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里的海市能买到更远的货物吗?”
和大家一起漫步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繁忙的景色,陈柯忍不住问了一句。
“更远的货物?陈姑娘是指香料?”
吴六奇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小女孩喜欢的无非是这些东西。
陈柯则是说道:“是比香料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东瀛的亰都竹,还有葡萄牙人在亚马逊发现的‘流泪的树’。以及荷兰人在南澳大陆发现的桉树。”
听了这话,吴六奇和赖塔很是惊讶。
因为除了亰都竹之外,其他的东西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
吴六奇说道:“亰都竹,可以让台湾帮忙购买。郑氏的太妃就是东瀛人,他们往来贸易,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陈柯听了,不觉一阵无语:“原来郑克爽有东瀛人血统?”
他居然还要自己讨好那位太妃?
简直八嘎。
吴六奇笑了笑,又说道:“只是陈姑娘说的另外两种东西……”
陈柯回过神,连忙说道:“流泪的树,还有桉树。”
赖塔说道:“陈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陈柯一时也解释不清楚:“那个……亰都竹是用来做灯丝的。流泪的树,也叫橡胶树,是一种化工原料。桉树是一种调节农业气候的植物……”
二人莫名其妙。
不过吴六奇却是说道:“若是世上真有这种东西,陈姑娘想要却也并非不可得。我与澳门的葡萄牙商人常有往来,下次见到帮你问问就是。”
“真的?”陈柯一听,顿时大为欢喜。
“赖将军,吴将军!”
就在这时,只见海市中走来了几位穿着长袍,纱帽,皂靴的男子。
其中一位步伐沉稳,头目模样的人笑吟吟的向着赖塔和吴六奇拱手行了一个礼。
“林将军,别来无恙?”
赖塔也笑着拱了一下手,之后双方手下的官吏互相交换了一下帐册,在一边忙公事去了。
陈柯只是不远不近的站在一边,并没有打扰他们。
这个和风际中年纪,武功都相当的男子,想必就是陈近南的弟子林兴珠了。
因为他师父是台湾总军师,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了官。韦小宝也是天地会香主,风际中只配跑腿。
赖塔和林兴珠交谈了一会儿,商量了一下海市的事情,之后林兴珠悄悄使了一个眼色。
陈柯的精神也集中了许多,便听见林兴珠说道:“市地中混进了要刺杀吴将军的刺客。”
虽然海市上风很大,人多嘈杂。
但陈柯现在的武功已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桑洁,还有陆高轩和胖头陀也同样靠近了几步,之后陈柯望向了打扮成普通护卫的吴六奇。
赖塔微微说道:“我们早有准备。林将军,我们先避让一下,把这些刺客引出来。”
说完之后,便和林兴珠一同到了旁边的营帐边,和属下官员一同查对帐目。
伪装成吴六奇的官员,则依然坐在正案之前,批阅公文。
他周围站着几名军士,举着火把,密切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市地上的官民依然在作着买卖。
福州海边的夜市,给人一种繁华,热闹,却又安宁的错觉。
海滨仲夏夜。
这种错觉,甚至给人一种异样的感受。
那就是天下的百姓需要太平,满汉不要再起刀兵。台湾和大陆也不要再生战火,就这样过下去,和平统一也不错。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影却慢慢靠近了“吴六奇”的行辕大案。
这两个人非常不起眼,一个是满头银发的老妪婆,另一个是个四十出头,瘦得皮包骨头的男子。
男子边走路,偶尔还咳嗽几声,是一个症入膏荒的病汉。
市地上,也有不少百姓到军帐中上告民情。因此行辕的护卫也并不怎么在意。
但这两个人一出现,陈柯的精神一下就集中到了顶点!
他现在修为日益精深,目力极远。
八点零的视力堪比祖鲁黑叔叔,甚至能辨认出二十里开外的酒字招牌。
那个老妪和身边的病汉,外表弱不禁风,不过走起路来却给人一种举足若轻,藕断丝连的意境。
如此高手,不可能瞒过陈柯的眼睛。
“大护法,陆先生,你先不要妄动,他们怕是还有增援。胖头陀,我们去拦住这两个人!”
“好!”
陈柯一把从背上抽出玄重剑,胖头陀也拔出了玄重戒刀。
二人的这个动作,当即惊动了那个老妪和病汉。眼看他们离行辕大案还有十余丈远,猛然间就加快了步伐。
这一动,两人好像鹰击长空一般,向着行辕就飞身掠起!其身法之快,甚至还在陈柯之上。
而且他们施展出的更是华山派的武功“木兰回射”。
一瞬间,老妪和病汉就如同两只离弦的箭。
不过陈柯和胖头陀同样不慢!
对方刚刚一动,他们二人就已经手执刀剑;陈柯扬起玄重剑长驱直入,同样一记“木兰回射”点向那个病汉的额头。
这一剑疾出,陈柯同时勃发出千斤坠和百涎丸两大压箱底的手段,近万斤的巨力依托于玄重剑,深厚的内力更是以无法无相的心法,将他的武学施展到了极致!
大剑一出,震荡出一片轰鸣。
陈柯同样一跃五七丈远,生生阻断了那个病汉的攻势。
“咦?”
病汉似乎没有料到,行辕之中竟然蹦出这样一个高手,黄瘦的脸上流露出惊异。
眼见陈柯的大剑已经直射他眉心,病汉竟在空中骤然斜翻,之后一掌拔在了玄重剑的剑背之上。
轰!
陈柯直感觉一股磅礴的内力轰然涌出,如同海边的巨浪一般。
连忙将内力散若毫芒。
陈柯却双足一飘,整个人几乎就要被这股劲力卷起,情不自禁的像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不过陈柯的千斤坠岂同寻常?
只是沉腰扎马,身形就猛然一固!
同时借着似立似倒的步伐,一记“贵妃回眸”反杀向这个病汉出掌的肋下死穴。
“哎呀,好玩儿好玩儿!”
病汉见陈柯居然没有被他一掌拍成陀螺,却是乐得手舞足蹈。
眼见他已经四十多岁,而且武功甚是高强,但言行举止却像个小孩一般。
眼见人未落地,陈柯剑势已到。
病汉却虚足在空中一踩,整个人居然又腾起一丈来高。反错过陈柯这一剑,出掌直拍他后颈要穴。
云龙探爪!
“真是华山派的武功?”
陈柯心中一惊,同样双足连踏。一记“狄青降龙”斜闪而出,反剑再斩这个病汉的右颈死穴。
但这个病汉同样斜翻而出,一掌拦在了陈柯的剑背上。
轰!
他的内力又如陀螺一般震荡而起,几乎让陈柯的玄重剑一下弓成新月,几欲脱手。
陈柯再次沉腰扎马,猛然发力才稳住这一势。
他的心中已是一片惊骇。
“我的妈!居然有人把华山派的武功修炼到这样的境界,而且还是个弱智!”
难道华山派是一个弱智门派?
陈柯出手之间,就将自己的全部武功绝学施展出来,却被眼前的这个病汉一一化解。
而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病汉施展的同样是华山派武功。
更让陈柯心中纳罕的是,这个病汉明显是一个低智商的人,举手投足之间傻笑不断,口中叫嚷:“哎呀,有趣!好玩!娘啊,这个小姐姐的武功和我们好像!”
他穿着一件白虎皮袄。手舞足蹈之间,活像个猢狲。
不过陈柯这一出手,倒是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而另一边的老妪听见他大呼小叫,不由得大怒道:“哪里来的臭丫头,竟然敢戏弄钟儿?”
听见这话,陈柯差点吐血:“是我在被他戏弄!”
眼见陈柯出言不逊。
只是这老妪此时被胖头陀缠住,却脱不开身过来教训他。
胖头陀乃是神龙教中高手中的高手,武功精湛,内力磅礴,身高马大。
一柄玄重戒刀施展起来,当真如神龙出海,不可一世。
陈柯这行人中,胖头陀是当之无愧第一高手。
加之现在被化解了豹胎易筋丸,无论是武功还是气势都到达了一个顶点!
老妪被胖头陀拦住几招,当即也察觉到了对手的厉害。
“好,竟然是蛇岛的高手?吴六奇,你路子野,跑到福建搬了救兵,莫非以为能逃过一死!”
面对胖头陀怒卷狂龙一般的大刀,这老妪却是气定神闲,丝毫不畏。一双肉掌上下翻飞。
胖头陀的戒刀在灯火之下晃出百道光华。竟然都被她一一收入掌势之中,伤不到一分一毫。
而陈柯与这病汉缠斗几势之后,也同样收敛心神。
这病汉虽智商不足,身体也亏了气血。但内力磅礴,招式精妙之极。
陈柯自问修行华山一派的武功,都不到这样的境界。
这病汉出掌之间,内力如云海翻浪一般,若是换了普通高手,恐怕连立足都不能稳。
但陈柯的千斤坠却正是对方的克星。二人一连拆了十余招,病汉都没能将他震倒。
陈柯且战且退,死死缠住了病汉。
加之吴六奇已经找了一个替身,情况看似凶险,却并没有到危及的地步。
“可惜,我的花鳞剔被毁,施展不出全力!这架打得实在是窝囊。”
双方交手十余个呼吸后,海市上的官兵也终于都被惊动。
很快,林兴珠已经安排好了鸟枪大阵,呈扇型向着行辕方向包围过来,势必要将这两个刺客擒杀。
陈柯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这些鸟枪兵包围行辕,这两个刺客就死定了!虽然是为了救吴六奇,可他们毕竟是我华山派的人。真就这样杀了,企不是有伤门庭?”
陈柯一剑震开病汉的时候,心中微微一迟疑。
正值此时,突然从海市的人群之中又闪出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快得让人难以想象。哪怕是陈柯,胖头陀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向行辕包围的那些官兵,几乎都没有看见!
只待这个人影骤然飞落在行辕之上,陈柯才在惊鸿一瞥之间看见了这个人的真容。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身形清瘦,却给人一种极奇巍峨的错觉。
更恐怖的是,他飞身袭来的劲力,竟然将行辕的帐蓬都掀了起来。
这样的气势,陈柯只在杨州遇见过一次,他甚至以为是神龙教主洪安通再次驾临!
“不好!”
眼看情况有变,这个武功高强得不像话的老汉定然是刺客的援军。
隐藏在一边的吴六奇,桑洁和陆高轩再也忍不住,纷纷亮出兵刃,施展出生平绝技直拦向这个老汉的身侧。
陈柯和胖头陀也在瞬息之间,闪身跃出战圈,玄重刀剑也直取这个老汉的中门!
因为这次他们作了万全的准备,但绝对没有算计到刺客中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不过陈柯他们的阵容同样强悍。
陆高轩比之胖头陀虽然稍弱,却也绝对不亚于瘦头陀这样的高手。手中一柄银蛇软剑曲直有度,只是出手就显露出非凡的武功造诣。
吴六奇更是不弱于胖头陀的高手,天地会洪顺堂红旗香主,人称铁丐,威名赫赫!一柄九环大刀挥洒之间,刀气纵横,仿佛千军万马奔腾一般。
桑洁终于能够重新施展大手印神功,他的苍龙箭手和柳大洪简直不在一个层次。出掌之间,箭手之上内力震动,如同梵音吟唱,气势如虹。
而且成百上千的鸟枪兵已经围住了行辕。
只要能够拖住他们一时半刻,这三个刺客就死定了!
“给我滚开!”
但是面对如此之多的高手,以及军队的围剿,这个老汉却从容不迫!
猛然一声大吼,出掌就罩向了陈柯他们五人。陈柯他们的刀剑还没有近身,竟然被这老汉一掌就震飞。
崩崩崩崩崩……
陈柯手中的玄重剑一下断成了八片!胸口一闷,一口逆血从口鼻中喷了出来。
与此同时,终于甩开的陈柯他们的老妪和病汉,瞬息之间就跃出十余丈。
也就是陈柯他们滚落在地上的时候,老妪已经一掌拍中了“吴六奇”的胸口。
刷!
那个病汉手掌一挥,就势斩下了他的头颅。
随后老汉大喝了一声:“军马围上来了,走!”
说完之后三人提了人头,一纵冲出行辕,合围的官兵这才刚刚端起了枪。
砰砰砰砰砰!……
一片密集的枪弹射出,与此同时鸟枪上也炸起一片片的烟雾。
但烟雾散去之后,这三个人却已然消失了踪影,连毛都没有剩下一根。
赖塔和林兴珠几乎已经傻掉了。
带着火枪营又追出了几步,两人对视良久,好像丢了魂。
陈柯喘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桑洁,胖头陀,陆高轩,吴六奇也相继爬起,人人都是脸色惨白。
除了桑洁的苍龙箭手是至柔的奇门兵器之外,其他的兵器皆是成了碎片。
彼此之间面面相觑,连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海市似乎都沉寂了下来,只有火把在海风中轻微的浮动。
吴六奇更是满头冷汗。
虽然他的替身是一个死囚,而且得了绝症,更许了他家人不少银钱。原本不该有什么心障。
但那三个刺客杀人提头,如狂风中的闪电一般,依然让他感到后怕。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当真是绝顶人物,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若非陈姑娘带来消息,我就是有九条命都死了。”
陈柯他们虽然武功高强,已然是超一流的人物,但还当不起绝顶。
“不知道这个老头,和洪教主比起来,孰强孰弱?”
桑洁望了自己的苍龙箭手一眼,原本对自己出行中原还有怨言。是想在这里一展身手。
如今却接连遇上真正的绝顶高人,让他有些意兴索然。
陈柯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也并不沮丧。毕竟这次出手,他们原本只是要救下吴六奇而已。
而吴六奇,已经救下来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还不能过于张扬。
赖塔很快就回过了心神,马上吩咐道:“所有人严加戒备!这三天,海市照常进行,由本将亲自督办。竟然有人行刺?定然是施琅这厮携私报复,本将要参他!”
“对,肯定是施琅!”
其他人马上反应过来,众口一辞,咬定了这个说法。
这段日子,施琅可谓是流年不利。
迁界禁海之后,不光发生了灾民暴动,而且还有提督被人行刺。
加之吴,耿上折力保尚藩,朝庭颇有些焦头烂额的意境。
因为诸多事情纠集在了一起。康熙对保藩的奏折,还有弹骇施琅的奏折,只能都留中不发。
陈柯听到消息,差点高兴得要跳起来!
他当真没有想到,有些事情凑在一起,果然就取得了成效。禁海的事情固然无法解决,却间接的影响了撤藩的进度。
一直在尚王府休养了半个来月,陈柯等人也将伤病慢慢养好。
这段日子,耿精忠,尚之信,还有桑洁,葛尔丹经常交流。
因为陈柯的介入,三藩对于起兵的事情有了一个更加详尽的章呈。
这就是说三藩如果起事,不会像原本那样仓促。
其间,吴六奇秘密回往广东,同时和赖塔护送尚之信等人同行。
从福建到广东,可以说是一脉相连,又有军马。尚之信和巴朗星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陆高轩和胖头陀也算报答了陈柯的恩义。加之担心瘦头陀,于是和陈柯辞别之后,回神龙岛复命。
直到六月下旬,陈柯也随桑洁,葛尔丹和阿琪,向耿精忠拜别。四人又回到了出发时的阵容。
不过耿精忠却特地下了王谕,请同样返逞安徽的吴宝宇领军护送,于六月底平安出了福建。
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陈柯的心思也清明了许多。
以前因为琐事而被打断的思绪,也终于重新连贯起来。
一路之上,陈柯拿出小本子,记下了要从东瀛进口亰都竹的事情。
与此相关联的,还有亚马逊的橡胶,澳洲的桉树。
其实之前在扬州,陈柯看见书店之后,想到了印刷的事务。结果偏不巧被郑克爽打断了。
印刷术是传播知识,发展教育的根本。
只是传统印刷术多为木雕,效率太低。活字印刷成本又太高,无法普及。
但陈柯自然有办法解决。
他有晒图技术,而且会制作油印机。就算原始一点,也比纯手工印刷要先进多了。
“最主要的,还是应该解决粮食问题。前明时,在吕宋做生意的陈振龙冒死将番薯偷运回国,沿未得到广泛种植。而福建就是中国最早引进番薯的地方了。”
这些事情,他一路上与吴宝宇,李西华商量。
吴六奇和葡萄牙人有生意往来,他们父子更和陈柯关系亲近。这无疑是很大的政治资源。
终于在半个月后,陈柯一行人重新又回到了池州。
江南之地,依然如以往那样宁静。进入府城之后,众人先安顿下来,好好的休息了一天。
次日一早,陈柯终于又回到了兴安铁器铺。
经过了这么多事,还救了吴六奇。他和吴宝宇的关系已经像兄弟一样了。
就是李西华,也是对陈柯刮目相看。
“对了,沐王府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穿过熟悉的店铺,陈柯随之想起了苍龙箭手的事情。
沐王府的人被关进衙门里,已经过去不短的日子。
吴宝宇说道:“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将他们送走,和沐小公爷团聚去了。但愿这些人不要再来池州为好。”
很显然,他已经被沐王府的人搞怕了,有心理阴影。
陈柯和李西华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们都是沐王府的受害者,也算是难兄难弟。就差来个桃园三结义了。
“唉,不说这些败兴的事情了。陈姑娘,你说的那些东西已经做好了,要不就在这里摆弄摆弄?”
一边的孙长老也笑着打了个岔。
他是老江湖了,各种无赖见过太多,免疫力自然比年轻人要强。
“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陈柯也终于记起来,他还在吴宝宇这里做了一套设备。一想到这,他就兴奋起来。
很快,大家一同来到了那片高大的工场外面。
陈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水轮,连忙加快了脚步赶了过去。
水轮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打造,轮轴大约有水桶粗,叶轮有扇面大。
而且叶轮并不是平面,而是带着轻微的弧度。就像他折过的纸风车那样。
流径的小河上,也筑起了一道小堤坝。
同样按陈柯的要求,堤坝上留下了一个水缸大小的决口。这让增高的水流正从决口处急速喷流。
陈柯便拿过一张纸,折成了一个正三角型。上前测量好了水轮的构造,确定没有问题。
“这手艺和精确度,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中国同样有高超的工匠,不比那些工程师差!缺失的只是机遇而已。”
于是,陈柯让工匠们把准备好的大木筒,填在了决口上。
关上闸门,拦住水流,在木筒内安装好了这个水轮和相关的简易设备。
重新开闸,湍急的河水冲过水轮之后,它便飞快的旋转起来。
水轮连接着一台简易的曲柄,向着灶火输送风力。
曲柄并不是什么稀奇设备,农村里的磨坊都有。
但吴宝宇他们的注意力却越来越集中。
因为陈柯绝对没有欺骗他们,这种水轮的动力比水车要大上几倍!
“成了!”
陈柯见了,也是心花怒放。
水轮机,其实是发电厂的设备,如今暂时作为了动力机。
可惜这台水轮机太简陋了,毕竟现在没有条件更专业的硬件设施,能转就很不错了。
之后,陈柯赶紧叫了他们一下:“进房去,我告诉大家一个炼钢的办法!”
吴宝宇他们也随之醒悟过来,跟着陈柯一同进了锻造场。
热火朝天的工场内,工匠们依然在忘情的敲打着铁矿。而在工场显眼的一角,正放着口小水缸一般的钢壶。
钢壶的内部有一层黑色的结烧砂。但陈柯定制的这层结砖并不是岭土制作的,而是石墨和粘土。
便让工匠做好了准备后。先用铁链将钢壶吊了起来,壶底铺上了一层烧红的半成品铁矿,也就是粗钢。
之后,从土窖里把溶化的铁水灌进了钢壶之中。上面用一根竹管插到壶口,由水轮机猛烈的吹送空气。
最后,在沸腾的铁水上,洒上了一层石灰。
“铁水只能浇铸出生铁吧?而且吊壶下面居然没有生火,很快就会凝固的。”
孙长老看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但是,被不间断吹入空气的铁水并没有凝固,更没有降温。
因为空气中的氧和铁中的碳相结合,形成一氧化碳,在持续放热过程中使铁水继续保持沸腾。
而且铁的溶点比钢要高。因此底层的粗钢开始逐渐被铁水融化,杂质也随着沸腾的液体开始升腾。
陈柯便带着几名工匠,用大铁棍子固定住铁壶,来回旋转。如此飘浮到铁水表面的杂质也越来越多。
吴宝宇的嘴唇逐渐张开了,而且一直没有再合上。
孙长老更是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如此只用了小半个时辰,陈柯就拔出了送气管。
之后让工匠和他一起用铁棍叉起大壶,把鲜亮的沸水倒进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个泥模里。
这个过程,当真有些像泡茶。工场里很多工匠也被吸引,停下了手上的活过来观看。
最后看了看吴宝宇的怀表,陈柯用小锤子敲开了泥模。
“这是……这是钢,真的是钢!”
冯长老拔开硬泥,看见里面形状工整,色泽明亮的金属,迫不及待的拿出来观看。
这是一把小锄头。
他是老铁匠了,是生铁还是钢材,几乎一过手就知道。但是他的手却有些发抖。
陈柯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只是演示,没认真弄。钢的品质不怎么好,需要再锻打一遍才能使用。”
对陈柯来说,这个转炉也是太简陋了。
因为设备不足,无法直接吹入氧气,规模小不说,只能炼制低品质的钢。
“不,已经很好了。是太好了!”
吴宝宇也敲开了一个模具,拿出一块锄头形状的钢。
他实在难以相信,前后不到两个时辰,陈柯居然就把钢炼出来了。而且还是成品。
要是换了以前,哪怕是这样的普通农具,从锻造铁矿到成品铸造,起码要数位工匠花上好几天的时间。
而现在呢,前后不到两个时辰!
这让他忍不住问道:“陈姑娘,你是怎么想到的?”
陈柯一愣,只能傻笑了一下:“那个……是受了你的启发吧。你的水车和风箱启发了我,所以稍微改进一下就……”
听了他的话,吴宝宇和冯长老也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因为他们现在的思维很难集中到这个问题上。
陈柯也趁机调转了一下话题:“这是第一次做,所以没什么经验。其实粗钢和铁水的比例,以后可以计算到更精确,这样要多硬或者多软的钢,就慢慢可以控制了。”
他们也下意识的又点了下头。
李西华不怎么懂冶铁。
眼见工艺好了,只笑着拍了一下吴宝宇的肩膀:“恭喜你吴兄。如果铸造能这么快,以后你的生意越发兴隆啊!”
吴宝宇也醒过了一点神,说道:“那是,出钢能这么快,人手就更充足了。”
陈柯看着他和孙长老思维恍惚的样子,真怕把他们刺激到了。
连忙又看了一眼吴宝宇的怀表,说道:“哎呀。十一点半了,该吃饭啦!”
众人又是一愣,随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唉,人是铁饭是钢!走,咱们边吃边聊。”
新工艺的诞生,总归会吸引到很多人,特别是从事这一行职业的人。
下午,吴宝宇和孙长老,还有场子里的许多工匠,包括李西华都跟着一起试炼。
大家一起转炉,铸模,感觉即新奇又兴奋。整个工场热情洋溢。
不过陈柯在交流期间,也趁机阐述了一些自己的观点:“吴兄,对于咱们的这门手艺,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陈姑娘改良出来的手艺,我们自然秘不外传。”
吴宝宇几乎没有思索,就肯定的回答。
陈柯又说道:“如果有人偷学了我们的手艺呢?”
听了这话,孙长老正色道:“按江湖规矩,自然是不死不休了。吃饭的手艺,岂是说偷就能偷的?”
陈柯说道:“这就对了。其实对于一门手艺,工匠需要有这样的保护,不光是江湖规矩的保护,更应该有律法的保护!这就涉及到朝庭体制的问题了。”
听了陈柯的话,他们都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朝庭就算知道了这门手艺,是否会保护暂且不论,多半会拒为己有。
有名的木匠,铁匠,瓷器,珐琅,玻璃。朝庭几乎都要私占,这就是封建制度的一大弊端。
陈柯也知道,当下不便于把话说得太深,便笑道:“以后再说吧,现如今也只能按江湖规矩办了。”
一连数日,工匠们都被这口转壶吸引,争先恐后的要过来试试手。
因此大家很快就开始熟悉了炼钢的方法。
陈柯也没能够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掏出来。
一来是技术条件不成熟,需要有一个过程。
二来他的心现在很难真正静下来,记挂着自己中的百涎丸。
因此陈柯需要想办法化解身上的毒。或许再得到一枚豹胎筋丸的解药,他就有可能化去毒素。
受制于人的感觉,终究是不好的。
如此一连在池州休整了十来天,陈柯他们便与吴宝宇道别,北上而归。
七月初,四人一路北行,沿长江反回湖北。再沿汉水入汉中,终于在七月下旬平安回到了关中同州。
王吉贞自然是热情相迎,为大家洗尘。
葛尔丹和桑洁也向王吉贞讲述了诸多事情。
虽然保藩,联兵的事情功德圆满。但这一行半年,也算是险象环生,只听得王吉贞心驰神往。
在同州又歇息了半个来月,葛尔丹和桑洁也要回准葛尔和青藏去了。
“阿珂,你愿意来准葛尔吗?”
阿琪在临行之时,再次向陈柯发出了邀请。
陈柯只是笑道:“我身上中了神龙岛的毒,还要想办法化解呢!师姐放心,今后天下一统,我们可以随时见面。今日之别,只是为了日后的重逢打下基础罢了。”
一路之上,他并没有因为私事影响大局。
如今事态终于顺利稳固,陈柯也需要着情解决一下自己的麻烦了。
于是葛尔丹和桑洁离去之后,陈柯也向王吉贞拜别,先回到了河南开封顺河乡。
“不知道百涎丸能不能顺利化解?好不容易促成了三藩联手,返清大业有望,结果一个不慎又中了毒。要是不尽快化解,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陈柯给胖瘦头陀,陆高轩化解豹胎易筋丸,多少也存了一点私心。给自己留条后路。
不把这件事情解决,做什么都沉不下心思。
很快,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把钱用油布包好,藏在家里。身上只带上一千两散碎盘缠,北上直隶。
“我现在的心气也越来越大了啊,一千两都成了碎银子。”
八月上旬,陈柯重新出了开封渡口,抵达了直隶大名府。
这条路他并不是第一次走,所以并不陌生。
到了直隶之后购马北上,过广平,翼州,不消十日便到达了河间。
河间往北是顺天府,大清国都所在。往东,便是天津府,由大沽口出船便可抵达神龙岛。
陈柯停下行程,准备在河间休整数日,为出海养精蓄锐。
时节入秋,风卷黄叶,北方呈现出一片萧索的景象。
不过农田间喜获丰收,步入河间地界,更是看到张灯结彩的节庆喜色,倒是把仲秋的萧条冲淡了不少。
“原来今天是中秋节,这不是我的生日么?”
陈柯骑在马上,不快不慢的向着城郭赶路,这才意识到又过了一年。
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从马背上跳下来,看见路边有一处挺大的茶肆,地貌依稀有些眼熟。
原来这里竟是十八里槐树坪。
只是现在没有各路英雄云集,来往的都是普通百姓而已。
陈柯牵着马,想着是不是给自己办桌酒席,庆祝一下?
只是前年过生日,有师姐陪在一起,去年更是韦小宝带着大内侍卫一起为他庆生。
结果今年的中秋偏偏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总归有些冷清。
想到这里,陈柯忍不住触景生情,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Und doch habe ich allein,nicht verr?ter。”
结果他话一出口,周围不少人都朝他望了过来。
其中有几个穿号褂,官兵模样的人,拿着朴刀指了他一下:“站住!小丫头,你刚才说要造返?”
陈柯一愣:“没有啊?”
官兵打量了他一眼,很快围了过来。
现在的陈柯只是牵着马,也没带兵器,穿戴就像一个富贵人家出游的小姐。
官兵却说道:“刚才明明听你说:我到河北省来,反了他?”
“不错,你到直隶要反了谁?返皇上吗?”
“定是天地会的奸细,抓住她!”
陈柯一阵无语。
“大哥,我说的是德文。意思是,我宁愿孤身一人,也不背弃!”
他发现自己真是点背。
半个月没和人交流,一开口就倒霉!陈某人和这个大清国简直就是范克。
眼看官兵已经将他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个从怀里掏出了铁锁,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陈柯也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他现在可不会把几个官兵放在眼里。
“几位大哥,请等一下!”
就在这时,茶肆中突然挤过来几个人,笑吟吟的拦在了官兵的前面。
陈柯看时,不由得心中一亮。
因为这几个农夫打扮的人,居然是风际中,徐天川,钱老本,还有玄贞道人。
这是天地会青木堂的人。
“干什么?”
官兵打量了这几个“农民”一眼,脸上露出了不而烦的神色。
风际中脸上堆满了笑,上前说道:“大哥,这位是小弟远房的妹子,前来投亲的,我们找她好多天了。有道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必误会呢?”
说着,拿出了一锭元宝,塞在了官兵的手上。
见官兵还要开口,他又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滑出了一截腰牌!
几个官兵看见,顿时脸色大变,就要跪下打千。
“原来是御前……?”
“嘘!……”
风际中连忙一把拦住了他们,几个官兵也都堆起了笑脸,向着陈柯连连打拱,虚千,陪礼道:“不知道小贵人说的是洋文,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没事没事,不知者不怪罪嘛。”
陈柯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牵上马,和风际中他们一起来到了茶肆。
十八里槐树坪虽然不是大府大县,但也是地处直隶,背靠京师的地段,比寻常的乡镇都要繁华。
因此这间茶肆也是相当体面,就好像一个小酒店。
进了竹门,陈柯便看见席位上站起一位少年,正是韦小宝。
“师姐,真是相逢不如偶遇。祝你生辰快乐!”
陈柯一听这话,顿时心情大好,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师弟,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请陈柯入席之后,韦小宝马上吩咐店小二加酒加菜,摆下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
和他在一起的,除了天地会的几个老友,自然还有他的大小老婆双儿,曾柔了。
“来,祝师姐生辰快乐!”
韦小宝率先端起了酒杯,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敬酒,气氛很是热烈。
不过陈柯吃了一杯酒后,却发现宴席上还坐着一个满脸抑郁的人。
“吴之荣?”
这个身形肥胖,年龄在四十开外的男子,不正是杨州知府吴之荣是谁?
陈柯一开始就发现这个家伙不大合群,以为是新朋友。结果仔细看了才记起他是谁。
吴之荣明显被点了大穴,动也不能动,被韦小宝他们一路挟持过来的。
“老实点!”
双儿见吴之荣脸色有些变化,冷冷的威胁了一句。
吴之荣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甭理他,爱吃不吃。”
韦小宝搂过了双儿的腰,另一只手又搂过了曾柔的腰。
两个女孩也各自拿筷子喂他吃菜,又端起酒杯喂他喝酒,看得陈柯直眼红。
不过韦小宝是个得陇望蜀的典型,左拥右抱之下还不忘勾搭陈柯。
“对了师姐!你今天过生日,师弟走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你想要什么,对师弟说!等到了京城要什么就买给你什么。”
“韦师弟果真是有风度的男人,没有几百万两银子怕是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陈柯看着韦小宝的德性,心里又是一阵嫉妒。
他现在也是小有身家的人了,不过和人家根本没得比。
望了身边的钱老本一眼,陈柯却是说道:“师弟也不用费心思给我买什么礼物了。这钱老本腰上的花鳞剔,要是能帮我买下来,今年的生日也算没白过!”
钱老本一听这话,下意识的用手捂了一下后腰:“陈姑娘上次不是买了一柄吗?我说过,这花鳞剔一共才打了两柄,这一柄我老钱还要留着做生意的。”
“你再打一柄嘛!那一柄和神龙教的人打了一架,给弄断了。”
陈柯咧嘴笑了笑。
韦小宝见状,也说道:“钱老哥,师姐难得过回生日,你就让给她嘛。你做杀猪的生意能挣几个钱,做兄弟的我补偿你!”
说着从身上抽出一千两的银票,“啪“的拍在了钱老本的胸口上。
钱老本只是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风际中等人见状,也纷纷劝钱老本:“行了吧老钱,以你的手艺,过个一两年不就又能打一柄吗?再说这次回京城是办事的,哪还有杀猪的生意。”
“就是,人家小姑娘过个生日,就当添个份子嘛……”
钱老本拗不过众人,只得从后腰上解下了花鳞剔,放在了陈柯的桌角上。
陈柯也笑着说道:“谢谢钱老哥了!来来来,我这个小寿星敬您一杯。”
给大家敬了酒,陈柯也美滋滋的拿过花鳞剔。抽出一截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
只不过这把剔子并不是新的,而且捏在手上又粘又滑,不知道是猪油还是牛油。
于是陈柯边吃饭,边拿了块抹布细细的擦。
钱老本则是唉声叹气。
虽然他不见得每天杀猪,但手艺人吃饭的家伙被人拿走了,总归会舍不得。
陈柯见了他的样子,也颇有些不忍心。
只说道:“钱老哥,你别心疼嘛。我知道这东西造起来费劲,不过我向你保证,有办法让你半个月就造出一把来!”
“半个月就造出一把?你知道在精钢上钻孔有多难吗,你以为在干针线活儿。”
钱老本是个老实人,只认为陈柯是说胡话宽慰他的。
但陈柯却正色说道:“是真的,钱老哥!你的锻造工艺,我非常钦佩,只可惜你的手艺被束缚住了。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和你干一件大事!”
钱老本看着陈柯的样子,一时有些异样的感觉。虽然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而陈柯本身是非常欣赏钱老本的。
在他的眼中,那些什么江湖大侠,朝庭大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陈柯真正欣赏的,是会纺纱织布的松二,还有会种地的胡逸之,再就是吴宝宇,孙长老,钱老本这些工匠。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
陈柯又拿着酒杯,和钱老本碰了一下杯。
钱老本也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和陈柯喝了一口酒,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许多。
因为有韦小宝为自己庆生,陈柯又得回了花鳞剔,一时心情大好。
韦小宝他们的兴致也挺高,喝酒吃菜,高谈阔论。酒席上很是欢乐。
众人正吃得起劲,茶肆里又进来了一行人。
他们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因为其间一个穿着白虎皮袄,四十多岁的男子,一坐下就大呼小叫。
“哎哟,爹,娘!小雀雀飞走了!”
说着,他撒娇的摇了摇旁边老妪的胳膊,然后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众人看这个男子明明已到中年,言行却好像小孩一般,都是忍不住哄笑了出声。
老妪则是一脸疼爱的摸着他的脑袋,说道:“飞走了不恼,娘呆会儿给你再捉一只啊?”
说着回头对身后的妇人说道:“张妈,孙妈,还不快去取热水冲药?”
这病汉一听冲药,脸色顿时就苦了下来,两撇鼠须一跳一跳的哭道:“我不吃药!药太苦了,我又没病!咳咳……”说着忍不住又咳嗽。
老妪连忙哄他道:“是是是,我家钟儿身体最好了,没病!不吃药,娘是说给你冲茶。”说话时一直宠溺至极,让旁边不少客人看了都是大倒胃口。
和他们一同坐下来的白发老翁,看着那病汉的样子只是不住摇头。
韦小宝倒是看着这一家子,觉得挺有趣。特别是那个病汉身上穿的白老虎皮,总觉得特别眼熟。
毕竟白虎这种野兽稀有,忍不住就要开口说话。
好在陈柯一把拦住了他,连连使着眼色,最后用逼音成线的内力对在座的人说道:“千万别招惹他们!”
韦小宝他们都是一怔。
果然,那个病汉坐下后,就像小孩一样四下里张望。
最后,他的目光放在了那几个官兵的身上。因为为首的官兵背上背着一个印着官印的包袱。
“听说,尚王爷原本上折子要养老,结果吴藩,耿藩居然都上折子力保!这不,连直隶的官爷们也有不少上折子的,这三藩还真成铁贸子王了……”
几个官兵边吃菜喝酒,边唠叨着一些官场上的事。
病汉耳力奇佳,听到他们说话,忍不住就凑了过去:“你们也知道平西王的事情啊,和我说说呗?”
“去去去!朝庭的事,也是你打听的么?”
几个官兵一见这个病汉,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你们不和我玩,我就偏要和你们玩!”
病汉掌影一闪,还在吃酒的官兵忽觉得肩上一松,韦小宝他们也都是吓了一大跳!
因为那个包袱竟然已经落到了病汉的手上。
风际中的眼珠子差点就要瞪出来:“竟然是这样的高手?哥儿几个,这家子太邪门,咱们快点吃完了跑路!”
“喂,你干什么?”
几个官兵先是一愣,后来看见这个病汉竟然不声不响就抢走了官文,一个个又惊又怒。
那个为首的官兵几步就跳了过去,一把按住了这个病汉的手。
病汉一见官兵过来夺官文,就好像熊孩子找到玩具一样,乐得手舞足蹈。
“不干什么,借我看看不行吗?你们刚才说平西王,你们也认识他老人家啊!”
说着,他一掌推在了那个官兵的小腹之上!
啊!
那个官兵一下竟飞出近三丈远,撞开竹门,摔在了当街上。
周围的食客们一下都吓傻了。
只见那个官兵喷出一大口血,瞪着眼睛挣扎了一下,竟然一命呜呼。
“哎哟,好玩儿好玩儿!”
病汉一掌推死了这个官兵,高兴得抓耳挠腮。
他手上握着那封官文,只是一搓。磅礴的内力好像陀螺一般的卷起,竟然将官文剿成了一堆碎纸。
“你把官文给毁了?老子们也活不成了,和他拼了!”
眼看兵总被人打死,连官文都成了一堆碎纸,几个官兵顿时哭喊起来,拔着刀就向这个病汉扑了过去。
陈柯暗自叹了口气。
这几个官兵都是老实人,之前给点银子,说句好话就把他这个“返贼”给放了。
如今遇上这么个煞星,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病汉一见官兵过来打人,越发跳得欢喜,一掌一脚,就将两个官兵打得肠穿肚烂!
之后双拳连出,将剩下的几个官兵的脑袋打得开了花。一时茶肆里的客人吓得跑个精光。
“小臭虫,跳得欢!一巴掌,死光光!好玩儿好玩儿……咳咳!”
病汉一下打死了七八个人,就像熊孩子踩死了几个虫子一样,笑得连连咳嗽。
而他的爹娘对此却视而不见。
反倒是那个老妪见仆妇热好了药,亲自端过来哄他:“钟儿真棒,一下打死这么多臭虫!来来来,快喝药,喝了药身子才更康健。”
病汉一下苦了脸:“我没病,不喝药!”
老妪则是一脸的宠溺:“是,我家孩儿没病。钟儿身强体健,长命百岁!”
韦小宝他们再也看不下去,悄然起身离席:“我们快点走吧!”
一行人出了茶肆,众人都有坐骑,纷纷上马出行。
秋风黄叶,日头渐落,显露出寒秋的光景。
大家策马而行,总有些仓皇的感觉。
见天地会的兄弟们气氛有些压抑,韦小宝忍不住说道:“听刚才那个痨病鬼说话,莫非是吴三桂的手下?”
徐天川听了,也应道:“是啊,没想到吴三桂竟能招揽到这样的高手!那个官兵头领武功并非普通。而痨病鬼的一掌,本应该用擒拿……”
说着,徐天川比划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钱老本知道,对方内力如此磅礴,而且如陀螺一般诡异。徐天川如果用擒拿,只会扭断了自己的手。
因道:“应当出掌切他手腕?”
钱老本说着,也叹了口气。
玄贞说道:“这等内力,旋震而起,如龙鳞金身,任何招式都能反震开来!别说出掌,就是出刀也没有用。”
说着,问风际中道:“风二弟以为如何?”
风际中回答得很干脆:“绝对不能靠近他三尺。”
天地会的人此时都很沉闷。
虽然他们是返清复明的好汉,但绝非不明事理的赖汉。
被打的人是鞑子官兵不假,不过论起是非曲直,却是那个痨病鬼不对。
身为江湖豪杰,他们不光没有出手主持公道,反而给吓破了胆,像那些普通客人一样落荒而逃。
这根本不是英雄应有的行径,因此心理郁闷是很正常的。
不过陈柯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受的鄙视越来越多,脸皮也越来越厚。现在已经不要脸了。
人怕死脸,树怕扒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陈姑娘以为,那个痨病鬼的武功如何?”
策马行了几步,风际中忍不住问了陈柯一句。
因为在这个时候,人习惯于找一个心理依靠。其他人没有看出来,风际中却是隐约看出了陈柯非同一般。
陈柯笑了笑,说道:“那个痨病鬼和他老娘,我倒是能对付。只是那个老头着实厉害,这也是我让大家快走的原故!至于那种陀螺一样的内力,无非是绝顶武功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陈柯并没有吹牛。他如今得回了花鳞剔,也就不怎么把那个痨病鬼放在心上了。
只不过那个白发老头绝对惹不得。陈柯要是能打过他,就直接到神龙教拿解药去了。
不过他的话挺能提气,顿时让大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眼看天色渐晚,韦小宝却并没有引大家进城,而是向着京郊继续前行。
这时,众人听见身后有骡马车响。
回头一看,却是一行人赶着大车追了过来,赶车的正是刚才那一家子的仆人!
仆人扬着鞭着,只远远的喝道:“慢着!”
天地会的人见了这一家子,本能的想要勒马快跑。但在大道之上,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一行人勒住马,徐天川朗声道:“干什么?”
仆人也停下了骡车,用鞭子指了他们一下:“你们几个,下马上前!我们家少爷有话要问。”
言语之间,非常高傲,让徐天川等人不由得一阵恼火。
钱老本忍不住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官兵盘道,也没你们这么大架子!告诉你们,我是一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钱老本这一说,只见骡车的帘子被打开,那个病汉歪头歪脑的钻了出来。
一看见钱老本他们,他就拍着手笑道:“你们在呢?我就想问问,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绑着他?”
众人回头一看,病汉说的正是吴之荣。
玄贞倒是沉得住气,拜了一揖,说道:“这是我们的一个仇人,朝庭赃官!阁下刚才也打死了几个朝庭的官兵,想来应该知道替天行道这个说法吧。”
说完后,一行人勒了一下马:“告辞。”
但他们还没走几步,只见骡车里又钻出两个人影,正是那个老翁和老妪!
老妪说道:“让你们走了吗!我家孩儿让你们来回话,你们敢如此怠慢?臭不懂事!”
玄贞的年纪虽然不及这老妪,但也是位须发花白的老道。
见她竟然这样说话,忍不住口气也强硬了许多:“前辈,敢问江湖上有这样呼喝武林同道的规矩吗?”
老妪听了这话,脸上只是流露出几许讪笑:“规矩?我孩儿的话就是规矩!钟儿叫你们过来,你们就得过来,敢惹钟儿不高兴,你大可以试试看。”
“快快下马,近前回话!”
韦小宝见了这个架势,忍不住嘀咕道:“乖乖隆地冬,芹菜炒洋葱!小玄子的架子都没她大。”
不光是他这么想,其他人也同样很不痛快。
你说下马回话就下马回话?
所以这个架子比天还大的老妪说话之后,竟然没人下马。
病汉见了,忍不住说道:“敢如此无礼?本少爷今天要给你们一点教训!”
他说完之后,脚下一点骡背,竟然人影一晃就跃出了五七丈远,出掌就罩向了玄贞的脑袋!
“不好!”
玄贞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对方身法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居然说出手就出手,全然没有一点江湖道义!
连忙伸出双掌一拦,却被这病汉的掌势压得身形一滞。
嘶!
玄贞坐下的大马发出一声悲鸣,马匹的脊椎一下被压断,口鼻鲜血狂喷。
他身边的钱老本和徐天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左一右跃下马背,拳掌直逼这个病汉。
“老头子,骑大马!坐不稳,摔一扒!”
病汉一掌震得玄贞人仰马翻,高兴得又跳又叫。
之后他回身掌影连闪,“啪”的抽了徐天川一个耳光,顿时扇得他眼冒金星。
眼看钱老本已一掌切向了病汉脖梗,病汉掌影又是一变,正对在钱老本的右掌之上。
这一震,只打得钱老本气血翻滚。一把落到了地上,竟然两膝发软,几欲跪倒。
“嗨!”
钱老本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也不愿被人打得跪下受辱。
他猛然运气一挺,整个人干脆仰面摔倒,同时一口鲜血从喉咙里直喷而出。
而徐天川被病汉这一巴掌,直打飞了三丈来远,整个人更是立足不住,骨碌碌的转到了螺车旁边!
坐在车上的那个白发老翁看也不看,同样是一巴掌又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
“滚到那边玩儿去!”
徐天川被这老汉一巴掌,硬生生的又给抽了回来!而且整个人转得更加厉害,根本停不下来。
病汉看见,更是欢喜得大呼大叫,回后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徐天川的脸上。
“转陀螺,好玩好玩!”
病汉嚷着叫着,将钱老本和玄贞一左一右的提了起来,左右开弓!
啪啪啪的几个耳光抽过去,钱老本和玄贞也像徐天川一同转了起来。
直看得那老翁和老妪都是含笑点头。
“看钟儿如此生龙活虎,平西王的白虎皮果然是宝物!”
只是呼吸间的功夫,徐天川三人就好像小孩转在桌上的铜钱。谁转得慢了,那个病汉就抽一巴掌,不叫他们停下来。
而陈柯他们已经骑着马跑出了半里路。
这已经不是义气不义气的事情了,韦小宝直说道:“大家快跑,先去庄家!转陀螺的事情老子可不干。”
不过那个病汉的步子丝毫不比马慢。
眼见韦小宝他们要跑,他脚下一动,竟然步伐连闪,人影伏动之间已经离马匹越来越近!
风际中见状,猛然从马背上跃了起来。
“你们快跑,我先抵挡一阵!”
“风二哥!”
陈柯微微一惊,要知道风际中虽然也是一流人物,但万万不是这病汉的对手。
眼看风际中飞身出手,要缠住那个病汉。两人却只是微微一个触碰,他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支撑不住。
病汉扮了一个鬼脸,发现风际中武功不弱。只笑道:“咦,你不肯转陀螺?本少爷偏要你一起转!”
说着,双手向着风际中的双肩直抠而来。
风际中连忙脚步疾退,想将这个病汉引向另一边。
但这病汉身形浮动,竟然如附骨之蛆。风际风只闪出数步,腰间就被一股巨力托起,整个人不由自主就要转动起来。
“喝!”
心中大骇之间,风际中猛然一记千斤坠扎下,稳住身形!
但正值此时,他的右边腰际又是被这病汉托起,千斤坠再也扎不下去。整个人双脚一阵虚浮,终于还是开始旋转。
“千斤坠!”
就在风际中叫苦之时,一双脚猛然踩在了他的双肩之上,同时一股强过他近十倍的千斤坠骤然落地!
风际中只感觉身体一沉,两只脚竟然将地面犁出了两个如水盆一般的大坑。
但他的身体竟然停住了。
“你这个家伙不要太过分了!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羞辱武林同道,不怕万刃穿身,遭到报应?”
踩住风际中身形的,正是陈柯。
原本以他不要脸的性格,恨不得甩开大家自己远遁。但这痨病鬼一家子实在是太过分。
眼看朋友受辱,陈柯要是再跑,那就不是老实人了。那是人渣。
“咦,来了一个小妹妹!”
病汉看见陈柯之后,眼睛一亮。再也不理风际中,张开双臂就向了陈柯扑了过来。
而陈柯双足在风际中肩上一点,竟一下就腾起近三丈高,落在七丈开外。
那病汉智商低下,却没有认出陈柯到底是谁。眼看没有一下将他逮住,同样足下虚闪,折身向陈柯跃去。
见他身影迫近,陈柯在空中猛然回身,一把抽出花鳞剔!
这一下宝刃入手,就好像找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友一般,让陈柯身上的血液都燃起了温度。
脚未落地,却只是虚空一点,竟然又腾起一丈多高!
同时陈柯在刹那间出剑回拦,竟然让这个病汉有些应接不暇的意境。
木兰回射!
“哎哟我的娘啊!”
病汉被这一剑吓得不轻,双掌一收,闪电般就罩住了陈柯的剑势。
这双掌收拢,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被搅动,就连树上飘动的黄叶也都随病汉的双手旋转了一下。
混元掌!
陈柯的花鳞剔好像麻花一样,剑头拧转了一百八十度!
若是换了普通的剑,这一下势必被拧成了废铁。
好在花鳞剔在陈柯的内力通融之下,却是至刚至柔,并非凡物。
当……
但陈柯的花鳞剔,却被这病汉掌力的罡风挡住,本来就已经拧弯的花鳞剔,又一下像满月一般折了下去!
而这一折,陈柯也体会到了一种玄妙的意境。
而且和以前迥然不同!
病汉的这一记混元掌,真可谓是天下武学之极,比之神龙岛的胖瘦二头陀,还要高出一线!
但这样的一记混元掌,竟被陈柯用花鳞剔生生挡下来了。
就在这病汉惊愕之间,陈柯的花鳞剔猛然崩直,他的人也跃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纵身翻到了病汉身后。
“狄青降龙!”
唰!
陈柯手起剑落,一剑斩下了病汉的辫穗。
“哎呀!”
病汉的头发一下散开,顿时狼狈不堪,吓得哇哇大哭,再也不敢去追韦小宝和风际中他们了。
“娘啊,有人欺负我!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