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门口。
藏团子挪动着魁梧的身体,依依惜别道:“多谢道友赠宝,道友当真不喝一碗香喷喷的肉汤再走吗?”
张子凡一个踉跄,正色道:“久闻藏团子大仙善于授徒,吾此番来与你易物,乃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若是再厚颜吃你的李庄白肉,岂不是太过贪得无厌?不美,不美!告辞!”
说完,张子凡头也不回,连忙快步离开了。
藏团子望着张子凡的背影,脸上露出感慨之色:“张鸭道人,真乃高士也!”
藏团子身后的鸭脖童子,见张子凡年轻,师父却如此折节下交,有些不解。
他是鸭,我也是鸭,为何师父的态度如此截然不同?
鸭脖童子问道:“师父,您乃是地仙之祖,开天后第一批登上紫霄宫的人物,和混元圣人们平辈论交,为何对一个黄口小儿这般客气?”
藏团子瞪了弟子一眼,道:“混账东西,好没有眼色!”
他取出一个小小的陶罐,小心翼翼取出一些,晶莹剔透,乃是上好的盐巴。
“那张鸭道人,以此物换我一卷入门的道书,实在是吃亏多矣!
鸭脖,回头将此物放入咱们的李庄白肉之中,肉质定然会更加鲜美……”
……
别过藏团子,张子凡以张鸭分身之姿,寻了一处山清水秀,却又不至于引来大能窥探的洞天福地开始修炼。
不得不说,张子凡对藏团子说什么“你善于授徒”之类的话,那也不完全是鬼扯。
虽然张子凡寻找藏团子交易的主要原因是,洪荒之中,藏团子乃是一等一的老实人,
当三浊还没有上三十三天外前,藏团子就把天材地宝李庄白肉给他们吃了。
这样的胸襟,数遍洪荒也没有几个人。
当然,张子凡是打死不会吃那李庄白肉的,他可不缺天材地宝。
如今有了藏团子这套入门功法,张子凡就能安心练习了。
“大道可期啊!”张子凡翻开了《凡人修仙入门篇》的第一页。
……
三个月后,张子凡捧着书,脑袋正在钓鱼。
一阵凉风吹来,他猛然惊醒。
“我是看到了第十三页了还是第十五页?”
看着被风吹乱的书,张子凡挠了挠头,“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不是读书天……”
“该死的,这未来几千年都是冬天,不适合读书啊,混蛋!
再加上这该死的清风乱我道心,清风不识字,何苦乱翻书!
三个月漫漫苦修毁于一旦,此非吾之过,实乃天欲亡我啊!”
仰天长叹,张子凡感悟到了漫漫仙途的不易,感悟到了登天途,踏长歌的艰辛。
“贼老天,既然你毁我仙途,让我学道无望,就休要怪我无情无义!”
张子凡脸上一副悲壮的神情,维持了足足五秒钟。
然后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一脚把复习资料踢开,张子凡决定放弃成为学霸,安安心心接受家中的百亿家产。
如果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开挂干什么呢?
不过想了想,张子凡还是把书捡了回来。
上一世受到的正能量熏陶正在他脑中隆隆作响。
救救没有书念的孩子吧!
对啊,我的小道童还需要知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张子凡决定把这本又臭又长的仙书丢给小道童。
这样想着,张子凡便启动系统,回到了下界。
接着,便发生了小道童给张子凡检查身体的那一幕。
……
回到下界的时光是美好的。
有点像是从朝鲜战场退回来,来到日本疗养的美国大兵,实在太过腐败了。
当然了,张子凡是一个正直的人,才不会像那些该死的美国佬一样整天想着搞黄色。
回到下界的第一时间,他便来到伙房,找到了最雪白的大米和最细腻的面粉。
接着张子凡打开系统联系鸿钧。
说起来,张子凡似乎很久没有去找过鸿钧了。
不过这只是对张子凡本人来说,实际上,站在鸿钧的视角上,张子凡才不过一千多年没有现身,时间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
不是张子凡不喜欢和记名弟子唠嗑了,实在是现在和他沟通不太方便。
无论是讲话,还是现身,张子凡都必须要把小院世界的速度调回一比一才行。
不然的话,鸿钧的语言会变成超声波,张子凡只是一只萤火虫,又不是蝙蝠,根本接收不到。
所以,当伟大的盘古真神大人再次现身在这片亘古的洪荒大地上。
天上的日月也随之飞速的旋转起来,似乎表示着对于伟大的万物之主的臣服。
至于仅仅诞生了一千年左右的人族,还是第一次确认了真神的存在。
这一日,有熊氏从巍峨的帝宫中披发赤足而出;
神农氏放下了手中的幼苗,站立在山岗上呆若木鸡;
蚩尤从实验室中现身,举起苍白的手臂挡住刺目的阳光,绯色的瞳孔眯成细缝。
当他们他们看到那穿越万古而来,隐藏在神秘氤氲之中的无法衡量的庞大身躯的时候,全都战战兢兢,匍匐在地。
有熊氏虔诚祷告,念及几十年来所学,不禁叹息:
“无论是伏羲老师,还是马飞老师,都说圣人不死不灭,无量天寿,是这世间逍遥的主宰,但面对如此伟岸的神力,圣人又与蝼蚁何异!”
神农抓着泥土,将手指插入大地:
“人族子民有千万之数,日食二餐,尚不能饱腹,所需之粮食已为天数。
然此天数之粮,可足真神一日之啖乎?”
夸父、后羿以及失去头颅投奔而来的刑天,齐齐问曰:“大王,果真欲逆天弑神乎?”
蚩尤永远坚毅不屈的眼神,此时也变得闪烁:“天为吾父,岂可违逆?我等反的那碌碌无为篡居庙堂高位的仙人,非是天道啊!”
实际上,不仅仅是人族,除了鸿钧和东海中某条悲催的小龙之外,其他人,哪怕是接受过张子凡命令的女蜗,也不曾亲眼见过真神姿容。
蜗皇宫、八景宫、玉虚宫、金鳌岛、灵山、仙螺宫、李庄、乳海等地,各方大能也都虔诚的设香祷告,不敢有丝毫违逆。
唯有在九黎山脉不远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一双阴毒的三角眼,露出了波纹状的瞳孔,怨毒的看着移动中的巨人。
…………
…………
张子凡有些后悔走进仙界范围了。
他几乎是以踩梅花桩的姿势来到小龙坑处的。
从前仙界荒凉的时候,张子凡飞鹰走马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如今,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奇奇怪怪的东西,造成生灵涂炭。
如果不是这次事关自己的一具分身,张子凡才懒得走进来,还是像之前那样,将东西用衣叉叉进来就可以了。
鸿钧早就恭敬的跪在紫霄宫前了,见张子凡来到,他老泪纵横道:“弟子恭迎老师。”
“嗯,你做得很好,这里又有一些仙宝,你且炼化了吧。”
张子凡的声音经过系统修饰,云里雾里的从穹顶上透下,让人心生顶礼膜拜之情。
鸿钧连忙接过了米山面海,叩谢老师大恩。
他只是闻一闻,便觉清香扑鼻,精神大振。
便知这米山面海,要比之前的那些仙豆原料高级的多,自然也是老师看自己用心办事,赏赐下来的。
“师祖……”
这时候,一个娇弱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蜗壳宫里传来。
客居在这里的伏羲想要拉,已经拉不住了。
女蜗将脑袋在青石台阶上磕得砰砰作响,含泪道:“师祖,弟子观人族凄苦,日夜操劳,与野兽争食却不得果腹,望师祖可分润一些神米,赐给人族。”
张子凡皱了皱眉头,叹气道:“生老病死自有天数,饱腹饥饿全看自己勤劳与否,人族当自强不息,不可乞食天恩,我这仙界,不养懒汉!”
“嗯,除了我本人。”
张子凡再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这位是真圣母,不是圣母婊,张子凡还是很佩服她的。
因此虽然拒绝了女蜗,张子凡还是答应道:“若是有天地巨变,你可携人族来真神庙祷告,吾自会降下甘霖……不是,降下米面油茶,保人族一脉无忧。”
见真神大人如此保证,女蜗连忙叩首谢恩。
虽然没有为人族求到赏赐,但是有了真神大人这番话,人类的未来就有保证了。
“今日除了赐宝,还有一事要与你老师说。”
张子凡一伸手,鸿钧会意,立刻跃上了张子凡的手掌。
看着张子凡粗壮的手指,鸿钧一脸感慨。
他想起来数十万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被真神大人宠溺的托举在手掌中,俯瞰整个大地,甚至目睹了上个纪元的消亡的。
当时自己还曾不自量力的想要从真神大人的手掌中逃脱,甚至还把真神大人的手指当成了天柱。
要不是真神大人不计前嫌,自己恐怕那时候就被他抚掌间拍成粉末了吧?
鸿钧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眼眶不禁湿润了。
说起来,他仿佛间记得,有几次,自己登上真神大人的手掌的时候,身边好像还有个徒弟来着的。
是李目吗?还是芦苇?
真是个同样幸运的人啊!
人世间可如此近距离亲近真神大人的,只有我们两个啊!
就在鸿钧胡思乱想的时候,张子凡忽然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作歌道:“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今年才活十八岁,一个混沌是一年。”
鸿钧一听,心中大惊,这陆压道君是何方神圣,居然已经生存了十八个混沌?
张子凡又一招手,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分身,对鸿钧:“此人名叫张鸭,乃是陆压道君的后人,你要多照拂一二。”
鸿钧一看那张鸭,虽然目光呆滞,机灵不足,但周身血气充盈,生机磅礴,显得十分不凡。
再一细看,更是看出了,那张鸭隐隐与仙界众生不同,有着一股特有的蛮荒气息。
若硬要形容,便是此人给人的感觉,与上个纪元的洪荒巨兽有极大的相似。
看出了鸿钧的疑惑,张子凡解释道:“那陆压道人,乃是上个纪元的天地之主……只可惜……”
张子凡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主要是他知道,这种扯淡吹牛的事情不能说得太细,要给对方脑补的空间。
果然,鸿钧一听,立刻就懂了。
看起来,那陆压应该是真神的大弟子啊,不然真神大人为什么要对他的后人如此上心?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时至今日,真神大人依然不愿意收自己为正式弟子,只愿意收为记名弟子的原因了。
之前鸿钧一直以为,这是因为真神大人觉得自己愚笨,看不上自己。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这样的。
很可能是因为,真神大人曾经失去过一个爱徒,经历过那种痛彻心扉的感悟之后,睹物思人,不愿意再收徒了。
想想也是,上一个纪元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那里到处都是凶手横行,那里有半分仙界乐土的影子?
想来就是上一任纪元掌舵人没有驾驭好天地发展,甚至是身死道消了。
所以那个纪元才会变成那般模样。
要以此为戒啊,以此为戒!
鸿钧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监察仙界,不可令这样的悲剧再演。
等到真神大人认可我的能力,一定会收我为徒的吧?
这样想着,鸿钧的老脸上露出微笑,他说道:“老师请你放心便是,弟子一定视张鸭为子侄一般,好好照拂。”
张子凡:“???”
子侄?
你想当我叔?
好吧,按照真实年纪来算,鸿钧当自己祖爷爷都可以了,张子凡原谅了他的粗鲁。
反正自己的弟子的侄子是自己,真是个美妙的乌比莫斯之环。
…………
…………
把事情交代好,张子凡离开了小院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子凡感觉自己跨过右侧河道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
但是无所谓了,张子凡准备享受自己美好的下界度假人生,快步离开。
……
无尽海底部,仙螺宫殿中。
烛九阴浑身缠着纱布,一脸颓败的躺在病榻上,一副特制的拐棍放在床边。
敖广从蚌女手中接过一盘小黄鱼,塞进烛九阴嘴里。
看着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烛九阴,敖广忍不住道:“大哥你要振作起来啊,你可是我们龙族的主心骨啊!”
敖广开始削梨,继续安慰道:“就算鸿钧道祖不认你了,就算真神大人也没有理你,你还有我们这班小弟,还有你的孩子们啊!”
敖广身边其他几条龙族也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大哥你千万别想不通,去拦截真神大人的法驾啊,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而另外一旁,一群奇形怪状,血统混乱的生物,也是咿咿呀呀的表示,要为父亲分忧。
烛九阴呆滞的咀嚼着苹果和小黄鱼,眼中留下悔恨的泪水。
早知道就不贪玩下山。
山下也没什么好玩啊,无非就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妹子,比如说母暴龙什么的。
虽然贪图那一时的欢愉,但是看看眼前这么孩子……
这都是孽债啊!
自己为什么要下山啊!
老老实实呆在师父身边不就好了吗?
当个鸿钧首徒,龙族之祖,混元圣人,他难道不香吗?
但是流泪也是无济于事。
烛九阴三口两口把食物咽下,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直接回不周山找老师,安心当那六圣的师弟,烛九阴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一定要轰轰烈烈做点事情,让师父他老人家哭着求着,用八台大轿把自己请回去才行。
……
有熊氏与神农氏公掌天下一百五十年,传位于颛顼、颛顼传位于帝喾,帝喾传为于唐尧。
唐尧在位五十五载,禅让于虞舜。
唐尧末年起,皓日当空,天下大旱,赤地千里。
尧帝组织民夫掘井挖渠,欲引东海,即无尽海蓬莱湾以东之水灌溉大地。
由于人族繁衍的核心地带乃是红buff区,蓬莱湾以东的大海距此极其遥远。
但相对较近的蓬莱湾,南岸有高大无比的不周山阻挡,根本不可能引水。
因此尧只能选择消耗民力,大费周章的从东海取水。
工程完成未半,忽有妖龙现身东海,盘旋人族队伍之上。
他自称鸿钧之弟子,圣人之前辈,诞生于上古混沌之夜,得道于真神手掌之巅,有着无上的法力,欲帮助人族度过难关。
面对这样信口雌黄的大言,尧舜以及其他人族的高层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鸿钧弟子只有六个,六圣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哪有一条黑漆漆红澄澄的妖龙?
人族乃是女娲娘娘苗裔,安能让这孽龙如此大言不惭的诋毁混元圣人?
再加上,这几百年来上山学道的人族越来越多,其中玉浊、上浊两圣的徒子徒孙也是不少。
他们更是不能接受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一条妖龙自称是自己师祖的前辈。
一时间漫天的法宝向着烛九阴打去。
数不清的玉浊、上浊道术不要钱似的打在他身上,直把他打得七荤八素。
恼羞成怒之下,浊九阴一尾巴抽打在了海面之上。
那烛九阴虽然贪玩,但几十万年的修为可不是做假的。
虽然未获得天道认可,无法封混元圣人,可他的肉身强度,远远在那些混元圣人之上。
他那一尾巴结结实实打在海面之上,顿时天地变色,激起了万丈狂澜。
小半个东海之水都飞上了云端,一部分直接落下,冲毁无数山川林木,一部分则化作雨云,盘踞在南瞻部洲上空久久不散。
烛九阴一看便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连忙朝着人族一拱手,道:
“我这个人受老师教诲,一向以德报怨,你们打了我,但我还是决定帮助你们引水。
大恩不言谢,你们不必感谢我的恩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再见!”
说完,烛九阴便化作一道红芒,一头扎入了无尽海里。
……
《史记·五帝本纪·尧舜传》记载。
唐尧四十九年秋,大旱,孽龙害于东海,引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
……
鲧自知治水乃是重责,不敢轻误,连夜动身组织人力治水。
但东海翻腾,碧波冲天,这样的洪水不是简单可以处置的。
整整九年,鲧四处奔波,历经艰辛,却不能将洪水褪去。
躲进仙螺宫中的烛九阴自知闯下大祸,暗中观察见九年来人族的处境,发现无数穷苦百姓俱为鱼鳖,也是自责不已。
他派出自己的一个儿子,乃是一头大鼋,扮作灵龟模样浮出水面,告诉治水的鲧道:“人族圣母娘娘有一法宝,唤作九天息壤,可大可小,能堵住洪水。”
鲧闻言立刻前往女蜗神庙焚香上告,以求女蜗娘娘赐宝以御洪水滔滔。
此时,人族始祖之一的伏羲再一次恰好客居在蜗壳宫。
女蜗庙里的祷告之声上达天听,伏羲难免恻隐之心,对女蜗道:“女蜗娘娘乃人族圣人,当解人族此厄。”
女蜗笑了笑,白过一眼伏羲道:“这个时候倒晓得叫人娘娘,先时你叫的啥?”
伏羲老脸一红,道:“此乃人族正事。”
女蜗点点头,道:“我自然知晓轻重,只是不晓得那妖龙是何跟脚,居然那般大言不惭。”
伏羲刚想拿起八卦演算,女蜗却伸手拦下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多半是不知天命的野路子妖王居海自大罢了,倒是他闯下的祸事得速速解决才好。”
说着,女蜗从荷包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小玉盒,刚一打开,一股充盈的先天气息便扑面而来。
伏羲问道:“这便是造就我这身躯的先天灵宝九天息壤?”
女蜗点点头,从玉盒里面掐出一小块泥土,朝着下方轻轻丢去。
那九天息壤落下了三十三重天,便朝着女蜗神庙方向飞去。
鲧见圣人赐宝,激动万分,正要跪拜谢恩,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掌伸出,将那九天息壤劫了去。
…………
…………
鲧大怒,看向那人,原来是一个红发的小鬼,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葫芦,双眼涂着浓重的眼线,额头上还有一个“雞”字正在以五颜六色的荧光不断闪烁。
鲧怒曰:“你这小鬼是何人?为何要坏我好事?”
那红发小鬼自然是张子凡的分身之一,张鸭道人。
张子凡如今也分不太清楚,自己这两具身体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分身。
按照道理来讲,生活在下界鹤鸣山上,整天吃鸡念佛的应该是本尊没错。
但由于上下两界时间流速的关系,张子凡以张鸭道人的身份生活的时间要长上百倍。
这让他颇有一种周公梦蝶之感。
究竟是周公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周公呢?
所幸张子凡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对此并不纠结。
这五十年来,又是张子凡以张鸭道人的身份在洪荒各处骗吃骗喝的日子。
忽然他心有所感,知那冤死鬼鲧伯要去求取自己的上吊绳子。
屈原在《天问》中疑问道:“顺欲成功,帝何刑焉?”
又问道“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绝?伯禹腹鲧,天何以变化?”
说的就是鲧死得太冤枉。
张鸭道人截了那团九天息壤,朝葫芦口子上一塞,正好做了封泥。
他看着鯀笑道:“若要治水,堵不如疏。”
鲧自然不信,不光他不信,就连女蜗附身神像,也不喜的道:“鸭鸭师弟,这是正事,不要胡闹。”
“不要叫我鸭鸭!!!”
张子凡朝着女蜗神像没好气的道。
这些年,他仗着鸿钧道祖的庇护,在洪荒到处溜达,任谁都要给张鸭道人几分面子。
不过其中以女蜗和伏羲对这位张鸭师弟最为疼爱,平日里也多有维护。
但疼爱归疼爱,女蜗一指张鸭道人的额头,道:“那么,师姐便叫你雞雞?”
“呸,师姐请自重。”
张子凡跳开一个身位,一脸嫌弃的模样。
而刚刚还目瞪口呆的鲧连忙低下头,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人族圣母娘娘万万不可能如此轻佻蠢萌的样子。
女蜗这才想起,自己如今这是显圣在人族的女蜗庙,而不是在自己的蜗壳宫里面。
她连忙恢复了宝相庄严的模样,淡淡的道:“九天息壤乃是师姐自天柱上所取,相传乃是真神御用之物,神奇无比,怎个就不能堵住洪水了呢?”
张子凡暗道:真个没见识,我的真神分身上,搓澡泥更是御用之物呢!
不过就算是搓澡泥,也是不可能堵住洪水的。
张子凡当然听说过大禹治水的故事,也知道鲧治水失败,被尧舜诛杀在羽山的下场。
但就好像人不能因为吃了第二张烧饼才吃饱,就认为第一张烧饼没有用。
没有鲧治水失败的教训在前,大禹也根本不可能想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
张子凡也知道,自己空口白牙的,实在是说服不了女蜗和鲧伯。
但又不能用数千万人族的性命去做实验,只好搬出了死了不知道多少百万年,甚至根本就不存在的老爹来做个反面教材。
“堵不如疏,这是家父当年便是以堵治水,酿成大祸。这些都是家父留在我脑袋中的传承,不信的话,师姐请看!”
说着,张子凡的脑门开始疯狂闪光,看起来非常让人信服……个屁啊!
不过女蜗却颤抖的不敢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己这个小师弟非常可爱,但每次看到他额头闪光,女蜗便觉得浑身发抖,仿佛见到了天敌。
至于张鸭小师弟的父亲是谁,女蜗并不清楚。
那日张子凡以真神之躯来要求鸿钧关照一下张鸭小老弟的时候,是将鸿钧放在手掌上,然后隔离声音交谈的,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张鸭“不凡”的身份。
这么做,主要是为了保护自己这尊分身。
这个仙界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发展出什么斩三尸之类的证道办法。
鸿钧是以守护天火得功德成圣,女蜗是以造人功德成圣,三浊和二僧都是以立教功德成圣的。
说到底,这些人虽然成仙的时候都是走的以力证道的路子,但成圣的时候,全都取了巧,依靠功德成圣。
其中女蜗更是典型代表。
其他人好歹都是修炼到了大罗金仙巅峰,依靠功德完成临门一脚。
而女蜗是实打实的完全靠功德划水成圣的,所以几个圣人里面实力最差。
张子凡打算走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尝试一下传说中的三尸证道,不晓得有没有搞头。
因此张子凡对于张鸭这个分身还是非常上心的。
绝对不会出现这个分身明明超弱却过分嚣张的事情。
他乃上个纪元的大能陆压道君之子的消息只有鸿钧知道,这样就不用担心别有用心的人想从张鸭那里搞事了。
现在大家只当张鸭是鸿钧的族侄或者私生子什么的,属于吃了没肉的却背景极硬的那种废柴仙二代。
只要张子凡不去主动搞事,根本没有人愿意招惹他。
此刻张子凡搬出了家父这尊大山,女蜗自然不敢反驳,那可是能与老师平辈论交的大能。
不过大能也不一定会不出错。
女蜗不再纠缠张子凡,而出出了蜗壳宫,前往真神庙拜见老师。
鸿钧听了女蜗所讲,点头道:“既是张鸭之父所悟出来的道理,那便是极其宝贵的经验,你切不可阻挠。”
女蜗奇道:“那张鸭之父乃是何人,为何连老师也对他推崇备至?”
鸿钧苦笑一声,摇头模棱两可的道:“无他,前世之事,后事之师尔。”
……
《史记·夏本纪》记载。
鯀者,颛顼之子也。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故鯀,黄帝之孙也。
……
时有大水漫天,帝遣鯀治水,九年无所得。
鯀上告于神女亦无寸进,幸有一真仙,号鸭字雞,授鯀治水之法。
鯀遂命诸侯百姓兴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鯀劳身焦思,薄衣食,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入,终平水患。
后舜帝禅让与鯀,史称大鯀王。
…………
…………
“小一哥,你是最懂司祭大人的,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一些喜怒无常?”
自从娶了新婆娘,王富贵整个人清减了一圈,原本的将军肚也没有了,看上去有些气色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向小道童求证着。
陈织依放下手中的《凡人修仙入门篇》,问道:“王大叔为什么这么说呢?”
王富贵有些忐忑的道:“就在刚才,我向司祭大人请教关于养鸡上的一些问题,他似乎很不悦,不太想理我。”
“没关系的,祭祀大人最近每到这个时辰,是会有一些沉默寡言,并非是针对你的,等到用餐的时间,他就会好起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王富贵告别而去后,陈织依重新拿起了《凡人修仙入门篇》开始翻看。
说实话,哪门哪派的功法不是厚厚实实的一大摞。
但张大哥给自己的秘籍,只有这么薄薄的一本,看上去非常不靠谱。
在过去这几天时间里面,陈织依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
或许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简单”。
没有错,就是非常简单。
没有其他功法里的那些晦涩难懂、玄之又玄,这本秘籍非常简单明了。
任你千路来,我只一路去,完全不讲什么花里胡哨。
“果然是很凡人呢!”
陈织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觉得不应该再在这本秘籍上浪费时间了。
作为陈王之女,她从小接触了太多的“神功”、“仙法”,像这本书这般朴实无华的倒也少见。
不过下个月是东华宗的收徒大典,母亲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去试一试。
陈织依知道,这一定是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舅舅撺掇的,目的是增强他在东华宗内的地位。
好在安排自己在真神庙修行是已经成仙的父亲,飞升前做出的决定,母亲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没有完全对舅舅言听计从。
这样的话,已经登基成为新王的兄长的意见就非常重要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确实能够在真神庙修行而有所得,那还是维持现状。
如果没有什么进步,那么作为陈国的长公主,确实应该选择一个名门大派努力修行。
于是,陈织依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更加努力一点,争取在几天后的考校中有所表现。
……
张子凡目前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但凡是要出勤工作的时候,他都会留下身体自动挂机,而等到开饭恰鸡的时候,就会从上界溜回来。
现在什么都好,就是唯一有一件事情让张子凡比较纠结。
那就是上界人族的问题。
自己截走了九天息壤后,人族的传承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按照原本的天地规律,当鯀因治水失败被尧帝诛杀在羽山之后,鯀的儿子禹将继承他的事业,接受舜帝的任命继续治水。
大禹十三年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然后治水成功顺便多了一个三岁的大胖小子——启。
虞舜禅让帝位于夏禹,禹传位于曾经协助治水的伯益。
但启最终取代了伯益的地位,开启了家国天下的时代。
鯀显然没有禹的好运气,他也治水十三年,也三过家门而不入,但是没有儿子,甚至没有老婆。
这让张子凡非常着急。
鯀继位后非常勤勉,也不设立后宫,而是带着一干手下到处溜达,帮助在大水中失去财产的平民们重建家园。
不但如此,为了纪念张子凡提点治水的功劳,他还发动人力,在女蜗庙边上建了一座规模稍小的鸭鸭庙,用以祭祀张鸭道君。
洪荒之中,人皇立庙,受到祭祀的正神自然会有所感应。
在大鯀王的带头下,不少百姓都摆上三牲,插上香烛,开始祭祀张子凡。
随着这些祭祀,张子凡的功德之力缓缓上涨。
但另外一方面,那些祷告的啰里八嗦的话语,却也嗡嗡嗡震得张子凡脑瓜子疼。
什么问姻缘啦,什么求子嗣啦,什么保富贵啦……
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有,就是没几个人正儿八经的感谢张鸭道君指导治水的功劳。
这让张子凡觉得,闪族三教还是有一丢丢可取之处的,他甚至想要提倡一下吃饭钱感谢张鸭仙人赐给他们食物的礼仪。
不过想了想,那样好像会更吵,张子凡也就作罢了。
除了祈福之外,更离谱的是,还有一些愚民把张子凡当成了聆听忏悔的神父,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和他说。
什么小时候偷看隔壁大姐洗澡啦,什么偷了母亲的体己钱却栽赃弟弟啦……
诸如此类的事情,几乎要把张子凡搞得失眠。
起初张子凡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想法,时不时的还显灵一下,赚取一些小功德。
后来他发现,这些愚民实在贪得无厌,提出的要求越来越稀奇古怪,甚至连便秘数日不得通解这种事情也来求助张鸭大仙。
张子凡彻底怒了。
于是他也不再干人事了,而是时不时的刮刮妖风,吹吹香烛,或者是给问卜的人一律出下下签。
久而久之,鸭鸭庙不灵验,甚至有些邪门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又过十数年,鸭鸭庙彻底没了香火,张子凡也总算得以清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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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给张子凡立庙,鯀还做了另外一件让张子凡蛋疼的事情。
便是他在涂山(红buff背后山脉的主峰)会盟天下诸侯,执玉帛者万国,防风之君后至,而鯀斩之。
在这一次会盟上,鯀上告于天,下告万民,中则是向众仙宣布,人皇即为天子,人族身负天命。
大鯀王自封天子,这其实也是被逼的。
自从有熊氏成为轩辕黄帝之后,人族的权力中枢愈发的被教权渗透,甚至一度出现有朝中大臣,只知玉虚宫的法旨,不尊人皇的圣旨的情况。
鯀翻遍宫中的典籍,发现了一张兽皮拓本。
其上拓出的内容,乃是源自伏羲圣皇的至宝洛图。
这洛图上不但有南瞻部洲东部的山川地理图,更有当年鸿钧道祖根据真神大人指示留下的两条谜语。
鯀苦思冥想了整整五年,终于猜到了谜底,便是一个“人”字。
至此,他才知道,原来女蜗圣母造人乃是奉了真神大人的命令。
真神大人乃是天,真神大人之命自然就是天道。
因而鯀大喜过望,遂有涂山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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