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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半世交亲随逝水(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被章鉴和王两个老臣称赞为“大才”的大明皇帝叶应武同志,此时正懒洋洋的坐在御书房的桌前,看着站在前面的文天祥和苏刘义这两个政事堂的左右丞相,也是他在文武两方面的左臂右膀。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而在文天祥和苏刘义身后,户部尚书谢枋得、吏部尚书汪立信、刑部尚书夏士林、翰林院大学士刘辰翁和学士院大学士邓光荐济济一堂。

    叶应武回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在御书房中一下子召见这么多朝中重臣。此时相比于叶应武的疏懒,文天祥几个人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笑意。一个个静静等着,一副叶应武不先开口,他们绝对不先开始说话的架势。

    毕竟这也怪不得文天祥他们,这一次朝廷一下子对这么多士农家族动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士农古往今来一直被看作一个王朝统治的根基,士族在上,地主和农民在下,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统治和被统治机构,而朝代也基本都是以这个统治机构作为基本框架,至于工商实际上也就是这几百年随着贸易的发展方才发展起来的,即使是在南宋也就是起到框架中所填充血肉的作用,实际上没有他们整个王朝照样能够维持统治,至少不会分崩离析。

    但是现在大明摆明了要扶植工商的架势,从而引起了士农阶级的反扑,而如果不是叶应武坚定要把这一股风潮打压下去,恐怕文天祥他们会直接向士农阶级妥协,毕竟归根结底他们也是士农阶级出身啊,向自家人宣战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的决定。

    不过既然叶应武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那文天祥他们就只有全力以赴为陛下效劳的份儿,不只是因为他们身为人臣,不能抗旨,更因为他们很清楚,叶应武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好处。否则以文天祥、苏刘义这几个家伙的执拗性格,别说抗旨不尊了,他们敢直接冲入皇宫找叶应武抗议,不然的话这几个家伙之前也不至于混得那么凄惨。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们这种执拗的性格,也不会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支撑起南宋流亡朝廷的天空,也不会在这个时代毅然决然的帮助叶应武力挽狂澜。

    对于朝廷来说,这样做当然是利大于弊。几千年来,每一个王朝都把士农作为根基,这也就多少导致了社会阶层之间的矛盾,现在随着北伐的进行以及大明对于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的不断探索恢复,工商业已经开始不可避免的在大明经济甚至政治之中扮演重要角色,而如果此时工商业依旧处于较低地位的话,这些逐渐掌握实权的工商业者肯定也会引起另外的风潮。

    这还只是其次,对于大明和叶应武,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借机削弱士农的力量。士族、世家,这对于每一个统治者来说都是无比头疼的东西,或许一个世家不会对国家之存续带来多少威胁,但是如果几个世家联起手来,那么谁都不敢忽视他们的力量。三国南北朝、五代十国,归根结底实际上就是世家联盟不断交手、不断更迭的过程,对于这些世家来说,千百年耕读传家,在他们心中,家族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个人或者国家的利益,所以当初镇江陆门因为能够和贾似道联合从而让整个家族飞黄腾达,而不惜对叶应武下狠手。

    现在叶应武自己做皇帝、大明处于睥睨天下无敌手的情况下,这些世家对大明朝廷自然是客客气气,但是如果有一天大明危亡旦夕,又有谁能保证这些一味寻求自保的世家会依旧站在大明这一边。他们动摇,很有可能就意味着整个士农阶级的动摇,这对于大明不啻于噩梦。

    所以现在叶应武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有可能的动摇扼杀在萌芽之中。这些士农家族想要站出来反对叶应武穷兵黩武,那叶应武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刺头儿都挑除,长痛不如短痛,只有雷霆手段才能让这些世家感到惊慌,并且清楚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叶应武不知道自己这个做法能不能将世家对大明统治的威胁彻底消除,但是叶应武很清楚,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能让这些士农阶级成为阻碍自己向前的障碍。

    作为一个久在沙场的人,叶应武从来不喜欢什么妥协和让步,因为这样只会给敌人更多喘息的机会,尤其是在敌弱我强的情况下,所以他很干脆的下达了快刀斩乱麻的命令,并且启动了六扇门早就准备好的行动预案。

    或许章鉴和王对于叶应武为什么会未雨绸缪、早就做好准备感到好奇,但是在场的这几个官员作为叶应武的左臂右膀,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其实很简单,并不是陛下有多少洞察天机的能力,而是因为六扇门对于很多有可能的突发情况都有预案,甚至这些预案之中还包括如何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封锁京城、如何在陛下下达旨意之后快速抓捕等等,这一次叶应武采取的措施只是一个早就规划好的预案罢了。

    毕竟别人不知道,文天祥和苏刘义却是清楚,叶应武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是惊讶,如果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暗流,恐怕根本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会匆忙前去城外先将那些百姓劝回。

    但是六扇门存在预案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才能够确保行动的突然性和准确性,也能够保持皇权和朝廷的神秘感和威严,这对于朝廷和叶应武本身都是很重要的。而正也是因为这个道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比如现在在场的这几位,就能感受到叶应武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信任,也会对叶应武更加忠心。

    御书房中的沉默还在继续,文天祥他们显然是抱定了叶应武不开口他们也坚决不开口的心思。这一次对南京中几个家族毫不犹豫的下手,是叶应武直接下达的命令,包括文天祥和谢枋得,也只有跑腿的份儿,再加上之前多少都有些不愿意,所以要说文天祥他们没有一点儿不满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也不想积极主动开口做出头鸟,否则一旦叶应武将什么重任委托给他们,很有可能就会招惹到其余士农家族的恨意。

    这些士农家族不敢对陛下这尊从江南一路杀到山西、所到之处尸山血海的杀神怎么样,但是向他们抗议还是能够做出来的。

    叶应武微微一笑,似乎文天祥他们的表现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咂了咂嘴:“这雨前的龙井味道还真是纯正,不枉朕亲笔赐名。”

    文天祥等人顿时一脸黑线,陛下一直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而此时还不紧不慢的点评起来茶水,倒是让他们浑身不自在。而叶应武好像终于明白文天祥他们几个心意的样子,随手将茶杯放下,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一次宋瑞你们功莫大焉,朕应当重重嘉奖!”

    “臣惶恐,不敢当!”文天祥急忙拱手说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若是陛下犒赏臣属,恐怕其余人也会将本职工作看作为了赢取奖赏,那样就更不会考虑加倍努力了,所以臣绝不应成为不良风气之开端。”

    “这么说是朕要开此不良风气了?”叶应武嘴角微微扬起,声音之中分明带着一丝冷意,让文天祥他们几个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

    “文相公万万没有此意,文相公为大明呕心沥血,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此为实所共鉴,陛下何必以此责问文相公?”谢枋得站出来不卑不亢的说道,他站出来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平日里和文天祥的关系不错,更因为昨天晚上他还和文天祥一起奔波,算是并肩出入风雨中的战友,此时文天祥明显因为此事在承受叶应武的无名怒火,谢枋得当然不能坐视,否则说不定要被下属在背后议论。

    叶应武的目光旋即转移到谢枋得身上,谢枋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强迫自己站稳。此时他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莽撞了。虽然作为文天祥在朝堂上最为坚定地支持者,但是毕竟他是户部尚书,此时站出来总有些不妥。

    对于任何一个君王来说,恐怕都不想看着丞相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和掌管国家财政大权的户部尚书走得太近,而刚才谢枋得这有些着急的举动更是在无形之中印证了他和文天祥之间的关系。

    叶应武什么都没说,而谢枋得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君王心,海底针,哪怕是叶应武再怎么特立独行,终究是一个君王,如果他对于臣子之间没有一点儿提防,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文天祥和谢枋得是叶应武御驾亲征时候留守南京的大员,叶应武这一次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下一次又会如何?

    一旁吏部尚书汪立信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相比于文天祥和谢枋得,他的仕途绝对算得上顺利,因战功和履平稳升迁,后来遇到叶应武,更是扶摇直上,一直到这吏部尚书,没有多少赋闲在家的时候,一直都在官场的勾心斗角之中磨砺,所以汪立信在这几个人之中已经算朝堂经验最丰富的了,此时他也意识到文天祥和谢枋得犯下了最不该犯的错误,只是这样的后知后觉也让他来不及提醒,更何况对于汪立信来说,提醒谢枋得也没有什么好处,相反任由谢枋得如此,对他汪立信的下一步升迁可是有不错的推动力。

    而汪立信在心中发出的这一声感慨,更想要感慨的还是文天祥和谢枋得在面对君上这个问题上终究还是经验不足,若是前朝那些老狐狸还在,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文天祥和谢枋得不知不觉都已经满头大汗,而其余的官员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有如入定老僧,谁都不说话。这个时候说话,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而叶应武只是淡淡的说道:“要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就都退下吧,你们几个人过来是什么意思,朕也清楚,邓卿家、刘卿家,你们翰林院和学士院这一次立了功,朕绝对不会忘记,自会下令厚厚奖赏,另外随着北方大军陆续归来,第一批回来的新科进士们即将赶到,你们负责安排一下,并且准备殿试。”

    “臣遵旨!”刘辰翁和邓光荐急忙应答,作为翰林院和学士院的大学士,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给陛下充当舆论战场上的先锋,以笔为刀先行向敌人发动进攻,而现在任务完成了,陛下也答应了奖赏,那他们自然是抓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们也都退下吧,这一次人人有功,朕不会亏待你们的。”叶应武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而文天祥退回来一步,和一直站得笔直、就像是在战场上面临战斗的苏刘义对视一眼,同时一拱手:“请陛下好好休息、保重龙体!”

    “这个你们放心,能够伤到朕的兵刃还没有诞生在世上呢。”叶应武闭上眼睛,一副不愿意搭理文天祥他们的样子。而文天祥等人也不好多说,再一次拱手行礼之后纷纷退下,不过叶应武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懒洋洋的加了一句,“夏卿家,这一次不要辜负朕!”

    夏士林脚步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冲着叶应武深深鞠了一躬之后,方才离开,独自一人走在最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文天祥等人就算是走到了宫门口,也没有说话。今天的叶应武看上去总是有些不对劲,而叶应武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举动,都犹如一声声惊雷在这些大明中枢官员的心头上炸响,这也需要他们用很大的精力去琢磨和消化。

    陛下是想要敲山震虎,还是想要打草惊蛇?

    而等到文天祥等人各怀心思离开之后,叶应武却是霍然睁开眼睛,伸手按住桌子,哪里还有刚才懒洋洋、甚是疲倦的样子?而他脸色有些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只是紧紧盯着门口。

    “夫君,这样是不是对文相公他们有些残忍?”絮娘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身边还跟着赵云舒,“毕竟文相公他们也是一腔热忱为了大明,就算是有些退缩和私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叶应武敲了敲桌子,冷声说道:“古来官场如战场,失败者生不如死。如果某不敲打敲打他们的话,恐怕这些家伙现在还在摇摆不定,甚至有如汪立信等人还在隔岸观火,我们一个朝廷面对整个天下,本来就是以寡敌众,如果再不能上下一心,如何能够取胜?”

    絮娘顿时陷入沉默,而叶应武缓缓坐回到椅子中,声音平淡下来:“更何况不只是汪立信和夏士林这些人,包括文宋瑞和苏任忠在内,都是士农阶级出身,这一次要对士农阶级里一直处于领导地位的士人家族和地主家族下手,要说他们心中没有一点儿犹豫和迟疑,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像章老相公、王老相公那样看的深远,已经将朕的打算吃透,所以也知道应该如何抉择。之前文宋瑞他们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听从朕的旨意罢了,如果有一天朕没有下达旨意或者无法下达旨意,那么他们会不会就直接动摇甚至和这些士农阶级站到一起了?”(未完待续。。)
第627章 半世交亲随逝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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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叶应武的感慨,絮娘微微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顶点小说更新最快她虽然性子冲动,但是绝对不是胸(和谐)大无脑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艰苦卓绝的情报战线上安安稳稳的一直到现在。

    叶应武一向是以没有架子示人,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虽然这让臣子们对他忠心耿耿,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很难让叶应武在军中确立威信一样在朝廷中也确立足够的君王威信。

    叶应武在军中的威信是用赫赫战功立下来的,是用对于战死将士的厚厚抚恤积攒下来的,将士们佩服强者、愿意为尊重他们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而显然这一招并没有办法用在官场上。官场如战场,这只是形容官场的残酷,但是绝对不是说官场上的利益纠葛和战场上的一样。

    相比于战场,官场上的甚至还要残酷,还有错综复杂。而在官场上的御下之术也要比战场上的困难,因为你的下属绝对不会像战场上的将士们那样和你同进退、相托后背。

    所以想要在官场上树立威信,自然也没有这么容易,叶应武本来就年轻,如果一味的树立威信,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叶应武在最初实际上一直都是采取的柔和之策略,甚至都快要和臣子称兄道弟了。但是一直采取这种办法,很容易让臣子产生对陛下的怀疑,这一次文天祥他们虽然还是去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叶应武的命令,但是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另外的想法,这一点叶应武看的很清楚。

    因此无论如何,叶应武也要敲打一下文天祥等人,一来可以让他们静下心来思考君臣的想法孰对孰错,二来也能够敲山震虎,震慑站在文天祥等人身后的势力。要知道朝中这些大臣的出身也都多有来头,比如苏刘义便是出身赫赫有名的苏家,祖上便是苏轼东坡公,代多有才子士人,是士林之中的名门望族。

    叶应武敲打他们,实际上就是告诉他们身后这些现在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家族们,陛下不管你们是不是自愿的,这一次暂时让你们占到了好处,但是绝对不代表就可以肆意妄为!

    “这是皇后从镇江送来的书信,”絮娘将一封标着六扇门快马加急的信件递给叶应武,“刚刚送到,妾身也不敢怠慢,抓紧拿了过来。镇江陆家这一次也终于坐不住了。”

    “这一次京城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平息了一股风潮,但是实际上也掀起了另外一股风潮。”叶应武淡淡一笑,“陆家上一次吃了亏,这一次若是还能稳坐钓鱼台,那就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了。更何况陆传道、陆传彦几人尚且年轻,自然不想看着家族就这么一代代消沉下去,而且还是在当朝参知政事和皇后都是他们兄弟姊妹的情况下。”

    絮娘点了点头:“陆家这一次站出来倒是正好,夫君不是正担忧打压下去一批,让另外一批平白坐大不好么,这一次陆家送上门来,倒是不妨给陆家这么一个机会。”

    叶应武怔了一下,沉思不语。而赵云舒一边给叶应武泡了一杯茶,一边柔柔说道:“絮娘姊姊说的有道理,之前陆家一直自己低调行事,陛下可以视而不见,但是现在陆家已经跳出来了,若是陛下依然爱答不理的话,恐怕有损陛下和朝廷的声名,百姓和朝野人士会认为陛下小肚鸡肠,现在还记挂着当初的仇恨,甚至连皇后娘娘的情面都不顾。”

    “敢情你们两个是来给婉娘做说客的!”叶应武轻笑一声,“快说说,婉娘给了你们两个什么好处?”

    “夫君!”赵云舒娇嗔一声,“你觉得婉娘姊姊能用什么好处收买我们两个,更何况婉娘姊姊是这样的人么?”

    “那舒儿的意思是,婉娘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两个就是了?”叶应武顿时话音一转,伸手箍住赵云舒的纤腰,再想要去抓絮娘,“那不知道朕应该用什么才能收买两位爱妃?”

    絮娘轻笑着闪开,伸手拍了一下叶应武的手:“你想得美!”

    “夫君,别闹了,”赵云舒低声说道,“这一次夫君敲打一番文相公等人,利大于弊,但是终究不能因此耽误了朝政,文相公等人前来,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们为什么而来,夫君想必也清楚。夫君之前也常说,萝卜加大棒才能有效,现在大棒已经打出了,夫君的萝卜呢?”

    叶应武皱了皱眉,淡淡说道:“协助主持殿试、太傅、少傅,这可是三个炙手可热的活计啊,只要能够拿下,就意味着在士林中能够成为新一代执牛耳者,而且某可以猜测到,别的不说,少傅和太傅这两个职位,恐怕章老相公和王老相公等人是肯定不会接受的,这也是最让某头疼的地方,太傅若是年纪轻轻的话,那少傅应该如何,又怎能服众?”

    絮娘顿时跟着秀眉微蹙,抬头看向赵云舒,这种问题她本来就不感兴趣,更何况就算真的让她盘算,她也盘算不出来什么。

    “这个夫君多虑了,”赵云舒伸手轻轻绕着一缕垂下来的秀发,“三朝元老,可远远不只是这几位老相公呢,这几位老相公也算是功成名就,而且子孙都在朝堂上身居要职,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再横插一脚,否则晚年不保反倒徒增笑话,但是除了这几位老相公,可还有几位夫君为何不考虑一下?”

    叶应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他抬头看了一眼赵云舒,赵云舒只是抿唇微笑,显然并不打算多说。再说下去可就是报名字了,这个丫头聪明得很,才不会做这种忌讳的事情。

    “你啊,长得漂亮还聪明,还真是不好对付。”叶应武笑着感慨一声。到底是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把忽必烈耍得一怔一怔的丫头,虽然因为成长环境以及女人身份的缘故,在大局观上还差了很多,但是这些细枝末节上却绝对有着超乎别人的天赋,有时候就算是叶应武也不一定有她想的深。

    只是可惜她爹爹怎么就没有女儿半点儿的聪明劲?

    赵云舒微微一笑,没有多说,只是有些幽怨的看了叶应武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聪明不好对付,最后还不是被你叶应武收服了?

    “马光祖在浙江行省安抚的位置上坐的时间也不短了吧,这么一个前朝大才,也不能就这么在地方待着,调回京城吧,朕看太傅之职他还是很合适的。不过只是一个太傅似乎有些委屈老人家了”叶应武喃喃自语,手指依然在无意识的轻轻敲打桌子,熟悉叶应武的人自然都知道,这说明叶应武正在深思。

    “这个夫君应当和文相公他们商量一下,”赵云舒狡黠一笑,“询问一下文相公他们的意见。”

    “噗!”这一次不只是叶应武,絮娘也琢磨透了,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出来。两个人同时看了赵云舒一眼。

    马光祖是三朝元老,也是和江万里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重臣,要比叶应武、文天祥这一辈长一辈,就算是文天祥身为大明左丞相,见到马光祖也得客客气气的,而马光祖之前一直担任浙江行省安抚,坐镇这大明仅次于直隶的心腹富庶之地,也算得上位高权重,而一旦将马光祖调入京城,就意味着必须要有一个同样差不多重量的官员出京,才能够空出位置给马光祖,否则单单让老人挂一个太傅的空名号,可没有办法解释。

    至于应该是谁出去,这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选别人出去,必然是要得罪人的。而找文天祥等人商议,不啻于将这个得罪人的任务直接甩给了这些官员,让这些官员们去商议决定,这在一定程度上等于进一步分化朝堂上官员的力量。

    叶应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而赵云舒静静的看着他,同床共枕多年,叶应武的心思她还是能猜测出来的,夫君终究是有些心软。帝王权术,素来讲究冷酷无情,而对于叶应武这种心境的人来说,冷酷无情确实有些困难。

    “舒儿,你陪某去御花园走走,絮娘,去把北方草原和南洋伊尔汗国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某,朝堂上不管怎么说,南北的战事不能拖延。”叶应武显然没有急着确定太傅人选,而是不慌不忙的说道。

    赵云舒微微颔首,叶应武这句话实际上就是说出了底线,不管朝堂上怎么折腾、怎么热闹,南北的战事现在还是大明的根基,不能荒废,朝堂上的一切斗争和你来我往,都应该以此为底线。只要越过了这个底线,就算是那些士农家族有再大的能量,甚至可以影响到朝廷重臣的言行,叶应武也要毫不犹豫的对他们下手。

    无论如何,现在南面的伊尔汗国和北面的八剌才是大明需要面对的最大威胁,叶应武很清楚放虎归山会有怎样恶劣的后果,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两件事上有任何的动作,之前叶应武不惜在直接动用六扇门将挑拨百姓的几个家族一网打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絮娘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而且相比于从这里头疼自己听不太懂、想不明白的朝堂争端,还不如这些酐畅淋漓的战争来的爽快,所以她很麻利的转身离开,或者用逃得飞快比较合适。

    九月的南京城,秋高气爽。

    御花园中早就已经摆满了菊花,因为秋天到来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大多数的菊花还都是含苞待放。大明皇宫坐落在雨花台下,实际上这御花园已经将雨花台涵盖在其中。鹅卵石铺好的道路在密林之中时隐时现,亭台水榭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个出现的位置都能和周围的景致交相唿应,体现出设计师独到的考虑和精心的规划。

    当然这对于以建筑起家的郭守敬来说,绝对是手到擒来,更何况郭守敬最擅长的实际上就是对水的利用和设计,所以整个御花园流水淙淙,更有清泉在石壁上涓涓流淌下来,虽然不比名山大川的壮观,但是别有一番温婉的江南风格和皇家不能缺少的高贵华美。

    这御花园占地不小,平日里只是有人维护,后宫之中妃嫔本来就人数不多,而且多数都是大家闺秀,很少有人喜欢一路走到御花园的深处。毕竟对于她们来说,这也已经算是一场不短的跋涉了。

    不过叶应武的心显然没有放在周围的景色上,沉声说道:“某这一次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夫君说对谁做的过分了?”赵云舒微微一怔。

    叶应武皱了皱眉:“对文宋瑞他们。你也知道,某虽然身为大明皇帝,但是并不想真的把自己和臣子的关系搞得像是之前那些君臣,有的时候君王随意的怒气都有可能决定生死,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双方都是相互算计,某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觉得自己实际上不用这么做可是今天文宋瑞他们做的有些过分了,某又不得不这么做。”

    赵云舒注视着路边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其实夫君无须自责,文相公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背后也必然有自己的考量,毕竟他们身后也有自己的家族和家人。或许当初他们被贬的时候,因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只能跟着夫君孤掷一注,这也让他们对于夫君言听计从,而且因为他们这样的处境,所以他们的家族也不指望他们能够为家族带来什么。当一个人无所牵挂的时候,做事情自然就可以放开手脚。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位居高位,身后有家人也有家族,他们做什么事情肯定就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了,必须也要考虑家人和家族,即他们这样做会不会对家族有利,会不会对家人有利”

    说到这里,赵云舒抬头看向叶应武,叶应武只是皱着眉,目光不知道注视着什么,更让人无从揣摩这位大明的陛下到底在想些什么。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淡淡说道:“接着说。”

    赵云舒点了点头:“正因此,做很多事情,即使是文相公这些跟着夫君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人,也必须有所考量,如果夫君让他们去做的事情有利于国家和夫君,但是对于他们家人和家族不利,他们也会犹豫。虽然没有朝廷,他们的家族也没有办法支撑起这一片天空,但是当有些事情不至于让朝廷分崩离析的时候,普通人也会多为自家家族考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真的做到?”

    叶应武沉默了良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文天祥、苏刘义等人终归也是人,不是圣人,他们只是相对于别人有坚定地心智和卓越的才能罢了,并不能真的以神圣来要求他们。而自己想要打破君臣之间相互算计、难以交心的境界,岂是那么容易?

    “夫君无须过多挂怀,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想必夫君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句话,或许夫君觉得这一次做的不妥,但是妾身以为,夫君早晚还是要走这一步的,如果夫君在大事小事上一直听从文相公等人建议,任由他们施为的话,恐怕难以维持自己的威仪,这一次夫君以雷霆手段解决此事,正是对整个朝廷展现自己对内同样雷霆万钧的手段,对于朝廷上文武百官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警醒。”赵云舒一边在含苞待放的一朵朵菊花之中仔细搜寻着有没有开花的,一边淡淡说道。

    好像她说出来并不关乎整个大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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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半世交亲随逝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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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静静看着秋山景色,一言不发。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他多多少少已经能琢磨出来赵云舒想要表达的意思。之所以士农家族选择在这个时候鼓动风潮,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大明“穷兵黩武”,因为这只是一个并不怎么高明的宣传口号和借口,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的自然还是北伐的胜利和国内局势的日趋稳定。

    对于一个想要挑起风潮的人来说,最好的时机不是动乱之中,因为这很容易就让整个风潮脱离自己的掌控,甚至最后自己都有可能卷入其中、粉身碎骨,而不是在背后渔翁得利;也不是在彻底稳定下来,到时候整个王朝的威严已经确立,朝廷拥有可以抽调的大量强大军队,在这种情况下搞事情和飞蛾扑火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最多在青史上留下臭名。

    所以最合适的时机便是天下大势将要稳定却没有彻底稳定的时候,因为在此时卷动风潮,朝廷没有足够的军队快速抽调回来,而且外面的敌人都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不用害怕出事。

    最典型的例子自然就是隋朝末年,杨玄感在隋炀帝还拥有相当强大根基和军队的情况下起兵,自然身败名裂;而所谓的十八路反王更是将天下搅得大乱,最后整个天下大势已经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控,结果隋朝末年乱哄哄起兵的不少,最后却让在晋阳处于半割据状态的李渊渔翁得利、长驱长安拿下了关中,进而拿下了天下。

    而此时的大明,显然处于刚刚度过了动乱的过渡期,也是最容易有人卷动风潮的危险期。所以面对这涌动的暗流,叶应武毫不犹豫的下令六扇门出击,以震撼人心之手腕直接拿下幕后主使,这不只是因为叶应武在战场上浴血冲杀磨砺出来的果断性格,更是因为他很清楚,养虎为患将会为自己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已经有人开始卷动风潮,就以为这一段日子,大明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渡过,不是每一个王朝都能开创汉唐大业,短命的秦朝和隋朝都曾经有过辉煌,成为华夏上下五千年史中不可忽略的浪花,只不过这浪花再怎么汹涌,最后还是在短短几年里迅速凋零。

    这也是叶应武一直小心翼翼的原因,因为他走到这一步,已经丧失了作为穿越者大多数的优势,接下来的道路他也只能摸索着向前走。他想要开创的是有如汉唐一样伟大甚至改变了一个民族的王朝,而不是让大明像秦朝和隋朝那样昙花一现。

    叶应武带着大明走出了动乱,战胜了蒙古,这并不代表着他的任务已经结束,很显然这一次险些卷起的风潮意味着更多的挑战即将到来。而很显然,叶应武作为君王,是不可能和文天祥他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正如赵云舒所说,叶应武想要如此,但是文天祥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反而有可能因为叶应武有违君道的行为而惶恐不安。

    所以叶应武这一次敲打他们一番,利大于弊。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啊。”叶应武忍不住喃喃感慨一声。

    赵云舒的手顿了一下,将一朵已经开放的菊花折下来,嗅了嗅香气,转身递给叶应武。叶应武怔了一下,旋即微笑着将这一朵雏菊插入赵云舒乌黑的秀发之中,洁白的花朵和女孩的笑容相映成辉。

    美好的事物自然而然的会让人心情舒畅。叶应武也不由得笑道:“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正应了此情此景。”

    “其实夫君没有必要这么担忧,”赵云舒迎着叶应武的目光,轻轻握住他的手,“夫君一路上坎坷艰辛都走过来了,无论是阿术、伯颜还是忽必烈,最后都成了夫君的手下败将,夫君还有什么好担心和害怕的。当初夫君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兴**团练使,可曾想过有一天会战胜远比自己强大的忽必烈么?”

    叶应武怔了一下,陷入沉思。当时的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和忽必烈一较高低,就算是偶尔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笑了之,毕竟当时的襄阳和阿术的十多万蒙古大军主力,就像压在叶应武头顶上的一座山,叶应武必须要孤注一掷打赢襄阳之战,那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心情幻想以后的敌人?

    “而夫君以弱胜强,一路走过来手下败将无数。现在夫君身为大明之君主,反而是强大的一方,而且夫君和大明的军队位于明处,六扇门和锦衣卫位于暗处,明暗配合、阳谋与阴谋相互搭配,又有什么样的敌人能够打败夫君?”赵云舒郑重的说道,看着叶应武的眼神之中满满都是坚定的神色,“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夫君打下了江山,难道还怕守不住么?”

    叶应武轻轻唿了一口气,这句话说的对啊,自己虽然是依靠对于史的先知拿下了江山,但是也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而且后来的几次北伐也都是凭借个人的能力组织的,和掌握的史进程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所以自己已经拿下了江山,守江山难道比打江山还要难么?

    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男生了,而是君临天下的大明皇帝,若是还怕了怎么守天下,岂不是笑话。

    “某这应该算是胆小还是当局者迷?”叶应武叹息一声,自己还没有赵云舒看得明白,让他多少有些无奈。

    “都不算,”赵云舒微笑着伸手放在叶应武脸上,轻轻摩挲着,相比于初见的时候,叶应武脸上曾经的棱角分明已经圆润了不少,也让他身上的杀气少了一些,王者之气多了一些,“夫君只是做的很优秀,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叶应武轻笑一声,抬头看着天空,一片片树叶在风中缓缓飘落,而亭子前的菊花悄悄的绽放。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文天祥等人做出的选择,那自己也就只能选择做一个君王,这样倒也好,至少之后的道路应该怎么走,叶应武可以说了算,虽然这好像会更累一些,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

    凉风吹过,更多的秋叶飘落,而赵云舒轻轻打了一个哆嗦。叶应武解开外衣披在她的肩头上,将女孩揽在怀中:“别人的道路不好走,但是某自己探查出来的道路,应该很通畅。既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那就不妨先走出第一步。”

    赵云舒靠在叶应武的肩头,微笑着说道:“妾身还有后宫这么多姊妹,都愿意为夫君呐喊助威。”

    叶应武轻轻唿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某看这个案子,夏士林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不如给他派上两个帮手。”

    --

    “陈相公,夏相公!”汪立信微笑着走进大堂,冲着早就等候在此的御史台监察御史陈宜中和刑部尚书夏士林一拱手。

    “诚甫兄(汪立信表字),你还跟我们两个客气么?”陈宜中佯作生气,笑着说道。

    汪立信急忙正色说道:“与权兄(陈宜中表字)这句话可让小弟惶恐啊,铁面阎王和小弟不客气,那小弟岂不是要扒一层皮?”

    陈宜中和夏士林对视一眼,都露出一抹笑容。这个玩笑不假,一旦监察御史不客气对你下手,恐怕哪个官员都跑不了到牢里面走一遭。不过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收敛,陈宜中若有所思,而夏士林则有些紧张的打量着这两位。

    “长话短说,这一次陛下旨意说的清楚,夏尚书作为主审,我二人奉陪左右席,所以夏相公请上座吧。”汪立信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夏士林轻轻唿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夏士林在前朝就是刑部尚书,或者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傀儡,毕竟他每天接到的大案子基本都和贾似道一党有关,可是对于这位权倾朝野的平章军国事,夏士林哪里敢多说什么,所以在叶应武拿下临安、南宋灭亡之后,夏士林紧接着向叶应武效忠,应该算是前朝老臣之中,除了江万里一党之外官职最高的,叶应武也毫不犹豫的将刑部尚书又还给了他。

    但是叶应武嘉奖可不代表夏士林就没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多少功劳,也不是元戎臣子,顶多就是一个动作比较快的骑墙派,而刑部尚书这个职位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牵涉了太多,让夏士林如履薄冰。不过好在大明草创,大量提拔年轻有为的官员,再加上为了北伐全国上下齐心协力,所以并没有多少需要麻烦刑部的,让夏士林这个刑部尚书虽然紧张,但是没有多少麻烦。

    而现在,麻烦就送到夏士林面前了。京城中这几个家族虽然算不上真正的权贵之家,但是都是耕读传家,在前朝就有不少官员出自其中,到了大明,虽然有些凋敝,但是新科进士之中也有四五个出自这些家族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以后也少不了延续家族的入仕传统。

    让夏士林来判决这些家族的罪名,不啻于将夏士林直接推到了和这些士族相对立的一面,而夏士林的这两个副手,更是让夏士林心惊肉跳,一个吏部尚书,一个监察御史,都不是善与之辈,一个掌管官员弹劾,一个掌管官员升迁,陛下让他们两个来坐镇,有些驴头不对马嘴的感觉,但是夏士林很清楚,这是明摆的在向其余暂时安静下去的家族们示威,你们家族想要延续,就得入仕,而现在掌管入仕的两个官员是坚决站在陛下这一边的,应该怎么选择,就不用说了。

    而陈宜中和汪立信坐在下首,对视一眼,面无表情。

    夏士林或许没有考虑到,但是他们两个多少能够揣摩出来为什么叶应武会点出他们两个。陈宜中背后的温州陈氏和汪立信背后的徽州汪氏,一个是新崛起的家族,一个是根基深厚的家族,都是各大士族中的代表,而叶应武将他们两个推到这个位置上来,自然是要逼着他们两个或者说站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家族表态了。

    其实陈家和汪家也没有太多可以回旋的余地了,随着王和章鉴等人的表态,天下士林俨然已经成了朝廷的拥趸,原本就只是士林一部分的新老士族并没有其余的选择,只是大多数士族还不想就这么简单低头罢了。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利益和面子的问题。

    陈家是借助海上丝绸之路崛起的,早就已经算是一个半士半商的家族了,和商人阶级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所以他们就算是没有表态,所有人也都知道陈家会站在哪一边。

    而徽州汪氏作为徽州大士族,一旦振臂一挥,徽州士族必然群起相应。在后世徽州并不怎么重要,还因为为了发展旅游而改名“黄山”,又要改回来,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在这个时空中,徽州绝对是江南重镇,所谓的安徽实际上就是徽州和安庆这两个重镇的合称,而徽州商贸发达、文风昌盛、士族林立,绝对是士林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徽州汪氏的选择也变得愈发重要起来。

    现在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的陈宜中和还在犹豫的汪立信面对面一坐,显然都在暗自揣摩对方的心思。而夏士林终于开口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沉默:“两位相公,可要带人犯?”

    汪立信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而陈宜中伸手一摆:“且慢。”

    “陈相公可有什么要说的?”夏士林一怔。

    而汪立信隐约察觉到什么,缓缓坐直身子,目光有些不善看向对面的陈宜中,对于这位监察御史,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也不想有什么好印象。

    陈宜中微微一笑,向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我三人虽然同朝为官,但是还是第一次奉陛下的旨意坐在一起处理此件案子,能够与两位相公共事,是陈某的荣幸,不过陈某以为,在带人犯之前,我等三人是不是应该商讨一下,此次应该从严还是从宽?”

    夏士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霍然扭头看向汪立信,好一个陈宜中,这是在逼宫了!

    汪立信脸色也是沉了一下,陈宜中显然铁了心要站在陛下这一边跟着一起打压士农家族,现在他这一问,就是在逼着汪立信代表徽州汪氏表态。虽然汪立信不知道这是陈宜中自作主张还是叶应武的指示,但是他清楚自己无论说什么,都要代表徽州汪氏甚至是整个徽州的各个家族表态了。

    陈宜中似笑非笑的看着汪立信,如果他开口说“从严”的话,那就等于代表徽州士族公开支持朝廷了,而如果他说“从宽”的话,陈宜中敢保证,汪立信这个位置是坐不稳当了。这就是一个只有两个选项又不能放弃的选择题,摆在了汪立信的面前。

    以叶应武麾下忠犬自诩的陈宜中,当然琢磨出来陛下的心思,所以毫不犹豫的扑了上来。

    看上去在场的三个人各怀心思、犹豫不决,但是实际上陈宜中已经暗中站在朝廷这边,而夏士林常年作为骑墙派,自然也看得出来此时朝廷势大,站在哪边也不用说,这场面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人压迫汪立信。

    汪立信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顿时微微晃动一下,如坐针毡。

    手撑着桌子,夏士林什么都没说,一副静静看戏的样子,有陈宜中顶在前面,他能不卷入就不卷入。

    “陛下的第一道旨意要求的是从严处理,而第二道旨意则下令我等见机行事,但是陛下的心思也不用说,所以”汪立信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抬头看向陈宜中,已经满头大汗。(未完待续。。)
第629章 黄金座下看单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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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宜中静静看着艰难开口的汪立信,并没有想要打断他的意思。顶点小说更新最快而夏士林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一边看戏,显然陈宜中或者说陈宜中身后的陛下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否则也不会让他坐上主官这个位置而且此时此刻的局面也已经让夏士林清楚,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就算是骑墙派,也得有倒向的一边。

    陛下派陈宜中来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清楚,那么也说明陛下已经下了决断,夏士林可不是傻子,当年他因为从龙有功,所以直接官复原职,而现在他还是会站在叶应武这一边,不只是因为叶应武是大明皇帝,更因为夏士林相信,叶应武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更何况对付士族算是皇帝的必修课,叶应武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且不说大明的国祚不会长久,他叶应武就根本不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所以某认为,还是从严为好。”汪立信的声音落下,不知不觉得已经是满头大汗。“从严”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代表汪立信也代表徽州汪氏将这一次犯事的这几个家族当做了敌人,也代表徽州汪氏将会站在朝廷这一边,和其余“执迷不悟”的士族相斗争。

    陈宜中冲着汪立信微微一笑,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不是敌人而是盟友了。而汪立信轻轻唿了一口气,也以笑容回复陈宜中。虽然这个家伙用这种强硬而直接的方式逼迫自己表态,但归根结底自己还是做出了决定,那就没有什么好生气和愤怒的了,毕竟立场已经发生了转变。

    夏士林心中也是一块大石落地,这沉闷的大堂上,汪立信不好受,实际上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虽然陈宜中明显是带着皇命而来,但是直接就在这大堂上和汪立信交锋,显然没有将他这个主官放在眼里,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恐怕别人还会以为主官是一直咄咄逼人的陈宜中!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骑墙派,夏士林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想要在这风潮旋涡的边缘打转,不被卷入其中还能借助势头青云直上,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夏士林完全可以当做刚才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然而陈宜中的目光很快就转到夏士林这边来,这个实际上年龄并不是很大的监察御史,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夏尚书才是主官,我们两个说了实际上算不得多少,不知道夏尚书觉得,你我应当如何审理这个案子?”

    “陈相公客气,我等身为大明臣子,应当秉承陛下之旨意,秉公处理!”夏士林显然早就已经想好了答案,伸手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副正义满满的样子,声音都是铿锵有力。

    陈宜中和汪立信这两个站在一起还没有一盏茶功夫的盟友,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这个老狐狸,难怪能够在前朝就混得开,这一手推卸责任和骑墙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如果不是大家多少对他有所了解,听这语气还以为是一个忠正之臣,实际上夏士林只是将一切责任全都推到了叶应武的身上,他现在是奉旨秉公行事,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引起什么不满,那都是陛下的责任,要想反对,麻烦去找陛下申诉,不要来找他夏士林。

    而夏士林轻轻咳嗽一声:“两位相公,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审理案子了,这些乱臣贼子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犯上作乱,险些惊扰了陛下,罪该万死,咱们就更不能耽误和手下留情,否则如何尽臣子之本分、向陛下交代?”

    这一段话说完,陈宜中和汪立信同时点了点头,夏士林句句不离陛下,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些都是叶应武早就表明的态度,甚至还有一些用词是叶应武在钟山脚下就用过的,夏士林此时重复一遍,在表示自己忠诚之心的同时,也等于将责任推出去,就算是不能全都推出去,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想一个人背锅。

    虽然夏士林的表态没有什么用,但是陈宜中和汪立信还是面露郑重神色,他们两个很清楚,这一次开始审判,就意味着朝廷和士族之间的斗争,彻底摆上了明面。

    暗流涌动,终成风潮!

    看着面带笑意的陈宜中和一脸正色的夏士林,汪立信在心中叹息一声,自己这么快就将整个徽州汪氏拖入旋涡之中了,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早早做出决定也不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眼前这位从龙有功的夏士林就是一个不错的榜样,只是不知道这条路是否正确,陛下的雷霆手段,到底是让所有人雌伏,还是会掀动更大的动乱?

    夏士林显然也有心事,眉毛微动,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而夏士林和汪立信不知道的是,就在大堂一侧的侧厢,听着外面的动静,六扇门南京府统领田昆轻轻唿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汪立信和夏士林果然如陛下所猜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回头摆了摆手,早就在侧厢等候多时、随时准备冲出去拿人的十多名六扇门密探同时从后门退了出去。

    看着奋笔疾书的叶应武,絮娘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夫君,让陈宜中过去可以么?毕竟他要面对的汪立信,可是徽州汪氏的人,现在还举棋不定,而夏士林更是出了名的骑墙派,如果汪立信坚持,夏士林站在哪一边还不一定”

    叶应武抬起头,看着身前高高的奏章,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个你放心好了,陈与权可是出了名的量力而为,只要他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就绝对不会去做,为人最是小心,如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下汪立信的话,恐怕也不会从某这里请走这个任务。更何况就算陈与权真的失手了,某不是还把六扇门的人交给他了么,实在不行就直接拿人,罪名都可以在之后搜寻罗织,但是敌人却是少一个是一个。”

    絮娘轻轻吸了一口气,原来叶应武执意要派出六扇门是这个意思。不过倒也是这个道理,六扇门本来就是叶应武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匕首,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现在这种情况下正是使用的时候。

    虽然这样很容易引起大争议,但是在汪立信打算站在叶应武对立面的时候,叶应武没有任何继续留着他的道理了。至于依靠什么办法将汪立信打下去,那就是六扇门和御史台的责任了,毕竟只要是个官员,不管是情愿的还是不情愿的,多少都得有点儿把柄,只要细细查肯定能够找到,只是叶应武用不用的问题,如果他想要用,可以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他不想用,那么大家还是好君臣。

    汪立信虽然颇有才能,而且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不短,相比于其余人都有经验,有足够经验的官员这正是现在大明朝堂上缺少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叶应武对他就是非用不可。想要上位的官员有很多,叶应武并不是找不到替代的人。

    与其在朝廷上留下这么一个敌人,倒不如换上才干弱一些、但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

    叶应武知道这个道理,实际上汪立信也心知肚明。这也是叶应武肯定为什么汪立信会站在朝廷这一边。毕竟从根本上来说,士族和朝廷并不是互为敌体,而是相互依存,朝廷需要士族来加强对地方的统治,而士族也相应的需要通过朝廷来作为自己延续的依托,只有一个朝代都有官员在朝中为官的士族,才能安安稳稳的延续下去。

    而这一次士族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叶应武对工商的扶植,已经挑战到了士族和朝廷的共生关系,简而言之,以后士族可能不能不依靠朝廷,但是朝廷却可以不依靠士族,相比于士族,工商实际上更接近市井,朝廷如果能够掌握工商,实际上也就掌握了民间,没有必要再通过士族,所以士族必须要站出来抗议。

    只要弄明白这个道理,也就可以明白汪立信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士族想要的是一如既往地地位和朝廷的关系,而不是彻底和朝廷撕破脸皮。现在叶应武拿出了强硬姿态,他们就只有妥协这一种可能。如果士族没有了官员,那么还怎么称之为士族?

    再加上士族本来就是依靠出仕作为家族发展之根本,相应的在工商方面并没有多少优势,甚至还处于劣势,一旦丧失了入仕这一根本路径,那么士族就可能彻底堕入尘埃,若是悲惨一些,有可能连一个“家族”都算不上了,彻底丧失了影响力。

    就算是汪立信还想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那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想要向朝廷效忠的家族也不少,比如温州陈氏。

    “徽州汪氏和汪立信是解决了不假,可是你为什么要用夏士林来作为这个案子的主审?”絮娘紧接着问道,“夏士林是刑部尚书不假,但是他可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谁都不想得罪,若是用他,会不会没有办法从严处理?”

    叶应武随手抽过来一个奏章打开看着:“墙头草、随风倒,他们终究是会倒向一个方向的,否则早就被两边的狂风摧折了。你说他的两个副手都是站在某这一边的,他夏士林会如何选择?更或者说他还有其余的选择么?”

    顿了一下,叶应武缓缓抬起头:“更何况朝廷中人知道他夏士林是墙头草,可不代表着所有人都这么看,要知道上一次某在临安将大宋算计之后,夏士林可是第一个跳出来效忠的,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某的拥趸,所以肯定已经有不少士族将他作为敌人或者至少不是朋友了,夏士林原本还想在旋涡边缘打转,但是他现在只能选择跳下来,否则就是粉身碎骨。”

    自家夫君这可不只是逼着汪立信表态,还是逼着夏士林表态,准备一箭双雕啊!絮娘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松开,看着叶应武露出的一抹笑容,不由得将手中的几份情报重重拍在桌子上,娇嗔道:“小人得志!”

    对于絮娘的娇嗔,叶应武只是一挑眉,拿过来那几份情报扫了一眼,沉声说道:“某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些士族,毕竟他们只是小打小闹,表达一下抗议,只要某表示一下强硬,他们自然也就会知道应该如何选择,就算是那些执迷不悟的,各地六扇门也不是吃素的。某现在真正担心的还是南北战事啊。”

    杨絮一怔,旋即明白叶应武的意思,实际上各个士族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哄,就是因为大明忙于南北战事,无暇抽调军队,如果等到前线的主力战军回来,这些士族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煽风点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从前线吃冰卧雪、浴血厮杀回来的将士。

    所以真正破局的方法,不是叶应武可以得到多少官员的支持,也不是叶应武在王和章鉴等人的支持下能够拉拢多少士族,而是大明能不能在南北这两个战场取得胜利,只要取胜,大明北方的主力战军就可以回来,涌动的暗流自然也就会自己平息。

    一力破百巧,这是解决这一团乱麻的最好办法。

    当然相反的,对于这些士族们来说,如果大明在南北战事上受挫,自然就会在边境陈兵,那样国内就会更加空虚,而留给他们回旋的余地也就更大,甚至叶应武也有可能不得不向士族低头,以获得士族的支持,而这低头的代价,自然便是将已经蓬勃发展的工商阶级打压下去,由叶应武亲手掐死自己辛苦培育的资本主义萌芽。

    这是士族们正在期待的,也是叶应武最不想看到的。

    “可是南洋和草原,一个是伊尔汗国举国来攻,一个是要深入草原和蒙古鞑子的骑兵正面交锋,甚至还要进攻和林,岂是那么容易取胜的?”絮娘沉声说道,目光落在叶应武身后那一张大舆图上,“夫君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托大?”

    知道絮娘没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叶应武淡淡一笑:“实际上伊尔汗国和草原上的八剌部以及蒙古鞑子留守的军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或许咱们对他们不是很了解,甚至诸如伊尔汗国,甚至是第一次交手,但是不代表着没有人了解他们,除了那些来往行走的商人,还有几个人倒是不妨利用一下。”

    “还有谁?”絮娘有些疑惑。

    “你呀,”叶应武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她,“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锦衣卫和禁卫军费尽心思将人从北面押送回来,可不只是留着在献俘的时候风光的,如果不从他们嘴里掏出来点儿什么,六扇门和锦衣卫都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絮娘顿时明白过来,不过旋即意识到刚才叶应武在骂自己笨,当下里扑上去:“你刚才谁说不会动脑子的?”

    “好啦好啦,别闹,某这里还有好多奏章呢!”叶应武哭笑不得,伸手揽住絮娘,“你去准备一下,这几位贵客某还真得去见一见,毕竟有些事情还是亲口问出来比较放心。”

    “这”絮娘收敛笑容,“不行,这太危险了!”

    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叶应武微笑着说道:“尸山血海都走过来了,若是还怕这个,那岂不是太小瞧某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罢了。”(未完待续。。)
第630章 黄金座下看单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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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的外事一直都是礼部主客司负责的。顶点小说更新最快礼部是大明六部之中最清闲的部门,但是并不代表主客司也清闲无所事事,相反因为大明不断的开疆拓土,主客司在大明的行政机构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无论是和蒙古谈判还是和其余有如三佛齐这些藩属国来往,都是依靠主客司,而主客司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管理看押战犯。

    礼部本来就背靠皇宫城墙,在礼部的最里侧有几个连起来的四合院,正好位于城墙向外的拐角处,无论是哪一面城墙上来回巡逻或者站岗的禁卫军将士,都能够将这些四合院尽收眼底,这些四合院与其说是待客之地,倒不如说是一个舒服一点儿的囚笼,住在这里面别说吃喝拉撒,可能就是打个喷嚏都有人在不知道哪个方向注视着。

    甚至在后面城墙敌台上,还有两台轻型火炮和两台床子弩,形成的交叉火力可以完全覆盖这几个小小院落。任何想要冒险前来的人,不只是需要闯过内外六扇门和禁卫军的防守,还要有本事在这火炮和床子弩的夹攻下逃出生天。

    当然正是因为外松内紧的防卫,这几个小院子虽然在市井之中有不少传言,但是还没有哪个胆大妄为之辈敢过来看一眼。

    “参见陛下。”站在门口的禁卫军将士拱手行礼。

    “陛下,人都在这个院子中了。”站在叶应武身后的是礼部左侍郎廖莹中。这个曾经贾似道的左臂右膀,现在经过多年山中修学的磨炼,心智更加沉稳,当初的轻狂已经没有了踪影,已经有大家名士之风采。

    相比于对贾似道死心塌地的翁应龙,廖莹中在看着叶应武对这个时代所作出的改变之后,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而叶应武也没有辜负他,一个礼部左侍郎已经足够对得起廖莹中的才华。至于廖莹中本人,既然再一次走出书院,自然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叶应武能够给他别人给不了的,至少给了他一个失败者光明正大站在这里的机会,甚至还有一个着书立说、留名青史的机会,这就已经足够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轻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沉声说道:“开门!”

    “陛下真的想好了?毕竟这几个人的情绪可不怎么稳定,臣有所担心”廖莹中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叶应武淡淡一笑:“三个手无寸铁之人罢了。对了,廖卿家,有没有兴趣陪着朕进去见见这几位?”

    “陛下之信任,臣感激不尽!”廖莹中急忙拱手行礼。这三个人被暂时安置在这里,本来对于大明朝野就是一个机密,而叶应武要是和他们交谈什么,肯定也是关乎军国大事,而叶应武让廖莹中跟在身边,自然就是不吝于让他知道,这绝对是对廖莹中的信任。要知道短短几年前两人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现在叶应武能对廖莹中这样坦诚相待,廖莹中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伸手拍了拍廖莹中的肩膀,叶应武眯了眯眼微笑着说道:“朕之用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你也是礼部左侍郎,以后是要当礼部尚书,算得上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你,再说了,让卿家在外面等候,朕也于心不忍啊!”

    “陛下!”廖莹中脸上激动地神色已经难以掩盖,他绝对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这几年在通山书院中潜心研究书卷、修身养性,性子更加沉稳,甚至站在这里已经隐约有飘然若仙的架势,但是当叶应武展露出来对他的信任时候,廖莹中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爱卿这养气功夫还得加把劲啊!”叶应武一边说着,一边向里面走去,“长话短说,咱们这一次来可是为了见这几位客人的,站在门口不进去算什么?”

    “陛下请!”廖莹中急忙上前一步,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把我们关在这个地方,是几个意思,就只有这一方天,都快看厌了!”一个暴躁的声音在小院子中回荡,“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老子当时投降是为了不让底下的弟兄们白白战死,可不是让自己来这里受辱的!”

    “好啦好啦,”一个老人捻起来棋子轻轻敲了敲棋盘,淡淡说道,“在这里坐井观天,终究比不上草原大漠的壮阔,但是我们也应该庆幸,至少还有这一方天空可以看。”

    不等那中年汉子回答,老人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抬头微笑着说道:“大汗,该你了?”

    “这里可没有什么大汗不大汗的,都是难兄难弟,老相公年长,年长为尊,无须如此客气,”坐在老人对面的男子声音同样出奇的平淡,目光就一直没有从棋盘上挪开,“这一步棋老相公走的还真是刁钻啊,一下子将某这一条大龙给截断了,老相公棋力高深,佩服佩服!”

    “谁和你是难兄难弟!”那中年汉子冷声说道,“如果是老子在西线的话,哪里有你们海都部兴风作浪的机会,只是可惜这些南蛮子太狡猾,就是老子也应付不来,否则你们别说杀出草原了,就是和田和星星峡也别想拿到手中!”

    老人轻轻咳嗽一声:“元帅,你就少说两句吧,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些仇和怨都成了过眼云烟,和你、我还有他又有多少关系?大家本来就都已经沦落到这个田地,为人板上鱼肉,若是还互相攻讦的话,岂不是要被外面的人笑话。”

    那在院子中一圈一圈踱步的中年汉子正是蒙古征南元帅伯颜,而发话劝说的老人则是蒙古右丞相史天泽,他们两个在大明北伐幽燕之战的最后选择投降,至于坐在史天泽对面的则是蒙古窝阔台汗国的大汗海都,则是在被突如其来的明军骑兵包围之后,被几个亲卫护住寻死不得,最后全都成了明军的俘虏。

    这三个人在之前都是蒙古数一数二的人物,而海都更是不折不扣的一代枭雄,只是可惜现在都沦落到这个地步,要说心中没有一点儿愤懑和感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史天泽和海都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汗,再加上年纪大一些,自然性格更为稳重,还能够承受得住,至于伯颜,本来就是三十出头,正当壮年,遭遇如此惨败、自己也因为一时间的软弱变成阶下囚,这让他根本接受不了,再加上大明不知道是出于嘲讽的原因还是没有过多考虑,竟然将海都也安排在这个院子中,这就更让伯颜暴躁了。

    要说败于南蛮子手中,伯颜嘴上不服气,心中还是服气的,但是要说对于这个海都,伯颜算是一百个看不起和愤怒。如果不是海都带着三个汗国和忽必烈分道扬镳,蒙古不可能分裂甚至还爆发内战,导致实力大打折扣,否则若是当初蒙古各大汗国联起手来支持忽必烈,就算是用人海战术也能够将这些也就是有些火器之利的南蛮子打败。

    原来伯颜一直在南线和明军作战,这样的愤怒就算是有也没有地方宣泄,而现在好死不死的竟然将海都送到了他面前,伯颜知道自己不能将海都除之而后快,但是这口头上的谩骂和嘲讽却是一天都没有少,如果不是史天泽在其中缓冲一下,恐怕伯颜就算是不敢杀海都,也要让他见识见识自己拳头的厉害。

    不过好在总算是还有史天泽。别人的面子伯颜可以不给,史天泽的面子伯颜却不能不在乎。史天泽虽然是汉人,但是代代为了蒙古忠心耿耿,这是实所共鉴的,而且史天泽为人正直、统兵有方,又是一个少有的治国之才,可以说是文武全才,否则也不会被忽必烈力排众议提拔到丞相这等重中之重的位置上去,所以即使是一些蒙古将领,在与史天泽接触之后,也会发自内心的尊重老相公的为人、佩服其能力,而伯颜也不例外。

    更何况伯颜身为武将都已经被俘投降,更没有什么理由去苛责一个将毕生心血都奉献给蒙古的汉族老人。所以史天泽说什么,伯颜还是恭恭敬敬听从命令的,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史天泽在蒙古位高权重,又是汉人,如果南蛮子真的想要让他们做什么的话,还得史天泽出面商量,想要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走出去,还得靠史天泽。

    史天泽既然已经开口了,伯颜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恨恨的踢了一脚眼前的树,仿佛这就是海都的一个化身。而史天泽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都是阶下囚,当初的权力和荣耀早就烟消云散了,当下里他只是冲着对面的海都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难以化解的苦涩。

    看着海都有些怔神,史天泽又落了一步棋:“大汗的棋力也超出老夫的预料,不过看来这一次是老夫赢了。”

    听到史天泽还是喊自己“大汗”,海都也没有再多说。史天泽在称唿“大汗”的同时,却没有自称“臣下”而是用的“老夫”,这里面可是大有玄机的,“大汗”这只是史天泽的敬称罢了,一个“老夫”则是带着双重的意思,既想要表明自己年长,本来就是这里三个人中最权威的,又在提醒海都,你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的大汗,又是忽必烈部的敌人,而某史天泽效忠的是忽必烈大汗,所以我们没有君臣关系,顶多算是狱友的关系,所以就算是你是大汗,也得听我这个老人的。

    琢磨清楚史天泽话里的意思,海都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让他选择的话,他宁肯愿意去面对伯颜这样的莽夫,有如史天泽这样的官场老油条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猜测和把握的?

    史天泽抬头看向海都,似乎他已经看出来海都正在想什么,所以并没有开口催促,而海都也意识到轮到自己了,刚想要落子,却听见没有了动静的伯颜突然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史天泽和海都下意识的同时侧头看去,一个身穿黑袍的年轻人在身后一名沉稳的中年人陪同下大步走了进来。伯颜三人都怔了一下,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小院在大明朝野也都是秘密,知道的人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而他们住进来之后更是除了每天按时送饭和洒扫的人之外,谁都没有见到过,所以有能耐进来拜访的,绝对是大明一等一的人物。

    而伯颜眼睛最好、距离也近,当即看到这年轻人身上那并不怎么起眼的黑袍上,有暗龙的花纹,龙纹是深灰色的,几乎和黑袍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细细观察恐怕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这暗纹勾勒出来的龙却是鳞爪飞扬、威武不凡,张开的龙爪似乎随时都能够将整个天地撕裂。也正是因为这龙纹的映衬,年轻人有些单薄的身姿向这里一站,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威严,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折服。

    如果说知道这个院子的人不多,那么有资格穿龙袍,而且还颇为年轻的,整个大明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更何况这种帝王气概伯颜也很是熟悉,忽必烈身上也能够感受到,只不过那应该是忽必烈生病之前了。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伯颜哪怕是没有见过,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不由得退后一步:“叶应武?!”

    “叶应武?!”伯颜的声音不小,海都和史天泽此时也反应过来,同时霍然坐起来,如临大敌。实际上叶应武又何尝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呢?当然他们这些败军之将,对于站在面前的这位大明皇帝来说,又如何算得上敌人,恐怕连眼都入不了,否则叶应武不可能带着一个人就这么走进来。

    “大胆,敢对陛下无礼!”廖莹中当即跳出来,不管叶应武是不是追究,这句话他都得吼出来,这是为了表明自己忠心耿耿、时刻为陛下着想,是不折不扣的态度问题。从前朝走过来,也算是死过一次的廖莹中,对于这些细枝末节自然颇为在意。

    伯颜不由得冷笑一声:“叶应武,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某直接杀了你?那样可就是最简单一了百了的方式了!”

    “你好歹是蒙古的征南元帅、忽必烈亲自选中的人,你不傻。”叶应武淡淡一笑,冲着史天泽和海都一努嘴,“他们两个更不傻。杀了朕会造成什么代价,你们自己很清楚,大明的报复蒙古承受不起,尤其是现在没有了忽必烈的蒙古,早就成了一团散沙,是大明的板上鱼肉,和你们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伯颜顿时陷入沉默。忽必烈的死,大明倒是也没有想要瞒着他们,而他和史天泽也没有多少可以伤痛的,忽必烈早就病入膏肓,撒手归天是早晚的事情,能够支撑这么久实际上已经出乎很多人的预料了,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在这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所以伯颜和史天泽对此并没有多少关心,只是念及旧情感慨万分罢了。

    但是他们很清楚忽必烈的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曾经团结如一、最为强大的蒙古忽必烈部,也是蒙古的本部,即将分崩离析,忽必烈的儿子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被俘,剩下的几个小儿子年纪太小,根本没有办法担当重任,整个草原或者说整个蒙古必然会陷入混乱,而大明要是不想趁机出动那是不可能的,叶应武本来就是一个擅长把握机会的人,这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所以叶应武说蒙古就是他的板上鱼肉,倒是没有说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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