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立教,却不肯放下身姿去传道授业,唯一将人族视如己出的女蜗娘娘也不知所踪。
人族修行一途断绝,不得不以肉体凡胎与洪荒中的猛兽争夺生存的权利。
不仅如此,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威胁出现了,那就是来自下界的飞升者们。
如今洪荒世界的顶层构架已经完成。
道祖鸿钧于三十三天外的真神庙避世不出,座下五个弟子立下四大宗门。
其中又以三浊所立的三个宗门号称为玄门正宗。
正所谓:一道传三友,二教锅七分。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
至于位于西贺牛洲的西方教,相对来说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先天就是不足,因此发展艰难。
是故,如今放在新来的飞升者们面前只有两条道路。
要么拜入人、锅、七、西方等教之下,成为圣人门徒,拾人牙慧。
要么就自寻一处风水宝地,自己夏姬八修。
大部分飞升者在搞清楚了形势之后,都选择了前者。
其中位于昆仑山玉虚宫的锅教,由于地利方便的缘故,是最为热门的投靠之地,一时之间众仙云集,一派鼎盛之景。
不过飞升者中也有一部分不愿受人拘束的修士,选择了自行摸索修炼之法。
他们或者是对自己颇为自信,或者是对修仙与修武有所误解。
不得不说,从无到有这条路是极其艰难的。
下界作为一个中武世界,所传的修炼方法基本上没有脱离武道的范畴,纵使有些练气法门,也是十分粗浅的。
毕竟太高深的东西,对于寿命不超过三百年的世界大限来说,完全没有用处,也没有发展完善的条件。
大部分头铁的飞升者,闭门造车一二百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寸进,便只好乖乖的放弃初衷,择一教派加入。
他们那点小执着非但没有带来利益,反而一步慢,步步慢,本是师兄的,成了师弟,本是师叔的,成了师侄,平白错失了不少仙缘。
但也有极个别人,本身没有什么大志向,获得长生之后便对于修行无甚兴趣了。
他们反而想要去取人间富贵。
当然,这种人比较少,毕竟能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取得飞升的资格,这样的人中龙凤一般不会格调这么低。
但确实有那么一个两个,也不足为奇。
人族的第一次存亡危机就此而来。
……
人族部落历经了百年繁衍之后,已经扩大了不少。
但此时,人族境内旌旗四倒,伤病满营,哀鸿遍野,一片凄凉之景。
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穿着兵丁的麻衣,却已经没有了下半截身子,如同死狗一样倒在地上。
看他伤口,竟然是被人拦腰斩断。
以目前人族的工艺,万万是造不出这样锋利的大刀的。
他口吐鲜血,惨笑着对身边的战友道:“给我一个痛快吧!”
那战友闭上眼睛,面露不忍之色,随之便是一个大骨头棒子落下,正中那年轻人的天灵盖。
年轻人面带笑容,额头凹陷下去,露出汩汩血流混合着白色的脑浆,眼看不活。
只是在他临死前的一瞬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童年跟随母后蹒跚学步,青年跟随父王学**王之术,中年儿女双全国泰民安。
直到某日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天道召唤,自己终于因功德飞升仙界,人生赢家的帝王生涯,就此改变了……
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努力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已经染成血色的悲凉世界,不禁有些迷茫:“这……就是桃源吗……”
至此,陈王的第一次转世,便将头一歪,一命呜呼了。
……
这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的死去,根本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他只不过是倒下的数百名战士之中的一员。
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不值一提。
此时,除了已经转移走的妇孺之外,青壮们的目光都紧盯着前方空旷的广场上面。
这里有两个老人正在对峙。
说是老人,实际上双方的形象完全不同。
一方鹤发童颜,气血汹涌,周身泛起让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道。
他手持着一口换首大刀,脸上露出森然的笑容。
这便是刚刚飞升不过数年的一名邪修,号称血刀老祖。
虽然实力只比下界时的大圆满境增长了几倍而已,但这血刀老祖却也不是稚嫩的洪荒人族可以应付的。
与之相应的,另外一个老人则是截然不同。
他苍老的脸孔上满是皱纹,已经是一副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模样。
老人拄着一根桃木杖,用颤颤巍巍但是异常坚定的声音质问道:
“血刀老祖,你乃是得道真仙,长生不老,逍遥天地之间!
却为何要为难我们小小的人族?
要知道,我族乃是女蜗圣人所造,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圣人之怒吗?”
那被称作血刀老祖的老者哈哈大笑道:
“老不死的东西,你说本座长生倒也没错,逍遥天地之间却是高看了,莫说圣人,便是天仙本座也是不敢相逆的。
可尔等土捏泥造之辈,安敢称人?
如今诸仙漠视,天地弃之,你们的女蜗娘娘也久不露面,据说填了不周山眼,尔等还有什么依仗?
不如做了本座的手下,只要定期供奉血食,便可免去皮肉之苦,岂不美哉?”
人族老者是人族的太上长老,乃是如今部落中硕果仅存的最后一名初代人族。
作为由女蜗圣人亲手捏制的第一批人族,这老者自然是有些神通的,不过面对血刀老祖,他依然不是对手。
战又数合,血刀老祖一刀劈断了他的桃木杖,将他踢得倒飞出去。
人族众人连忙上前护住,悲呼:“老祖宗!”
“哈哈哈!”
血刀老祖残忍的声音回响四野,干掉了这个碍事的老家伙,控制这些人族便是易如反掌之事了。
人族老祖被后生们搀扶着坐在地上,浑浊的眸子中露出深深的绝望。
“如果……那个男人还在部落……就好了……”
他不禁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那个黄昏,那个高大的身影牵着龙马,背着昏迷的妻子离开部落,慢慢消失在了雨林之中。
那时候,彭铿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理解不了长辈口中妖女与祸害的意思。
他只记得,那个长着蛇尾的姐姐,便是昏迷着的样子也好美。
如果那个时候,大家没有将他赶走,或许人族现在……
想到这里,彭铿不禁笑了。
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了。
如今自己也是一百十几岁高龄了,如果那个男人还活着,岂不是要一百二十多岁?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长寿之人?
彭铿摇了摇头。
大家看着老祖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忽然笑着摇起头来。
可他笑着笑着,却忽然定住了,目光呆呆看着远处,苍老的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
…………
两个时辰之前。
雨林中,一处小小木屋。
“娘子,我走了。”
一个高大的男子弯腰走出房门,将背上的猎弓和兽皮紧紧系好。
而一个色彩明丽的女子拖动着蛇尾,轻轻将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
“一切小心。”
“我知道的。”
男子吹了一声口哨,一条有些干瘪苍老,但是依然精力十足的迅猛龙跑了过来,载上他穿越树丛,消失在苍翠之间。
望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该结束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阵淡淡青辉从她身上亮起。
她那下半身的蛇尾渐渐在光芒中消失,变成了一双完璧无瑕的长腿,赤足踩在地上。
而她手中也多了一根长蛇般的鞭子。
“想起来了,其实我早就想起来了。”
女人喃喃自语,眼中缓缓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那一日消耗本源修补圣山之裂,她陷入了沉睡。
成圣的本命法宝与她融在一起,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
用了三十年苏醒,用了三十年恢复记忆,又用了四十年盘桓。
一百年过去。
今天,她终究是要离开了。
“如果我可以永远失去记忆,就能一直做你的妻子。
我能失去记忆吗?……不能。
所以我不再是你的妻子。
如果我只是一个凡女,那我便能和你一起生老病死。
我是凡女吗?……不是。
所以我不能陪你一起老去。
如果把整条江河装入瓶子,也冲不走我对你的回忆。
江河可以装入瓶子吗?……可以。
所以,是的,我忘不掉你……”
女子红着眼眸,玉足轻轻一点脚下的土地,轻盈的身子御风而起,缓缓飘上了空中。
她看了一眼满是回忆的小木屋,久久无言。
许久之后,她打开了四海瓶,不远处的滔滔大江如同龙吸水一般,灌入了瓶子里。
……
彭铿挣扎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年纪太老了,又或许是马上就要死去,他眼前出现了幻觉。
但无论如何擦拭,从地平线处缓缓接近的,那个坐在迅猛龙上的男人,都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起来。
“伏羲大哥!”彭铿推开了扶着他的年轻人,撑着半截桃木杖缓缓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念出了那个久违了的名字,“是你回来了吗?”
“哦,还有漏网之鱼吗?”
血刀老祖架着大刀,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神色:“你这老杂毛的大哥,岂不是肉都老到磕牙了?咦?”
他转过头去,先是露出疑惑地神色,进而哈哈大笑:“彭老头,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这男人给你做曾孙子都不够岁数吧!”
说罢,他横起大刀,准备将这个莫名奇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恐龙骑士斩杀。
“龙马老伙计,咱们冲锋吧!”
伏羲弯下腰,拍了拍胯下迅猛龙的脖颈,脸上无悲无喜。
虽然眼前的敌人并不让他感到压力,可冥冥之中,伏羲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这些年来,他也发现了自己与常人的不同。
不仅仅是寿命更加悠长,而且总是若有似乎的,有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似乎这是一种镌刻在骨髓中的记忆,拥有无比敏锐的直觉。
正当迅猛龙弓起身子,准备冲刺的时候,天地之间忽然响起了涛涛水声。
血刀老祖的血刀大法乃是以活人祭刀,周身都是血气。
这也是为什么,他执着于俘获人族作为奴隶的原因之一。
他狞笑着运起周身血气,朝着伏羲漫卷过去。
浓烈血腥气,饶是每日狩猎的伏羲都觉得有些刺鼻。
他取下了背后的兽皮,眼睛眯成了一道锐光。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汹涌的洪流在天边咆哮着倾泻而下,不偏不倚朝着血刀老祖卷来。
血刀老祖那引以为傲的护体血光在那洪流面前,脆弱的如同泡沫,瞬间消散崩溃。
“是何方上仙出手,小道这就退去,莫要害我性命!”
血刀老祖连忙惊恐地大叫,作为洪荒一只小蚂蚁,他该认怂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小道是天生仙人体,也没有拜入师门,请上仙收了神通,小道愿意拜师啊!”
由于人族还没有正式开始修道,所以目前来说,整个洪荒要么就是妖物修道,要不是就是像血刀老祖这样的下界飞升者,也就是所谓的天生仙人体修道拜师了。
很显然,后者是非常强手的香饽饽。
按照血刀老祖的设想,做法暗算自己的,应该也不是多么牛逼的仙人。
估计不是散修就是玄门的三四代弟子,像自己这样的天生仙人体,若是愿意投效,肯定是会被当做核心弟子接纳的。
然而,等待着他的并不是什么入门的邀请,而是顺着洪流而来的一根长长的簪子。
当胸口被咸鱼突刺穿过的时候,血刀老祖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传闻。
洪荒第一位圣人女蜗娘娘,最擅用的法宝,其中便有一根晶莹剔透的长簪,名曰定天簪,号称无物不透。
“不可能的,我这样的咸鱼修士,是不配被这样的顶级灵宝杀死的,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是血刀老祖死前唯一一个念头。
将血刀老祖以及那些污血全部冲刷干净,天上落下的长河缓缓消失不见。
澄蓝的天空中,一道绚丽的彩虹跨过了两旁苍翠的山峦。
“天佑我族!”
“多谢上仙!”
劫后余生的人族们,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
而女蜗站在目不可及的云端,却痴痴看着那唯一一个屹立不跪的男子。
一如百年前的第一次相见。
…………
…………
“司祭大人,我回来了。”一个小小的单薄身影出现在了张子凡眼前。
张子凡惊喜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欢迎自己的小跟班归位。
“咦?”
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细心的人,但是小依脸蛋上的那丝悲伤,却怎么也难以被无视,张子凡忍不住问道:
“你是不是不太开心?要不给我煮碗面吃吧?”
“没有,没有事情!”
小依用手使劲搓了搓脸蛋,露出笑脸道:“好的,我去王管事那里看看,如果有材料的话,煮一碗鸡汤面来。”
说着,便转身跑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子凡觉得小一他跑起来好像会微微扭动屁股,这对于可爱的小正太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他决定有时间的话,一定要纠正这个孩子不良癖好。
如果实在纠正不了,就只能让他做一个会给自己画一条漂亮眼线的男孩子了。
张子凡当然看得出来,小一心中有事。
多半还是和他亲人有关。
说不定这次回家就是去治丧什么的,也很有可能。
这种事肯定不能随便打听的,张子凡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伤心的时候,给老板煮一碗面吃,希望小一同志能就此走出阴霾吧。
这是张子凡在港剧里面学到的方法,但愿会有效果吧。
说起来,在小一回家那段时间,张子凡真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有些不习惯。
虽然平时觉得这小尾巴挺烦人的,但真消失了之后,就连每天的鸡汤都变得苦涩起来。
“哎!终于又有人每天帮忙挑柴、送水、洗衣服咯!”
伸了个懒腰,张子凡慢慢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说到烦心的事情,不光光自己的小跟班有,张子凡这位司祭大人近来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啊。
这麻烦自然是来自小院仙界中的演化。
倒不是说张子凡突然变得太过多愁善感,担心起了女蜗和伏羲的事情。
其实在张子凡看来,反正在古典神话中,他们两兄妹本来就是那种奇奇怪怪的关系。
自己当然没什么好纠结的。
只要仙界和人族不出大乱子,一切都是细枝末节。
……
伏羲赢了世界,输了心上人,含泪成为了人族之主,被人称做羲皇。
至今,羲皇在位已有五百载了。
坐在高大的金色宝座上,伏羲原本英俊清秀的面庞已变得有些苍老。
但这苍老只是相对的。
朝殿下的一众臣子们,全都恭敬的看着他们的圣皇。
他的面容如同刀削,眼神威严却不失温和。
五百年来,这些臣子的父辈们,父辈的父辈,以及可以追溯到的所有先辈们,俱是这位伟大而睿智之主的臣民。
圣皇是如此强大,带领着人族越过一座座高山,征服一片片丛林和草原,完成一件又一件堪称奇迹的壮举。
这五百年,便是人类茁壮成长,求生洪荒的史诗。
如同过去漫长岁月中的每一次晨会一样。
伏羲安静的端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自己的忠诚的臣子们,等待他们汇报各种事宜。
“圣皇,五年前向昆仑方向派出的大军已经返还了,他们带回了玉虚圣人的口谕。”
“念!”
“芦苇老爷曰:入我玄门,自非尔臣。”
“哼!”
伏羲冷哼一声,却也无奈。
随着人族繁衍,人口众多,其中不少人都投入了三教门下。
这些人虽然大多默诵黄庭,与世无争,却也有不少人像当年的血刀老祖一样,犯下了不少杀业。
作为人族共主,伏羲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由此,皇权与教权的冲突便不断出现。
那些得道的修士常不把王法放于眼中,除了天大的事情,也有宗门为其庇护,而其中又以玉虚宫芦苇掌教门下最为护短,只将面皮,不论对错。
但此间涉及了圣人,便是伏羲这样的雄主也是无奈。
毕竟那芦苇掌教据传闻乃是鸿钧次徒,比之人族的女蜗娘娘修为还要高深。
忍着怒气,伏羲伏案手书了一封信件,交给一名年轻官员道:“有熊氏,尔调三千人随行,去往昆仑山,带吾之手书,交予玉虚圣人。”
作为个人,伏羲从不会像任何人弯腰,但是作为第一任人皇,他必须向玄门妥协。
之前三教一直想要来人族内部传教,伏羲一直是防范和拒绝的。
但如今势不可违,也只能用这个筹码换取一些利益了。
有熊氏是伏羲最看中的一个年轻后辈,时常带在身边教诲。
在伏羲看来,有熊氏天资卓越,才智不在数十年前叛逃的大弟子蚩尤之下。
今日伏羲命他去往玉虚求道,也就是默许了玄门的渗透,从而换取对于玄门子弟在人族中行走的管理之权。
“你是聪明人,宗门与人族大义,当知其中轻重。”
伏羲拍了拍有熊氏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未来是你的。”
有熊氏领旨,拜曰:“弟子谨记恩师教诲,无论弟子未来有几个老师,始终记得,我乃人族苗裔,受圣皇大恩。”
言罢,有熊氏领命而去。
这时,又一名臣子出列道:“圣皇,女蜗娘娘的神庙已经如期完工了。”
“大善!”
伏羲大喜,五百年来古井无波的面庞上满是欣然之色:“女蜗娘娘乃是人族正神,有造人补山之圣德。
今吾立其庙宇,建其神像,黎庶应以四季香火立祀以报之,吾亦当为垂范!”
……
片刻之后,圣皇车辇,随带一干臣工,朝着女蜗宫进香。
人族先后历经八百余年繁衍,其中更有伏羲后五百年的励精图治,如今已经占据了一块极其广袤而丰饶的土地。
这块土地具体有多广袤呢。
大概覆盖了一整个红BUFF坑的范围。
这是极大的一个面积,凡人就是走,也得走上数年。
好在女蜗庙距离皇城不远,车队出了城门,行了半日便远远见到了一座华丽宫殿。
…………
…………
不过伏羲对于这宫殿却没有多做流连,他下了车辇,快步走入了殿中。
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升起邈邈烟气,伏羲眯起眼睛,却没有下拜。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伏羲圣皇是什么意思。
三十年前他下旨建造女蜗神庙,其实当时朝中是有不少反对之声的。
毕竟那时候声望只在伏羲圣皇之下的后起之秀蚩尤,因为进行人体实验而带领族人叛逃离开,人族的实力大损。
在这样的时期贸然大兴土木,实在有些不不合情理。
不过伏羲的威望自不用多说,既然是他钦定的事情,即便有些许质疑,自然也顺利的推进下去了。
大家只当伏羲圣皇乃是女蜗娘娘所制的第一代人族,所以格外敬爱神女娘娘。
可今日圣皇为何不拜神女,而是做那发呆之状?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对神女有些不敬?
就在大家感到疑惑的时候,伏羲忽然上前拉开了幔帐。
众人都是一惊,这本该放着女蜗神像的地方,居然空空如也。
只见伏羲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用明黄色绢帕包裹的事物,慢慢将之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惟妙惟肖小小水晶人偶。
“你用泥土制了我,我便以水造个你!”
伏羲面露温柔之色,将百年来自己一笔一笔细细雕凿出来的水晶人偶抛了出去,化作了一个真人大小的神像,立于帷幔之后。
众人想要看,却看不真切,只隐约觉得,这女蜗神像似乎下身乃是蛇形。
上古神女居然是蛇身人首吗?
或许圣人便是如此吧?
与六百年前将伏羲和妻子赶出人族的初代人类不同。
如今的人族早已忘记了神女娘娘的样貌,甚至要不是有伏羲这个活了数百年的圣皇在,他们几乎都要觉得,神女造人和补天的故事只是传说而已了。
群臣依次祭拜了神女之像后,便退出了大殿。
大殿中只留下伏羲一人。
他久久凝视着神像,看着那张熟悉不过的面庞,依然是那样风华绝代。
忽然,他笑了。
“五百年,对你只是沧海一粟,但我已经老了。
那日你不辞而别,便是为了避开这一天吗?
可我终究还是来了。”
伏羲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神像的面庞,眼中满是不舍。
忽然,他指尖一凉。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神女的眼眸边落下。
“你听到了,你真的听到了!”
伏羲笔直着身子,哈哈大笑。
他咬破手指,在幔帐之后的墙壁上写道:“便是天道枉顾,便是生死两路,我亦不悔,不悟……”
远在三十三天外的蜗壳宫中,女蜗早已泪流满面。
因为她分明看到,那个曾经倔强的青年已经渐渐失去了生机,手臂挂倒,鲜血顺着指尖落下。
伏羲那原本黑白相间,黑多白少的头发迅速的染白,那中年模样的面庞也变得苍老。
他哈哈笑着,每一笑,便有汩汩鲜血从嘴角溢出。
一代英雄已然迟暮,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不过他羲并不后悔,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依然是站着的。
站在了她的面前。
“感谢上苍,给了我最美好的一百年时光!”
伏羲仰天长笑,笑声却戛然而止,再去看时,一代人皇气息已绝。
“不要!”
女蜗抱着红绣球,双目流出血泪,不顾一切的准备飞下天穹。
但就在此时,一声叹息在南瞻部洲的女蜗神殿和三十三天外的蜗壳宫中同时响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有情人终为兄妹,痴儿,还不速速醒来!”
一时间,天地变色。
……
点醒了伏羲,帮助他寻回了前世的记忆,这让张子凡体会到了助人为乐的简单快乐。
由于伏羲兄妹成为夫妻是华夏正统传说中的情节,并非是洪荒传说中的情节,因此张子凡并没有得到任何功德值的奖励。
这不得不说,让人有些遗憾。
不过如今张子凡对于功德值的需求,并不急迫。
这事因为,经过了之前的一系列大事件之后,张子凡的功德槽已经快要满了。
只要随便找些任务来做,他就能达到功德飞升的要求了。
如今张子凡所真正担心的,是功德飞升者的处境问题。
陈王的遭遇实在是太可怕了。
功德飞升者实力低微,是以并不是像以力证道的修士那样,肉身直接飞升上界,成为长生不老的天生仙人体。
功德飞升者的飞升,与其说是飞升,在张子凡看来更像是穿越,还是魂穿、胎穿那一类,实在太凶险了。
陈王的第一世,穿越成为猎户家的傻儿子,三岁便给恐狼叼了去,他娘见人便说“我真傻,真的”。
陈王第二世更惨,直接死于襁褓之中,不到三个月便夭折了。
陈王第三世倒是顺利成年了,而且生得高大魁梧,颇有勇力。
不过成也勇力,败也勇力。
作为护卫大长老的勇士,他在部落保卫战争中被血刀老祖一刀片子砍死了。
确切的说,也不是被砍死的,是被战友用骨头棒子敲碎了波棱盖而死。
然后陈王第四世终于否极泰来,生活在了伏羲初年国泰民安的年岁。
甚至还运气颇佳的成为了富贵人家的幺子,从小虽不是锦衣玉食,但也是衣食无忧。
等成年了,还能分得一笔不菲的家产,怎么看都是个赢家模版。
但没想到,人的命运不但要靠自我奋斗,可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人族初定,百废俱兴,为了开发边疆,伏羲圣皇决定迁都向南。
若要迁都,首迁人口,且重点是要徒富户以繁荣新都。
于是原本龙精虎猛的陈王四世,随着滚滚人流来到了南方。
第二年便染毒瘴瘟疫而亡,享年十九岁零八个月。
接下来的陈王转世,也都一个比一个倒霉,就算侥幸穿越到了王公富贵之家,也会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后母溺死在井中。
张子凡统计了一下,陈王转世的平均寿命大概是十一岁半,比整个人族的平均年龄二十二岁,还少了一半。
最关键的是,这倒霉孩子轮回了七八十世,居然还元阳未泄,保留着童子之身,真是老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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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jojo大佬的万赏orz
感谢善佛堂的打赏
仔细数了数,七十八世童子之身,这位陈王陛下恐怕若是能恢复记忆,立刻就会落下悔恨的泪水。
张子凡摇了摇头,为这位可怜的飞升者感到悲哀。
看起来,张子凡前世得到的那些知识没有错,才修炼这件事情上面,果然以力证道才是正途。
毕竟按照这个系统的设定,破碎虚空的强者踏入上界,一飞升就长生不死,是天生的仙人体。
这样的天生仙人体发展潜力极大,类似于某些修仙小说中的先天灵根,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而功德飞升者,看起来就比较悲催了。
他们投胎凡俗,历练在红尘之中。
好比是金蝉子转世唐三藏、伏虎罗汉转世济癫和尚、文曲星君转世许仕林,还有那梁山上杀人放火的一百零八魔君。
他们求的是一条历经磨难,方能回归本源的红尘道路。
如果能顺利通过层层考验,然后觉醒前世的记忆和功力,那算是大机缘,大幸运。
如果半途身陨,不能觉醒,那他们就只是凡人弱鸡一个。
无论是凡人刀兵还是山中猛兽,都能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
“狗系统,难道我功德飞升也要遭这种罪?”
张子凡表示不能接受,连忙从浩如瀚海的系统说明书中寻找相关的内容。
查了半天,张子凡终于发现了一点点自己作为系统宿主的特权。
那就是,无论处于何种情况下,作为系统的拥有者,张子凡的识海神智都是系统的最先保护项。
简而言之,无论怎么穿越,张子凡本人的大脑是永远清醒的,不存在所谓记忆被封锁的可能。
有了这个发现,张子凡长舒一口浊气。
因为他已经分析过了,陈王这人其实能力不差,之所以每次都半路夭折,除了运气实在有些背之外,更主要的就是他没有前世的记忆。
没有记忆就没有谋划,就如同这时代大流中的一粒小石子,只知道随波逐流。
陈王哪怕是中人以上,智者未满的智商,也没有办法与命运做抗争,每每死于奇奇怪怪的突发事件。
好在如今张子凡却没有这样的苦恼。
摸了摸下巴,张子凡非常满意。
果然,智商不够,外挂来凑,啊呸,我张子凡没有开挂,那只是一点小小的特权,我主要还是靠的智商。
重复了三遍,说服自己之后,张子凡调出自己的功德槽示意图。
真的就差一点点啊!
自己这最后一点点功德,要去哪儿找呢?
……
傍晚的时候,小道童从伙房中端来了蜂蜜水和柿子饼。
这些都是张子凡最爱吃的食物。
她没有去值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找他,而是径直来到了小院。
每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小道童总是能在这个地方找到发呆的张子凡。
不过看起来,今天的张子凡却罕见的没有发呆,而是提着一只开水壶,不断地来回踱步。
“司祭大人……”
小道童看着张子凡奇怪的动作,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如果想要浇花的话,是不能够用开水的哦,哪怕是凉开水也不可以。”
手里提着水壶,张子凡已经在院子边上转悠了好几分钟了。
“你懂什么,我手里的是凉白开吗?这可是史前大洪水!”
张子凡一副气恼的模样,伸出去的手又放下了,显得举棋不定。
“咯咯咯……”
小道童掩嘴偷笑,司祭大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如果这个水壶中的水便是大洪水,那自己岂不是每天肩膀上挑着两片大海从井坊回来吗?
明明只是想要浇花,却不想承认自己也有温柔的一面吧?
而且想要在院子里浇花却顾虑重重的样子,难道是担心伤害到地上的蚂蚁吗?
张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多愁善感呢!
小道童摇了摇头,她记得张大哥说过,这辈子除了鸡,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动物。
而他杀鸡,也是为了供奉神灵,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呢!
小道童的想法,其实是对的。
张子凡确实是在为了地上的小蚂蚁而苦恼。
还差一点点功德啊!
还有什么比得上史前大洪水来得好赚功德呢?
一水壶浇下去,这功德就成了一半,再来个牛人治水的话,这可就都成了。
只是这样子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毕竟虽然比蚂蚁还小,但那些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对于生命,张子凡一直是抱有敬畏之心的。
“罢了,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张子凡转过头去,看着夕阳下的小道童,她奶白色的脸蛋上,余晖的光晕有些晃眼睛。
张子凡想了想,说道:“听说为了庆祝陈王飞升,盐官镇上今晚取消了宵禁,会有一整晚的烟火祭呢,让我们一起去愉快的玩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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