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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密林鏖战
乱世豪商全文阅读作者:森九叔加入书架

  宁良出了朱府的门,一路打听朱家铁匠的去向,循迹而去。

  不是他想要多管闲事,只是内心的某些执念作祟——炎黄子孙,华夏儿女。虽然如今的朝廷是篡了他父皇的赵宋,但他还是忍不住管这件“闲事”。

  前世“杨家将”的故事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包括契丹和北宋的“澶渊之盟”……

  骨子里,宁良不允许,也不愿意看到这些惨剧的发生。

  穿越后这些年,宁良听过见过太多百姓的惨状。打仗,苦的永远是百姓。如果放任这些铁匠被契丹人掳走,不知道能帮契丹人造多少兵器出来,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华夏的兵士和百姓,倒在契丹人的箭镞和刀刃之下!

  郃阳城北,密林。

  宁良见到了重伤倒地的王五。朱老爷子的三封信,其中一封就是给他的。

  一见到宁良,王五顾不上自己的重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宁良忙上前查看伤势,只见王五小腹一处极深的刀伤,因为刚才的挣扎,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你别动,我给你止血。”说着宁良掏出银针朝着王五腹部伤口周边几处穴位刺去,暂时封住了血脉。

  王五再次挣扎着想要说话,一用力鲜血再次涌了出来。

  宁良忙示意其先别开口,先喂其服下几粒丹药,宁良扶着王五靠着大树坐下,“别着急,慢慢说。”

  “是……是李三,他……他原来一直是……一直是契丹的奸细。”

  “他……说……说老爷没死,并且……并且老爷有命令,让……让我们出城去见……见他。“

  “我也知道老爷……没死,所以我也没有多想,便……便跟着一起过来了。老爷在信中只……只交代要防范朱福,没……没提说……说李三也是……也是坏人……”

  “我们走……走到这里,忽然窜出来大约有二十多人,面色不善……我见形势不对,想……想要逃走,便……便……”

  宁良从王五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出个大概,忙示意其别再说话,“好了好了,你先在此休息,我去追他们!”

  说完,不等王五反应,直奔北而去。

  带着那么多人,李三他们走不了多远。而且他们人数众多,地上和密林中的植物上,都留下了不少的蛛丝马迹。宁良相信很快,自己就能追上这些人。

  一道身影在郃阳城北的密林中快速北行,不时因为衣服和道旁的树枝摩擦而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一幕似曾相识,正如宁良此前夜半下华山时一样。只是那次是紧张中带着几分激动和期许,而这次,除了紧张,更多的深深的担忧。

  身体十五岁,灵魂却已经是成年人的思维。

  考虑的事情更多,顾及的方面更多。

  其实他和前世的自己又有什么变化呢?依旧心地良善,见不得不平事。如果说有,恐怕只能说是多了更多的责任感和担当。前世也有,只是前世的他过于普通,能力有限,考虑得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生活琐事。而如今,他开始有更多的精力关心起身边的人和事情,甚至是家国天下。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宁良便追上了那些人。

  潜伏在密林间,宁良望着那二十多名负责押送的武士以及那六七十名铁匠,当然,还有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李三。那二十多名武士,身着黑衣,各个目露精光,手轻轻按在刀柄上,显然都是久经战阵的高手,警惕,但从容不迫。而且最关键的,从这些武士的队形来看,显然配合娴熟,颇有章法。

  而宁良有些奇怪的是,不见那离去的朱福及他手下的护院们的踪迹。

  宁良有些头疼,追上是追上了,如何将这些铁匠们解救出来才是最关键的。以他的能力,如果和那些武士缠斗,最多可以苦撑半刻钟不到——而这点时间,恐怕不能支撑到那些铁匠们跑多远。

  不能再等了,走的越远,救出这些铁匠的希望越小。

  此刻,宁良只能寄希望于前去报官的白福敬。一来白福敬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官府不会无故不重视;二来契丹奸细在朱家杀人并且掳走十几名铁匠这样的大案,官府应该也不敢怠慢——况且,如果成功救回铁匠,当地县令一定能立大功一件。

  宁良动了。

  身子飞出去的同时,三枚银针先发而至,直奔离他最近的五名武士的要穴而去。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以银针为暗器,他最多瞬息可发三枚,而教他这门功夫的那位师兄,最多可发五枚。

  “快跑!”宁良一声大喝。

  铁匠们愣了一下神,终于是反应过来,躁动了片刻,便有人呼啸一声,带头奔南逃去。这些铁匠们本来对李三的话深信不疑,又有王五佐证,便跟着他一路出了城。出城之后到了林子,忽然窜出二十多人,各个手握利刃,王五心有疑惑,便质问起李三,谁料李三二话不说,掏出匕首直接捅了王五。

  王五伤重倒地,不知生死。铁匠们虽然平日里都是抡大锤的主,有着一身使不完的力气,但是面对明晃晃的刀刃,还是心生惧意,只能乖乖进了林子北行。

  如今见有人出面相救,有人带头逃跑,这才呼啸而逃。

  有队尾的武士持刀向逃跑的铁匠们砍去,转瞬间便有两名铁匠被砍倒在地。有胆大的,大吼一声冲上去要夺那武士的刀。

  那武士也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这些原本顺从的铁匠竟然有人敢反抗。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那铁匠竟已经扑上来,靠蛮力死死抓住武士的手,想要夺取他的横刀,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有其他铁匠见他们僵持,纷纷过来帮忙,掐脖子的、扣眼珠子的、用牙咬的……那武士吃痛惨叫一声,手中的刀竟是生生被第一个铁匠夺去。

  手起,刀落,鲜血迸溅。那武士竟然死在四五名铁匠的围攻之下!

  再看宁良那边,手中早已经夺了一把横刀,和十几名武士缠斗在一起。

  虽然刀法早已在华山练得滚瓜烂熟,但这毕竟是宁良第一次实战,缺少实战经验的他,吃了不少暗亏,身上已经出现了几处不深不浅的伤口。横刀相撞,已经过了二十多招。鲜血从身上伤口冒出,瞬间将他的一袭白衣染出了几处鲜红。

  宁良低估了这些武士,他们身形刀法诡异,显然不是中原的武功路数。但也有些庆幸,这些武士显然是为了遮掩身份,才使用这并不擅长的横刀,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还只是轻伤。如果让他们换上更趁手的兵器,恐怕自己这会儿,已经要交代在这里了。

  再说那原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李三,看情况有变,一溜烟奔北逃了。武士们也好,铁匠们也好,都无人注意到他的动静。

  而刚刚杀了武士的铁匠,显然认出了宁良,正是出现在朱老爷子“葬礼上”的年轻人。眼看宁良因为救他们,和那些武士缠斗在一起,一时间不分上下,一咬牙,大喊一声:“兄弟们!不要跑了!有人来救咱们,咱们不能就这样逃跑!这帮人没那么可怕,老子刚杀了一个!咱们跟他们拼了!”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反应,大喊一声,持刀奔着最近的一名武士砍去。

  本来还在逃跑的铁匠们,也纷纷驻足,多数一咬牙,回身奔着那四五名原本队伍最后的武士杀去。有从地上捡起石头扔的,有赤手空拳上去夺刀的,也有从地上捡起枯树枝猛抡的……毫无章法,但声势浩大!

  那四五名武士砍倒了三四名铁匠,便觉支撑不住,嘴里叽里咕噜喊着似是叫援助。原本围攻宁良的武士见状,分出五人前来支援。这让宁良一下子感觉压力顿减。

  两个战团。

  铁匠们靠着地上捡拾的石头和枯枝,以及夺来的横刀,和八九名武士乱战作一团。

  宁良手持横刀,动若游龙,一边躲避着武士们刺来的横刀,一边寻机出手,直奔围攻他的武士要害。

  劈,砍,挡,刺。

  十几个瞬息间,围攻宁良的武士便被他砍倒了五个。

  而铁匠们那边,虽然折损了七八名铁匠,但那武士也被围殴倒地了两个。

  不得不说,被逼急了的山羊,面对豺狼,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眼看势头不对,一名似是领头的武士,一声长啸,带领剩下的十来名武士,奔北撤去。

  众铁匠呼啸着要追,却被宁良拦住了。

  虽然宁良年纪轻轻,但刚刚救了这些人,他的话,还是听的。那个最先反抗的铁匠带头,众人纷纷跪地拜谢。

  宁良忙让众人起身,顾不上寒暄,趴在一旁吐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杀的是坏人。迸溅的鲜血,翻裂的白肉,让他觉得恶心。

  铁匠们见他这般模样,有的想笑又不敢笑,有的和他一样,也趴在一旁呕吐起来。

  有年长的铁匠,吩咐大家收殓死者尸身,把伤员集中在一起帮忙简单包扎。

  有收殓那些武士尸身的,发现了三个活口,正是起先被宁良用银针射中要穴的三人。几个脾气暴躁的想要拿刀砍了他们,却被刚刚吐完的宁良拦下了。

  “别……别杀他们,留着活口,有……有用……呕……”宁良感觉自己快要把自己的场子都吐出来了,原来杀人的感觉,这么难受。

  原来武侠小说里,快意恩仇的桥段,并没有那么潇洒和痛快淋漓。

  顾不上继续恶心和乱想,宁良挣扎着去给那五六个受伤的铁匠治伤。所幸他们伤都不算重,加上他们体格都算硬朗,宁良便拿出金疮药和一瓶丹药,吩咐帮忙的铁匠们如何包扎伤口,还有丹药服用的注意事项。自己终于是扛不住了,身心俱疲,一边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拿药为自己包扎伤口。

  铁匠们把那三个还活着的武士绑了,有气不过的,偷偷踹上几脚,宁良也没有阻拦。

  又有几个年长的铁匠,应该是不忍心见那几个死去的武士曝尸荒野,叫了几个帮手挖坑,要把他们给掩埋了。而死去铁匠们的尸体,自然是要抬回去安葬。

  那个一开始反抗的铁匠,带着几个明显是管事的,朝宁良走来,拱手深深一拜,“在下王忠,多谢公子相救!之前在朱府,我们应该是见过公子。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我等也好知道是谁救了我等。”

  宁良已经稍稍缓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回礼,却又被那人扶着坐下了。索性也不推辞,就坐在地上回道:“诸位大哥就不要客气了。我叫宁良,是你们朱老爷子的忘年交,救你们是应该的。”

  “公子高义,我等没齿难忘,再次谢过公子救命之恩。”说着那王忠领着那几人又要跪拜。

  宁良忙虚扶一把,“大家都不要客套了。眼下重要的是稍事休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有没有腿脚麻利的,先派人去官府报信。我已经让白福敬,哦,就是白家的白老爷,去报官了,只是不知道官府的人能不能找到这里。”

  “另外,你们的执事王五,现在还重伤躺在林子边,我给他施针暂时止住了流血,但是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得赶紧给他送回城里细细包扎。”

  “什么?我父亲还活着?”

  原来这王忠,正是王五的亲生儿子。当时李三一刀捅在王五小腹,倒地之后生死不明,王忠本要反抗,却被一位老铁匠生生拽住了。这一路走来,本来就心有愧疚的王忠,终于在宁良出现后爆发了,这才出现了刚刚空手夺刀那一幕。

  “你是王五的儿子?那你快派人去吧。其他人也收拾一下,准备走了。我怕那些人去而复返。”

  “他们还会回来吗?再说了,就算是回来,也打不过咱们啊?”有一人忍不住开口道。

  “万一他们还有其他帮手呢?”

  宁良话音未落,已经有外围的铁匠呼喊起来:“不好了,那帮人又杀回来了!还带着帮手!”

  宁良暗啐自己了一口,这什么乌鸦嘴。

  去而复返的,不光有败走的十来名武士,还有一开始就逃跑的李三。最主要的,同样穿着打扮的武士,还有二三十人,手上持着的,是一种不知名的弯刀。

  “嘶——契丹弯刀!”王忠忍不住开口,“他们是契丹人!”

  众铁匠忙聚在一起,手里有武器的纷纷站在前面,手握着夺来的横刀,脸上却是漏出惊恐之色。显然,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些人,不是这些契丹武士的对手。刚才是赢在人多,还有趁其不备。而如今对方足足有四十多号人手,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

  倒是王忠,经历了抛弃父亲的煎熬以及之后的爆发之后,变得勇敢了起来,手持横刀站在最前面,怒目而视李三,“李三叔。啊呸,李三老贼,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为什么要出卖朱家?”

  那李三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王忠,“出卖?哈哈,出卖?我本来就是契丹人,何谈出卖?”

第27章 江湖故人
乱世豪商全文阅读作者:森九叔加入书架

  密林。

  秋风一吹,血腥味便钻入了众人的鼻子里。

  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一群绵羊和一群豺狼的厮杀,结果是绵羊惨胜。

  但是败退的豺狼,很快叫来了自己的同伴。而此时绵羊们,还在忙着挖坑帮之前死去的豺狼掩埋尸体。

  这一次,绵羊们,怕是在劫难逃了。

  宁良深深地看了李三一眼,开口问道:“你是契丹人?朱福也是?”

  “哼,那个猪一样的东西,他不配!”李三缓缓开口道,“主上吩咐他带着这些年聚拢的钱财回契丹,他竟然带着自己的人,还有还那个贱人和野种逃跑了。”

  “看来你们契丹人,对朱家早有图谋,竟然几十年前就布下了朱福和你这两颗棋子。”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不过我不在意。准确地说,你拖时间也没用。因为我的目标是这些杂碎们,我的任务是把他们带回去,为我契丹效力。当然,死几个也无所谓。毕竟我已经将朱家独门的技术完全掌握了,有我在,这些工匠我都能培养。”

  那李三一副猫捉老鼠的姿态,此刻的他需要倾诉,或者说需要显摆。多年的卧底生涯,压抑得他的心理有些扭曲。他享受这种时刻,炫耀,再慢慢玩死对方的快感。

  宁良也知道这些,他在拖时间。他寄希望于白福敬带来的官兵,寄希望于刚刚派出报信的铁匠。虽然他也注意到那些一言不发的契丹武士,已经缓缓组织队形,意图包围他们。

  “你还真是厉害。一个契丹人,在中原隐忍这么多年。”

  “哈哈,那是自然。”

  “不过你也真是可怜。人家朱福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美人相伴,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你呢?你做了几十年的铁匠?除此之外还得到了什么?”

  宁良的话显然戳中了李三的痛处,李三原本不胖的脸上转瞬间青筋暴起,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你少废话。老子比他朱福的级别高,这些要为不是为了主上的大计,老子能容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老子才是最合格的暗探,他朱福算个什么东西,他甚至在今天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老子的存在。老子是直接和主上联系的……啊呸,我和你说这些干嘛?”

  “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死吧!毕竟,我要带走的是铁匠。你,没有什么用处!”

  “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宁良脸上一脸的戏谑,“还说你级别比他高,他逃走,你不是一样没有办法吗?”

  “谁说我没有办法!背叛主上的人,都不得好死。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

  话音未落,李三瞪圆了惊恐的双眼,一个身影转瞬即止,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别动!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契丹武士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幕,虽然听不懂宁良说什么,但这架势也能让他们明白眼下的情形,纷纷持刀围向宁良和李三两人,但是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宁良早看出来虽然这些契丹武士都听李三的,但他基本不会什么武功。这才故意激怒李三,趁其不备将其拿下。除此之外,宁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化解眼前的危机了。

  李三叽里咕噜说了一些什么,那些武士虽然还拿着刀围着,但终于是缓缓退了半步。

  对峙。

  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但却是死一般的安静。

  “呜——”

  一声尖利的破空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一只弩箭直奔宁良后心而去。高强度的战斗让宁良失去了原本的敏锐,对那个躲在自己背后的弓弩手竟然毫无察觉。

  从听到破空声到做出反应,宁良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姿势不变,挟着李三往前俯冲,重重地摔倒在地,这才堪堪躲过那一箭。

  这一摔,也让边上的契丹武士抓到了机会,纷纷持刀向宁良砍来。

  宁良在地上一个鹞子翻身,将李三挡在身前,几名武士见状忙手了刀势,但也顺手将李三拉出了宁良的控制。

  宁良失去了人质和肉盾,自己还半躺在地上没起身,眼看契丹武士的弯道砍来,只得硬着头皮举刀格挡。

  “仓啷啷——”横刀与弯刀相撞,瞬间起了火花。

  被救回的李三咬牙切齿地下着攻击的命令,铁匠们也纷纷大喊一声,冲向契丹武士。

  而宁良被五名武士围攻,半躺在地上举刀苦苦挣扎,一时间竟然不得起身。“天哪,我今天要葬身此处了吗!?”宁良心说。

  不知身在何处的老鸹,“哇——哇——”的粗劣嘶哑声在林子里飘荡。密林中不远处成群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从林中掠起,直冲云霄。

  “呜——”

  “呜——”

  “呜——”

  尖利的破空声再次响起,随着这声响起,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倒下。

  倒下的,竟然是契丹武士!

  三支不知何处射来的利箭,穿透了三名围攻宁良的黑衣武士的胸膛。宁良压力陡然减轻,顾不上多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手起刀落,解决了剩下两名武士。

  百十名山贼打扮的人呼啸着涌了出来,手持横刀、陌刀、弓弩等杂七杂八的武器,十几个瞬息间将契丹武士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手持横刀,眉目虽然清秀,但左脸腮帮处有一个恐怖十字形的伤疤,那张面目便显得有些令人心生惧意了。

  来人大喝一声:“大胆契丹狂徒,竟敢在我的地盘杀戮我汉人,真当老子是泥捏的吗!?兄弟们,给我杀!”

  话音刚落,来人身侧百十人喊杀声起,横刀突刺,陌刀劈砍,弓弩齐发……一时间竟然堪堪压制住契丹武士,数名黑衣人不及反抗,身首异处。

  队伍中有一人身形飘逸,手持横刀快速游走在契丹武士之间,刀刀直刺要害,咽喉、心窝,快速收割着这群黑衣人的性命。

  而为首那人也加入了战团,刀法大开大合,刚勇无比,被斩断了四肢的契丹武士在他脚下呻吟,被劈重了面门的黑衣人在他身后哀嚎。

  宁良望着眼前两人,忍不住眼圈一热。

  还能有谁,正是当初和他走散了的“橐驼儿”韩托和轻功一流的史泰。

  这两人和宁良走散之后,在黄河岸边一位老农家躲过了追兵,再往后便四处寻找宁良。彼时宁良已经为陈抟老神仙所救,带到了华山为徒,因此两人自然是寻不到的。

  时日一长,两人身上的积蓄也基本花光。史泰曾提议动用宁良当初从皇宫偷出来辗转存放于韩托处的珠宝,但韩托执意不肯,说:“这是公子的钱,我们不能用。”

  山穷水尽之时,两人路过这郃阳北边的密林,被长期盘踞此地的一伙山贼拦截。两人武艺高强,这群乌合之众岂是他们的对手?于是几个回合的大战之后,两人不仅打败了山贼及其头目,更是收服了这帮山贼,索性在此地占山为王,当起了山大王。

  当然,韩托和史泰接手了此地山贼之后,下了死命令:“不杀人,不绑票。只劫富人,不劫穷人。”并将山寨改名为“宝丁寨”——宝盖头加一个丁字,正是宁良的“宁”字,也是希望借此引起宁良注意,可以主动来寻他们。

  逢年过节或遇上灾年,还会拿出一部分粮食接济本地的穷苦百姓。慢慢的竟然在百姓中有了好名声,甚至有百姓主动为宝丁寨通风报信,好躲避官府的清剿。

  比如今日,就是有砍柴的百姓发现密林中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绑架百姓,马上报告了宝丁寨。

  我们的韩大寨主闻讯便派人前去侦察,恰逢宁良出现和契丹武士乱战之时。

  斥候回来报告了情形后,韩托觉得事情比较重大,怕这么大规模的械斗引起官府的注意,便亲自带人前去查看,远远看到宁良觉得相像又不敢确认,于是暗中派人回去叫人,自己带了几个人暗中观察。

  直到听到李三和宁良对话,虽然还不曾确定宁良的身份,但是也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韩托本是军人,对于契丹人一向是厌恶的,听闻那李三竟然是契丹间隙,又见宁良一方势弱,多端下令出手。

  有宁良、韩托和史泰三个高手,加上百十名山贼,还有几十名杀红眼的铁匠,这群契丹武士饶是职业军人出身,也难以抵挡。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战斗结束。除了那李三和一开始被绑起来的三个契丹武士外,几乎没有留下活口。而山贼们和铁匠们,也有数人丧命,十多人受伤。

  “韩托!韩大哥!”砍倒了最后一人的宁良,终于有时间喊道。

  韩托身形一滞,心说果然是公子没错,能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的,除了史泰,便是宁良了。

  韩托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跪倒在地:“公子!果然是公子!”

  史泰见状,哪能不知道韩托口中的公子是何许人也,也匆匆跑来,跪地而拜:“史泰见过殿……公子。”

  “两位大哥快快请起!十年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说着,宁良忍不住眼圈有些泛红。

  两人从地上起身,均是眼圈一热。韩托更是顾不上一百多双眼睛看着三人,竟是“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公子啊,公子。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宁良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伸手将两人揽在怀里,狠狠一个熊抱。

  “公子,公子你长高了!公子,你力气好大,我喘不过气了!”

  “行了,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我们今天晚上找个地方好好喝一顿,一醉方休!”

  宁良吩咐王忠带人押着李三和其他几个俘虏前去报官,又交代不要说出今日密林之事,官府弱问起,就说是又义士出手相救。

  此前要掩埋契丹人尸体的几位老铁匠执意要继续挖坑埋人,宁良也不好制止,只得感叹百姓们的思维还是淳朴。又想,若被官府发现这么多契丹武士的尸体,定然要追查是和人所杀,恐怕要查到韩托和史泰头上,于是便让宝丁寨的山贼弟兄们帮着掩埋尸体。

  铁匠们抬着去世的铁匠和伤员回城了,路上遇到受伤的王五也一并救回,这里便不再赘述。

  单说宁良随韩托、史泰两人去了宝丁寨,一路上聊起这些年的经历,也是感慨万千。所谓宝丁寨的“山贼”,也不过是些活不下去的庄稼汉罢了。郃阳这个地方,虽然比着战乱频生的边境,已经算是富有了,但是土地依旧不够种。

  怎么说呢?本地像是冶铁的朱家和挖煤的白家这样的富户不少,还有许多其他的富商、乡绅。有很多普通百姓因为歉收、缺粮等原因,便向这样的富户借钱、借粮,有还上的,就有还不上的——还不上的就只能卖地给这些富户。

  自己的土地卖了种什么呢?给富户家当佃农啊。

  不愿意当佃农的呢?那便只能沦落成为盗贼、乞丐等等了。

  当然,什么强取豪夺,逼良为娼,逼人为奴——甚至卖儿卖女的,也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尚算富裕的郃阳尚且如此,其他地区,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人间惨境呢!?

  一路跟韩托和史泰闲聊,似是转瞬便到了两人的宝丁寨。

  听说了“宝丁”二字的由来,感动之余,宁良不由地觉得有些恶寒。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感觉那么别扭……

  说是山寨,但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的,进到山寨,映入眼帘的都是普通的民房,晾晒衣服的妇女、拿着风车到处跑着玩耍的儿童,倒像是建在密林深处的一个小村庄。但是以宁良感官之敏锐,很快就发现其实布置的很严密,这里处处都有暗哨——树上、房顶上、谷仓后……

  宁良的目光在这些暗哨处停留,显然韩托和史泰也看出来了。

  史泰不由得有些咋舌:“我早听韩托说公子目光敏锐,心思缜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咱宝丁寨的这些暗哨,一个也没瞒过公子。”

  “史泰你说你平日里也一身正气的,怎么见了公子,变得学会拍马屁了。”韩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哈哈哈哈!”宁良忍不住哈哈大笑,“两位大哥说笑了。其实这布置,已经相当厉害了!”

  “对了,史泰大哥。那日黄河一别,已经十年。不知史大哥所查之事,可有眉目?出卖史大哥的肖小,可曾查获?”宁良开口问道。

  史泰听到这话,明显地身子一滞,目光有些暗淡。“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公子还记得在下的事情。”

  “劳公子费心,当初出卖我的,正是我的副将。他曾是我的兄弟,我的得力助手,可他……五年前我发现了他的踪迹,一路追他追到汴梁城外,终于抓到了他,他很痛快地就承认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承认得痛快,我本来也就打算放过他了,您也知道,我们那支部队上千人,恐怕活着的只有我和他了。可是……可是他竟然……”

  “如何?”

  “竟然在我转身那一瞬间,自杀了……”

  “既然承认,你也已经放过他,为何还要自杀?如果是因为愧疚,为何不在当年自杀?偏偏五年后你找到他才自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知道他的妻儿老小都住在汴梁,但我没有再敢去找,因为我怕……”

  “你怕给他的妻儿带来灾祸?”

  史泰重重地点了点头。宁良脑子里飞速闪现过无数的念头,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证据,他也不敢乱说自己的猜测。

  宁良的手重重地握住了史泰的手:“放心吧,史大哥。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史大哥查明真相!”

  史泰有些动容,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韩托生生打断了:“行了,不开心的事情先不要提了!今日和公子重逢,我和史兄弟算是重新回归公子麾下,当此好时光,最要紧的是什么?一醉方休!”

  “哈哈哈!闲话少叙!喝酒去!”

第28章 朱福,你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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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朱老爷子的“葬礼”,后来是密林中与契丹武士的两番鏖战,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近黄昏的光景。

  宁良这一天,除了早上喝过柳如烟亲自为他熬得一碗粥之外,滴水未进。

  宝丁寨,正堂。

  韩托和史泰请宁良堪堪坐定,刚要介绍寨中大小头目给宁良认识,一个寨中的暗哨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慌什么!?”韩托语气略带责备。

  “回寨主,寨中来了一个商人,说有要事非要见一位宁良的公子。”

  “那人叫什么名字?”宁良开口问道。

  “白福敬。”

  宁良心说坏了,顾不上和韩托、史泰打招呼,几个箭步窜出堂外,直奔寨门而去。

  韩托和史泰两人见状,也慌忙跟在身后。

  白福敬能找到这里,王忠等铁匠应该是安全了。但同样,白福敬能找到这里,说明郃阳一定出事了,要么是县城里的朱家,要么是县城外的白家。

  宁良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于是步子迈得更快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和韩托,甚至是史泰都拉开了距离。

  韩托到没多想什么,倒是史泰暗暗咋舌:这公子的轻身功夫,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了。

  被拦在寨门口的白福敬,一看到宁良便慌慌张张地大叫:“公子!不好了!那朱福,闯进了白府,如……如烟姑娘,还有我妻儿……都被那朱……朱福劫走了!”

  “你别慌!到底发生了什么?”宁良努力让白福敬,同时也是让自己镇定起来。说不慌是假的,毕竟,柳如烟是他这一世第一个女人,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女人。

  白福敬断断续续地说着经过。

  宁良追李三而去,白福敬便遵照宁良的吩咐,绑了那契丹头目莫昆送官。县令白得了这个契丹奸细自然是很高兴,一边升堂突审莫昆,一边派人到朱家勘察命案现场,并派人四下搜捕逃跑的朱福,以及劫走了铁匠们的契丹人。

  因为人手不足,白福敬索性也派出了白府的护院,帮忙搜寻朱福,直到申时(约下午四点),白福敬亲自己带的一队人搜寻到县城北门,撞见了抬着伤员及亡者回城的铁匠们,问询起来才知道密林中的险象环生,也知道了朱福并未跟随那些契丹人逃走。

  白福敬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带人回城外白府查看。果然,那朱福正派人在白府抢掠,丫鬟小厮被杀戮者无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福敬大手一挥,让护院们上前杀敌。

  朱福,本是幽云十六州的汉人。因为战乱,父母双亡,从小被契丹一高官收养。

  虽是收养,朱福却几乎连那高官的面都没有见过。因为,他不配,他只是高官养的一条狗。狗是干什么的?狗就是有需要的时候,主人一撒绳子,就要冲上去咬人。

  李三为为何鄙视朱福?因为李三实际上是契丹人,而朱福,只是契丹人收养的一条狗。

  朱福想要证明自己。

  从主上,也就是收养他的那个契丹高官,派他到此地潜伏的那一刻起,他便深深地埋下了这个想法:证明自己。

  虽然他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自己不行——高官收养他后,原本派人想要教他武功,但他几乎是一窍不通。但他依旧想要证明自己,于是他申请作为细作,潜伏中原。没想到,高官竟然答应了。

  于是他在数十年钱开始了在朱家的潜伏生涯,他做了多手准备,自以为已经做的天衣无缝了。

  他跟随朱老爷子一起创业,从小厮做到长随,从长随做到管家……

  他将朱府的护院,陆续都换成他自己招揽的人,有江湖刀客,有游侠死士……

  他暗中给朱老爷子下毒,暗自寻便了名医,找尽了各种毒药,用尽了耐心……

  他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黄蓉,送给朱老爷子,并和他心爱的“蓉儿”生下了朱子钰,欲仿效吕不韦之术……

  他自以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他可以掌控朱家,然后成为他主上最佳的内应,成为契丹的铁器供应商。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不都是他说了算?主上又如何?不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但是他终究还是败了。败在了李三和他主上的抛弃——也许一开始的计划是让朱福从容接手朱家,然后源源不断地为契丹供应铁器。但是可能契丹方面等得已经不耐烦了,甚至有可能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弃子。

  但朱福自己并不这么想。

  他认为自己的失败,是因为白福敬和宁良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宁良一手造成的——比如宁良救了原本该死去的朱老爷子。

  于是朱福愤怒了,狂躁了,疯狂了。

  他派人安顿好黄蓉和朱子钰,自己则带着人,杀向了白府。

  朱福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是宁良和白福敬从自己手中“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么这一切,便从他们身上夺回来吧!

  恰巧此时,白府的护院都跟随白福敬出去了,阖府上下只剩下丫鬟、小厮,还有柳如烟以及白福敬的妻儿,因此白府很快就被朱福的人控制了。

  一开始,只是搜刮财物。到了后来,变成了杀戮,小厮被直接拉出来杀掉,稍有姿色的丫鬟,则被奸淫……一时间,白府上下,喊杀声,哭喊声,乱做一团。

  白福敬回到白府的时候,朱福刚刚亲手杀了两个护在柳如烟和白氏母子的小厮,正盘算着是先奸后杀还是直接杀人了事。

  白福敬带来的护院斩杀了几个朱福的人,将这群暴徒逼退到了正堂。

  朱福见自己的人不是对手,心中暗骂平日里给这帮家伙的好处都算是喂了狗了,投奔自己的时候都说自己多么武功高强,平日里欺压良善也都是一把好手,现如今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但也不好发作,于是命人守住正堂门口,挟持柳如烟及白福敬妻儿,高声向着白福敬喊话,开始了对峙。

  如同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警匪对峙电影。

  白福敬要求放人。

  朱福要求不报官,提供三辆车马,将财货装满马车,送他们离开。

  被侮辱的丫鬟们在低声啜泣,儿子白云“哇哇”大叫又被朱福威吓着压低了的哭声,妻子以及柳如烟惊恐的目光……五一不摧残着白福敬的神经。

  那一刻,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思量着应对的策略。

  甚至在这关键时刻,他还有心思想:原来宁良公子的敏锐多谋,竟然是这样子的感觉!或者他也是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思维才变得如此敏捷——那看来他可能经常,经历类似这样的险境吧!

  人就是这样,越是紧张的时刻,脑子里越是容易迸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杂念。

  当然这样的杂念,行诸文字可能要数十字,但在白福敬的脑中闪过的时间,只是刹那。

  如同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警匪对峙电影。

  白福敬答应了劫匪朱福的条件,并表示马车不好找,自己府上只有几辆驴车和牛车,如果要马车,自己要亲自去县城北门外的车马行去借。

  朱福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因为这个年代确实缺马,饶是富户家中也多是驴车、牛车。除了军队,能同时凑齐三辆马车的,也就只有专门出租马车的车马行了。于是放了几句狠话,大概就是“敢耍花招就弄死人质”之类的,便放白福敬离开了。

  稳住了朱福,离开白府的白福敬一路狂奔跑到县城北门外的车马行,借了匹马便匆匆奔密林而去,一路马不停蹄,找到了身在宝丁寨的宁良。

  “朱福,你必须死!”宁良的牙几乎咬破了嘴唇,眼睛发红,几欲滴出血来。

  不知道是因为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的高压,还是因为柳如烟及白福敬妻儿被绑架的愤怒,此刻宁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似乎让空气都为之一滞,迫得身旁的白福敬、韩托、史泰以及几个山寨的头目,都为之心神一震,大气都不敢出。

  这哪里像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能有的气势。

  “韩大哥、史大哥,你们带十来个身手好的帮手,随我前去救人。”

  韩托和史泰应领命,开始挑选好手,弓箭手、刀斧手……

  “白大哥,你去官府报官,让捕快们一个时辰后去白府缉拿私闯民宅的契丹奸细。”

  “报官我到了再派人去不行吗?我担心……”

  “听我的,白大哥。马上入夜,只有你能请动官差。也只有你,能将时间控制得刚刚好。一个时辰,不多也不少。”

  听闻这话,白福敬只得默默地点头。其实他哪里知道,宁良让他去报官,更重要的是想支开他,因为关心则乱,反而令得自己束手束脚。当然,这些话是断然不能讲的。

  半个时辰后,白府。

  宁良一人径自走进了正堂。

  只见柳如烟、白氏母子均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上更是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破布堵得严严实实。朱福及十来个他的手下有坐有站,有蹲有依,散漫得不成样子。但三把刀,却始终横在如烟等三人脖颈之上,让围在正堂之外的白家护卫不敢轻举妄动。

  白氏母子相依啜泣不止,而柳如烟倒是没有酷,冷眼瞪着斜倚在胡床上的朱福。

  “你瞪什么瞪?再瞪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朱福恶狠狠地说道。

  宁良见状想要发作,但终于是忍住了,“咳——”重重地咳了一声,顿时将朱福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原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朱福,一看来人竟然是宁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怎么来了?白福敬呢?他找的马车呢?”

  “哈哈!”宁良仰天大笑,“白福敬?我来和你谈谈,不是一样吗?”说着,宁良再往前走了几步。

  “你……你……你别过来。”朱福知道宁良的身手了得,见宁良逼近忍不住有些慌张。

  “你再过来,我就宰了这两个娘们,还有这个臭小子。”说着朱福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横在了三人的面前,作势要砍,却没有发觉自己的手,微微有点颤抖。

  宁良看着色厉内荏的朱福,深吸了一口气。

  “你——砍啊?”

  听到宁良的话朱福明显一愣,连带他身边的手下,还有宁良身边的白府护院,都是一愣。

  “你杀了她们,也还能活?”

  “哼,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个妞,是你的女人吧!”说着,朱福将刀晃到了柳如烟面前。如烟狠狠剜了一眼朱福,随后目光转向宁良,连连摇头。

  宁良抬臂双手抱胸,右手却不着痕迹地给给如烟比了一个只有他们二人懂得的姿势——食指和大拇指捏到一起,另外三支手指伸直。那姿势本是在闺房之中两人玩笑时,宁良随手比划的,说是“好的,放心,没问题”。

  如今见宁良出手比划,如烟也略微踏实一点,微微点头向宁良示意。

  “这个妞,是我的女人啊。”

  “那你信不信我先刮花她的脸,再砍下她的头!?”

  “信,怎么会不信。”宁良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你的女人吗?”

  “女人很重要吗?”宁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是老白送我的。随时可以换嘛!”

  “你……你……”朱福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女人!”

  宁良暗自苦笑,心说:如烟,对不起了,这都是为了救你们。

  “本来就是嘛!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她只是老白买来送给我的歌女而已。”

  那个时代,买歌姬送人,的确是寻常事。朱福看着宁良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些信了,也有些慌了。

  随即把刀横到了白氏母子面前,“那这白福敬的妻小,你总该在意了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小白公子的眼睛给挖出来,先收点利息。”

  “哎呦哎,你可赶紧动手吧!我早把白福敬给支开了,就等着你一动手,我好把白家的产业都拿下呢!”宁良说这话的表情戏谑间带着一丝期许,连他自己都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只是他没有看到,自己身后的白府护院,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不对了。

  “哈哈哈哈——”朱福听到此也是哈哈大笑,“你糊弄鬼呢?少废话,赶紧把马车给老子备好,老子没工夫听你扯淡!”

  “你不信?”宁良眉头微皱,忽然出手了。

  只是出手的对象,不是朱福——而是身后的白家护卫。

  十个瞬息间,那十数名护卫如秋风扫落叶,纷纷躺倒在地。

第29章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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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府正堂。

  门口躺倒了一地白府的护院,不知生死。

  这一幕极大地震撼了门内的众人。

  朱福及手下看向宁良的眼神就如同看到恶魔一样,朱福手中的刀抖得更厉害了。那三名持刀架着三名人质的劫匪,手中的刀也握得没有那么紧了。

  白氏母子口中塞着布,但还是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哀嚎声。小白云更是满脸泪水,愤怒地盯着宁良。

  而柳如烟,看向宁良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确信了。难道,自己在他严重当真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歌女?难道,他真是自己口中的“恶魔”?企图利用朱福灭了白家,好霸占白家的产业?可是他刚才给自己比的姿势又是什么意思?

  “你……你……你简直是魔鬼!”朱福的声音在颤抖,“我自认为我朱福已经够心狠手辣的了,没想到你……你竟然……”

  “我竟然比你更优秀,对吗?”宁良脸上依旧是是那副放荡不羁的表情,“你说我是恶魔?说早了,还有更加恶魔的事情呢?来人——”

  宁良一声令下,韩托和史泰押着两个身披黑斗篷的人走了过来,一个身形稍显瘦弱矮小,一个高大肥胖。只是斗篷把两人的脸都遮住了,加上天黑,分辨不出面貌。

  “你以为,朱子钰和黄蓉藏的地方很隐秘?你以为,只有你会玩绑架?你在朱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肯定藏了很多的金银珠宝啊什么的。说说吧,都藏在哪儿了?”

  “你……你……你放了他们!”说着朱福手中的刀不留神,“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

  宁良动了,右手冲拳直奔朱福。左手中一直捏着的银针也一起飞了出去,目标是挟持着白云那人的眉心。

  黑斗篷下的弓弩动了,两只短箭,分别射向了挟持柳如烟和白福敬妻子的两人。

  韩托和史泰也动了,史泰的步伐堪堪追上宁良,韩托刀势凶猛,紧随其后。

  埋伏在暗处,从宝丁寨挑选而来的好手们也出动了,直奔正堂。

  几乎只是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朱福被宁良一拳打飞出去,撞在胡床上不知生死。挟持人质的三人也几乎是同时被银针和弩箭所杀,命丧当场。

  其他的人,也几乎是在短短三两个回合内被韩托、史泰,还有腾出手的宁良诛杀。

  解开捆绑三人的绳索,取下口中的破布,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大哭起来。白云是“哇哇”大哭,他的母亲一边抱着他哭,一边细心的轻抚着他的后背。柳如烟则是一个箭步钻进了宁良怀中,低声啜泣。

  “公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当真的……”

  定下这个计策之时,宁良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劫。刚刚说完的的话,也不好现在就装糊涂,只得轻轻抚着如烟的青丝,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傻瓜,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那样想?当然是为了骗那朱福放松警惕了。行了,你先和白家母子回房休息,我们先处理这里。”

  柳如烟这才想起又一大堆外人在,瞬间羞红了脸,转身抱着白妻的胳膊,低头不语。

  白妻轻拭眼泪,向着宁良行了一个万福,“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说完,拉着小白云就要跪下磕头,宁良慌忙上前扶起,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让如烟带他们回房休息。

  只是三人转身离开时,宁良摸了一把小白云的头,那小孩一下子躲开了,看向宁良的眼神里竟然依旧满是愤怒。宁良不由得一阵摇头苦笑。

  朱福,死了。

  宁良那一拳用尽了全力——他不敢大意。

  不过倒也算是便宜了他。

  不多时,白福敬领着一干捕快回到白府。

  满地的尸体。不过持刀而立的,已经不是宁良、韩托和史泰一行,而变成了白府的护卫——刚刚被宁良打倒在地,昏迷不醒的护卫。

  对于诛杀契丹奸细这样的大功劳,宁良没有兴趣,韩托和史泰又懒得要,于是便成全了白家这些护卫们。当然,主要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的身份。

  捕快们一进屋,看是收尸的活,嘴上不说,脸上表情却都有些不情不愿。白福敬岂会不懂,一些茶水钱奉上,又表示明日派人将细作尸体送到官府,甚至隐晦地表示要把“诛杀细作”的大功劳让给捕快们后,这些官差大老爷们,才心满意足地收队了。

  这夜,白府注定无眠。

  收拾尸体,安抚伤者,处理血迹。

  这夜,宁良注定无眠。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如此高强度的杀了一整天的人。

  宁良蜷缩在柳如烟的怀中,一开始是喃喃地说着情话,解释着白天为了救人,为了让朱福放松警惕而说的那些违心的话;到了后来,不知道何时睡着了,睡梦中死死抓着柳如烟的腰,嘴上断断续续喊着:“妈……爸……我对不起你们……母后……师父……”

  恍惚间,宁良回到了汴梁城,站在大内门口一个角落里。第一位师父韩通全身披挂,手持横刀,大喝一声“杀”,策马杀向敌阵。身后百十名护院家丁亦齐声喊“杀”,冲向敌人。韩通毕竟老了,没有王彦升的刀快,只一个回合,老将韩通已经身首异处。

  躲在角落里的宁良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脸上却已经不争气地布满了泪水。转身要逃,却已经被王彦升的人发现,几只利箭射来,直逼宁良后背——

  忽然,一只大手轻松将宁良提了起来。一转眼,竟然已经来到了华山,屹立华山之巅,师父陈抟说:“去吧,去吧,你不属于这个地方。”然后随手一推,宁良瞬间跌落山谷。

  “啊——”

  随着一声惊叫,宁良从梦中醒来。

  看着柳如烟看向自己心疼的眼神,以及熬得通红肿胀的眼睛,宁良有些不忍和自责,“对不起,如烟。我……我……”

  “公子什么都不要说了。”如烟拿出丝巾,轻轻擦拭着宁良额头的冷汗,“奴家心疼公子,奴家知道公子今天一天太累了。”

  “我杀人了,我杀了很多人。杀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公子。我见过死人,我见过很多死人,我甚至见过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公子,我知道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

  “不,你不知道。”宁良苦笑着摇摇头,“杀人和看到死人,感觉是不一样的。”

  “可是公子,你救了我,救了白妇人和白公子,救了那么多朱家的铁匠……公子虽然杀了人,可公子救了那么多人。”如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没落,“不像我,眼睁睁自己的父母亲人惨遭毒手,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自己也只能……只能沦落为歌女。”

  沉默了一会儿,如烟继续说道:“公子,奴家已经没有亲人了。这世上能倚靠的人,就只有公子了。”

  宁良叹了口气,一点不像十五六岁的少年,盯着如烟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如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也没有亲人了。我也只有如烟你一个亲人了。”

  窗外,秋高气爽,繁星点点。

  

第30章 入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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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宝三年,秋。

  郃阳县破获一件契丹间谍大案,县令因此得以升迁。

  郃阳县两位大户,白福敬的白家和朱老爷子的朱家,也因破案有功而得到表彰。

  案子破获的第三天,朱老爷子便亲自刀白家登门拜访,不是拜访白福敬,而是拜访宁良。

  短短几天的时间,朱老爷子便肉眼可见地苍老,原本还是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妻子出轨,儿子不是亲生的,亲弟弟为谋夺家财而丧命,最得力的四个手下背叛了三个,两个契丹奸细,一个合谋夺取家产……这一系列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陪朱老爷子来的,是管事王五的儿子王忠。此来有两个目的,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来是请宁良接手朱家的铁匠铺。

  宁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合理。

  对于朱老爷子来说,朱子钰不是亲生的,如果没有朱福这件事,接手朱家产业也不是不可能。但如今事情已然人尽皆知,朱子钰和黄蓉又不知去向,唯一的不成器的亲弟弟也死了,偌大的朱家,等老爷子百年之后谁来接手,确实是个问题。

  对于朱老爷子来说,钱财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但是自己一手创立的铁匠铺,还有一百多号随自己创业打拼的铁匠们,才是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一开始宁良是坚决拒绝的,但朱老爷子的态度很诚恳,宁良只得答应考虑考虑。

  送走了朱老爷子,白福敬、韩托、史泰三人进得正堂,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宁良说着忙伸手去扶。

  “我等已经商议过了,日后要追随公子左右,为公子马首是瞻,赴汤蹈火,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说话的是韩托,“还有这些东西,请公子收下。”

  宁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脑子里住着一个现代人的宁良,对于这样宣誓效忠的戏码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或者说根本没有这个概念。在他心中,是真的拿这几人当朋友,当兄弟。

  “你们快起来,先起来再说!”

  “公子若是不答应,我们三人九跪死再这里。”

  宁良叹了口气,看向了三人面前地上摆着的东西。

  白福敬面前是一摞房契、地契、煤矿的官凭之类。而韩托面前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木盒子,那箱子已经有些破旧,大漆已经有些斑驳——正是十年前宁良从宫中偷偷带出,藏在清风楼后的那个箱子,箱子中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

  “这里面的东西是公子的,我韩托这些年分文未动,现在如数奉还。”

  “好!我答应!你们快起来。”宁良忍不住眼眶一热,“既然你们都说要听我的,那就要按我说的方式来。”

  经由朱老爷子登门拜访,还有韩托三人这么一番折腾,宁良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入股。

  准确的说,类似于后世的股份制。

  如今这个时代的商业活动,基本上都是家族制的模式。像是朱家,没有了继承人的情况下,大概率会选择将家业赠送他人。宁良宁不是唯一的选择,手底下的铁匠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朱二爷没死,继承的可能性会更大。朱老爷子的铁匠铺,虽然是他辛辛苦苦创立的,可是一旦他自己百年之后,如果无人继承管理,恐怕很快就会鸟兽散。

  而宁良这几日表现出的能力,加上宁良不但救了朱老爷子的命,更是救了朱家铁匠铺全部铁匠的命,让他们不至于被掳到契丹为奴,因此宁良绝对是一个不错的继承人选。

  白福敬和朱老爷子一样,的是出于一种报恩的心态。宁良已经拒绝了很多次,但看白福敬的执著程度,恐怕是宁良不接受誓不罢休的。

  韩托自不必说,父亲韩通是为维护大周皇室尊严而悲壮战死,自己又肩负保护宁良的使命。韩家人世代刻在骨子里的忠君爱国,这次好不容易遇到宁良,自然是要效忠一生。

  而史泰,实际上也是忠臣之后,遭受阴谋陷害才流落江湖,身负国仇家恨,遇到宁良这位前朝皇子,自然也是愿意效忠的。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宁良想要搞一个类似于后世的股份制集团公司。

  他打算从韩托还给自己的珠宝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壮大和发展朱家铁匠铺和白家煤矿的资金。

  朱家铁匠铺呢,因为现在唯一的管事王五重伤未愈,暂时可以由管事王五的儿子王忠管理,每年给朱老爷子分红。如果有一天朱老爷子过世,可以依照朱老爷子的意思分配自己的股份。当然,以宁良的了解,朱老爷子很大可能,会将这部分股权转让给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铁匠们。

  白家煤矿则比较简单,依旧由白福敬管理,日后也可以培养小白云子承父业——当然,是他感兴趣的前提下。除了郃阳,还可以将煤矿开到其他地方。宁良可是知道,秦晋之地,可是后世著名的煤矿产地。这些,也都需要资金运转。

  最后,再拿出一部分为韩托和史泰开一家镖局。一来可以为那些宝丁寨的好汉们提供一个合法的职业,老当山贼也不是事儿;二来以后生意做大了,铁匠铺、煤矿,都需要人手来护卫周全。甚至在宁良的设想里,镖局可以开展私人保镖业务,专门为那些富户提供人身保障——当然,前提是镖局的镖师们,需要比那些富户们蓄养的护院身手要好。

  次日,宁良将朱老爷子和王忠请到了白府,又叫上白福敬、韩托和史泰,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给众人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又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解释什么是股份制,什么是集团——亦或者,该用当世的称呼,叫做商号。

  众人才明白了宁良的想法和初衷,又争执了将近一个时辰,临到午时,才算是达成了统一意见。原本宁良计划的是每份产业各占五成,可众人死活不同意,纷纷要求宁良占七成,韩托更是表示一点股份都不要。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宁良只得表示自己铁匠铺和煤矿各占六成,镖局占七成,众人这才作罢。

  当然,宁良也提了一些“条件”,作为大股东,宁良不插手商号的具体事务。一来宁良知道,专业的事情,该由专业的人来做;二来也是想让众人心里平衡一些,毕竟在众人看来,宁良所占的股份,已经“吃了很大的亏”,如果还要宁良操劳具体事务,那他简直是太亏了。

  午饭就是在白府吃的,白福敬在席间议起了“集团”或者说叫“商号”的名称,理由是以后宁良是大股东了,煤矿就不能叫“白家煤矿”了,朱老爷子也表示认同。

  宁良也不推辞,端起席间的酒朗声说道:“我只愿天下太平,我们的商号,便叫做‘太平商号’吧!”

  朱老爷子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好一个‘太平商号’!来,我们为太平,干杯!”

  翌日起,没有了朱家铁匠铺,没有了白家煤矿。只有“太平铁行”,“太平煤矿”,还有一个即将成立的“太平镖局”!

  一开心就喝多了的宁良,下午便躺在了床上,不省人事。柳如烟苦笑着照顾他,心说怎么遇到这么个小冤家,别的什么都好,就是酒量,真的是一言难尽。

  窗外的秋蝉“知了”、“知了”叫个不停,这是它们入冬前最后的绝唱。

  而宁良的事业,却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宁良便拉着柳如烟坐上驴车,给自己选新宅。

  显然,一时半会儿自己是离不开郃阳了,那么长期住在白家总归是长久之计。作为太平商号的大股东,大东家,大老板,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显然有点寒酸了。

  因为没打算住在县城,出了白府,驴车便一路奔东行去。路过槐树林,约摸行了一个多时辰,已然来到黄河岸边。

  宁良和柳如烟下了车,望着涛涛的黄河水,感慨万千。

  蜀地长达的如烟是第一次见到黄河,望着黄河滔天的巨浪,听着黄河怒吼的咆哮,忍不住双手双手捂成喇叭状,对着黄河大声喊起来:“啊——啊——”

  “爹,娘。女儿遇到好人了,宁公子对我很好。”如烟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爹,娘。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

  这不是宁良第一次见到黄河了,但是相比上次看到的黄河的宁静,这波涛汹涌的黄河,才是他心目中黄河应有的样子。他也听到了如烟的话,那话勾得他也有些出神。

  “公子,我知道你的父母也……好几次听到公子在睡梦中喊‘爸妈’和‘爹娘’。”如烟掏出丝巾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对着宁良说道:“公子,有什么话想对父母说的,可以对着黄河说出来,黄河是有河神的,河神一定能将公子的话带给公子的父母的。”

  宁良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如烟的肩膀,这一抱,有爱怜,也有感激。

  如烟自己本是伤心人,却还不忘安慰自己。

  “爸爸,妈妈。”这几个字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宁良自己可以听到。

  “爹,娘。儿子不孝。”宁良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抱着如烟的手紧了紧,“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你们看,这是你们的儿媳妇。”

  如烟的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

  宁良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如烟哪里知道,宁良口中的“爹娘”和“爸妈”,却是四位长辈呢?

  两位相隔异世,两位相隔异时空。

  登上驴车一路往南,不多时,显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山清水秀之地。

  郃阳,地处黄河西岸,因是河谷阶地的地貌,虽然降水偏少,但是还算是有着一些河流。

  向当地人打听,此处名叫洽川。

  洽川,西靠青山,东临黄河。宁静平和的泉水湖泊,成片的芦苇在湖水间随风飘摇。正值候鸟迁徙之时,成群结队的各色鸟类冲天而起,奔着南方飞去……

  宁良驻足而看,发现竟然有白天鹅,还有丹顶鹤。

  “不是江南,胜似江南!”宁良忍不住感慨道。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如烟忍不住吟了一句韦庄的诗,“公子,人人都说江南风景好,奴家却未曾得见。不过此处风景,确实是漂亮得紧哪。”

  “哈哈!”宁良轻揽如烟的腰肢,“如烟,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江南看看!不,我要带着你,看遍天下美景!”

  听着宁良的“豪言壮语”,如烟“吃吃”地笑着。忽然发现宁良的头发上落了一些苇絮,细心地帮他摘去……

  美景如画,美人作伴,一时间宁良竟有些恍惚。心说倘若以后的生活明天都是这样,这一生也就别无他求了!

  宅院找的异常顺利。

  洽川当地有一处宅院,是朝中大臣,大理寺通判雷德骧的私宅,平时作为度假所在。雷德骧因故得罪了当朝皇帝赵匡胤,被接连贬官、流放。其子想要走关系“申诉”,家中没有现钱,这才想要变卖这处宅院。

  当然,这些细节,是后来韩托和史泰派人打探到的。

  当天宁良和宅院的主人,也就是雷的儿子雷有邻相遇,很快就以双方都很满意的价格敲定,宁良当场付了定钱。后续的事情,地契、房契等等,都是白福敬帮着办的。

  回去的路上,宁良躺在如烟的大腿上,恣意地吸着美人身上的香气,脑子却飞速运转,规划着“太平商号“——自己的商业帝国。

  炼制焦炭的高炉因为朱家的事情,搁置了一段时间,现在是时候提上日程了。焦炭的温度远远超过煤炭,甚至是远超自己发明的“祝融袋“。可以想象,焦炭一经面世一定可以引爆煤炭市场,甚至可以改变钢铁冶炼行业的局面。

  而太平铁行,肯定是第一个用上焦炭的铁行,届时生产的铁器一定也是行业顶尖。只是铁器一向是国之重器,此前朱家生产的大多还是以民用为主,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如果想要大规模地生产兵器,肯定需要有官府的认可。作为后世人,宁良可是知道“红顶子“商人的厉害之处。

  至于镖局,那更是自己安身立命的重中之重。宁良打算将宝丁寨的人一分为三:选择根骨好的,忠心的,由韩托和史泰亲自培养,以备不患;原本就有武功在身,作为普通镖师,接镖走镖;而剩下的老幼妇孺,就给他们安排到周边村落居住,好好安顿下来。

  想着想着,忽然听到奇怪的“咕咕”的声音,宁良忍不住笑了:“抱歉啊如烟,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该吃饭了。你,饿了吧?”

  肚子发出叫声的如烟瞬间羞红了脸,“公子,就知道取笑我。”

  “哈哈哈。想吃什么?咱们回去赶紧让厨房做。”

  “什么都不想吃。”如烟有些赌气地嗔道。

  “什么都不想吃?”宁良一脸坏笑,“哈哈,难道是?是想吃我了?”说着,便把自己的脸往如烟的嘴上去凑。

  “别闹……还……还有人……啊……”

  早已经见惯了宁良胡闹的车夫,在车门外听着打情骂俏的话,自顾自“嘿嘿”傻乐着。

  天边的一行候鸟,渐飞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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