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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回 巳见干戈缠海内 尚留冠佩托江东
赎清全文阅读作者:让我随风而逝加入书架

  江浙一带,水路发达。

  陈柯,阿琪和巴朗星带着两名护卫,一同乘船出发。

  陈柯身上带着顾亭林的手书。顾老说到了扬州就会有人接待他们,他的心中也颇为期待。

  水路不比旱路,行船没有马跑得快,但出行之间却舒适了许多。

  所幸一路无事,时间不觉已经过了四月。

  这日巴朗星站在船头,指着岸边说道:“看,前面就是杨州府了!朝庭委派韦大人在此修建忠烈祠,虽是收买人心,但也不失为一件功德。”

  陈柯他们也站在船头,听巴朗星述说当年的杨州之战。清兵屠城百日,当真是惨无人道。

  不多久船已靠岸,码头上的一个船夫远远瞧见了陈柯等人,顿时就迎了上来,拱手道:“敢问是顾老荐来的客人?”

  陈柯打量了这名船夫一眼,见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因拱手道:“正是。”

  船夫听了,脸上流露出喜色,回礼道:“请稍待!”说着向码头回去。

  不多时,只见他带来了两位年纪,气度都与顾亭林颇为相当的老者,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陈柯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当即拱手作揖,行了一个晚辈礼:“陈柯见过二位前辈!”

  他一路上,早把该说的事情与阿琪和巴朗星讲明了,他们自然也跟着一同行礼。

  一位微胖的老者上前扶过了陈柯的胳膊,笑道:“没想到顾兄居然荐来这么一位俊秀可人的姑娘!你就是阿珂?老夫姓吕,名留良,是顾老的挚友。”

  另一位老者也拱手道:“老夫黄梨洲。”

  陈柯再次见礼,说道:“久闻二位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当真是平生幸事。这位是我师姐阿琪,这位是我们的管家,老巴。初到扬州,一切但凭二位老先生安排!”

  吕留良和黄梨洲也向他们拱手还礼,之后便亲自带路,请从人一同进了扬州城。

  扬州府当真繁华。

  刚穿过高大的城门,已能听见街巷之中的丝竹声声,莺哥燕舞。

  一行人穿行在熙攘人流的街面上,还能看见各处的书苑,茶馆,戏楼,青楼。拉客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几十年后,杨州终于从当年的死城中恢复了几分元气。

  老百姓始终是很温顺的。只要能过日子,他们就会努力维持生活。

  陈柯看着这座繁华的州府,想到三藩一返,倘若真的打进扬州府,势必又要生灵涂炭。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陈柯管得了的。

  这次有了吕黄二人的接待,出行终于不再两眼一摸黑。

  二位长者带着他们穿街过巷,来到了一片宽大的府宅之前;陈柯抬眼看时,见上面写道是“查府”。

  “这里想必是查前辈的府上了?”

  吕留良笑道:“正是。不过查先生长年在广东,和大力将军商谈事务,并不在扬州。我们作为查先生的老友,倒是暂且住在府上,也算是替他看宅子了。”

  大力将军,就是吴宝宇的父亲吴六奇。而查先生,便是江南名儒查伊璜。

  吕留良和黄梨洲的性情非常随和,不同于江湖上的那些武夫前辈。

  请陈柯等人进了府中,吕留良介绍道:“这宅子还是大力将军出资为查先生修建的。”

  进了府门,陈柯发现这座府宅修建得甚是宽大,简直就是一片小小的园林。

  他也感慨吴六奇父子当真是有钱,韦小宝更有钱。

  如此败坏清庭吏治,不愧是曲线救国的翘楚。

  请他们在客厅坐下,吕留良便让下人备饭,安排客房,布置得井井有条。

  陈柯也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离座后双手呈到了吕留良的手上。

  吕留良接过信后,见信封上写道是“吕兄亲启”,落款为“弟炎武”。果真是顾亭林亲笔。

  折开之后,里面有两封信纸,密密麻麻写明了事情的原委。

  看完信后,又给了黄梨洲看了一遍。之后二人点上灯烛,将信烧了。

  这时,饭厅的饭菜已然备好。

  吕留良说道:“陈姑娘,有劳你们辛苦来到扬州,到了这里就和到了自己家里一样。需要安排的事,顾老已在信中言明,诸位先放心休息,吃点酒饭解解饥渴!”

  陈柯拱手道:“如此多谢二位前辈了。”

  吕留良起身亲自引路,不由得感慨道:“顾兄的眼光,果真高于我等一筹!若是平西王,平南王,定南王能齐心协力,拥戴大汉,也不失为以功折罪。单论江湖势力与清庭对抗,毕竟薄弱了一点。”

  黄梨洲走在一边,也是点头称是:“若是青藏和准葛尔也愿意相助,我大汉复国有望!听闻那韦大人也是我大汉义士,吴贤侄请他帮忙救人,想必不会拒绝。”

  边说着,吕留良已请陈柯他们一同到了饭厅。

  请陈柯等人用饭时,吕留良自己和黄梨洲在客席相陪。

  不过文人的家宴,相对也文雅许多。

  吕留良和黄梨洲细嚼慢咽,陈柯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大口猛吃。

  陈柯坐在一边吃着饭,边听吕留良和黄梨州说话,也没有去插嘴。

  他们都是当世鸿儒,陈柯只是江湖上的草莽而已,不会发表拙见让他们难堪。

  不过吕留良这个人,也是大局观很强的人,并不反对联合三藩的力量。

  毕竟靠江湖上的那些莽夫,不可能成就大事,这一点黄梨洲和顾亭林他们也心知肚明。

  一想到扯旗造返的阵容,“讨虏黔国公”沐剑声,“护国大元帅”柳大洪,“定国大将军”苏冈,“镇国大将军”敖彪,“摇头大将军”吴立身。

  外加一个“辅国大将军”茅十八……

  然后带着一群农民,一路上歼吟掳掠,打下一座州府就称王。结果你称王我称王他称王,天亰事变王杀王……

  陈柯连忙摇了摇脑袋,不敢再想下去。

  吕留良他们可能没想这么多,但他们支持三藩的心思,肯定比支持那些江湖草寇要大一些。

  哪怕三藩没了,他们宁愿去支持韦小宝,也比支持沐王府靠谱。

  不多时用完了中饭,已经到了午后。

  吕黄二老吃了中饭之后,要午睡一会儿。

  陈柯他们自然识趣不会打扰别人,跟着仆人来到了为他们安排的客房之中先安顿下来了。

  因为心中一直记挂着吴宝宇所说的神兵利器,陈柯说道:“老巴,吴老板说这里的关兴老街上,能够买到我要的兵器!大家先在这里歇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阿琪也说道:“我也一起去!多久没和师妹一起逛街了。”

  眼看救出葛尔丹希望越来越大,阿琪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巴朗星倒真有了管家的样子,只叮嘱道:“我留在这里看家,也免得来了消息,吕老先生找不到人。你们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第35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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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柯和阿琪走出查府,不多时已重新来到街市,便打听到禅智寺的方向。

  想到马上就能得到称手兵器,陈柯心中已是一片火热。

  二人穿街过市,足足走过了小半个扬州府,才算找到了禅智寺。

  四五月的天气,已经到了春末夏初。

  江南气候湿暖,禅智寺外开满了芍药,温香扑鼻。

  穿过禅智寺,就是关兴街。

  “哇,这里好重的味道!”

  一到关兴街,阿琪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关兴老街,在明朝的时候叫关公街。因为屠户把关老爷当作祖师供奉,此街因此得名。

  不过到了清朝,剃头匠把名号给夺去了,所以改叫了关兴街。老子变成了儿子。

  名字改归改,老本行却不变,这里就是一大片肉铺市场。

  也难怪阿琪刚刚闻过芍药的花香,出街就到了生肉铺!

  别说是他,就是陈柯也有些受不了。

  “吴宝宇这小子不会在耍我吧?”

  陈柯也捂住了鼻子。

  古代的肉不见得是食用肉。

  那种专门煽养的肉猪,是在近代以后才普及的。味道依然让很多人难以承受。

  放眼望去,只见街面上人头涌动,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是摆放的肉案,挂着各式各样的生肉。

  店铺后面,能看到许多烧水烧油冒起的蒸气。除了当街做生意的那些屠户之外,女人们都在后铺刮毛洗肠子。

  整条街上,不时有人赶着生猪生羊挤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屎臭味和油腥味。

  地上更是辅着一层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干净过的黑油。

  人走在路上,连鞋子都被粘得一扯一扯,也不知踩上了多少油粪。

  阿琪边用手捂住了鼻子,边说道:“这什么鬼地方啊?脏死了。”

  “没有猪粪臭,哪来猪肉香?”

  陈柯也被这里刺鼻的气味熏得有些头晕。

  但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走,因过去找到一家铺位的老板。

  陈柯用袖子捂着脸,嗡声嗡气地问道:“掌柜的,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钱记肉铺?”

  老板看了这两个女孩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有啊,往里面大约走个三十丈,很大的一家,睁眼就看得见。”

  陈柯道了谢,牵着阿琪的手一直往里走。

  阿琪虽满心不愿,但又不想和师妹走丢了,只得捂着鼻子一起过去。

  好在走不多久,已看见街边有座不小的铺子,或者说是宅子,上面挂着几个红漆大号:钱记肉铺。

  门口坐着一个老伙计,光着上衣,脖子上挂着一块皮肚兜。

  看见陈柯和阿琪往这里瞅,老伙计便说道:“二位小姐,要买肉吗?到这里可算是来着了。咱们这可都是上好的肉,猪肉有,牛肉也有!而且块块饱满,货真价实,十足真金!”

  陈柯用手捂着鼻子,翁声翁气的说道:“要十斤精肉,细细切作臊子,不要留半点肥的在上面。”

  老伙计听了,顿时一脸愤慨!

  陈柯这才知道自己被熏晕了头。

  连忙放开捂着鼻子的手,说道:“掌柜的,我是来找人的。请问钱老板在吗?”

  老伙计听了这话,不由得打量了他们一眼,不答反问:“找我们老板做什么?”

  陈柯说道:“是兴安铁器铺的吴老板介绍我们过来的。他说这里能找到替代软玉弹钢剑的东西!”

  老伙计一听,顿时说道:“吴老板介绍来的生意?哎呀,这可是贵客啊!可巧钱老板这几天刚到,您要是早来几天晚来几天,那可就有缘无份了。里边请,里边请!”

  老伙计说着,请他们穿过肉铺,打开后面宅院的大门,请进去了。

  这一进院子,陈柯和阿琪不由得都呼出一口长气。

  这所肉铺当真和其他的铺面不同。

  院子里面虽不华美,但也宽敞明亮,更没有生猪下水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

  狠狠的换了几口气,陈柯和阿琪好像刚刚溺过水的人一样,好半天才把气息给吐均了。

  跟着老伙计一起穿过弄堂,同样来到了一间小客厅外。

  老伙计似乎和老板很熟,上前就拍了下门:“老钱,有人找!”

  里面传来了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说道:“又有什么人,不知道老子正在接待贵客吗?叫他们等会儿!”

  说着脚步声又远了过去,门并没有开。

  老伙计看了陈柯他们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二位,真是对不住,可巧今天早上有官爷过来做生意,小人倒是给忘了。”

  陈柯并不介意,只说道:“官面儿上的生意,自然是贵店的主顾了。我们等一会儿便是。”

  便和阿琪一起在小院的石凳上坐下了。

  刚说着,只听里面一阵靴底声响,小厅的门随之打开。

  见两个穿着武官袍子的公差走出门来,说道:“钱大哥,明儿这个时候,把肉送到钦差行辕就行。”

  公差的旁边,跟着一个身高体壮,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正笑吟吟的说道:“张老弟放心,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我老钱办事儿,大伙儿都放心。”

  公差似乎和钱老板很熟,两人称兄道弟,谈得很是热呼。

  之后,他们转身朝门后面也打了个千儿,态度马上也变得恭敬起来:“小主子,奴才说过这种事情,咱们下来看看就够了。您偏要一起跟来,何苦呢?”

  陈柯看了这几个人一眼,立马就认出来:这两个公差居然是张康年和赵齐贤。

  而这位钱老板,居然就是钱老本!

  不过这几个人一打千,身子矮了下去,陈柯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官差的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身材矮小,一直被他们三个大汉挡住看不见而已。

  “是她!”

  阿琪一看到这个人,顿时就变了脸色!

  这是一个小书僮,而且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的小书僮。

  正是当初在开封府德月楼遇上的那个人。

  果然,小书僮一开口,就是清软甜糯的声音:“韦大人的饮食起居,一向是由我负责。虽然钱老板是熟人,但这里到底不京城,万一有人要害我家相公,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和一年前相比,小书僮长大了不少,越来越看得出是个俊秀姑娘。

  钱老板连忙说道:“双儿姑娘说得是!韦大人身份尊贵,自然得有您这样的小主子亲自照料,大家伙儿才能放心。”

  双儿点点头,便与钱老板道别,带着张赵两名侍卫就要离开:“张大哥赵大哥,我们回去吧?”

  眼看他们说走就走,要离开这里,阿琪忍不住叫了一声:“请等一下!”

  张赵两名侍卫听了,顿时也停住了脚步。

  张康年回头问道:“有事?”

  之后两个人也看见了陈柯。

  虽然陈柯现在的外表变化很大,但他们很快就认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这不是阿珂姑娘吗?”

  陈柯上前拱了一下手,说道:“张大哥,赵大哥,双儿姑娘!一别经年,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说着又和钱老本也拱手见了一个礼。

  几人也向他回了一个礼,让阿琪一时有些不知所以。

  陈柯便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姐,阿琪!师姐,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当时我在顺河乡出了事,多亏他们出手相救,我才能够逃脱一场大难!”

  “原来如此!阿琪在这里多谢诸位义士救我师妹了。”

  一听这话,阿琪脸色马上好了许多,上前拱手见了一个礼。

  张康年和赵齐贤也向阿琪还了一个礼,双儿似乎也记起了这位小姐姐是谁了。

  阿琪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她一直视当年在酒楼被打为奇耻大辱。

  “原来你叫双儿?阿琪当初和你切磋过武功,只可惜武功低微,根本不是对手。”

  阿琪说着,对双儿拱手说道:“可能双儿姑娘并不在意,但对阿琪而言却是刻骨铭心!我今日并非要生事,只希望双儿姑娘能够了却我的心愿,与我再比一回。”

  “原来是这样!其实当日的事情,我也是出于无奈。”

  双儿听了,也终于记起了当初发生的事。

  “当时韦相公就在少林寺当差,我也是后来才知是那些无赖的不对。阿琪姐姐,我向你和陈姑娘道歉,当时的事情是我错了,出手太重。”

  陈柯则是解释道:“双儿当时,其实是救了我们……”

  他说着,便把当时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对阿琪说了。

  阿琪也是个明事情的人,心中的纠结也终于被化解。

  她拱手道:“原来是我错怪双儿了!没有想到只因为一件小事,让我郁闷了一年多。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师姐妹武功低微,想来真是惭愧。”

  双儿听了,只是笑道:“阿琪姐姐请不要过于自谦。这一年多,你的武功似乎大有精进呢!刚才不是说,要和我切磋一下吗?如果不介意,双儿愿意了却姐姐的这个心愿。”

  她这样一说,陈柯马上退出了几丈之外。张康年,赵齐贤,钱老本等人也跟着一起退开。

  双儿是个非常体谅人的女孩,阿琪也没有拒绝,一把抽出龙泉剑:“请!”

  双儿也是拉开一个架子:“请!”

  阿琪见状,忍不住说道:“什么,你要空手接我的剑?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陈柯却说:“师姐,这位双儿妹子真是个高手,武功境界恐怕不在我之下!她愿意指点你,也是因为当初打出来的交情,并不是看不起师姐你。”

  双儿听了这话,也是坦然点头。

  阿琪见师妹对双儿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眼神顿时凝重了许多!

  “小心了!”

  阿琪猛然出剑点向了双儿,正是一记“举案齐眉”。

  双儿只是出指一点,就荡开了阿琪的长剑!

  这一指之后,双儿的指力同样一震,竟然反身点向了阿琪左肩的“紫官穴”。

  这样借力打力的手段,竟然和华山派同出一辙。

  阿琪手臂一阵颤抖,长剑几乎要脱手,这才知道陈柯所言不虚!

  好在她终究有武器占优,回身一摆,生生躲过了这一指。

  陈柯再次看见这一试“灵蛇出洞”,却是又有了许多不一样的感受。

  当初他的武功境界太低,根本不知道这个双儿是什么层次的高手。现在看来,果然也是一流的人物。

  而且双儿的武功和他们系出同源,都是华山一脉。

  这让陈柯大为惊诧:“我们华山派的门徒当真是遍布天下,而且个个都是高手!”

  不过武功踏入上乘,个人领悟的心法各有不同。

  双儿身法轻盈,擅长打穴,以点破面。看似内力平平,但心法却是出奇的高!

  阿琪手执龙泉剑,将自己所习剑法一招一式施展出来,双儿总是能拆招化解,丝毫不见其乱。

  陈柯也是看得渐渐入了迷。那位钱老本,老伙计,还有张,赵两个官差更是看傻了眼。

  虽然双儿是在和阿琪拆招,并没有真正还手,但阿琪的武功也的确到了上乘的边缘,领悟到柔的意境。拆起招来同样华丽炫目。

  华山派剑法飘逸灵动,出招腾身跃起,着地轻盈无声,在阿琪的手中越来越得心应手。

  二人从房上又打到房下,一直拆解了上百招,阿琪的体力和内力才终于跟不上了。

  最终,阿琪跳出战圈,双儿也收手而立。

  阿琪额头微微见汗,拱剑说道:“原来双儿姑娘是这样的高手!便是现在,我也难以真正接下你三招两试。感谢姑娘今日的提点,日后阿琪若有成就,再来拜会双儿姑娘。”

  阿琪现在当真是没有一点怨恨可言了。

  双儿刚才与她过招,甚至可以说是在喂招。阿琪从双儿的指法上更是体验到了玉女剑“刚”的意境。

  如若真正领悟这个意境,阿琪就能够成为一流高手。

  双儿可是正宗华山派的传人,对玉女剑的造诣更在陈柯之上。

  毕竟陈柯算不上是华山派的嫡传。他的心法到底属于哪个门派,恐怕自己都说不清楚。

  双儿亦拱手说:“姐姐不要客气,大家能相识即是缘分。若是得空,双儿再来找你们玩。请!”

  “请!”

  说得,几人互相道了别,双儿便带着张赵两个侍卫一起走了。他们一走,钱老板和老伙计也都松了一口气。

  钱老本说道:“贾老六,你带这两位客人过来,就是和双儿姑娘比试武功的吗?”

  老伙计一愣,随后猛然想起来:“不是!这位陈姑娘说,是兴安铁匠铺的吴老板介绍,想来买可以替代软玉弹钢剑的兵器的。”

  说着,陈柯向钱老板拱了一下手,说道:“在下陈柯,是吴老板的朋友。这位是我师姐阿琪。钱老板,你该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说着凑近了一点。

  钱老本上下打量了陈柯好几遍,“哦”了一声,也拱手还礼:“哦,好像记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谁,怎么洗白了?”

  陈柯一阵无语。

  连人都认不清,这钱老本怎么做生意?

  钱老本笑道:“我还以为是来买肉的呢!既然来了,多少也称上几斤如何?我钱老本的生肉买卖,全国各地都有铺面。别说在扬州,就是在京城,宫里的皇上,太后,太皇太后!都惦记着我的花雕伏伶猪……”

  陈柯被他搅得头晕脑胀,连忙做了个手势:“我们不是买肉的!……我……我是来买啥来着?”

  贾老六提醒道:“买兵器!能代替软玉弹钢剑的兵器。”

  陈柯也一下捶了下巴掌:“对对对,就是这个!软……软不啦叽的那什么钢。”

  钱老本一拍胸口:“来着了!在下除了卖肉,还打的一手好刀具,通常周边的屠子们都到我这里买刀!不是老钱我吹牛,我的手艺那是没得说……”

  陈柯只能用手捂住了脸,听着这钱老本絮絮叨叨。

  终于到了最后,他才说道:“陈姑娘要可以替代软玉弹钢的兵器,没有问题!我钱老本有好家伙,拿得出手。”

  这钱老本到底是做生意的,不像其他江湖人物那样,一开口就谦虚的说岂敢岂敢,海涵海涵。而是把招牌全亮了出来,生怕客人走掉一样。

  陈柯见他终于说完,也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就请钱老板带我看看传说中的宝兵刃如何?”

  钱老本一声答应:“走!老六,和我们一起到后堂铁匠铺,让客人见识见识咱们的玩意儿。”

  说完后,贾老六向着陈柯和阿琪做了一个手势。

  “请!”

  

第35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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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柯牵着阿琪,跟着钱老本一起绕过了会客厅,穿过一个月门,来到后堂。

  后堂是一片相对简陋的屋子,却不是杀猪的屠宰场,而是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还有炭火和铁器的热味。

  这种味道,陈柯并不陌生,是一片铁匠铺。

  跟着钱老本一同走进铺子里,同样见到不少身材精壮的大汉正在各个炉灶前敲打铁器,溅起一片片火星。

  铁匠铺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上许多。饶是阿琪也身负武功,不免感觉有些气闷。

  陈柯看时,这个铁匠铺规模不大,也没有形成兴安铁器铺那样的工场模式。还是属于老式作坊。

  墙面上已然挂了不少成品。不过大多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一些农具,还有屠宰牲口用的刀具。但都银光内敛,不比兵器的品质要低。

  陈柯越看,越有些意外:以习武之人的眼光来看,这些农具打造得很像兵器!这种家伙若是砍起人来,也是相当厉害了。

  想着钱老本是天地会的人,打造这些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带着陈柯和阿琪来到了旁边的一间帐房,钱老本边请他们坐下上茶,这才开口说道:“老六,你把那个刮鱼鳞的,最好的剔子给拿过来。”

  贾老六应了一声,便去成品库取了。

  不多时,贾老六回来,见他拿了一口二尺多长的剔子放在了桌上。

  陈柯看了一眼,见这剔子果然是好钢打造,绝对不弱于阿琪手上的龙泉剑!

  不过它的大小却要短上一尺,厚上几分。长短和那口软玉弹刚剑差不多。

  拿起来后,份量竟然也和龙泉剑相若。

  “陈姑娘,这可是钱某祖传的手艺,名叫‘花鳞剔’!”

  钱老本有些得意的向陈柯介绍了起来。

  “这是咱手艺人刮海鲜大鱼鳞的宝贝,也用来宰牛。用它剔鱼鳞,可以摸着纹路借力使力!用来剔牛,那更是出一刀就能骨肉分离。这还有个典故,叫做‘庖丁解牛’!”

  说着,钱老本把这柄花鳞剔拿了起来,对着窗户照了一下。

  陈柯惊异的发现,太阳光透过剔子的时候,竟然穿出了一粒粒的光点,好像天上的繁星一般!这才明白,原来剔子上纵横交错,打了许多的小孔。

  虽是普通硬刚,剔身却柔韧了许多,又不像软刚那样疲绵。

  果然,钱老本将这花鳞剔一把插在了桌角上,竟然一下就把一寸厚的桌面扎了个对穿!

  又用力按下一折。

  只见整把剔子给弯成了一个圆,柄子都挨上了剔刀尖。

  但钱老本一松,只听“铮”的一声,剔子就重新崩直!

  陈柯感慨道:“真是巧夺天工!”

  “那可不!要知道软玉弹钢可是价值千金,咱们寻常百姓哪用得起?但为了做门生意,祖先就打出了这样的花鳞剔,当真和软玉弹钢一样好使。”

  钱老本哪有不得意的,只说道:“这上面的孔线有三百六十个,个个都是要反复测量,打错一个孔,这剔子可就废了!唯一不及软玉弹钢剑的地方,它只能一面开刃。”

  “毕竟是农具,能开刃很难得了。”

  陈柯伸手握住剔柄,慢慢运上了内力。

  这次一上手,他终于找到了那种至刚至柔的手感!

  一把将花鳞剔拔起,亮出了玉女剑的起势。

  花鳞剔也猛然像银蛇般的抽搐了一下,之后震出了一声低吟。

  嗡!……

  这让钱老本和贾老六都惊骇的张大了嘴巴!

  钱老本感叹道:“难道吴老板会引荐,要买软玉弹钢,陈姑娘果真是高人!我钱老本活了大半辈子,还没看到有人能把花鳞剔施展到这种地步。”

  钱老本似乎已经忘记了,陈柯就是去年跟在侍卫后面的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太监。

  贾老六也说道:“客人,您当真是深藏不露,深不可测,深不见底啊!”

  陈柯的心里更是心花怒放。

  并不是钱老本他们的夸赞,而是这花鳞剔果真不同寻常!

  它不是神器,却胜似神器。外力内力贯通之下,已经能够勃发出软玉弹钢剑九成的功力了。

  陈柯得到了这种称手兵器,武功将近提升了一倍!

  “好,就是这种感觉!”

  使用玄重剑,终归是无奈之举。

  更何况,陈柯一个“小姑娘”也不能一天到晚背着大剑到处走。

  “恭喜你,阿珂!”

  阿琪见状,同样是欣喜万分。

  当然,她的高兴更多的是双儿对她的提点。

  阿琪感觉自己的心法已经真正迈向了上乘,只等以后慢慢参悟,稳固修行。

  因此心情大好之下,见师妹也找到了称手兵刃,自然是喜上加喜。

  不过钱老本后面的话,却让陈柯又冷静了许多:“陈姑娘,这口花鳞剔,到底不是真正的软玉弹钢,自然有它的瑕疵。我钱老本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

  陈柯一愣:“怎么了?”

  钱老本说道:“这口花鳞剔杀鱼宰牛自然不在话下。但如果拿来当兵器,它不是很耐糙。”

  看着陈柯不解的眼神,钱老本指着剔子说道:“因为剔身打了经孔和纬孔,自然就变得脆了。江湖上的高手肯定比鱼和牛要厉害得多!这种东西拿来打架,应付一下还行。真的和高手大战三百回合,它就震断了。”

  陈柯恍然大悟:“钱老板做生意,果然有信用!不过能够大战三百回合,也相当厉害了,大不了我多买几把。敢问这花鳞剔多少钱?”

  钱老本听了,却是说道:“多买几把?陈姑娘,不是老钱我不想做生意,这种剔子太难打造了,一般屠子也用不起,小店就只有两把而已了!一把我老钱自己在用,这一把陈姑娘要用,老钱我按成本价让给您,就怕陈姑娘嫌贵了。”

  陈柯笑道:“有道是千金难求一剑,钱老板尽管开价。只要陈某出得起,决计不会让钱老板亏本。”

  钱老本捂着嘴巴咳嗽了一下,之后伸出手指:“一口价,二百两银子!”

  陈柯又是一愣,之后说道:“钱老板当真是个老实人。”

  二百两。

  要知道玄重剑也就这个价而已。

  二百两银子买上这样一口花鳞剔,当真是值得!

  陈柯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他说道:“钱老板,您也是生意人,有道是生米煮熟,对半出头。这些钱,您先收好!”

  陈柯本就不是小气人,更喜欢和老实人打交道。

  钱老本张了张嘴,之后说道:“好,陈姑娘是个爽快人,我若是推辞,就是瞧不起你了。老六,拿鞘子来,帮陈姑娘把剔子包上!然后找二百两银子!”

  贾老六听了,马上过去拿来了一副牛皮鞘子。把剔子插进去后,双手奉到了陈柯的手上。

  这口牛皮鞘子也鞣制得相当精美,可见这钱老本虽然外表粗犷,但也是一个颇具匠人精神的手艺人。

  陈柯也双手接过花鳞剔,然后将它挂在了后腰上。

  花鳞剔不能像腰剑那样蜷进腰带,长时间弯折它会损坏。

  不过方便倒是其次,陈柯也终于安下了心。因为现在他总算是得回称手的兵器了!

  钱老本拱手说道:“恭喜陈姑娘得到称手兵器,这口花鳞剔可算是有主了。在下也多谢陈姑娘驾临,如蒙不弃,在下可以尽力再打造花鳞剔!”

  陈柯一听大喜,拱手说道:“在下也多谢钱老板!您若得空闲,再打上几把,在下定然照单全付。”

  陈柯便没有让贾老六找银子,多的钱留做定金。

  办完了事,陈柯心满意足的牵着阿琪,和钱老本他们一同出了铁匠铺。

  钱老本说道:“看陈姑娘姐妹都是体面人!如果要出去,可从这边绕到青石街,免得再从后面的猪油路上走了。”

  陈柯笑道:“多谢钱老板指路,有空再来讨挠。请!”

  钱老本亦拱手相送:“请!”

  果然,陈柯和阿琪绕过了铁匠铺的后墙。穿过民宅之后,便来到了一片宽敞的大街。

  “早知道有这么干净的街面,咱们之前从这里过去就好了。”

  阿琪和陈柯走在街面上,见这条街面冷清了许多,总归不像肉铺大街那样熏人。

  陈柯不置可否,只是笑道:“不说禅智寺和关兴街,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个钱记肉铺?以后再来就知道路了。”

  他倒是猜到,钱记肉铺八成是天地会的秘密据点。

  所以这家铁匠铺手艺不错,他却没有着急谈事业。天地会的据点,做做生意还行,但不要牵扯太深。

  “对了阿珂,刚才那个双儿和两个官差,好像就是朝庭的人。他们说的韦大人,和你说的那个韦师弟有什么关联?”

  阿琪边走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陈柯发现阿琪当真是聪明,这也想得到。因此也没有否认:“是的。”

  阿琪一时有些不解:“那刚才你为什么不……”

  说着,忍不住回头又望了街面一眼。

  陈柯说道:“师姐,我说句话,你不要见怪。”

  阿琪望向了陈柯。

  见陈柯说道:“师姐,你虽然是准葛尔的王妃,但这里是中原。搭救葛尔丹殿下,是由吴协台出面,顾老先生主持。我们理应遵从他们的安排,不能喧宾夺主。”

  说着,他握住了阿琪的手,续道:“况且到了扬州,凡事要由吕老先生和黄老先生决断,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信带到,而不是越级指挥满清高官和大明遗臣为我们做事。”

  阿琪听了这话,细想了想,发现的确是这个道理。

  方才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到底是关心则乱!要是我们私下里先见钦差,吕老先生肯定会很难堪的。”

  陈柯见阿琪如此体谅,也是会心的笑了笑。

  “我们先回查府,看吕老先生怎么安排。他面见钦差必然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我们不用干涉太多。”

  眼见阿琪不再有异议,陈柯便牵着她继续向回路而去。

  只是二人头一次到扬州,却不太认得回查府的路。

  好在天色尚早。干脆顺着记忆慢慢逛过几条街,不多时已经远远望见禅智寺的院墙。

  再往前走,差不多就熟识了许多。

  陈柯边走,边忍不住摸一把腰后的花鳞剔。

  这次来到扬州,当真是不虚此行。哪怕做最坏的打算,当真要劫狱,他好歹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第36回 山怜虎阜从波涌 路识阊门与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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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陈柯和阿琪手牵着手,逛得正开心的时候。

  长街边的一处门面不小的店子,一下就吸引了他注意力:“咦,书店!”

  阿琪倒是见怪不怪,因为这个师妹总是喜欢逛一眼乱七八糟的店:“书店怎么了?”

  不过她现在心情不错,于是陪着陈柯一同走到了店子旁边。

  陈柯说道:“书店能印刷啊,印刷术能提高书籍的生产效率。这可是了不得的发明。”

  和阿琪走进店子,扑鼻而来的都是纸木和油墨的清香。

  透过店面,还隐约能够看到后院中有工匠在忙碌。

  “怎么,阿珂也想出本著作?”

  阿琪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她记得这个师妹做了许多功课。

  陈柯居然恬不知耻:“对啊,这个想法不错!我出版一些教科书,以后开个学校,多培养一些有用的人才。”

  阿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陈柯说着,已经有一个店伙过来招待:“二位姑娘,请问是买书?”

  陈柯笑道:“想看看贵店的刊印水平。”

  店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来者都是客,他还是说道:“敝店的刊印技术,在扬州府城乃是一块金字招牌!就连大儒吕先生,黄先生,也是在敝号刊印出版的。”

  “哦,这还真不是外人!”

  陈柯倒有些意外。

  他现在就寄宿在吕留良的家里,没想到一逛居然就逛到隔壁来了。

  于是从身上取出一块碎银子,陈柯说道:“我先看看贵店的手艺,若是相中,以后再来打扰。”

  店伙一见有赏钱,当然不会拒绝:“小人带路,客官要看什么直管说!”

  陈柯便和阿琪一起,跟着店伙逛在了店子里。

  店子里客人不少。

  文士们拿着自己的手稿,和柜台里的伙计商讨价钱,想出版自己的著作。

  江浙一带,人文雅士颇多,他们也非常热衷于出版书籍。

  读书人立功,立德,立言,能够出书是文人学士的毕生追求。

  陈柯又看了一眼后院,便看见不少工匠正在雕刻木板。另一边还有洗墨,晒版的人,忙得井井有条。

  “阿珂!”

  就在陈柯逛回到门面里,脑子里开始思索一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店外似乎有人叫他。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陈柯和阿琪顺声望了过去,见店子外面站着十来个人。

  这些人当间的,是一位穿着锦绣绸衣的翩翩佳公子,竟然是郑克爽!

  “阿珂!”

  郑克爽看见陈柯之后,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

  阿琪见师妹的“男朋友”到了,连忙也挥手叫了一声:“郑公子!阿珂在这里!”

  他们的声音很大。

  店子里的文人雅士一下都望了过来,陈柯顿时大为尴尬!

  他连忙向着店伙笑了笑,之后朝着那些士大夫们拱了拱手。然后赶紧溜出了这个书香之地,到了长街之上。

  身后留下了一片哄笑。

  郑克爽也终于没有挤进书店,就在街边看着陈柯,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

  想必也是刚刚到达扬州。

  不得不说,陈柯在化解药力之后,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容貌。尽管不及以前那样夺目,也绝对是个美女。

  郑克爽到底是延平郡王的二公子,心中激动,基本礼数还是有的。

  先向阿琪拱手行了一个礼,说道:“阿琪姑娘!”

  阿琪也向郑克爽还了一个礼:“郑公子!”

  之后郑克爽才对陈柯说道:“阿珂!一别经年,看来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郑克爽说这话的时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陈柯多少有些感动。

  他说道:“有劳郑公子挂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着,朝阿琪微微望了一眼。

  阿琪则是笑道:“郑公子,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呢?”

  郑克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应道:“阿琪姑娘说哪里话?是郑某唐突了。”

  陈柯见状,却向阿琪又使了下眼色。

  阿琪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没有办法,陈柯只好悄悄避过脸,回头用逼音成线的内力对阿琪说了一句话。

  “师姐,你回钱记肉铺一趟,让钱老板他们多加留心!我拖住郑公子。”

  阿琪一怔。

  陈柯的内力敛若毫芒,他说话的声音旁人不可能听得见。

  看着师妹认真的样子,阿琪似乎也明白过来。郑公子和钱老本他们八成有什么矛盾?

  既然师妹这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好啦!我的确还有事,你们先聊。”

  阿琪心领神会。她向着郑克爽微微拱手请了一下,之后向着关兴老街的方向折返而去。

  陈柯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郑克爽见陈柯迫不及待的支走了阿琪,明显误会了他的心思,一时心花怒放:“阿珂,一年不见,我一直都很想念你!”

  想念我?

  陈柯不想气氛太尴尬,于是挤出了一句很没营养的话:“郑公子,你怎么会到扬州来的?”

  郑克爽听了,却是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刚刚从河涧府回来。锄奸盟成立一年,但没有做出什么大事,我怕天下英雄有所懈怠,因此召开了一次周年盟会。”

  不过郑克爽说这话的时候,兴致似乎并不怎么高。

  很显然,天下英雄并不十分给他这个面子,去河涧府参加盟会的人不会很多。

  起码,安徽一省连盟主都没有去参加。就连顾亭林这个总军师都没有到。

  陈柯没有想到,他这一问,气氛反而更尴尬。

  连忙还了郑克爽一个笑脸:“郑公子不要想多了,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也是。”

  郑克爽倒是挺好哄。一听了陈柯的话,脸色马上就好看了许多。

  他又道:“这么久不见,就不要提这些烦心事情了。阿珂,我们一起走走如何?”

  “好……好啊!”

  陈柯连忙又陪笑了一下。见郑克爽已经迈开了步子,于是也吊在了他的身边。

  郑克爽又对身边的伴当说:“你们先找客栈安顿下来,我不时便回。”

  众伴当也拱手应道:“是!”

  陈柯见郑克爽居然想玩单独约会,忍不住提醒了一下:“郑公子,扬州人生地不熟,你把人都支走了,怕是不太安全。对了,冯师父呢?”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四下里望了一眼。

  陈柯对冯锡范相当忌惮。哪怕现在武功大进,还有了称手兵器,他也万万不是这个老货的敌手。

  郑克爽却笑着说道:“放心吧,这一年我武功大进!就算遇上危险,我也能保护你。”

  他这么说,冯锡范明显不在这附近。

  陈柯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跟着郑克爽一起逛出长街。

  不过对他说的“武功大进”,陈柯强迫自己没有漏出一些真实想法。

  “是啊,郑公子现在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呢!……”

  看郑克爽走路,已经有了举重的感觉,但并没有若轻的意境。这是领悟了千斤坠,却没达到轻身的功夫,连内外兼通的层次都欠缺圆满。

  不过陈柯去年已经劝过郑克爽认真练武,他听不进去。如果再说,那就成了长嘴婆娘,总归不是好事。

  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郑克爽搭着话。

  郑克爽的兴致倒是挺高,一路下来嘴就没有停过。

  陈柯本来也就是想拖住他,免得又搞事。只好陪着笑脸由他说。

  眼见已经逛到了城门边,郑克爽不禁说道:“阿珂,我们一起到城外转转,看看江南风景吧?”

  “好……好啊。”

  陈柯自然点头答应。

  这一走,就没人去关兴老街搞事了。

  他们要找韦小宝帮忙,这多半要和天地会扯上关系。

  万一郑克爽又在这里搞出什么幺蛾子,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第36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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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陈柯只能牺牲自己,陪着郑克爽。

  不多时,二人穿街过市,出得城门之外。

  初夏的江南阳光和暖,花木繁茂,清风怡人。

  郑克爽和陈柯边走边聊,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漫步在泥土路上,郑克爽突然说道:“阿珂,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台湾?我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若是能讨到太妃喜欢,她老人家肯定能够让你做一房姬妾的。”

  “做房……姬妾?”

  陡然听了这话,陈柯一时间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他不打算和这郑克爽发生点什么,但这话听在耳朵里实在是太扎心了!

  尤其是郑克爽说这话的时候,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当然郑克爽并没有恶意。

  好在陈柯也不是当年的陈柯了。

  心中的情绪只是起伏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连脉搏都没有跳动。

  他没有一口答应,当然也没有一口拒绝,而是非常自然的把话题引开。

  “到了台湾,是不是就可以穿汉服了?”

  郑克爽笑道:“是啊,台湾现在还是我们汉人的国土,那里的人都穿汉服。峨冠博带,乃我们大汉之国风,你可能想象不出朝堂上下的那种风情!阿珂,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穿上汉服,那该有多么漂亮?我相信祖母一定会喜欢你的。”

  陈柯听了,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身为汉人,两世为人却都没有穿过汉服,更没有踏上过大汉的国土。这是刻骨的遗憾。

  若能去一次南明,穿上故服堂堂正正做回汉人,也不枉身上流淌着华夏的血脉。

  当然。如果不能堂堂正正,而是去给人家当姬妾,陈柯宁愿留在满清。

  好在陈柯也没有冷落郑克爽,继续没话找话:“我以前见过朝鲜人,头上带着网巾,后来才知道这也是跟我们汉人学的,对吗?”

  郑克爽点头说道:“对啊,网巾是我们汉人习以为常的头饰!现在台湾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会戴网巾,保护自己的头发。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大汉子民以孝为先,以忠为本,以信修身,以仁治国,这是先祖之训。”

  郑克爽打开了话匣子之后,整个人都显得很是愉悦。

  他向陈柯介绍台湾保留的汉人文化和习俗,以及南明如何抵抗清庭的英烈事迹。一时高谈阔论,文采激扬。

  陈柯边听,边附和着郑克爽,继续没话找话。

  二人边走边聊,不觉离扬州城渐远。

  终于,郑克爽把话题又绕了回来,说道:“对了阿珂,你还没有答复我呢!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台湾一次,拜见我祖母?只要你能够讨到她老人家欢心,保准能够留在台湾的。”

  陈柯已经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听见郑克爽又这么问,心里未免有些烦躁。

  他只得委婉地说道:“想来太妃是位严肃的长者,我这种江湖儿女,怕是无福讨到她老人家欢心。”

  郑克爽听了,却是停下脚步,扶住陈柯的双肩。

  他正色道:“事在人为嘛!为了能够当我的姬妾,你也应该付出一点努力。阿珂,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你诚心诚意服侍太妃,总归能得到她的认可。”

  咯嚓!

  陈柯的拳头捏出了一阵脆响。

  连忙努力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他很担心自己情绪失控,把这个延平郡王的二公子给一掌毙了。

  就在陈柯准备拒绝的时候,远处突然大步走来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身未至,开口便叫道:“延平王郑二公子,小僧可算找到你了!”

  郑克爽正准备说服陈柯一起回台弯,猛然听见有人叫他。

  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结果被这人一掌罩向了脑袋!

  陈柯正被搅得心烦意乱,也是刚刚才回过神,断然没有想到有人能来得这么快!

  他心里也是一下就提了起来。

  不过陈柯本能的感觉这声音颇为耳熟;待看清之后,却是一个瘦高的喇麻,正是桑洁!

  陈柯一时心中大喜。

  正要开口说话,桑洁却已经一掌按住了郑克爽的后脖梗子!

  郑克爽惨叫一声,随后周身一软,就已经被这个大喇麻抓着脖子提了起来。

  而陈柯这时候才把话说出来:“桑洁大师,你出来了?”

  桑洁看见陈柯之后,也是微微露出了笑容。

  他说道:“那施琅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和江苏巡抚慕天颜交接了事宜之后,就赶回福建去了。原本我们被押在船中,施琅每天都会封住我的大穴,再用绳索缚住,让我们不得逃脱。结果他这一走,自然没人再制得住我,是小僧冲开穴道,挣脱绳索,就带着王子殿下逃了出来!只可惜,尚贝勒不会武功,我们没能带他一起出逃。”

  陈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说道:“能出来两个,也是不错了。我师姐看见王子殿下,该不知道有多高兴!对了,王子殿下既然也出来了,现在在哪儿?”

  见陈柯四下张望,桑洁说道:“自然是找你师姐去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先把这个兴风作浪的郑二公子收拾掉,以报冯锡范在武夷山偷袭之仇。”

  说完之后,桑洁手上一用力,郑克爽的脸一下憋得通红,连舌头都伸了出来!

  郑克爽一时双腿乱蹬,不清不楚地叫道:“阿珂,救我!咳咳咳……”

  陈柯这才记起,郑克爽还被桑洁给捏着。

  连忙上前劝了一下:“大护法,能不能先放了郑公子?有话好好说嘛。”

  桑洁捏着郑克爽的脖子,说道:“陈姑娘,我知道这个小白脸风流俊俏,你们年轻姑娘涉世未深,很容易被他勾搭!不过这个人自私狡诈,生性卑劣,你还是早些和他了断才好。”

  说着,他一把将郑克爽扔在了地上。

  陈柯连忙解释道:“不是你认为的那样,郑公子早年对我有授业之恩!”

  说着过去扶起了郑克爽,问道:“郑公子,你没事吧?”

  眼见陈柯如此关心郑克爽,桑洁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认为所谓的授业之恩无非是个借口,这小丫头就是看上这小白脸了。

  这让桑洁越发看郑克爽不顺眼。

  郑克爽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说出话来:“我没事。”

  爬起来后,似乎觉得很没面子,想说句狠话。但看见桑洁的样子,又把话咽下去了。

  陈柯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沐剑声他们被抓,罪魁祸首就是冯锡范。但看郑克爽的样子,他八成也是被蒙在鼓里。

  陈柯说道:“大护法,郑公子当真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刚刚从河涧回来,今天才到扬州。”

  桑洁摆手道:“你不用为他说好话,小僧不会为难你的小白脸。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是救出尚贝勒!他和那个沐剑声已经被慕天颜秘密押送到了扬州府衙门了。而扬州府来了一位钦差大臣,我和王子殿下准备在这位钦差大臣的身上做点文章!”

  陈柯听了,知道他们说的正是韦小宝,没有想到大家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只道:“怎么做文章?”

  桑洁说道:“我适才在城中打探,发现这位钦差大臣正是当初戏弄过小僧的韦小宝!如今他胆大包天,私自离开行辕去丽春院嫖伎,我们正好把他引出来生擒之,然后和清庭谈判。”

  眼看陈柯面有难色,桑洁说道:“韦小宝是陈姑娘的师弟,你要是为难,我们不会强求你一起去。不过这个郑克爽,我要带着一起走,以免他又坏了我们的大事!”

  陈柯原本不想趟这浑水,但又怕他害了郑克爽的性命。

  加之想起当初杨溢之说过的话,陈柯应道:“大家既然要一起去救尚贝勒,我若是不一起去,那未免也太不够朋友了!”

  陈柯说完后,桑洁不由得再次点头微笑,脸上的神色很是赞许。

  郑克爽听了,忍不住插嘴说道:“大护法,请听郑某一言!郑某对福建之事,根本是一无所知。如果要擒拿韦小宝,郑某愿助大护法一臂之力!”

  桑洁打量了他一眼,却是说道:“你和韦小宝有仇是你的事情,小僧要抓他是小僧的事情,你不要混为一谈。小僧还要奉劝你一句,请你离陈姑娘远一点,你不配!”

  说着,桑洁一把又捏住郑克爽的后脖梗子,提着他一起向着扬州府城而去。

  郑克爽虽然武功低微,但人却傲气,只喝道:“我自己会走!”

  桑洁量这个小白脸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便将他扔了下来。

  陈柯跟在一边,想着他们要是真抓了韦小宝,尚之信是否救得出来还两说,沐剑声那就死定了。

  但桑洁是因为葛尔丹的面子才和陈柯结交的,而葛尔丹是因为阿琪的面子才和陈柯结交的。

  陈柯也没有办法说服他们。

  他能做的,就是找到韦小宝之后打打圆场,不要起什么冲突才好。

  只是拜谒钦差的事情,原本是应该由吕留良他们安排。

  陈柯没想到突然撞到郑克爽,桑洁和葛尔丹又突然逃狱,事情一下变成了一团糟。

  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说道:“大护法,等见到我韦师弟之后,先商量救人的事情,恩怨以后再提。您看如何?”

  桑洁倒是很给他面子,爽快地说道:“放心,我桑洁是分得清形势的人。只要韦小宝能够帮忙救人,我可以不去为难他。”

  陈柯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把挽过郑克爽的胳膊,抬脚也跟在了桑洁的身边。

  桑洁的步伐越来越快。但陈柯的神行百变本就以赶路见长,因此携着郑克爽一起,竟然并不落下。

  郑克爽也是大为惊骇,这才知道陈柯居然身负如此上乘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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