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可汗阴沉着脸,发布了这个消息。
库里台大会是一种游牧民族的议政制度。铁木真的成吉思汗的称号,就是由库里台大会授予的。时至今日,库里台大会仍然是突厥民族国民议会的代称。
这个消息让军帐再次哗然起来,但慑于多弥可汗刚刚杀了许多人的余威,很多人都不敢出声。但是私下里的议论却已经开始了。
在营地边缘的一个帐篷里,就有两个目光阴沉的中年人在窃窃私语。
”我看拨灼是要不行了。他不开库里台大会,就没有人能指责他的失败,至少北庭的铁勒还不会明白的反对他。阿史那的人也不会有机会回来。但是他一旦召开了库里台,不但铁勒人可以质问薛延陀人的权威,连尊贵的蓝突厥都会名正言顺的参加大会了。“
”可是,曾经尊贵的蓝突厥,好多部落都已经在唐人的迷惑下,拿起了锄头,在定襄城下种地了!我听说,有的人家还有了几百奴仆,我不相信蓝突厥还会回来库里台。“
”可笑!蓝突厥是狼的后代,狼再怎么听话,也不会变成听话的狗!你看着吧,过不了几年,阿史那家族的人一定会反抗唐人的统治。他们是天生的汗族,要么死光,要么就会站在圣山最尊贵的地方。“
”那我们薛延陀人要去往何处?“
”我不知道。如果真珠可汗还在,铁勒人和回鹘还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可是拨灼残暴得来的权威,不是可以延续长久的。我听说,诞陀部落好几家的男人都死掉了,他们不愿意再与唐人交战。可是如果拨灼发怒,他们的女人就要被将为奴隶,牛马都会被充入公产……“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人。“
”在金山下的阿史那斛勃,小可汗家的长子。“
阿史那三个音节,就像有魔力一样。所有的突厥人都忘不了十七年前的夜晚,他们被追杀的丢掉了牛马,丢掉了帐篷,寒冷的冬夜冻死了无数的人。还有他们长久以来最强大的王族,阿史那家族,在唐军的铁蹄下,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尽数捉去。
”对,我知道,他那个时候就是一个雄鹰一般的眼睛,头狼一般的勇士。他一定不会屈于唐朝之下的。“
这个人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是最近你见过他吗?“
”我见过,上一次在郁督军山下的库里台大会,我在路上见到了他的队伍。我曾向他问好,邀请他同去库里台大会,但他却拒绝了。“
”我们要找到他,拨灼随时都会被击败,甚至回鹘人也会来攻击他。阿史那斛勃才是那个能够带领突厥的人。我们在这里待不长了,只有回到漠北,回到金山才能避免危险。“
”是的,这里不能呆了。阿史那思摩家的人和唐人都不会放过我们。“
二人又密谋片刻,安排好人手,才悄悄离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
拨灼的亲卫匆忙闯进拨灼的大帐,匆忙的说:“不好了,可汗,阿波设带领人马往东走了!”
设是突厥人对仅次于可汗的王族官职,一共有四个方向,东南西北。东面设就相当于中国封建王朝的太子。而阿波设正是南面设,专门负责相当于突厥对唐朝关系,作战和情报的大王。萧峰在契丹人那里,也做过南院大王,也正是延续了突厥部落对四面王侯的分工:他正是处理契丹人和汉人关系的王。
“阿波设,他去东边做什么,今日不是要再次集结,攻击唐军的吗?带三队人马,把他给我追回来!”
“可汗,阿波设午夜就走了,追不上了。他留下口信说会联系东面的库莫希人和乌罗护人一起攻击唐军。”
“混蛋,他不知道唐人刚刚派去了宇文法出使靺贺?他骗人也不找个正常点的理由!”
拨灼怒气爆满,拔出刀大喝:“把阿波设的族人带过来,他胆敢冒犯我,就要杀掉他的族人以示惩戒!”
正在这时,大地突然传来隆隆的震动和悠扬的牛角号的声音。
“这是大队人马冲刺的声音,“突厥人惊疑的朝帐篷外看去,此刻天还未放亮,他们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
谁会在这个时候准确的找到薛延陀的牙帐还发动冲锋?难道是唐军,可是他们怎么能在这篇属于薛延陀人,布满了薛延陀人部落的草原上深入几百里,找到薛延陀的牙帐呢?但如果不是唐军,那谁又胆敢向草原之主的王座发动这样冒犯的攻击?
薛仁贵也问过这个问题,李志撇撇嘴:”很简单,除了他们的牙帐能灯火通明外,小部落哪有这样的排场呢?“
借助发达的侦查技术,李志不费力的就在铁山以北(今白云鄂博的铁矿山)的草原上,在两百里外定位了薛延陀人的营地。然后加紧行军,在黎明发动突袭前,途中还足够休息两小时!
此时,李志只带着六千骑兵,他的步卒和北伐大营留在了云中都督府阿史那思摩的家族部落领地之中。这是一部忠于唐朝的突厥人,虽然后来在阿史那骨碌多的率领下,还是反水。但在刚开始很长的是短时间,是十分忠于唐人的。史料记载阿史那骨碌多起兵时只有几个人到七百多人,可见一斑。
这六千骑兵,他自己率领两千,薛仁贵和他的亲卫尉迟夺各领两千,以锐阵冲向了还未从沉睡中苏醒的薛延陀营地。因为战后不利,薛延陀人的部落分散回他们牲畜的草场去了,营地里只有不到一万人,其中一半还是妇女老弱。
薛延陀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完全的打懵了。拨灼甚至没有时间下令整编队伍,只带了几十亲卫仓皇向北边逃去。剩下的薛延陀人想阻止反抗,可是转眼之间就被三股骑兵的洪流分割成四块,人找不到马儿,帐篷被践踏到坍塌,人们惊惶失措,妇女和老人与牛羊一起四散逃逸。手里拿着兵器的人眨眼间就被围殴至死。
也许这些草原上的勇士在准备好的情况下,也是不错的战士。可是在唐人先进的战术前面,他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武器和战马,就被唐军死死的压制住,一番迎头痛击。
好出风头的薛仁贵看到了拨灼往北逃窜的队伍,毫不犹豫的沿路追赶而去。他身后升起了一架滑翔机来指引方向。李志则留在原地,欣赏薛延陀人被杀被俘,牛马被抢夺混乱场面。
薛延陀在漠南的势力已经被彻底打散了。经过三天漫长的追捕,无马可换,走投无路的拨灼被薛仁贵带着三五个骑兵追上。薛仁贵一人就杀光了拨灼的三十名亲卫,生擒了绝望的拨灼。
此役,薛延陀被杀三千人,剩下的部落纷纷仓皇向北逃窜,寻求北面王的庇护。而李志则停留了几天,把战利品收集起来,把俘虏押往北伐大营。
在漠北,薛延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才脱虎口,又入狼窝。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回到郁督军山下面,迎接他们的却是吐迷度带领的回鹘军队。吐迷度毫不留情,杀死了他能找到的所有薛延陀贵族,盛极一时的漠南三十万薛延陀人,最后只剩下七万人被安置在郁督军山旁的山谷中。十年前还横行草原的薛延陀,转眼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一群黑发棕眼的回鹘部落的男子骑在马上,马鞍上挂满了山鸡野兔之类的猎物,猎狗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唱起歌谣:(注:文中及以后突厥语的资料来自马赫穆德的《突厥语大词典》中译本,发音是用汉语拼音近似标注的)
keldimangatat
ayidimemdiyat
kuxikabolupet
senitilerusberi
译文:一个塔特(异教徒,敌人)冲我来
我令异类倒尘埃
化作禽兽口中食
狼鹫把你撕成碎块
……
”ataqi(父亲),此番下来,该是药罗格家的吐迷度做可汗了吧。这一次击败了薛延陀人,各个部落都分到了不少牛马仆役,众人都很信服他。“
“不要这么快下结论。吐迷度只有我们回鹘人的名望,如果另外的部落不认可他,那也没有用。”
”如此说来,唐国的人,就要改变草原的规矩了吗?“
“不会的,oliq(孩子)我们草原上的规矩,是天神定下的,有圣山为证。唐国的人再强大,也不能改变它。等着瞧吧。”
这个刚刚长大的男孩子因此觉得十分的迷茫于是他感叹:
“世道真是变换无常啊。正如十二生肖的年一样!”(突厥人有十二生肖作为纪年大部分都和中国的传统一致)
”是啊,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找到你的心爱的?“
儿子顿时难为情起来。
”父亲,她跟着她的家族去了,来年我们到夏窝子时,我再去找她。“
于是他的伙伴便开始开他的玩笑,唱起来:
kenglyumangarkaynayu
iqtinangaroynayu
keldimangaboynayu
oynapmeniqrghurur
我为她心似火烧
嬉戏一室乐陶陶
笑语欢颜无限骄
使得我魂散魄消
正嬉笑间,前面一骑直直冲来,马鞭挽了一个响亮的鞭花,一个脆生生的嗓门叫道:”大白天的唱这个,皮痒了!“
队伍里的年轻男孩像见到瘟神一样,纷纷打马跑开,嘴里说着:“糟糕了,仆固部落最凶悍的女人来了……”
男孩看到仿佛看到救星一样。”eqe(姐姐)你来了,他们又来笑话我呢。“
这个少女大不了几岁,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对着弟弟口气倒温柔了三分:“ini(弟弟),多大的人了,还不会靠自己吗?”
他们的父亲慈爱的笑着,心里却担忧,女儿也大了,出落的像珍珠一样美丽,可是部落的年轻人都不敢招惹这朵鲜花。而女儿听着英雄的故事长大,心气也是其高无比。都是在她小时候给宠坏了的缘故,以后要怎么办才好?他只好摇摇头,把这些想法赶出脑海。听天由命吧。
虽然不是头人的本家,可是毕竟是姓仆固的姑娘,嫁不出去也可以招上门女婿,招不到也可以抢一个。
这一边姐弟两人却已偷偷摸摸的走到营地的另一边,有一个老旧的帐篷前。
弟弟把两只兔子一只野鸡扔给姐姐:“好了,这是今天给你留的。”
姐姐不客气的接过,没有道谢,便钻进了帐篷去。
”格里克大叔,我的弓做好了没有?“小姑娘一进去便急匆匆的问道。帐篷里脏乱不堪,中间火塘上熬着一锅不知道什么东西,弥漫着动物胶的难闻气味,帐篷的四周,挂满了动物的皮,角,兽筋,木材,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弓,大多数是半成品。
”哎呀,珍珠妹子!不用着急。不用着急。“
格里克大叔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当然这把年纪在现代还是壮年,可是在草原上的人群中,这把年纪虽然仍然有一把力气,可是上阵打仗,围捕野兽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突厥语中,年老的人,和互相残杀,是一个词(olyuter)。可见他们的早期部落,还残留着杀害部落中无用老人的野蛮习俗,这也是和严酷的生活环境是分不开的。相应的,老的牲畜和智者,长者也是用一个词(og)表示的,这是牲畜地位高呢,还是因为人的地位低呢,还是人与牲畜的关系好呢……
格里克大叔也是这种”老畜生“中的一员,他不能干重活,于是就靠制作弓来换取报酬维持生活。他的儿子已经分家出去,日子过得不错,但他不愿意完全吃喝儿子的,因此自己养了一点羊,剩下的就靠做弓箭。
珍珠妹子的弓箭就做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那个年代的游牧民族使用很先进的反曲复合弓。弓身不长,但是力量很大,能够在奔驰的蒙古马背上很好的发挥。另外,蒙古马是训练过的马,它们能在奔驰的情况下保持马背的平稳,这样射手就能准确的在奔驰的马背上射击了。这个是世界上别种好马中绝无仅有的。
一把传统的复合弓,首先要选好主料,和辅料。主料是硬质的木材,牛角的片层,竹片,要选择质地均匀的部分,在弓模里塑形状。辅料主要是麻布,牛筋,主要作用是把主料横向紧紧的束缚在一起,而胶水的作用就是把主料辅料粘合成一个整体,并让自身的弹性也赋予弓身更多可以存储的能量。
格里克大叔从墙上小心翼翼的取下一把弓,递到珍珠手里。特地为珍珠妹子制作的这把小弓,长不过三尺,可是拉力一点也不小,差不多有五十斤。不要说打猎,就是作战也足够使用了。
此外,弓身上还用染色的细线制成了五色的花纹。珍珠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翻看。
“格里克大叔,弓我可以拿走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记住使用之前,让你父亲开一下弓弦,我这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太好了。我有自己的弓了!”
珍珠高兴的恨不能蹦起来,大叔赶紧说:“哎哟妹子,别把我的帐篷给撞坏了”
当然珍珠已经风一般的跑出去,完全听不见他说什么了。
蒙古荒漠之中,一只庞大的队伍正在沉默着赶路。肃清了薛延陀在漠南的势力之后,李治带领着五千骑兵,依靠薛延陀牙帐里的补给和勒勒车,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北上的征途。在大漠里,饮水点是最为重要的,每天他们派出滑翔机侦察下一个饮水地点在哪里。这样庞大的队伍,稍微小一点的水泊,很容易就能喝的一干二净。好在肃清了薛延陀,草原上暂时没有可以威胁他们的队伍,因此五千骑兵并没有列队前进,他们分成小股四处游走,而不担心被敌人分割收割。
走到第三天,他们已经能远远的看到远处雄伟高耸的郁督军山和圣山了。估计地平线距离的公式也可以用在看远处的高大物体上。比如圣山博格达峰海拔2100米,在海拔1300米的高原上,意味着100公里外就可以看到。而郁督军山东南方向的高点海拔3100米,意味着在150公里外就可以看到。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的行军速度,是一点也不远。
“看样子明天就能到达鄂而浑河谷,找到薛延陀的北部牙帐了。”
尉迟夺回到:“说不定回鹘的人正在哪里开庆祝大会呢。”
李志说:“无论如何,他们现在乱成一团,我们现在加入进去,以草原的规矩,我们抓到了他们的可汗,拥有了薛延陀部落的库尔台大会的席位。”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们用部落的身份加入,而不是选出忠于我们的回鹘人成为新的可汗,并且封为都护府的都督?,这样,圣人肯定会有意见的,圣人以前可是被阿史那家的尊为天可汗啊!”
“不,就用我个人的名义。这件事我以后和父皇沟通。此番前去,一定要吩咐召开库里台大会,重新推举新的可汗,然后把薛延陀的土地和名号都转到我的名下。”
“可是殿下,卑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
李志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头凝望远方的山峰。良久,他说:“你应该飞上去,看一看这一片土地,你就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承认汉人能做他们的可汗。来人,准备滑翔机,我现在要上去看看。”
“殿下,四周到处都是小型部落和聚集地,你这样上去也看不出什么,万一起了大风,飘到他们的地盘怎么办?”
“啊,没事,你带一点人跟着过来就可以,不要忘了,我学过一点突厥语。”
学过一点突厥语?你那点突厥语,还没我好呢。
可是尉迟夺也只能腹诽一番。这位太子殿下,虽然脾气不大,待人宽厚,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可是谁也劝不回来。
“起飞!”
李志一声令下,驮着他和滑翔机的两名骑士以及负责升空后牵引的骑手同时打马,不多时,李志和他的飞将军一号便顺利升空,越飞越高。
李志在天空用望远镜观察。此处正位于郁督军山和博格达山之间,水草丰美。草原随着山势起伏,可以看到各个部落的帐篷错落分布其间。能分辨出这里有蓝突厥2部,黑突厥4部的人马。没有很大的营地,应当没有部落首领的牙帐在此。不过自从李志的这一队人马出现,不出三五天,此地的部落的俟斤(酋长)肯定会率部前来的,不管是不是要作战,草原上的礼仪和规矩,总是如此——此外,除了各个部落的头人及近从以外,另外的普通牧民并不会具备相应的外交和语言才能,除了拉家常发展一下草原友谊,就只剩下刀兵相见。这便是草原上的二元法则:不是敌人,就是朋友。不会和外界交流的民族不是游牧民族。
“珍珠哪里去了?”天刚亮,仆固家的阿巴(母亲)端着乳酪和奶茶从帐篷里钻出来。这是他们的早餐。
相传乳酪就是突厥人发明的。除此之外,可以初步肯定的,他们还发明了复合弓,马鞍,蹄铁和马镫。他们才是天生的马背上的民族。
古代人们的吃饭习惯都很悲惨,比如西方人有著名的三秒钟原则:就是食物掉地上三秒内捡起来还是可以吃的,不脏……相当心里安慰。
高丽人和朝鲜半岛上的民族因为耕地狭小,粮食不够,都有节食的风俗。所谓节食,那就是能少吃多少就少吃。而突厥人的传统,参考现代裕固族的习惯:他们白天的主食就是奶茶奶酪,下午才会吃一点面食。苦啊。
现代的考古发现,汉族男性的身高在宋代就能普遍达到一米七以上,这在古代是很了不起的,整个地球上也只有汉族能普遍的吃饱饭。特别是唐代,也只有唐代的步兵能够使用刃长一米三以上,全长两米左右的陌刀,相比之下,欧洲十字剑,大剑,意大利长剑都只有一米三左右的长度。
珍珠家的人吃早饭的时候,没有找到珍珠,她弟弟说姐姐一早就拿着新到手的弓箭出门了。
“小珍珠真是高兴坏了。uprakyasikdintozlugyaqikar弓盒磨坏,才是强弓(突厥俗语,路遥知马力,磨久见良弓)。希望她不要只是一时激动而已!我们吃完饭去找她。”
父亲显然不太相信过于兴奋的小女儿。
“你说珍珠今天会打一个什么回来啊?山鸡,黄鼠狼?还是大鸨?”
“我说姐姐会把箭用光也不会打回来一只鸟的!”
“你怎么这么说你姐姐。”
“臭小子,去牵我的马,给它上鞍。”
“那一匹啊?”
“那一匹枣红棕黑榴马!”(突厥语中专门形容马色的词语有几十个。)
男孩带着鞍具龙头走向马圈,在他准备马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队人马过来。
骑士毫不怜惜的鞭打他们的马,扬起了非同寻常的烟尘。这是有事发生了。
“仆固家的第四帐!”有人远远的叫来。听见催促的声音,男孩子赶紧给自家的马备好鞍具。紧张的气氛远远的传来了,以往的库里台大会也不会这样,上一次男孩见到这样急促的队伍,还是和薛延陀人一起和蓝突厥人开战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事,又要开战了吗?”男孩的父亲,仆固家第四帐的主人发问。
“唐人的军队来到了,他们抓住了薛延陀的可汗,他们要开库里台大会!”
“老天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草原以外的人都要来库里台大会了?他们不是要来征服这里的吗?”
“别想了,老兄,带上你的战士赶紧上路吧!”
仆固家的帐篷顿时嘈杂起来,所有帐篷里的战士都代好他们的弯刀和弓箭,带上乳酪和水囊,只是一会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在奔驰的马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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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珍珠把马拴在小树上,前方不远处有一只小黄羊,第一次狩猎就遇到一只大家伙。要是把这个带回家,一定会让帐篷里的人大惊失色吧!
这一带是家族常来打猎的地方,她也随弟弟来过几次。她觉得打点猎物回去简直轻而易举。这不,前面的那只黄羊,已经慢慢接近到一百步左右了,稍微耐心瞄准一下就能手到擒来。
她抽出一只箭,这是她从弟弟的箭壶里顺来的。上好的黄杨木杆和鹰羽,箭尾还刻有部落徽记和个人的标志。因为她以前没有自己的弓箭,只能得到一些ulunlug,没有箭头也没有箭羽的箭来练习。等到能打到猎物的时候,阿塔一定会给她也做几只箭的。
可是阿塔也说过,自己是女孩,是要嫁人,做奶酪,看好牲畜的。打猎和战斗是男人的事,可是她不愿意嫁人。部落里没有那个少年入得了她的眼,而仆固家别的部落太远,她也不愿意去。她甚至都想好了,虽然自己是回鹘贵族,但嫁给平民也没什么不可以。虽然丈夫是入赘,子女也不能得到家族的承认,可是也好过离开爸爸妈妈,还有她的小弟。
珍珠深吸一口气,仔细瞄准了一百步外的黄羊,果断的放箭。那修长黝黑的箭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的穿过了黄羊的脖颈。黄羊挣扎着跳起来,走了十几部,可是箭贯穿了它的咽喉,血液迅速流进它的肺部。它挣扎着倒下,很快的没了动静。
“yemet!”(yes!)珍珠对自己说,真不错。射中一百步外的目标,需要相当的射击技巧。复合弓的初速大概只有60m/s,一百步外的垂直方向最大偏移会超过5米,因此射击曲线是具有相当的弧度的。没有相当长时间的训练,十发能射中一发,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珍珠高兴的牵马,她要去把这个大家伙带回帐篷,让家里人大吃一惊。
她大意了,如果她发现四周的草丛一波一波的移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靠近,就绝对不会如此高兴。
珍珠的马是一匹土黄色的温顺的小母马,它原本温顺的跟在珍珠身后,它察觉到了什么,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扬起蹄子,打着响鼻,刨着地,还大声叫唤起来。
“小黄,你怎么了……不要闹,我把黄羊带上咱就回家!”
珍珠连忙安抚这匹马,马是特别聪明的动物,能听懂人类的很多指令。很多次珍珠在外面玩野了,都让小黄自己找吃的,回家的时候只要叫唤一声,它就乖乖的跑出来找到自己,把自己接回去。相比之下,现代的出租车什么的真是弱爆了。
珍珠还在疑惑为什么一向听话的小黄突然烦躁起来,她看到远处的草丛里有东西在动。那一闪而过的是一条深黑色蓬松的大尾巴。
“该死,是狼!”
匈奴人和乌孙人以狼为图腾,很多部落的成人礼,都是要男孩子猎取一只狼作为证明。但狼是狡猾,危险和成群结队的动物,猎杀它们相当的危险。这不是一件容易的活。而时值今日,草原上牲畜的一个很重要的危险,仍然是狼。比如什么披着羊皮的狼,躲进羊圈的狼,狡猾的抓不住的狼之类的种种传说,直到今天还在整个大陆上流传。
珍珠非常清楚狼的习惯。狼有一个猎杀方式,就是骚扰早上饮水和撒尿的动物。很多食草动物会在早上撒尿,然后去饮水。狼在晚上挑好猎物,清晨便在它们撒尿之前把它围起来。
围起来不算什么难事,很多动物都能在群狼的围攻下保护自己很久,然后等到同伴的救援。或者能用自己的速度摆脱狼的包围圈。比如羚羊就是跑步高手,非洲蹬羚可以跑到110公里的时速……那可是110公里每小时啊,只有猎豹才能跟上这个速度。狼的耐力很好,但冲刺是跑不了这么快的。
所以狼的武器就是卑劣:你想,你一大早没吃饭,憋着一泡尿,刚抬脚,就被狼给围着了。这尿你是撒呢,还是不撒呢?
很多动物就是被狼围住,憋尿涨破膀胱,失去反抗的能力以后,被本来无法猎杀自己的狼群给干掉了。
但狼一般是不会攻击人的,尤其是还有一屁耐力很好的蒙古马的时候。
狼的冲刺速度比马好,但是长距离奔跑能力并不能比蒙古马强。而且马的蹄子也是强大的武器。马可以吃草充饥,而狼的跟踪马的路上,可没有力气再打点肉食补充体力。
但如果地上有一只死掉的黄羊,狼就无论如何不能死心了。
“黄羊是我打的,凭什么给你们抢走!”
珍珠背靠着小黄,坚定的守在倒地的黄羊身边。血腥气刺激了狼,它们一共九只,两只盯着蒙古马,三只面冲着珍珠,绿油油的眼睛贪婪的盯着她。三只绕到侧面,想拖走那只黄羊。而队伍后面还有两只趴着,只是在望风,或者补充体力。
珍珠知道,如果狼坚持着不走,她是没有办法带走黄羊的,只要她一弯腰去扛黄羊的时候,狼就会发起袭击。
有一只狼在侧面,前进几步伸出爪子去抓黄羊,珍珠大声叫着,挥舞着短刀作势要扑上去。它立刻退缩了。看到同伴受阻,旁边的狼立刻前进了一步,威胁珍珠的侧翼。珍珠赶紧转过来,凶狠的把它瞪回去。
珍珠知道只要自己骑上小黄,走开几步,狼群就会放过她,去撕扯这只黄羊。可是,这叫她如何能甘心呢。
用弓箭,也不是不可以,但弓箭只有五支,而且这么近的距离,狼不会坐以待毙。只要她射出一只箭攻击狼群,狼不会给她留下多少时间再射一箭,弄不好还会把狼群激怒,不死不休。
她就这样和狼群周旋,希望能够有人看到来救她,赶走这群野兽。可是时间渐渐到了快正午,还是没有人来的迹象。难道阿塔其今天没有带人出来打猎吗?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狼群感到了对手的焦躁和慌乱,它们更加顽固了。
珍珠甚至都没有发现天空上飘过来的一片很大的阴影,她听见远处静悄悄,没有马蹄声,她快要放弃了。
忽然,毫无预兆的,从天上射来三只箭,当场就把两只面冲她的狼钉在地上。好凶狠的箭!没有人过来的声音,这究竟是从哪里射来的呢?
狼群愤怒了,可是它们看清敌人从哪来以后,只能仓皇逃窜,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额滴神啊,好大的一只鹰啊!比俺的十倍还要大啊!头狼一边逃一边想。
更多的箭射来,又射死了三狼,剩下的狼带着无穷的恐惧和身上的箭伤向远处四散逃窜。珍珠才发现天上飞过来的一只大家伙,她不禁跪下来:“是腾格里的使者吗!”
她从紧张中骤然放松,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李志操纵飞将军降落在草地上,带着弓箭跳了下来。他检查了这个回鹘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就如同后世的维吾尔族姑娘一样,这个少女眼窝深,鼻梁高,但是眼睛大,眉毛秀气,有一个尖尖的下巴,整个脸型有西方的雕塑感,也有东方的秀美。她皮肤白皙,脸上还带着健康的红晕。辫子被扎成有大有小的几束,还围着几串彩色的石头。
“恩,看来本王运气不错啊!肯定是个回鹘白富美~”
李志按住她的颈动脉,脉搏平稳。又把手在鼻子前试了试,呼吸平稳。
“可惜啊,没有理由人工呼吸了!”
李志恋恋不舍的把手从少女脸上拿开,心里挣扎了好久。忽然看到她手里还紧紧的攥着短匕首,大呼侥幸:“我草,差点忘记人手里有刀!”
李志赶紧把匕首小心的卸下来,插回刀鞘。然后把少女扔到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回忆在空中看到的最近村落的方向,牵着马悠哉悠哉的往回走。
珍珠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嫁入了草原上大英雄的帐篷。无数的牧民牵着马,羊来祝贺,打着彩旗的队伍,连绵不绝几十里。她是众星捧月般被很多小孩子围起来,这是多子多孙的祝福。想到生儿育女,珍珠觉得自己的脸都羞红了。
然后她喝到了甘甜的马奶酒。然后……她就醒了。
她看到的,是自己阿巴的脸:“阿巴!我,我在哪里。狼呢?”
阿巴慈祥的摸着她的脸蛋说:“没事了,没事了小珍珠。有个小英雄把你救回来了。只是可惜了他连一匹马都没有~”
珍珠不敢说什么,心想不是腾格里的使者吗,有没有马有什么关系。
在突厥文化里,有自己的马是男孩立身的根本……没有马的男人,不不不,没有自己的马,那简直就是比没有自己的衣服一样让人更觉得羞耻。又或者阿巴在开玩笑呢?
珍珠爬出帐篷,看到帐篷外一个陌生样子的男人正在和几个老人说着什么。他说的一口可怕的突厥语,不仅发音不准,而且用词都很不合适,旁边的几个小孩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
那个年轻的男人也急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手里的小金块,嘴里说:“阿特,阿特!阿特(马)”
部落的老萨满更是穿着盛装,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看到珍珠走来,突然老萨满眼睛一亮:“珍珠,这个男人是腾格里给你带来的丈夫啊!”
珍珠心里一颤,:“果然是他,连老萨满都承认了!”
老萨满就如同吃了春药一番,立刻站在一个什么草垛上,大声宣布:“这个勇士来自于遥远的南方,他是腾格里的使者,是娶走珍珠的。他之所以没有马,是因为腾格里把他带到了这里。现在他要向我们买马,回到他的地方。珍珠也要一起去!”
“老萨满,我家主人不在,你就要把珍珠嫁人吗?”珍珠他妈不干了,她可不认为一个没有马的男人,那还是……那还算人吗?恐怕只有可怜的异族人才没有马!她怎么舍得把女儿嫁到异族去。她把珍珠拽到怀里说:“不要,阿巴不准你嫁到异族的地方去,你是草原的儿女,生生死死都要在草原上。”
阿史那家族有些人定居在长安,都很抑郁。吉利可汗被抓到长安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是草原人,不住房子,自己搭帐篷。
“可是,阿巴……我……”珍珠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心乱如麻。
是的,在草原人的心里,只有草原和圣山才是他们的归宿。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臣服。战争,暴力和死亡也不能。
李志闷闷不乐的抱怨,尉迟夺和那一群人早已笑得肚皮都痛了。他们沿着李志的飞行方向追踪而去,晚了几个小时找到了李志。当时李志仍然在绝望的和突厥人试图沟通。不仅如此,尉迟夺带的突厥语翻译更是把这一出闹剧真实的还原了出来。
“太子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你看你还拐骗了一个回鹘小妹嘛!真的,阿史那的几个妹子我也见过,绝对比不上这个的!你真的不要?”
“拉倒吧。我倒是想要,可是我总不能搬草原上来吧,真的,把她们拐出来是害了她,宫里规矩太多,真的和坐牢一样的。”
“殿下真是宅心仁厚。不过确实是这样啊,草原人是天上的雄鹰,关在笼子里只会郁郁而死去的。”
薛仁贵边说:“明日就要在河谷开库里台大会了,殿下真的不打算给封几个官做做?真的,这里虽然远了点,某愿意长期守边疆的,真的,给我一千人就够了!”
李志叹了口气,说:“大贵子,真的不是这么回事。理论上说,这么一点难度也没有,别说一千人,一万人也可以给你。但是我们这次来,不是征服者,也不是侵略者,记住,我们继承的是薛延陀的旗号。即便如此,我们不是世代供奉圣山的人,他们心里绝对不会认可我们的。尊重他们的传统,才能得到他们的友谊,才能打开他们的防备,才能确保不会被他们征服。这个怎么说呢,就是不管是谁当皇帝,你薛家可不是都有自己的规矩?”
“殿下,你说的也太扯了吧。我泱泱中华,怎么会被这些蛮夷所打败呢?所谓白登之围,渭水之盟都是一时的失败而已啊!”
李志没有接着说下去,:“传令下去,明日整肃服装,都给我严肃点的参加库里台大会。”
那个时候的人真是没法理解为什么往后接近一千年间,汉族的农民怎么也干不过游牧民族的。没办法,封建农耕就是天生挫命啊。
参与库里台大会的部落,在鄂而浑河谷的草地上扎起了帐篷,绵延几十里开外。这是草原最大的盛会。
有三十姓鞑靼人,从具轮湖(呼伦贝尔湖)边赶过来;库莫希人,从坝上草原的达利诺尔湖边过来;契丹人,从巴林左旗附近的辽河边赶过来。
然后就是铁勒十四姓的外回鹘人,他们除了薛延陀,其他的都分布在漠北贝尔加湖南岸的广大地区,从西边的图瓦人到最东的同罗人。
然后就是从大金山(阿尔泰山)过来的蓝突厥部落阿史那,阿史德部落。归顺唐朝的蓝突厥已经失去了参加库里台大会的资格了。
蓝突厥的阿史那人,据称现在在维吾尔族内的名字是艾则孜,然后一般来说蓝突厥都有世袭官职,常简称为艾特勤。有新疆的艾则孜同学家里是这样说的:不好好读书,长大以后当黑突厥?
按照各个部落的习俗,唐军也带来了祭天的牲口,加入到各个部落祭天的队伍里。薛延陀人另外一些不肯归顺的部落也在场,可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可汗还在唐人手里,因此只能屈辱的看着唐人的士兵以他们的身份祭拜腾格里。
“我们的祖先会诅咒他们的!”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在心里默念这些了。
上一次库里台大会,是由回鹘联盟的药罗格家族的菩萨俟斤主持的,那一次推举了薛延陀的夷男作为吉利可汗。而这一次,理应是薛延陀的拨灼来继续主持。他是自封的可汗,并不是库里台大会所推举的可汗。按照草原的习俗,他的可汗不合法……
所以群众只是认为他只是薛延陀的头人。
祭拜仪式过后,各个部落的头人进入了会场的最中央。不同的是,李志和拨灼和他的翻译,是一同进去的,显得很不伦不类。但碍于库里台大会的规矩,大家都没有做声。这种沉默的气氛,一直蔓延在中心会场中。直到各位头人都坐安稳了,李志才大咧咧的带着拨灼和翻译走到会场中央,开始主持大会。
“各位,感谢万能的腾格里,赐予了草原人民牛羊与水草,给我们的灵魂予以指引。腾格里在上,此次库里台大会,首先薛延陀部落进犯我大唐国,被我们悉数歼灭。我知道,草原是腾格里的神,与我大唐国的神并不一样。以前,我的父亲,大唐国的可汗,也就是被你们奉为天可汗的人,并不承认这一点。那是他没有亲眼见过圣山,我身为大唐国的太子,亲眼见到了圣山,我也相信了你们也有一个至高的神!”
此言一出,会场顿时沸腾了,各个部落的首领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太子殿下,天可汗乃是以前库里台大会封的。虽然大唐国的神不会眷顾草原,可是我们也很尊敬大唐国的天神,因此我们愿意继续承认天可汗。”药罗格家族的新头人吐迷度第一个跳出来,他要取代薛延陀的地位,因此他看出来情势,需要讨好强大的唐国。
“吐迷度,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既然我们各有各的神,那么怎么又能继续承认大唐的可汗为我们的天可汗呢?这是对腾格里的大不敬!”大金山阿史那家族的人阿史那斛勃不同意了,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就是那个后来叛唐,联合吐迷度侄子杀死吐迷度的车鼻可汗。
李志暗暗记住这货,同时留心其他人的反应。虽然没有人再敢出来说话,但是看表情,还是拥护阿史那家族的人更多一些。阿史那是从中亚里海过来的民族,是最早教会草原人使用先进的马术的家族,也是长久以来草原人心中贵族和王者的化身,他们的影响力不可小视。
“吐迷度头人,我非常感激你对我父皇的维护。可是毕竟腾格里是不可亵渎的,即便是我大唐的天神也不能。因此我还是会劝说父汗取消这样的称号。即便不能,我将来也不会再承认天可汗的称号。”
听到这样的话,一众突厥死党顿时点头称是,觉得这个王子殿下无比的顺眼,毕竟谁都愿意听恭维话是不是。
“第二件事,乃是这个自立多弥可汗的拨灼!他违背他的父汗与我大唐国的盟约,侵占我的土地,掠夺我的国民。现在,我请各位头人做个见证,让这个卑劣的人,承认自己的错误。他的可汗称号是不被承认的。腾格里在上,只有众人推举的可汗,才是真的可汗,大家说是不是?”
这番话确是说道了吐迷度心眼里去了,此时他虽然还没有自称可汗,但已经控制了漠北的大部分部落,杀了很多薛延陀部族,给自己的心腹授予了很多原来突厥汗国的官职。眼下王子殿下的说辞,更是给足了他的台阶。大家心照不宣,都想自己当可汗,因此阿史那家和药罗格家带头表示同意,墙倒众人推,薛延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让拨灼吃屎去吧。
李志把拨灼推到会场中心,用短刀割断他的绑手的绳子,然后走开几步站定,扔给他一柄短剑。拨灼虽然被俘多日,但是一直没给饿死,看着只是气色稍微不好。众人却不知道李志要干啥。
“拨灼,你伤害我的国民。我将你俘虏,你定然是心里不服气。现在,我们一对一,如果你赢了,你们薛延陀部落就可以重获自由。如果你输了……你们薛延陀人,从此就是我的奴隶。你敢吗?”
这话一出,更是让所有内会场的头人们都惊讶的站起来了。以往库里台大会,遇到部落间的纷争,也有勇士比武,生死不论的场合。可是大唐国的太子殿下,竟然在崇尚勇武的草原上,用草原上的习俗来终结恩怨,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有什么不敢!你这个贼人……”拨灼本来就性子急躁,来到这样的场合,早就失了方寸,眼下给他一把刀又给他希望,他立刻就头脑发热的冲上来了。
拼刀?李志在公平的场合就不怕他,更何况现在是不公平的场合,因为李志手中的剑,比拨灼的剑足足长了一尺!
额,但是在这个场合,有谁会注意呢?除了拨灼,谁都希望,也能看出来冷静毒辣如眼镜蛇一般的唐国的太子才是这场比试的赢家。
薛仁贵在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曾经表示太子殿下有损武者的精神,李志反问道:“你天生勇武过人,那你有多少次是公平的和敌人厮杀?”便让他住了嘴。
拨灼悲愤的向李志冲锋,他挥舞着剑,直直的朝李志劈去。可是他的刀刃还没有近身,李志的剑便拿住了他的刃腹,顺势一绞,拨灼的手腕便和短剑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的撕心裂肺的嚎叫还没有完全吼出来,李志的第二剑的剑光便轻飘飘的掠过他的咽喉,把他所有的声音,生机都随着污血灌回他的气管和肺里。拨灼扑倒在地,抽搐着,喉头还响着难听的咕噜声。
后来这样的手刃敌酋,成为了草原上部落的战斗之间,最高等和最终极的战胜俘虏方式。只有手刃了对方敌酋的头人,才能在库里台大会上宣布自己消灭了,俘虏或者占有了一个家族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