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柯他们回到自己的客房之后,阿琪便带着另外两名护卫开始烧火做饭。
这让巴朗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过去帮忙。
不多时饭菜做好,陈柯和阿琪请大家一同坐了下来。
席间,他问巴朗星道:“老巴,现在贝勒爷他们被掳走,你认为我们应该找谁去救人?”
虽然在这里,陈柯的武功最高,但武功并不代表一切。他也无意于和巴朗星争夺领导权。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葛尔丹他们救出来,不然清庭不光能撤藩,还能大幅度削弱返清同盟。
巴朗星则说道:“一切但凭陈姑娘作主就是。”
还没等陈柯开口,巴朗星就说道:“在下原本就是平西王府的家将,陈姑娘即是陈夫人的女儿,就是在下的主子!在下也看得出来,陈姑娘应该已经有决断了。”
听见巴朗星这样说,陈柯也就不再客气了。
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陡胆问一句:尚可喜尚王爷,有可能搬兵来救他这个儿子吗?”
巴朗星实话实说:“那不可能!尚王爷有四十多个儿子,尚贝勒与他政见不合,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尚王爷每天吃人肝下饭,想来也是个硬得起心肠的人,要不尚贝勒也不至于微服出游,避开王爷的耳目了。”
陈柯点头道:“这条路走不通,我就有两个想法,想说与老巴商议一下。第一,就是去福州找耿王爷,但是想来想去,却并不稳妥。”
巴朗星也说道:“是了。福建是耿王爷的地盘,但施琅是平台总督,更是武夷派的掌门。他在这里权势浩大,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赶快离开福建,而不是虎口拔牙。”
巴朗星说得不错。
施琅抓捕乱党,对朝庭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耿精忠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要人。
如果硬来,单就施琅一人他们都对付不了。
更何况施琅还是平台总督,武夷派的掌门,手下精兵无数,高手如云。
冯锡范都吓得提裤子溜了,更别说是他们。
因此陈柯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暂且北上。如果施琅将尚贝勒他们押送往京师,离开了福建,路上我们就有机会下手!如果他只是把人留在福建,我们也能找到朝庭的人与之周旋。”
“朝庭的人?”
阿琪听了这话,当真有些不信:“师妹你能和清庭的官员说上话?”
要知道施琅可是平台总督。
如若是找些什么知县,知府这样的芝麻小官,根本顶不了事。
巴朗星明显会错了意,只说道:“这件事情,平西王恐怕也是爱莫能助。况且……”
他说着,也没好再说下去。
不过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况且你阿珂是不是平西王亲生的,都有待商榷,人家凭什么帮你?
陈柯只是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的确认识朝庭的人,而且这个人颇有手段,在江湖上也极具威望。哪怕他施琅能上天,这个人也能给拽下来。”
阿琪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当今皇帝吧?”
陈柯笑道:“算是吧,他是二皇帝。”
大家见陈柯说得不像开玩笑,而且葛尔丹他们暂且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这才放下了心。
吃完了饭,众人草草收拾了一下。
现在也没什么行李,随时都可以出发。
不过为了路上方便,大家还是找来食材,尽量多做一些干粮。
巴朗星边忙活,边说道:“陈姑娘和王妃最好把衣服换一下,以免引起麻烦。”
陈柯也说道:“也是,现在还穿蒙古人的衣服,的确不太方便。不过这小乡村没有成衣店,等去了府县再说吧。好在我的身上,倒是藏了不少钱。”
大家的行李盘缠现在全丢了,一个个清洁溜光。
好在陈柯这种穷怕了的人,却是把银票全藏在了身上,钱他倒是不缺。
为了避免大家尴尬,当下就给巴朗星分了一千两的银票,让他和两个护卫花费。
同时也分了阿琪一千两的银票。
毕竟一路下来,每个人都有要花钱的地方。
既然是朋友,他自然不会表现出“养着你们”的姿态,等有事了再来求我。
这让巴朗星他们很是舒服,也对陈夫人生的这个“小主子”更加另眼相看。
等忙了一上午,准备好了路上要吃要用的东西。
巴朗星他们也同样找来了几把柴刀,菜刀,镰刀带在身上。
陈柯倒没那么夸张,拿了两根缝衣针别在了袖子上。
吃过中饭,陈柯一行人便出了客房,准备上路。
陈柯等人刚出门,沐王府的人也正要出发。
结果撞了个正着。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柯心里也是大呼倒霉。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露着微笑,向着沐王府的人微微拱手。
柳大洪他们看了陈柯一眼,只有吴立身和李西华向着陈柯拱手还了一下礼。
敖彪看了柳大洪一眼,又看了吴立身一眼,也向着陈柯微微拱了一下手。
沐王府的人却是什么都没准备,一个个两手空空。
白寒枫望了陈柯一眼,见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忍不住说道:“姓陈的,把干粮分给我们沐王府一半。”
阿琪一脸的莫名其妙:“干嘛要分给你们?”
白寒枫怒道:“我们到现在,都没吃口像样的热饭热菜,你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
阿琪也生气了:“客栈里有食材,要吃饭自己做!”
白寒枫一把抽出柴刀,指着阿琪说道:“臭婆娘,你说什么?要不是你们,我们沐王府会落得如此境地?信不信我白某人就在这里为民除害!”
陈柯正要说话,一边的李西华却上前拦住了白寒枫,说道:“白兄,算了。”
白寒枫看了李西华一眼,不禁说道:“李兄,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姓陈的是给你治了伤,但你的伤也是她打的,她治你是本分!你居然帮她说话?”
李西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
之后他向着陈柯他们拱了一下手,又向着沐王府的人拱了一下手。
李西华说道:“李某如今两头为难,实无立足之地。既然如此,诸位,在下准备告辞了!”
他现在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伤势看来已经没有大碍。
但他的话却让沐王府的人一愣!
白寒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李兄,你要走?”
李西华只看了陈柯一眼,说道:“在下生平之愿,无非是想替父报仇而已。如今功亏一篑,已不想再介入江湖纷争了。”
说着,他背着手长吁了一口气。
陈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其实陈柯并不怎么讨厌这个李西华。
在他的眼里,李西华就好像刚刚大学毕业,涉世未深的学生。
有理想,有热血,也有冲动的时候。但骨子里并不坏。
陈柯也经历过这样一段人生。
而沐王府的年轻人,则是那种从小在江湖上混大的人。
虽然对大明后裔尊敬。但能够教出这种弟子,陈柯对沐王府的人品已经开始抱怀疑态度。
李西华明显也开始怀疑,所以不想再和他们厮混下去。
果然。
白寒枫一刀指向了陈柯,喝道:“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见白寒枫发飙,陈柯依然是那样淡定的样子,向着沐王府的人拱了一下手:“告辞。”
说着,他和阿琪等人一道就出了篱笆门。
但苏冈却上前一步,拦在了门外:“慢着!不把话说清楚,你们和李西华,谁也不能走!”
陈柯也对阿琪和巴朗星他们说道:“不要动气,看看沐王府的人还能说些什么。说实在话,我也要从他们身上多学习一点儿江湖经验。”
巴朗星一阵无语。
此时,柳大洪也终于拦住了气势汹汹的白寒枫和苏冈,亲自走到了李西华的面前。
他对李西华说道:“李兄弟,你这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当初你在鄱阳湖身受重伤,多亏我们沐王府的人将你救下,你才保住了性命。所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们沐王府遭了难,小公爷被清庭所掳,正待用人之际,你居然要走?你这样做,算什么英雄所为!”
李西华却依然淡淡地说道:“在下于鄱阳湖出手,也是为了沐王府的刘师弟报仇,并非无义之举。如今在下去意已决,还望诸位海涵。柳老英雄,吴老英雄,请保重,西华去了。”
说着,李西华向他们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的就飘然离去。
“李西华!你以为我们沐王府是菜园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白寒枫大怒,追上前去就拦向李西华!
眼看白寒枫已出手拍向李西华后脑,但李西华只是回身一掌,就将白寒枫一掌拦飞!
这一掌,直震得白寒枫脸色通红。
哇的一口,将刚刚吃的中饭全吐了出来。
这一下,苏冈和敖彪顿时红了眼睛。
一人举起镰刀,一人举着菜刀,翻身跃到了李西华的身边,将他围在了那里!
白寒枫也瞪着眼睛跳将起来,举起了一把柴刀指向了李西华。
李西华潇洒的一掀长袍下摆,拱手道:“诸位英雄,来者是客,有这样送客的道理吗?”
柳大洪忍不住喝道:“寒枫,你们回来!李兄弟并非我们沐王府的人,他要走要留,我们不得干涉!”
但说归说。
他依然只是站在原地呼喝,并没有出手阻拦弟子。
陈柯和阿琪对望了一眼,又望了巴朗星一眼,几人一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之前,韦小宝和陈柯抱怨过,说刘一舟曾经追杀他。
当时沐王府的人全都在,却躲在一边看热闹。
等韦小宝设计将刘一舟擒住,他们的长辈又过来扯内行架。
方怡还扇了韦小宝一巴掌。
陈柯一直不信,毕竟韦小宝这人满嘴跑马车。
结果今天亲身经历,才知道冤枉了韦小宝。
此时,白寒枫三人已经向李西华展开了围攻。
而且招招凌厉,出手狠辣!仿佛与李西华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原本李西华的武功远高于三人。
但此时重伤初愈,又赤手空拳,一时竟然摆脱不开。
眼看四人缠斗良久,白寒枫更是杀红了眼。
与苏冈再次配合使出龙腾虎跃,高山流水,横扫千军,前后夹攻李西华。
李西华双掌连出,不想敖彪也举刀在旁侧应,一时让他难以施展。
最后白寒枫一刀斜出,直捅中李西华上腹!
李西华一声大吼,双掌齐出,拍中白寒枫胸口!
只见白寒枫身体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吐,重重的摔落在数丈之远的地上。
柳大洪和吴立身这才慌了神,连忙腾身跃了过去。
一把扶起了白寒枫,柳大洪悲愤的叫了起来:“寒枫,寒枫!”
而李西华则是用手捂着上腹的柴刀,一口逆血喷出,猛然拔腿就向着远处山沟奔去。
苏冈和敖彪差点瞪破了眼眶,就要去追李西华。
吴立身只是叫道:“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说着一行人手忙脚乱,拆了客栈的门板做单架,又封住了白寒枫破损的心脉。
柳大洪叫道:“快走,进城找大夫,快!”
说着叫苏冈和敖彪抬起门板。
吴立身则是急道:“我们现在连银子都没有,找到大夫又有谁肯医治?”
听了这话,柳大洪几步就掠到陈柯的面前,伸手喝道:“快,借我五百两银子!”
陈柯他们这才醒悟了过来。
刚才原本只是看热闹,没想到一下闹出了人命。
眼看救人要紧,陈柯也不含糊,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银票。
但他的银票都是一千两一张的,如今也所剩不多。
陈柯只好伸给他看了一眼:“柳老英雄,这是一张大票。要不我去兑了银子借你……”
但没等他说完,柳大洪一把就扯过银票,红着眼睛怒喝道:“现在还有时间去兑银子?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臭不懂事!”
说完之后,柳大洪一把将银票揣进怀里,师徒几人飞快的离开了。
巴朗星原本也呆住了。
待回味过柳大洪的话,不由得平添了几分怒意。
他说道:“陈姑娘,要不要一起把他们拦下来?这话听起来,真是别扭。”
陈柯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不用,只是一千两银子而已。尚贝勒还赏了我一千两金票呢,你们忘啦?再说人家是大明忠义,我们怎样也要让他们几分的。”
陈柯原本积攒了六千两银子。
如今分给巴朗星他们一千两,阿琪一千两,又分了沐王府一千两。当真是公平合理。
陈柯并不是守财奴,人命的确比钱重要。
巴朗星叹了口气,说道:“陈姑娘这性格,当真和平西王有几分相像。那李西华说你是李自成的女儿,恐怕只是扯淡而已,李自成可比沐王府的人还要混帐。”
阿柯笑了笑,也不反驳什么。
或者阿珂的性格像李自成,不过陈柯并不是阿珂。
而且沐王府的人不在,世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一行人离开了八十八里辅,便望北而行。
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也冷静了下来。
被抓的葛尔丹他们身份到底不一般,那个施琅不会慢怠了他们。
就是真的上京城见了皇帝,皇帝也未必就要杀他们的头。
当然,葛尔丹,桑结肯定安全许多,尚之信有点悬。沐剑声就不用指望了。
陈柯敬沐王府的人都是大明忠义。
但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他对沐王府的印象当真是大打折扣。
本着做人的原则,能救就尽量帮一把,救不了也只能节哀顺变了。
因为准备充足,陈柯他们暂时没有再遇上断水断粮的困境。
几日之后,重新走到一座府城。
众人购置衣物,行李,马匹,兵器,又好好的歇了一天。终于一扫窘迫。
直到四月初,已经北上走出了江西,来到了安徽境内。
一路之上也打听情况。
但他们不敢靠福建,浙江一脉太近。因此也没有打探到有关施琅他们的具体消息。
不过陈柯并没有灰心。
如果沿路下来都没有办法,他还能去找韦小宝。
毕竟沐剑声被抓,天地会的人肯定能出手帮忙。
陈柯忍让沐王府的人,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沐王府!……沐王府!……沐王府!……”
又是一天早上。
陈柯从露营中醒来之后,就朝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出脚猛踹!
每踹一脚,还会狠狠的喝上一句。
合抱粗的大树被他踹得摇摇欲坠。
阿琪和巴朗星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陈柯表面上装得一副淡然的样子,实际上却憋了一肚子火,一路下来每天都要发泄几遍。
虽然武功有成,但他本质上依然还是一个老实人。
咔嚓!……
陈柯踹完了几十脚后,这株大树竟然一下折断,轰然倒了下来!
感觉自己的脚底都有些发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憋着不痛快,但总归有值得高兴的事情。起码他的武功又进步了。
另一边,阿琪也在专注的修炼着武功。
只不过她并没有踹树,而是轻盈的出脚踩在树干上。
之后脚步连动,竟然就这样一直踩着树干走到了树顶。
最后,阿琪又是轻盈的一翻身,从树上落了下来。
巴朗星正在一边打坐,不禁赞道:“王妃的心法终于领悟到了‘柔’的意境,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上乘!若是王子殿下看到你现在的成就,肯定会倍感欣慰的。”
阿琪喘了口气,却是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王子他们救出来。”
一连十多天,他们沿途都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知道葛尔丹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施琅这家伙,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只能好生伺候。救出王子他们,是迟早的事!”
陈柯也走了过来,宽慰了阿琪一句。
巴朗星见状,便起身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加紧赶路,应该可以赶到池州府。眼下应该先置办一些兵器,就算万不得已真要劫人,也得杀得动才行。”
他说着,老钱老李也跟着一同站了起来。
陈柯他们一路上置办了不少东西,但马匹和兵器都是劣等货。
众人身上带的刀剑都是生铁片子,比乡下人的菜刀强不了多少。
万一真要去劫囚,肯定没戏。
结束了晨练,陈柯也平静了下来。
“是啊,听说池州是江南大州,徽商也是闻名天下,应该可以置办到上好兵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软玉弹钢剑?”
徽商和晋商,是清朝最大的两处资本发源之地。
就连大清国通行的银票,也是朝庭和这些巨商一起发行的。
这样的省份自然名流云集,镖局遍地,能够找到上好的铁器铺。
失去了软玉弹钢剑的陈柯,就像没牙的狼。现在迫切的想要口兵器拿到手上。
巴朗星却说道:“软玉弹钢剑这种宝器,恐怕很难再觅得一口。不过普通一点的好剑置办起来相对容易,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帮得上忙的英雄豪杰呢?”
“英雄豪杰?”
听了这四个字,陈柯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茅十八,还有沐王府他们的身影。
忍不住甩了甩脑袋。
巴朗星又和阿琪对望了一眼,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便一起上了马。
骑在马上,陈柯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发现,自己做事依然有些想当然的感觉,认为返清义士都是英雄好汉,汉歼叛徒十恶不赦。
遗憾的是,因为“阿珂”的出身并不干净,陈柯交不上英雄豪杰这些朋友。
相反,他一直以来都是和鞑子,汉歼混在一起。也难怪那些英雄豪杰看他不顺眼。
“以前韦小宝和我抱怨,说沐王府的人一个比一个坑,我还不信!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韦小宝有个叫方怡的老婆,就是沐王府混出来的,如果也是这德性,我就服了她。”
陈柯不想当什么悲情英雄。
他还是愿意相信那些明朝遗臣,是有大局,有担当的人。
行了大半日,众人快马加急,果然来到了一座大州。正是江南池州。
因为连日赶路,身体和精神上都很疲倦。
陈柯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座大城,只赶紧和大家找到一处客栈。
好好的吃了顿饭,然后狠狠的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众人才终于恢复了精神。
于是留下老钱和老李守着行李。
陈柯和阿琪,巴朗星一同出门,先置办兵器。
行走江湖的人,手上有家伙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陈柯和阿琪早就换回了汉人打扮,确切的说是清朝人的打扮。
他们现在是回乡探亲的一对姐妹。
巴朗星则扮成了他们的管家,丝毫不引人注目。
“这些店的兵器,都不怎么样啊。”
昨天大家进城之时,就发现了不少铁器铺。
不过现在过来转了转,发现这些铁器铺也是只售生铁,熟铁的普通店子。
想要买上真正的钢口兵器,当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陈柯却是想购置一把像样的宝剑,最好是像软玉弹钢剑那样的。
现在的他,没有安全感。
巴朗星说道:“看来朝庭对兵器的管制慢慢严起来了。我这些年,只是在岭南一带行走,那里相对宽松一些。不过咱们多问问,肯定能找到卖黑铲子的店。”
说着,三人又走进一家铁器铺。
众人又望了周围摆设的那些刀剑一眼,依然摇了摇头。
这些家伙打磨得很光亮,乍一看很像好兵器。
但陈柯他们一眼就瞧出来,这就是普通的生铁用模子造出来的。
“几位客人,要买家伙?您几位可是找对地方了,这池州府行商多,走南闯北的商局,镖局,都在敝号进货。就是官衙的保甲团练,也是敝号的主顾呢!”
一个小伙计见来了客人,巴巴的凑过来招揽生意。
可惜这种场面话陈柯他们已经听腻了。
看了坐在柜台上的掌柜一眼,巴朗星说道:“有钢口的兵器吗?”
掌柜的没搭理他们。
小伙计笑道:“客人可是问着了!敝店的家伙都是好钢打造。有道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您瞧这刀口?开口精光蹭亮,把总老爷都赞不绝口!”
“把总能用这刀?”
巴朗星一把从小伙计手中接过牛角刀,屈指一弹。
嘣!
这刀竟然就折断了!
哐当!
见半截刀头掉在了地上,小伙计一下就傻了。
掌柜的这才从柜台上走下来,向他们拱手道:“诸位,原来真是走江湖的?恕小人眼拙,当面请罪。”
陈柯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了柜台上,也说道:“掌柜的,如果您有真货,我们肯定要买。如果没有,还请您指条道!您能在这里开店,想必不是普通人,应该知道哪里有货吧?”
掌柜的望了他们一眼,又摸了摸那锭五两的大银子,点头道:“好说!”
“兴安铁器铺?应该就是这里了。”
时过午后。
陈柯他们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家宽大的店铺面前。
那位掌柜的收了银子,便向陈柯他们说了能真正购置兵器的地方。
众人一路上边走边问,行不多时果真找到了这家“兴安铁器铺”。
不过放眼望去,这里却是购置农具的店铺,店面上摆着的无非是镰刀,柴刀,锄头,镐锹一类。
当然仔细一看,都是质地不错的家伙。
陈柯和巴朗星对望了一眼,想着既然来了,多少问一下。一行人便上前走进了铺子。
店伙见有客人,马上迎了过来,问道:“客官要点什么?小店的家伙可是物美价廉,清一色的好钢。买个犁子耕地,保管能用几辈子!老牛死了传给小牛,您死了传给儿子,您看?”
店伙说着,用一根铁棒敲了一下摆在墙角的犁,发出了悦耳的震动。
阿琪忍不住要要翻白眼,他们的穿戴一看就不应该是农民吧?
当然这伙计也没说假话。
这里的铁器当真是钢口开刃的,农具能打造成这样也是极品了。
巴朗星咳嗽了一下,上前压低声音说:“兄弟,我们是打听了许久才找到贵号的。听说贵号能买上一些可以防身的家伙。你也知道出门在外,有时候断了官道,很不方便嘛。所以……”
店伙听得明白,向着店内多走了几步,避开了门外的视线。
之后对着陈柯他们做了一个幅度很小的劈斩的动作,店伙低声说:“客官的意思,是要买这个?”
陈柯见他如此上道,说道:“的确,我们就是要买这个!不知道贵号可有挑的?”
店伙点点头,说道:“客店稍待!”
说着便低头进了里间。
过不多时,只见店伙带出了一位年轻公子。
公子向着陈柯他们拱手道:“客官,听说是要买货,不知道是要直的还是弯的?”
这位公子的身形品貌大约和李西华相当,年纪要长上几岁,约摸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他步履沉稳,身穿锦袍马褂,气度从容,一看就是颇有来头的人物。
陈柯见这人说话在点,心中也是一喜,知道自己当真找对了。
拱手道:“不瞒东家,我们都要挑几样。”
年轻公子点头道:“要买货可以,不过客官最好不要透露。小号虽然有些门路,但也不能招惹朝庭,还几位请留下名号,才好到后堂一叙。”
陈柯见这位店主说得也非常在理,便自报了姓名:“在下陈柯,这是我姐姐阿琪。这位是我们的管家老巴!”
说着,三人一同向着年轻掌柜拱了拱手。
店主亦拱手说道:“在下吴宝宇,池州府协台。恭迎三位客官。请!”
“居然是个官身!”
几人听了,心中颇为纳罕。
不过想着也只有官员才敢做这种生意了。
拉着阿琪的手,陈柯和巴朗星跟着年轻公子穿过了卖农具的前厅。
后门是一个院子,穿过院子之后,乃是一片民房。
直到走过民房,终于又看见一间店铺。
而且这片店铺规模甚大,装修虽不华美,但也颇为讲究。
陈柯感慨道:“当真是别有洞天!”
吴掌柜笑道:“这种生意不能做得光明正大,以免朝庭追查。不过行走江湖,没有兵器防身自然不行,因此我们就设了这么一个小号。一来给江湖人士留点后路,二来,也算给州府挣点外水了。”
说着,大家便走进了店铺之中。
一进店铺,陈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只见门口摆放着一道整齐的曲角柜台,一直延伸了许多丈;不少客人都在柜台前坐着,挑选兵器。
来到这里的客人自然不再是农民,大多都是身着锦袍,或者短打的江湖人士。
周围的墙面上,柜台里,都摆挂着各式兵器。
刀枪剑戟皆有,诸如判官笔,流星锤,弓箭也有。
而且这些兵器的确都是上好的淬刚打造,并不是生铁片子的便宜货。
顾客也都颇为认真的挑选,讲价。
里面还有店伙给吃酒的客人倒黄酒。
吴公子请阿柯他们在一张桌边坐下了。
一位老掌柜也上来温了壶黄酒,搁上一碟盐煮笋,一碟茴香豆。
陈柯差点就准备排出九文大钱。
吴公子向着二人拱了拱手,说道:“请!”
之后便礼貌的退开了。
老掌柜马上接过了吴公子派的差事,向着阿柯他们说道:“几位客官,要买什么样的兵器?”
陈柯把目光从吴公子的身上收了回来,对这位老掌柜说道:“请问,有没有软玉弹钢剑?”
老掌柜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变了一下。
他说道:“客人怕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吧,居然一开口,就要这种神兵利器!说来惭愧,在下刚准备说,客人要什么兵器,小号皆有,结果客官要的头一件兵器小号就拿不出来了。”
陈柯听了这话,不觉有些失望。
就是说,这店里八成是没有这货了。
因说道:“看贵店生意做得这么大,不可能没有软玉弹钢剑吧?实不相瞒,这种宝剑我曾经得到过一把,就是削铁如泥的玄铁匕首我也见过,并非只是传说而已。”
“客官真是有福!老朽打理兵器一辈子,玄铁匕首当真是看都没有亲眼看到过。”
老掌柜却是苦笑好几声,才道:“只在数十年前,史可法镇守杨州就义,摄政王从史督师身上得到了一柄软玉弹钢剑,后来将它赏赐给了甘陕提督王辅臣!那个时候老朽在衙门里看守宝库,才是有幸看过一眼,就一眼。”
陈柯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洼凉。
就连阿琪和巴朗星也难以至信,软玉弹钢剑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历。
陈柯还准备,既然这次找到一家好店,就花上几千两银子,自己买一柄,阿琪也买一柄。
没想到王吉贞赠给自己的这把宝剑,居然是绝世珍品,有钱也买不到。
陈柯忍不住说道:“这种软玉弹钢,当真没有人再打造过吗?”
老掌柜说道:“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敝号当真拿不出这宝剑。这等仙钢,一来矿石稀有,二来打造费时耗功,自古以来都是有价无市的神器!因此欲求得宝剑,不单是要花成千上万两的银子,没这福气的人,有再多银子也摸不着啊。”
陈柯听了,只是不住的摇头,差点成摇头狮子吴立身了。
失望之余,他心里更是把施琅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百遍!
他抢走了行李马匹倒不算什么。拿走这把剑,简直是要了陈柯的半条命。
尤其是现在打听到这剑的贵重,陈柯更是像割了肉一样疼。
“施琅,我□你先人!”
阿琪见陈柯肉疼的模样,心里也很是不忍。
巴朗星只好接过了话头,说道:“店家,贵号看来也不是一般的店,没有软玉弹钢,总归有不错的剑吧?有没有能够稍微替代一下兵器,我们先买一把也就是了。”
老掌柜听了,自然是点头答应,然后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店里的兵器。
“小姐,这是软钢打造的腰带剑。小姐如果喜欢腰剑,不如试试这把?”
老掌柜便先让小伙计拿过了一把腰带剑。
陈柯看时,心里也微微亮了一下。
因为这口剑打造得也非常精美。同样是钢质材料,起码看起来和软玉弹钢剑非常相似。
当然,只是看着像而已。
陈柯将这把腰带剑抽出来之后,微微施展了一个剑势。
但出剑之时,剑身却是过于柔软,连玉女剑的第一式“木兰回射”都施展不出来。
普通的腰带剑,只能割,削,严格的说称不上是“剑”。
因为剑最大的价值就是刺。
“多谢掌柜,我觉得还是看看其他的长剑吧?只要好,我肯定会买。”
虽然心里失望,但陈柯也不想让别人难堪。
起码对于喜欢腰带剑的人,这把剑也称得起上品了。
这老掌柜也是阅人无数的主,只向陈柯推荐了一件兵器,就看得出来他是真要买宝剑。一般的兵器压根看不上。
原本以为没有生意做,不免心下有些失望。
但陈柯这一说,老掌柜马上来了精神。
“客官如不挑剔,请看敝号打造的龙泉剑!虽不及软玉弹钢,但也是刚中有柔,柔中带韧的上好兵器。”
“龙泉剑?这名字听着耳熟。能看看吗?”
陈柯也颇为期待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只见老掌柜从库房捧来了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
这口剑的剑柄和剑鞘都是暗红色的,并不花哨。
不过老掌柜将它当着陈柯的面前抽出来后,陈柯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寒光内敛,果然是把好剑!”
巴朗星也忍不住失口赞了一句。
真正使兵器的人,自然看不上那种磨得精亮,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老掌柜笑道:“客人连神器都见过,小老儿自然不敢拿普通货色搪塞诸位了。况且兵器上的好坏,光说无用,客人请自己鉴赏一下就是。”
老掌柜说着,将龙泉剑一把插在了桌边的试剑石上!
只见星火一闪,这剑竟然插入了几寸深。
陈柯也称赞了一句:“好剑,好武功!”
虽然试剑石大多质地很差,但到底是石头。
而这老掌柜居然一剑能插进石中,不光是这剑口锋利,也是这老掌柜的武功高强。竟然也是一流高手!
“客人谬赞了。卖兵器的人不会使兵器,那岂不是外行了?”
老掌柜却是非常坦然,之后握着龙泉剑的剑柄用力一折。
陈柯只见这剑居然能够弯到九十度!
嗡!……
之后老掌柜一松手,剑身马上崩直,而且没有一点损坏的迹象!
看着微微颤抖的龙泉剑,陈柯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不错,这口剑也能够施展出五成左右的威力了!”
不光是陈柯看着满意,周围的不少客人也都啧啧称奇。
“客官只要中意,就是小店的造化。”
掌柜见他满意,便微微礼让了一下,似乎也是想试试这个年轻人。
毕竟习武之人,都有一点切磋的意思。
陈柯也不客气,上前一足微微踏上试剑石,一手握住剑柄。
之后只是轻轻一提,长剑就顺其自然的给抽了出来,让老掌柜的眼睛也是亮了一下。
“好心法,好体魄!”
“掌柜的谬赞了。买剑的人如果不会使剑,那不也是外行了吗?”
陈柯也笑了笑,将龙泉剑收入鞘中。
不论如何,这件兵器已经让他相当满足了。
不过见了陈柯拔剑的功力,掌柜的却又说道:“看姑娘天生神力,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看看本店的玄重剑?”
“玄重剑?”
陈柯微微一怔。
看着掌柜的样子,显然还是在兜售兵器,但他也颇有些兴趣。
掌柜的微微点头,之后一挥手。
不多时,只见两名伙计又从库房中抬来了一柄硕大的宝剑。
这口宝剑一出现,不光是陈柯瞪大了眼睛,不少客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因为这口宝剑实在是太大了。
五尺的身长,几乎和陈柯一般高下!
剑身更是有五寸宽,剑芯厚五分,通体打造和龙泉剑极为相似。
看着陈柯震惊的样子,掌柜也随之介绍了一下,唤醒了他的思绪。
“玄重剑,工艺材质和龙泉剑一般无二,刚柔并济。但此剑重六十一斤,非天赋异禀的勇士不能施展!”
“天赋异禀的勇士?掌柜的您这明显是在挤兑我呢。”
陈柯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握住剑柄,猛然一抽!
只听见“铮”的一声长啸,这口玄重剑已然脱鞘而出。
而陈柯单手擎剑,内力一敛一聚,原本就寒光内敛的大剑也发出了一阵嗡鸣!
这一回,不光是那些顾客再次惊骇,掌柜的脸色也终于变了。
哦!……
因为陈柯单手擎剑,竟然毫不吃力,就像刚才施展普通的龙泉剑一般无二。
或者说,这口兵器对陈柯来说,极为称手!
掌柜的拱手道:“姑娘果然不是凡人!当今能施展这等兵器的,除了满洲第一勇士鳌拜,恐怕就只有姑娘您了!听说领内侍卫大臣多隆的龙头刀,也只有三十六斤。”
陈柯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是当真要买下来了。好!”
说着,他一把将玄重剑插回大鞘。
两个伙计竟被“锵”的一下,震得连退了好几步。
不得不说,陈柯对这件兵器可以说是相当满意,更是意外之喜。
论心法,它已能发挥出五成意境。
而论威力,竟与现在的陈柯再次人剑相通。
陈柯这个刚被拨了牙的狼,居然很快就重新长出牙口。
欣喜之余,他又说道:“不过掌柜,咱们先不忙结账。我姐和管家,还有两名亲随也要买兵器,剑和刀都要!不过他们使什么样的趁手,我不太清楚,您给介绍一下。”
“好啊,诸位想要什么样的?”
老掌柜自然不会拒绝。
今天一下来了大主顾,他也抖擞精神,开始向阿琪和巴朗星介绍店子里的其他兵器。
陈柯发现,这老掌柜当真是个人才,知道客人需要什么。
不多时,他就向阿琪售出了一口龙泉剑,还向巴朗星售出了三口裂纹刀。
最后,老掌柜还推荐了几套钢丝软甲。
“这钢丝软甲虽不是软玉弹钢,但敝店的这种软甲以棉布衬底,外面用钢丝编织覆盖。当内衣穿戴,有相当的护体功用!除此之外,还有箭靴,不知道客人有没有兴趣?”
这老掌柜说了一个时辰,居然口不干舌不燥。
当真是武功高强,意志力更坚强。
“没有想到贵号居然还出售甲胄,箭靴?”
陈柯又被调起了一些兴趣。
他发现这个铁器铺的东西当真是层出不穷,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兵工厂。
软甲的材质,就是制作腰带剑的那种软钢,以钢丝织造而成的。
在八旗军里,这也是高级将领才能穿戴的甲胄,民间不允许私造。
清庭对兵器管理不像元朝那样严格。
但禁马,禁弓,禁甲胄。
这个铁器铺居然敢私造软甲,陈柯越发觉得那个池州府协台绝对不是普通人。
因此他随意的问了一句:“听掌柜说的,世上不光有软玉弹钢剑,还有用软玉弹钢打造出来的软甲?”
老掌柜说道:“是啊,不过当世恐怕也只有那么一两件。据说这件宝衣刀枪不入,当年被鳌拜收藏在宝库之中!只可惜鳌拜被皇上拿办抄家,这件宝衣就不知去向了。”
陈柯干笑了一下,心想:“老子知道它在哪儿。”
不过老掌柜兜售的软甲虽不到神器的级别,但陈柯也是颇为心动。
还有同样以钢丝织造成的箭靴。
外面是用鹿皮鞣制而成,内衬垫有薄钢,结实耐用,踢起人来简直堪比锤头!
简直比野猪皮还要护脚。
最主要的,是这鹿皮箭靴,让他想起了桑洁的事情。
因为陈柯发现,这种软甲箭靴的工艺,和铁背苍龙柳大洪用过的苍龙手非常像!
因问道:“掌柜的,贵店能制作鹿皮箭靴,是否也能够打造手套?”
要知道桑结正需要这种软甲手套。
如果有的话,却是可以买下一双,日后送给他也算不错。
老掌柜听了,说道:“客官当真是有眼力的人!不瞒客官,小店的确能打造出软甲手套,这种兵器叫做‘苍龙箭手’。只不过……”
陈柯一听真有,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老掌柜说道:“只不过手套要打造起来,可比靴子要难多了,毕竟手比脚要灵活百倍。敝店的存货只有一双,而且已经被人定下来了,还请客人不要见怪。”
“定下来了?”
陈柯听到这里,也是一阵可惜。
他当然知道,这种苍龙箭手不比一般的兵器,如果要打造一副,恐怕要好长时间。
但是就这么放弃了,总归有些不甘心。
“掌柜的,不知能不能让在下一观,饱饱眼福?”
“这个……还请客官稍待!”
掌柜的听了这话,脸色颇有些为难。
说着,老掌柜便先告离。
不多时,他重新请来了那位吴公子。
吴公子看了一眼帐单。
陈柯他们购置了许多东西,的确是大客。
吴公子拱手问道:“客官可还满意?”
陈柯亦起身拱手,说道:“不虚此行!”
老掌柜便向吴公子说了他们要看苍龙箭手。
这位少东家听了,同样是露出了为难的模样。
陈柯问道:“怎么了?”
吴公子说道:“实不相瞒,这套苍龙箭手,也是稀缺宝物,敝号打造数年,只有这一双而已。前天上午,已经来了一位客人,预付了三百两银子的定金!而且这位客人在江湖上名位甚重,客人若要买,只能等到数年后,小店重新再打造一套了。”
陈柯和巴朗星对望了一眼,说道:“不会这么巧吧?”
行走在外,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抢别人的生意。
更何况吴公子的话也说得非常明了,这双手箭八成就是沐王府的人买的!
毕竟除了沐王府,陈柯没见过有谁还用这种奇门兵器。
陈柯说道:“东家既然都这样说了,在下自不会让您为难。不过作为习武之人,总归想见识一下贵店的手艺,以后我的朋友如果要买,正好带他过来。”
吴公子点头道:“只是一观,却也无妨。老孙,把那双苍龙箭手拿来给客人鉴赏鉴赏!”
“是!”
老掌柜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库房。
少时,他端过来一口锦匣,当着陈柯的面打开了。
陈柯看时,果然是用软钢织造而成的一双手套。
“真是巧夺天工!”
和箭靴相反,这双苍龙箭手的鹿皮是在内侧,钢织在外。
细密的钢丝纵横交错,好像掌纹一样,戴在手上无比灵活。就如同自己的手长出了一层钢甲。
陈柯的兵器虽是剑,但对这样一双箭手也是相当心仪。
可以想象,桑洁如果戴上它,施展出大手印神功,绝对能够恢复到全盛功力的九成以上。
“老板,这样一双箭手,要多少银子?”
吴公子说道:“六百两银子!这样的箭手,需要几十位铁匠,工匠淬钢,打磨,抛光,最后还需要织造制成。不比靴子那样简单,单是成本就不便宜。”
“果真也值得这个价钱。”
陈柯买的玄重剑,二百两银子,软甲二十两,箭靴二十两。
阿琪的龙泉剑三十两,巴朗星买的刀也是三十两一把。因多买了几副软甲,箭靴,一共五百两银子打头。
但这还不抵一套苍龙箭手。
不过,陈柯现在倒是有点闲钱。
眼看苍龙箭手就在眼前,他总归要多问一句:“老板,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今天买的东西都让给我。怎么样?多的钱算是请老板喝茶的。”
吴公子哑然失笑,有些抱歉的合上了锦匣。
“真是对不住,咱们徽商做生意,向来是讲求信用第一。前天已经有客人定下了货,您就是多出一倍的价钱,我们也不能让。”
说着,吴公子向着陈柯拱了一下手。
陈柯也知道,多说也无用了,只得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那口锦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柜台那头传了过来。
“说得好!做生意,就得像吴老板这样,不比某些和鞑子混在一起的汉歼。”
这个声音很熟,起码陈柯他们并不陌生。
回头望了一眼,见说话的是位三十来岁的大龄青年。正是沐王府的“圣手居士”苏冈。
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身材魁梧,一脸青色胡碴子的青年男子。正是“青面兽”敖彪。
而在他们身后,站着两个老年男子。
一位须发尚黑,正是“摇头狮子”吴立身。
而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沐王府的顶梁柱,被誉为“铁臂苍龙”的一流高手,柳大洪。
“果然是沐王府的人。”
虽然陈柯早就猜到,买下这副箭手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不过在这里遇上总归有些不自在。
更何况这些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苏冈说完这话,首先走到了陈柯他们的桌前,提起了手上的一个布包袱。
哗啦一下,这个包袱就扔在了桌上,颇为沉重。
同时几锭银子也从包袱里滑了出来。
“这是你借的五百两银子,连本带利都还给你了!从此我们沐王府和你两清。”
苏冈说完之后,调头就走。
陈柯就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叫了一声:“你站住!”
苏冈并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怎么,钱也还了,难道陈姑娘还要在这里找麻烦不成?”
他的声音很大,让其他桌上还在谈生意的不少客人都望了过来。
陈柯也望了吴公子和孙掌柜一眼,有些抱歉的拱了拱手。
吴公子倒是很有涵养,只说道:“请便。”
陈柯便对苏冈说道:“苏大侠,我借给你们的,是一千两银子,而且是银票。你还的这些钱,最多只有五百两,而且有很多银子成色不足。请问这是几个意思?”
陈柯是个老实人。
不过老实人脾气再好,总归有个底线。
他借出去的是银票,行走在外方便好携带,结果还钱的时候成了现钱。
试问谁会扛着这么多银子出门?
而且这堆银子,杂乱不堪,有的是银锭子,有的是银锞子,有的干脆就是碎银子。
不说是陈柯,换了谁都会觉得火大!
更何况,这堆银子至多只有五百两。成色不好的,如果兑成足银,能有四百两就不错了。
面对陈柯的质问,苏冈终于回过了身,露出了一脸悲愤。
“姓陈的,做人不要太没脸。你知道吗,我们沐王府的白二弟已经去世了!你还在这里谈钱?”
“白二侠死了?”
陈柯这才记起,他们当时找自己借钱,就是因为白寒枫被李西华给打伤了。
只是没有想到,白寒枫居然重伤不治,不知道李西华是不是也死了?
但是苏冈的话,说得非常有水平!
他把白寒枫的事和还钱在一起,一下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不清楚事情经过的旁人,听见苏冈这样说,还以为白寒枫的死和陈柯有什么重大关联。
果然,不少客人一听见“沐王府”三个字,都是肃然起敬。
而和苏冈谈钱的陈柯,则被他们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议论也在客座上响了起来。
“果然是跑江湖的老手!不光赖帐,还给老子泼脏水,真它骂的孙子。”
眼见阿琪就要开口怼人,陈柯连忙出手虚拦了她一下。
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和沐王府的人发生冲突。
巴朗星也会意的向陈柯看了一眼。
见他没有发飙,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主子果真有平西王年轻时的风采,当忍则忍!只可惜她是个女孩,不然平西王的大业,后继有人。”
巴朗星见陈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气,心中不由得一阵佩服。
没有力量的时候能忍,那叫熊。
如果有力量,还懂得忍,那就叫枭雄。
陈柯向着苏冈拱了一下手,说道:“没有想到数日不见,白二侠居然去世,在下却不得而知!言语失当之处,还请苏大侠和沐王府的诸位不要见怪。”
说完之后,脸上也流露出悲恸的神色。
“哼!”
苏冈冷哼了一声,回头悄悄望了柳大洪他们一眼。
柳大洪他们也是有些意外。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陈柯继续问了一声:“敢问白二侠是如何去世的?若是遭人所害,我们武林同道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陈柯这样一说,旁边有不少人也跟着起了一下哄。
苏冈说道:“白二弟怎么死的?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热闹,熟视无睹,如今居然有脸来问?”
陈柯一脸的不解:“苏大侠这话,着实冤枉在下了。当时白二侠与李西华切磋武功,大占赢面,打得李西华落荒而逃!沐王府的前辈高手更在一边压阵,在下当真不明白苏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
“够了,苏冈你回来!”
柳大洪忍不住哼了一声,一把叫回了苏冈。
之后他上前几步,走到了陈柯的面前。
“陈姑娘,找你借的五百两银子,我们沐王府已经还过来了。至于多了少了,我们行走江湖的男人向来心大,不比你们娘们儿心窄,细数这十两八两的。”
陈柯说道:“柳老前辈果然是大气之人,这银子晚辈也不敢数,拿着就是了。只是白二侠武功高强,不知道是因何去世?莫非是他赤手空拳,遭到了三个人持械围殴?”
听了陈柯的话,阿琪和巴朗星“噗”的一下,差点就要笑出来。
柳大洪脸色很是难看,怒道:“你!……我们沐王府白二侄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妄自议论!”
他真怕陈柯当众说出沐王府三打一的丑事,因此心里一急,就乱了方寸。
结果此话一出,柳大洪当即后悔。
因为陈柯要的就是这句话!
对方话音一落,陈柯就马上接道:“既然白二侠的事情与晚辈无关,晚辈自然不再多问。”
没等柳大洪再开口,陈柯就对吴公子说道:“正好今天没带现钱,就等着这笔钱结帐呢!”
说着,陈柯整包银子交给了孙掌柜。
又和吴公子拱手道:“多谢吴老板和孙掌柜,日后我的朋友若是要定制苍龙箭手,还来贵店讨扰就是。”
吴公子也拱手道:“一言为定!”
说着,孙掌柜便带着人去一边称银子。
柳大洪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因为这些银子卖相不稳。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人家自然要一点点的称出来。
耐下了性子,柳大洪对吴公子拱了一下手,说道:“老夫要的兵器可曾送到?”
吴公子也拱手道:“昨日刚从府库中送来,请前辈过目。”
说着亲自捧上了锦匣。
柳大洪打开锦匣之后,脸色骤然就好看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取出苍龙箭手戴在了手上,扣好袖扣,活动了一下手指。
随后猛然挥动了几掌!
顿时掌力和内力交融,发出了一阵龙吟般的共鸣。
这让不少客人都露出了惊骇!
这柳大洪果真是老一辈的成名人物。
如今重新得回了称手兵器,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这让他看着陈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陈柯失去了软玉弹钢剑,而柳大洪却重新将自己武装了起来。
柳大洪的眼神中,似乎想就此一掌废了陈柯。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不方便动手而已。
只不过,陈柯的样子依然淡定。
柳大洪望了巴朗星一眼,也暗自将一些想法压制了下去。
向着苏冈使了个眼色,苏冈在身上摸了摸,不过显得有些尴尬。柳大洪也微微咬了咬牙。
朝吴公子拱了一下手,柳大洪说道:“吴老板,能否稍等一下?”
吴公子一愣,说道:“当然。”
说着,柳大洪又对陈柯说道:“陈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柯似乎知道了他想要干什么,说道:“前辈,有什么话当面请讲。”
柳大洪的眉毛微微立了一下,似乎想要发作。
但还是耐下了性子。
他说道:“陈姑娘,我是长辈,找你说话自然是有事!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柳大洪这样一说,旁边又有不少客人对着陈柯指指点点。
陈柯望了他的苍龙箭手一眼,说道:“也行,前辈先把东西放在吴老板这里。万一弄丢了,晚辈可担待不起。”
“你!”
柳大洪刚要发作。
吴公子也拱手说道:“前辈,敝店的确有规矩,如未结帐,东西是不能拿走的。这里可是有百十号人等晚辈养活,还请前辈见谅。”
吴公子说得在情在理,柳大洪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将腕扣解开,割肉一样的将箭手取了下来。
这一取下,他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就低落了一截,看陈柯的眼神也软了许多。
“请。”
陈柯也不介意,和柳大洪一起来到了侧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