵者,诡道也,鹿门山防守严密,就算是没有防备,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可乘之机的,所以与其大费周章,还不如就这么直愣愣的杀过去呢。更何况咱们的任务主要是震慑鹿门山守军。切断蒙古鞑子的粮道,只要把鹿门山南北给封锁住,不就万事大吉了?”

“不攻山?”马廷佑很是诧异。

“干嘛要攻山。”江镐笑着说道,“本来天武军前厢就只有一万人北上,而且也没有携带什么投石机、床子弩之类的武备,要攻山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封锁住各处山路便好。”

“轰!”震天动地的轰响在虎头山上回荡。

一个蒙古人投石机扔上来的火炭点燃了天武军堆放的震天雷,不过好在震天雷也没有剩下几个。饶是如此依然引起了大爆炸,周围数十名天武军将士就向狂风扫落叶一样扑倒在地。

而寨墙也受到了波及,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猛地垮塌。

山南已经隐隐约约的看见天武军后厢飞奔来的身影,甚至能够看到正在崩溃的蒙古步骑,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么个幺蛾子,是在让杨宝大吃一惊。不得不感慨蒙古鞑子关键时候的运。

不过虽然寨墙倒塌,但是也容不得他们冲进来,杨宝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佩刀:“中军的儿郎们,使君已经带着援兵到达山下,说什么也不能让蒙古鞑子在最后一刻冲进山寨,随某杀!”

“杀!”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所有的士卒都没有丝毫犹豫。

一排排长枪在盾牌的掩护下直接冲向那些呼啸而来的蒙古骑兵。和山南的蒙古步骑相比,山北的蒙古大军更加精锐,而冲击的骑兵更是曾经和天武军中军交过手的蒙古本部骑兵。

在汉水之畔蒙古本部骑兵惨败一场。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冲杀起来更是拼命,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威风折损在这些南蛮子的手中。

“苍生天保佑我们,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杀!”一名蒙古万夫长更是一马当先,黑色的将旗在他身后随风舞动。无数的蒙古骑兵呐喊着犹如潮水一般涌进来。

“放!”一名宋军都头怒吼道。

“放!”后面的蒙古骑兵同时松开了手。

密集的箭矢在双方交错的步骑当中呼啸穿行,迸溅的血花、接连落马的士卒,光影纷纷扰扰之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性命就此丧失。

“快,速速下山向使君告知此间情况。”杨宝吩咐一名虞侯。然后径直撞入两名蒙古步卒之间,手中刀大开大阖,赫赫威风,丝毫不像是一个已经血战了一天多的人。

和南面小寨不同,这一面寨墙本来就是缺口百出,现在更是直接坍塌下来。足足十多丈,精锐的蒙古本部骑兵也没有像进攻南面小寨的蒙古骑兵那样匆匆忙忙的涌进来,而是在冲入营寨之后,颇有节奏的向两侧分开,从而把中间的道路一直空出来。让自家步卒和后续的骑兵能够源源不断的进入。

杨宝顿时感觉到棘手,本来营寨中的营帐多数都已经在双方漫长而猛烈地投石机大战中坍塌破败,甚至很难找到阻挡蒙古骑兵前进的障碍。几番来回大战之中天武军中军的兵力就已经大打折扣,现在一旦让蒙古鞑子从两翼包抄进攻,就算是天武军士卒的斗志再怎么顽强,恐怕也难免会崩溃。

叶应武肯定也很清楚山顶这座大寨的重要性,所以一旦杨宝求援,必然会带领田武军火速来救,所以现在杨宝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精辟历经的将士们死死地钉在这里。

“撑将旗!”杨宝猛地退后一步,大声吼道,“各都头收拢手下将士,务必要拦住蒙古鞑子。”

一面赤色的将旗飘扬起来,上面斗大的“杨”字无时无刻不在象征着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带领着山顶上的所有天武军将士血战到底。

如果说对于其他宋军军队,将旗只是象征着主帅所在的话,那么对于天武军,却有着更加深层次的意义。从叶应武撑着那面叶字将旗转战江北、屡战屡捷开始,天武军上下就已经将将旗视作整支军队的精神和灵魂所在。

一旦主帅的将旗撑起来,就意味着周围无论在天武军当中担任怎样的职务,都需要向着将旗所在地方前进,决不后退!

蒙古骑兵也已经发现在万军丛中分外醒目的杨宝的将旗,几名千夫长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带领麾下儿郎向着将旗的方向拼命突击。整个山顶上也就只有这一面将旗,既然现在撑了起来,就代表着山顶上所有天武军的统帅,就这将旗的位置。

“神臂弩,压住!”几名宋军都头拼命的呼喊。可是天武军弓弩手刚刚从前面退下来,而且蒙古骑兵的箭矢还如影随形一般追上来,让他们不得不更加匆忙的后退,所以一时间根本不可能继续稳住射箭。

如果叶应武在的话,肯定就能看出来蒙古骑兵这是什么打法,当年成吉思汗南征。面对金军重装铁骑,所使用的两大招数就是乱射和回身射,让金军骑兵不出动就需要接受箭矢的洗礼,要是追击的话更容易被前面的蒙古骑兵回身射箭,从而猝不及防下损失惨重。

现在蒙古骑兵使出来的就是乱射,虽然看上去奔跑中的骑兵射击并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但是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实际上这些骑兵正是利用战马奔驰的快速,能够更快的跑到所需要的位置。从而将箭矢更加准确的射出去,让宋军士卒总是难以抵达何事的阻拦地点。

简而言之就是将对方的阵脚和节奏彻底打乱,使得整个战场的秩序都掌握在蒙古骑兵的手中。

一旦蒙古骑兵的乱射施展开来,几乎就等于决定了胜利。

作为一个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卒,杨宝也意识到事情不妙,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虽然自己的将旗已经竖了起来,但是实际上随着蒙古骑兵的穿插射击。营寨中的天武军士卒都是几百人甚至几十人各自为战,就算是杨宝想要下达什么具体的命令。也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现在唯一能够有所希冀的就是叶应武能够尽快带着天武军援军冲上来,否则杨宝很清楚,别说坚守了,天武军中军全军覆没恐怕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内的事情。

蒙古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使是大队的蒙古骑兵和步卒不断的冲入营寨,后面山下投石机依旧没有丝毫的停歇。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宋军投石机回应那呼啸破空的石弹和熊熊燃烧着的火炭。

“火蒺藜,都扔出去,全部退到点将台!”杨宝朗声喝道,身后的亲卫飞快的点燃火蒺藜。

点将台是整个山顶大寨最高的地方,之前那个旗杆就是在点将台下。杨宝现在能够期望的就是借助点将台附近比较高的地势。能够暂且阻挡蒙古步骑哪怕是一刻钟。

就在这时,一发石弹猛地砸在点将台上,这座本来就因为地势高而比较抢眼的高台,因为已经不知道经受了多少石弹的砸击,终于还是在最后关头轰然塌陷,木屑翻飞。

杨宝浑身一震,顿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绝望。难道天武军中军真的要这么全军覆没在虎头山顶上了么,甚至是在援军马上就要赶到的时候!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算是一个沙场老油条了,最后却葬身在这茫茫山巅,身边是无数并肩作战或者并肩作战过的袍泽弟兄,他们依旧紧紧追随着自己,追随着这面旗帜。

好像战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刹那间杨宝长长舒了一口气,反倒是感觉生命中一直沉甸甸的压力消失的一干二净。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往往战死沙场的时候,人更多的是一种洒脱吧。

箭矢刺破血肉,杨宝已经感觉不到麻木,只是拼命的卖力上前,手中刀飞快的劈砍,使得蒙古骑兵根本不敢上前。而后面亲卫一个一个的倒下,更多的士卒却是毫不犹豫的顶上来。

杀声震天动地,虎头山山顶大寨中刀光闪耀。

只不过已经赤红着眼睛厮杀在一起的双方士卒都没有注意到,在山顶大寨的南面,大队的宋军步卒正在拼命的往上奔跑。而更骇人的是,另外一支宋军步骑并没有登山,而是径直从山南绕到山的西北侧,直接冲向那里的蒙古大军。

“随某冲!”一员年轻的大将纵马第一个冲进混战中的营寨,身后天武军步卒同时扣动扳机,密集的箭矢呼啸的没入前面蒙古骑兵的身体。两支原本向侧翼包抄的蒙古骑兵正正撞在不断冲入营寨的宋军步卒前面,一排排雪亮的长枪高昂起头,弓弩手紧跟在长矛手后面,近乎疯狂而冷酷的射击。

原本紧闭这的西南面山路寨门也是被猛地撞开,另外一队略显疲惫的宋军士卒飞快冲进来,王进手提大刀一马当先:“弟兄们,把中军的给老子救出来,左厢,前进!”(未完待续。) 
第226章 进退反复何彷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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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武军,杀!”边居谊怒吼道,虽然他还没有将旗,虽然他加入天武军实际上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但是这一刻,当无数的步骑在营寨中轰然碰撞,当头顶上都是呼啸翻飞的石块和箭矢,边居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和整个天武军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天武军士卒拼命的向前奔跑,向前冲击。蒙古骑兵在自家袍泽之中肆意杀戮,已经让他们看在眼里。蒙古鞑子,不要仗着人多就以为天武军是好欺负的。虽然大家都是天武军后厢的士卒,往往当前厢、左厢等在前面浴血厮杀的时候,大多数的人只能瞪着眼看,每天除了刻苦的训练之外,最多是听那些从前线退回来都头而或者是虞侯等人能够讲述战场的血腥和胜利的荣光。

  现在却是不同了,天武军各厢已经陆续开赴战场,天武军后厢也终于迎来了一场真真正正的大战,和上一次由陆秀夫带领着进攻蕲州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一次是面对面和最精锐的蒙古大军交锋。

  对于天武军后厢的士卒,这一次能够和蒙古步骑正面交锋,让他们既是激动,又是紧张,不过当看到眼前这近乎疯狂而血腥的一面的时候,当看到那一面面在黑色的浪潮中屹立不倒的赤色旗帜的时候,什么激动,什么紧张,都已经抛到脑后,随着边居谊一声呼喊,天武军后厢的士卒几乎是发疯一般冲了上来!

  当着咱们的面动咱们的兄弟,就只有死路一条。

  后厢士卒正面顶住了蒙古骑兵冲击的浪潮,密集的箭矢中夹杂着突火枪迸溅出的光焰,而长矛兵猛地向两侧分开,上千轻甲步卒像是出栅的猛虎,冲向蒙古骑兵。

  之前因为宋军箭矢过于密集,再加上前面一排排的大盾和长矛,使得蒙古骑兵知难而退,纷纷调转马头,而就是在蒙古骑兵把自己的侧半边露出来的时候。宋军轻甲步卒一拥而上,一柄柄雪亮的朴刀直奔着马腿而去。

  蒙古骑兵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道是应该防备从天而降的箭矢,还是应该阻挡掠地呼啸的朴刀,原本严整的阵型很快就不可避免的混乱。更有甚者几支受到箭矢和突火枪夹攻的蒙古百人队,更是在沉闷的突火枪吼声中崩溃。

  一支百人队崩溃,很快牵带着整个千人队溃退,冲进营寨的本来就只有一支蒙古万人队,毕竟这道寨墙倒塌的太过突然。杨宝没有防备,蒙古步骑同样在之前没有寄托希望,所以一时间山下阿术很难调集更多的大军涌上来,更何况对付人数只有万人的宋军,要是一支蒙古本部骑兵万人队还不能胜任的话,那么这脸也就丢大发了,更何况后面还有几支汉家步卒千人队跟着。

  天武军中军的士卒听着身后、两侧杀声震天,一队一队的蒙古步骑已经顾不上被他们分割包围的猎物,逐渐崩溃、飞快后退,和刚才天武军中军营寨被突破之后崩溃的样子没有什么两样。

  当敌人足够强大。当自家将士像是潮水一般后退,能够保持稳定的军队,放眼天下又有几支?

  “中军儿郎们,随某冲!”杨宝怒声吼道,刚才受的窝囊气,现在说什么也要加倍讨回来。

  天武军中军将士拼命厮杀了这么久,自然也不想看着左厢甚至后厢抢走了最后的风头,纷纷握紧刀剑,追随着他们的都指挥使向前冲击,哪怕是能够杀死一名蒙古步骑。也是够本儿了。

  王进一瘸一拐的走到点将台下面,看着已经残破坍塌的高台,以及周围层层叠叠估计有数百的双方将士尸体,还有那一面面或是飘扬。或是已经残破掉落在地上的黑、红旗帜,脸上也是忍不住一黯,多少将士埋骨沙场,甚至已经看不到之前阿术帅旗的底座,因为周围起伏层叠的都是尸体,遮掩了原本地势的高低。

  想想一天之前。自己和杨宝曾经走过这里、谈笑风生,而短短一天时间,就已经成为了惨烈的修罗场,让人怎能不扼腕叹息。身后脚步声响起,同样是因为疲惫而没有力气快步走的杨宝缓缓过来,忍不住苦笑着说道:“让你见笑了,最后还是差点儿没有守住。”

  王进摇了摇头:“毕竟中军面对的是蒙古鞑子的主力,而且还有阿术亲自在山下坐镇,能够坚守一天,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毕竟手中的兵力捉襟见肘,使君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非但不会怪罪,而且肯定还少不了一番嘉奖。”

  杨宝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木头桩子,这个原来支撑点将台的木桩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暴露在空气中:“一将功成万骨枯,实际上某对于什么嘉奖已经没有那么在乎了,要是能够把所有战死在这里的儿郎们全都活生生的出现在某的眼前,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王进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良久之后方才轻轻吸了一口满是血腥气息的空气,忍不住轻声感慨道:“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你也很清楚,想要守住这个营寨,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咱们为什么要前赴后继,甚至你我现在身上都是伤痕累累,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杨宝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道。

  王进站直身子,看着前面宋军犹如浪潮一般涌上去,将蒙古步骑逐渐压迫到缺口附近:“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咱们背后守卫的这片山河,还有那百万黎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传承千年的族群被蒙古鞑子所践踏、征服?”

  听到王进的话,杨宝反倒是如释重负。是啊,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保卫一种传承的延续,为的是来自血脉中从不被征服的骄傲。或许汉族、华夏民族不是一个好战的民族,他们更喜欢平平安安的过小日子,但是并不代表着这个民族是会被轻易征服的民族。

  王进淡淡说道:“蒙古鞑子横扫北方和中原,甚至还向西挺进,兵锋所到之处,敌人望风而逃,可偏偏只有在这江南。在这大宋旗帜的面前,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哪怕是这个王朝已经糜烂不堪,哪怕是朝堂之上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和蒙古鞑子私下里互通有无,但是他们就是无法征服。”

  深深的看了杨宝一眼。王进缓缓向前走去:“因为不只有天武军有他的骄傲所在,这份昂扬和自豪,千百年来已经深深的篆刻在我们的骨头上,流淌在血脉里。除非站在这里的人全都死绝,否则蒙古鞑子还没有踏上这片土地的能耐。”

  杨宝沉默不语。任由自己的周围杀声回荡,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方才猛地站直,环顾四周,战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推进到营寨寨墙附近,一面面赤色的旗帜飘扬,放眼望去就像是在雪地上燃烧着、跳动着的红色火焰。

  摇了摇头,杨宝缓步向前走去,自己竟然还没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看的通透,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老了。还是说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白,现在到底是特么的怎么回事?

  顾不上那么多了,天武军中军还需要收拢完全打散了的将士,并且统计象征着无数血肉和鲜活面容的死亡数字,这些都是离不开杨宝这个都指挥使的。

  ————————————

  “百战都,随某冲!”叶应武一马当先,马蹄刨动着尚且松软新鲜的白雪,留下鲜明的蹄印。而他的身后,百战都数百骑兵紧紧追随,一面赤色的叶字大旗昂扬向着风的方向。

  百战都的后面大约七八十丈的距离。天武军后厢的士卒都在咬着牙拼命向前冲击。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并不明白,在山顶营寨马上就要失守的时候,使君不带着他们救援,而是绕行进攻位于山北的蒙古步骑大阵。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有使君存在的地方,就象征着胜利,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跟着那面赤色的叶字旗帜,拼命地向前奔跑、冲击。那么就没有错。天武军后厢本来就只有上万将士,而且还抽调了五六千人救援山顶营寨,所以现在叶应武带领的也就只有五千人,因为人手不够,甚至就连那些随军的工匠,都抄起家伙紧紧追随着前面的士卒,在雪地中拼命的奔跑。

  五千人,在叶应武看来,已经足够了!

  前面蒙古步骑显然也没有想到这支宋军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甚至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毕竟他们已经清楚地看到宋军援兵赶到,山顶营寨中的自家将士正不可遏抑的溃败,所以这支位于西北侧上山道路下的蒙古步骑各个万夫长、千夫长,都是昂首等待阿术的命令,随时准备接应自家将士退下来。

  这个时候,谁会想到宋军放着山顶不救援,竟然出现在他们的侧后方,密集的箭矢根本不打招呼就呼啸着坠落。紧接着一支颇为精锐的宋军百人骑兵队伍狠狠的凿进蒙古汉家步卒的后阵。虽然是后阵,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抬头看着山顶的方向,看着逐渐退却的黑旗和像是火焰一样燃烧的赤旗,所以一时间谁都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一支宋军出现在山坡顶端。

  天武军后厢和百战都着实打了这支蒙古步骑一个措手不及,密集的箭矢很快就让他们尝到了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滋味。紧接着百战都骑兵的冲击更是轻而易举的让足足千人的蒙古汉家步卒后阵彻底混乱。

  江铁和小阳子很有默契的带领数十名骑兵分别从两侧近乎疯狂的驱赶这些惊慌失措的蒙古汉家步卒,而叶应武则是带着剩下的骑兵直接向着更深的地方突击。

  被百战都骑兵驱赶,虽然知道对方人数并不多,一旦自家人稳住阵脚完全可以将对方一口吃掉,但是因为事发突然,再加上之前那疯狂而又密集的箭矢,让大多数的蒙古汉家步卒已经乱了方寸,此时哪里还会听从刚刚认识没有几天的百夫长的指挥,纷纷向着远离这些凶狠的宋军骑兵的方向奔跑。

  这也就是说,大多数的人被百战都驱赶着冲击自家主阵,并且连带着两翼的步卒像是雪崩一样溃败。主阵的蒙古骑兵显然要比这些汉家步卒强上很多,而且他们也没有受到箭矢打击,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不过他们却发现。迎面而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家的败兵。

  “不准退,给某回去!”一名蒙古千夫长几乎是拼尽全力怒吼,这个时候一旦步卒冲击骑兵方阵。那么就算是蒙古骑兵再怎么精锐,也只有被冲散的可能。

  乱军之中,骑兵根本没有办法发挥速度优势。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蒙古汉家步卒在骑兵面前列阵,然后骑兵从步卒的两翼冲出去,包抄夹攻这支突如其来的宋军。

  可是算盘往往是如意的。事实往往是不如意的。

  几名蒙古骑兵千夫长已经有些无奈的发现,惊慌失措的蒙古汉家步卒没有丝毫止步的意思,在溃败这件事情上,即使是宋军也没有办法比现在的蒙古汉家步卒做的更好了。

  毕竟这些士卒都是不久之前才从河洛一带签发的新兵,因为急需补充兵员,所以还没有怎么训练就直接拉到了战场上,阿术也很清楚,这些称呼为壮丁更合适一些的新兵,也就是拉出来镇镇场子、攻城的时候当做炮灰,面对像天武军这样的宋军劲旅。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所以阿术也没有打算让他们攻山,只是在山下站着,一来能够吸收一些经验,二来也可以及时接应。

  可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却事与愿违的天武军面对面碰撞,焉有不败的道理?

  不过好在中间的蒙古骑兵尚且靠谱,毕竟阿术也不会傻乎乎的把一群新兵单独扔在这里,这些骑兵实际上起到的监视的作用更多一些。而现在几名蒙古千夫长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发自心底的寒意。如果在这样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即几名千夫长同时挥动马刀:“再有退后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蒙古骑兵纷纷打马前出,几名跑的最快的汉家步卒被骑兵熟练的砍去脑袋。鲜血喷溅。

  没有想到蒙古骑兵竟然毫不留情,拼命逃跑的蒙古汉家步卒也意识到前面是死路、是这些蒙古大爷的马刀,而身后则是一向被自家队伍欺负的南蛮子,如果冲上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正是因为这样投机的思想所左右,大多数的蒙古汉家步卒纷纷转身,只不过他们却是震惊的看到。为时晚矣。刚才还不过数百名的宋军骑兵,再一次聚拢,杀向蒙古步骑的侧翼,而取代他们的是一面面整齐推进的盾牌,在盾牌前面,重装甲士喘着粗气缓步前进,一柄柄巨斧映射雪的光彩。

  “放!”一名宋军都头怒吼道。

  密集的箭矢从盾牌后面腾空而起,又旋即坠落,就像是九天玄女洒向人间的鲜花,每一支箭矢落地,都绽放出最为鲜艳的红色花朵,染红洁白色的地毯。

  血与雪,在这一刻近乎冷酷而残忍的交融。

  如果说身后那些高举马刀的蒙古骑兵或许还能够让他们之间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的话,那么眼前这些像是机器一样前进的天武军士卒,就真的象征着死亡。

  而且更让这些前后都是死路一条的汉家士卒欣喜的是,身后凶神恶煞一般的蒙古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分别向两翼夹攻,露出了之前一直被遮挡着的空地。

  “败了,败了,大家跑啊!”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一个人、两个人、上百人,无数蒙古汉家步卒再一次拼命的向着西奔跑,只要能够远离这些不知道是不是从地狱中冒出来的南蛮子,其他都可以暂时顾不上了,甚至还有的士卒直接将兵刃、衣甲扔掉,只为了自己能够比旁边的同伴跑得更快一些。

  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分别向两翼的蒙古骑兵显然也没有想到蒙古汉家步卒竟然溃败得如此之快,也没有想到这支宋军竟然强悍如斯!几名千夫长都感觉到了心中的恐惧,那挥动着的巨斧让他们不敢靠近,而那一面面大小的盾牌更是让她们清楚自己的骑射难以伤及对方丝毫。

  “退。”一名蒙古千夫长率先带队向着北侧撤退,而几支蒙古骑兵千人队都已经不敢恋战。

  虎头山西北侧的蒙古步骑,已然溃败。

  “不可恋战,收拢各部。”叶应武纵马卷动风雪,叶字将旗依旧紧紧追随在身后,像是燃烧在雪地中的火焰。叶应武抬头看向陆陆续续撤离战场的蒙古步骑,忍不住微微摇头,原本以为能够造成连锁反应,将整个虎头山下的蒙古步骑全部搅乱,现在看来这些蒙古将领还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

  有时候知难而退可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未完待续。)
第227章 进退反复何彷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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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粮队。”马廷佑策马从前面回来,“某刚才带着几个人远远的看了一下,应该是没有错。从北面过来,大车大约有百辆,连绵看不到边际,而且撑得也是蒙古鞑子的黑色军旗。”

江镐点了点头:“能够确定大约有多少人么?”

“远远地看不清楚,不过大多数应该都是民夫,来往似乎有两支蒙古骑兵千人队押送,甚至没有看到蒙古鞑子的哨骑,应该是比较松懈。”马廷佑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毕竟他距离太远,看的并不太清楚,到底具体是不是这样的根本不能确定。

“管不了那么多了,虎头山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抓紧截断蒙古鞑子的粮道,压迫鹿门山。这样,某带领五千士卒先行冲上去,后续人手分作两队,一来可以接应掩护,二来也防止蒙古鞑子有诈。”江镐冷声说道,“后阵托付给你,某先走一步。”

看着江镐纵马上前的身影,马廷佑本来还想让他慎重考虑一下,可是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无奈之下马廷佑只能轻轻吸了一口气,谨慎的打量四周,虽然已经派出了%↖长%↖风%↖文%↖学,ww≧w.c■fwx.n≌et哨骑,但是马廷佑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周围气氛不太对劲。

或许是因为自己这么长时间处理情报和消息,已经变得过于谨慎了,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而又或许是······这周围真的有什么陷阱。等待着向前的天武军前厢。

一面赤旗跃出白皑皑的山坡,紧接着江镐策马直冲向那支粮草车队。而身后天武军士卒依旧是摆开一向擅长使用的冲击阵型,手持圆盾的轻甲士卒单薄一排在最前面。而弓弩手紧随其后,这样可以让在阻挡蒙古骑兵骑射的同时,将己方的箭矢更多的送入敌人的胸膛。而在这后面长矛手和手持大盾的士卒拼命追赶前面的步伐。

护卫粮队的两支蒙古骑兵千人队显然对于这支突然间出现的宋军也着实吃了一惊,不过还是很快就稳定下来,在几名千夫长的呼喊声中,粮队以及保持着稳定,而手无寸铁的民夫则是慌张的躲到车后面。两支千人队骑兵很快聚集,然后再一次分散,就像是风卷起黑色的沙尘。又旋即将沙尘狠狠地撒向四周。

箭矢破空,竟然是蒙古一方的骑兵率先松开弓弦,而天武军前厢自然早就料到这个情况,冲在最前面的士卒从容不迫的就地半蹲,圆盾侧举,尽可能的阻挡从天而降的箭矢。而后面的宋军弓弩手也是在猛地蹲下身体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一支支神臂弩砰然作响,而在遮挡箭矢方面更为有效的大盾士卒则是趁着前面停下的短暂时机快步赶上,有他们手中巨大的盾牌在,就算是蒙古骑兵锲而不舍的发动另外一次骑射。也难以威胁宋军士卒分毫。骑射落空,蒙古骑兵原本散乱的阵型更是看不出来样子了,原野上各个方向都有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在奔跑。

因为蒙古骑兵躲避的很快,所以神臂弩发射的箭矢也大多数落空。不过江镐并没有打算和这些像是苍蝇一样烦人的蒙古骑兵纠缠。天武军五千名士卒在沉默中一下子变成五队,从北到南分别冲向粮车队伍的五个部位。

而那些冲到天武军两翼的蒙古骑兵,自然有后面马廷佑指挥士卒招呼。箭矢管够。

显然蒙古骑兵也没有想到这支宋军竟然会是如此超乎寻常的打法,一时间不得不匆匆收拢队形。然后在天武军弓弩手的打击之前抓紧咬上天武军前面五千士卒的尾巴。

五支队伍每一支都只有千人,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天武军主流的各式兵种却是在每支队伍中一应俱全。弓弩手早就有所防备,率先转身,早就上弦的箭矢同时迸溅出去,卷带着寒冷的风。

“不可恋战,收兵!”两名蒙古骑兵千夫长同时怒吼道,原本紧紧咬上天武军前锋的蒙古骑兵却是熟练的猛地收住战马,然后向后撤退,除了有少数骑兵被箭矢射中,大多数骑兵都从容的在天武军两支队伍的间隙中逃了出去。

双方交手这么长时间,除了蒙古骑兵有几个人中箭,竟然都没有什么损失,当真令人诧异,尤其是蒙古骑兵竟然一反之前的姿态,而是利用天武军前锋和后队之前的空隙不断的来回往复,似乎想要挑战天武军的底线。

只要你们的后队向前,就能够射中我们,有本事就来啊。

只是让蒙古骑兵们诧异的是,无论他们再怎么挑动,天武军后队就一直分作两队站在那座小小山丘上下,死活不动弹,和前面越来越远的前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双方根本不是一支队伍。

江镐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后队依旧在山丘上,虽然他第一反应也是震惊,不过旋即明白马廷佑这是想预防万一,一旦蒙古鞑子有什么陷阱埋伏,那么留下的五千士卒也可以快速做出反应。

要知道无论如何这里也是在鹿门山附近,再怎么说也是蒙古鞑子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上老实谨慎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所以江镐并没有着急派人回去催促,反而咬了咬牙,径直向前。

这么一支小小的粮车队伍,凭借五千天武军前厢士卒,已经游刃有余了,除非那些胆战心惊的民夫还有能耐反抗。

蒙古骑兵发现这些狡猾的南蛮子不为所动,顿时也有些混乱,两名千夫长不约而同的带人重新冲向天武军前锋的侧翼,企图利用局部兵力的优势,至少先粉碎那么一两支宋军。

江镐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身后将旗舞动。原本四散分开的前锋队伍,却是出人意料的再一次聚拢。左侧两千人聚集在一起,互为依靠;而右侧两千人也是快速聚集。互为依靠。至于这左右两队,又把江镐亲自带领的千人掩护在中间。

这根本不是要打算进攻粮草车队,而是至始至终都等待这蒙古骑兵上钩。双方都是把自己当做猎人,蒙古骑兵发现猎物不上钩而打算放弃的时候,却不知不觉的反过来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放!”几名宋军虞侯同时怒吼道。

上百支箭矢同时腾空而起,旋即砸进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兵当中,点点鲜血喷溅,这些来回奔跑显然也憋了一肚子气的蒙古骑兵已经被激怒,同时怒吼着纵马上前。反正距离宋军士卒没有多远,就算是箭矢再密集,也能在两支千人队全都战死之前冲过去!

冲过去,草原上的健儿不允许被南蛮子这样戏耍。

“放!”命令再一次下达,只不过和之前的激动相比,这一次更加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所有宋军都头、虞侯看向那两支冲过来的蒙古骑兵,更多的是志在必得。

箭矢在蒙古骑兵当中横扫。这明显是被拉来当做炮灰的两支骑兵很快就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还能坐在马背上,在阶级森严的蒙古,这些蒙古边缘部落的骑兵能够战死在这里,或许已经是不错的归宿了。而剩下的骑兵已经越来越近。

“当!”一声脆响。不只是江镐,就连那些冲击的蒙古骑兵,都是下意识的攥紧缰绳。

天武军前厢后队鸣金收兵!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镐也知道肯定出事了,马廷佑那么谨慎小心的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鸣金收兵。当下里江镐也顾不上眼前的粮草车队和两支已经近乎全军覆没的蒙古骑兵千人队,旗帜舞动。五千士卒快步后退。

“压住阵脚!”江镐怒声吩咐,中间的弓弩手纷纷扣动扳机,掩护两侧的袍泽退回来。而一名哨骑飞快的跑到江镐面前,江镐冷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鸣金收兵?!”

那名哨骑喘着气焦急的说道:“将军,有诈,距离此处不足二里地,发现鞑子的身影,只不过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个时候来的·····来的十有八九是援兵或者伏兵。”

江镐点了点头,冲着身后几名骑兵使了一个眼色,几名骑兵同时纵马上前,冲到距离最近的一辆粮车旁边,几名民夫想要站出去来,不过看到这雪亮的马刀,都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一名骑兵毫不犹疑的挥刀砍下去,粮袋破裂,细细的沙子缓缓流淌,落在雪地上。几名骑兵都诧异的对视一眼,而后面江镐脸上也是不由得一变:“退,速速退兵!”

此时已经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大地的颤抖,也不知道有多少骑兵正在赶过来,但是江镐很清楚,这个数量的蒙古骑兵,想要把天武军前厢绞杀成血肉碎片,也没有什么困难。

这么看来真的中计了,没有想到阿术竟然已经预料到天武军会抽调一支队伍前来截断粮道!

现在江镐感觉自己更应该祈祷使君在汉水对岸能够战胜阿术。

“轰!”震天雷在寨墙下爆炸,火光冲天。

紧接着大队的天武军士卒呼啸着冲进缺口,只不过一马当先的江铁震惊的发现,烟尘散尽,原本作为蒙古进攻山顶大寨最主要据点的北面小寨,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刚才放箭的士卒,还在拼命的奔跑着,不过他们很难逃过天武军的追杀了。

“退了?”叶应武紧随在江铁后面策马走进营寨,身后士卒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很快控制营寨的各个角落。

那个在进攻山顶营寨中立下大功的投石机,已经被蒙古鞑子破坏,而营寨中的营帐、栅栏等早就在之前天武军中军、左厢第一次杀入北面小寨的时候就破坏殆尽,后来蒙古大军陆续返回之后也没有过多修复,倒是把山寨周围的石头搬空。

地上还有散落的火把勉强在泥泞中企图跳动,不过很快就消散了,就像是那营寨中满地的尸体一样。叶应武从马背上跳下来,狠狠跺了跺脚,泥泞四溅。

“启禀使君,蒙古鞑子已经尽数退却,向着西北面而去。”江铁急匆匆的跑过来禀报。

“西北面?!”叶应武一惊,西北面可是襄阳和樊城,就算是吕家兄弟没有胆量出城追击,阿术也没有什么可以依凭的,皱了皱眉叶应武看向身边的小阳子,“舆图!”

舆图展开,虽然比较简陋粗糙,但是襄阳周围还是标注的很明确的。叶应武伸手沿着虎头山向着西北方向,旋即脸色一变:“不好,阿术向西北撤退,是奔着安阳滩去的。中计了!”

“中计?”江铁和小阳子都是诧异的看向自家使君。

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不是我们中计,而是恐怕前厢在汉水对岸不好过了,蒙古鞑子向着鹿门山运送粮草现在看来显然只是一个假象,他们的粮草应该是冒险从川蜀经由潼川府运到安阳滩,只不过在这之前咱们一直没有哨骑派到那个地方,自然不会有所发现。”

江铁和小阳子面面相觑,根据现在阿术的动作来看,叶应武的这个推测真的有可能成立,但是这也就意味着鹿门山那边根本就是一个等着天武军上钩的巨大陷阱。

“现在也来不及了,而且天武军各厢都已经筋疲力尽,只能让江镐自求多福了。”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当务之急是各部抓紧整顿,半天之后务必继续追击阿术。”

江铁点了点头,前去传达命令,而营寨中除了哨兵,大多数的士卒径直卧倒在泥泞中,片刻之后就已经能够听见震天动地的鼾声。毕竟长途跋涉而来,又经历过一番厮杀,要是不累倒也奇怪。

叶应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实际上他也很是疲惫,但是现在却容不得休息,抓紧找到王进和杨宝这两个家伙,天武军现在虽然最好是能够休息三天三夜,但是叶应武知道阿术不会留给他三天三夜的时间,必须抓紧率领天武军追上去。

安阳滩,安阳滩!安阳滩在真正的历史上,是阿术的幸运地,正是在这个地方,阿术冒险渡过汉水指挥蒙古步骑进攻,结果被一支精锐的宋军骑兵发现后发动突击,如果不是木花里等人情急之下直接抽调士卒泅渡救援,恐怕世上再无阿术这一号人,然而正是凭借着手下的卖命,阿术在安阳滩一战大败襄阳守军,彻底扭转了襄阳一线蒙宋双方的战力,更让襄阳守军的士气一落千丈。

而且也是在安阳滩一战中,阿术意识到汉家步卒如果多加训练,在水网密布的南方,甚至要比蒙古骑兵还强大,所以阿术由原来的正统蒙古将领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以汉灭宋”主张的支持者,进一步提拔了张弘范等未来的灭宋大将。

在没有叶应武的时代,安阳滩让阿术惊魂动魄,也让阿术找到了襄阳之战胜利的法门。

但是现在叶应武来了,就站在这里,怎能重蹈历史上宋军的错误?阿术既然到了安阳滩,那就不妨让那里成为他的伤心地。毕竟天武军辛苦研制的飞雷炮,可是至今尚未露面。

这襄阳,已经有太多的人血染沙场,也已经消磨了双方太多的时间、精力和国力,现在倒不如就在安阳滩做个了结吧。毕竟天武军不能长久的被牵绊在襄阳战场,毕竟十五万宋军不能就这么窝囊的缩在这小小的襄阳和樊城。

下定决心,叶应武长长松了一口气,身后脚步声响起,却是王进和杨宝联袂而来。

一面面旗帜迎着风舞动,鲜红的像是火焰,也像是热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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